數日後,一切準備妥當,公冶爛帶著歐陽歡進宮。
「臣參見聖上。」
「愛卿求見朕有何事?」
「聖上請看。」他指向歐陽歡的耳垂,擦了老太醫配的解藥,她潰瀾腫脹的部位已痊愈,左耳垂上那抹蝴蝶形狀的紅色胎記完好無損。
夏侯皎細看一眼,微微眯起眼,「歐陽姑娘耳垂上的胎記,倒與公主身上的一樣。」
「聖上,臣帶了一人進宮,能否請聖上宣召她覲見?」
「愛卿究竟想做什麼?」夏侯皎沒有立刻答應,面色微沉。
「有人犯下了欺君大罪,蒙騙了聖上。」
夏侯皎面露訝色,再看一眼歐陽歡耳垂上的蝴蝶胎記,儒雅的面容頓時一凝,開口道︰「宣。」
內侍旋即領著一名婦人進來。
「民婦拜見聖上。」那婦人抖著身子跪下,嚇得低垂著頭不敢抬起。
公冶瀾取出兩幅畫像遞給那名婦人,「你認得出這兩幅畫像上的是何人嗎?」
婦人看了眼畫像,點頭囁嚅的說道︰「認得。」
「那你告訴聖上她們是何人?」
她指著母女倆站在一起的那幅畫說道︰「這是民婦的姊姊慕容蓮,這是姊姊的親生閨女蘭兒。」再指著單獨一人的那幅畫,「而這幅畫像上的則是姊姊的養女掏心。」
公冶瀾指向歐陽歡,「你說的掏心可是她?」
婦人抬頭一看,當場認出她,「就是她。」
公冶瀾接著將手上的兩幅畫遞給內侍,呈給夏侯皎。
夏侯皎一眼就認出畫像上的三人,其中那對母女正是昭萱公主和她的女乃娘,他還留意到畫像上的昭萱公主左耳並沒有那枚蝴蝶形狀的胎記,而歐陽歡的畫像上卻有。
方才公冶瀾拿畫給婦人指認的情形,他看得很清楚,臉色倏地一沉,指著畫上的昭萱公主,厲色詢問︰「你說這女子是你姊姊的親生閨女?」
「是。」婦人顫抖的答道。
夏侯皎下令,「來人,傳昭萱公主與慕容蓮來見朕。」
不久,兩人很快被領進殿里,慕容蓮母女踏進殿中,看見跪在殿前的人,登時一驚。慕容蓮極力穩住心頭的驚駭之情,一邊暗中示意女兒不要驚慌,兩人雙雙上前行禮。
「兒臣參見父皇。」
「奴婢拜見聖上。」
「慕容蓮,你可認得殿下所跪何人?」夏侯皎眼神凌厲的覷向她問。
他當時之所以會那麼快就確認昭萱公主的身分,除了她身上的胎記和禮妃的那枚玉佩外,另一個原因就是慕蓉蓮曾是禮妃的貼身侍婢,當年她與禮妃一塊逃出宮,由她帶著禮妃的女兒前來相認,可信度自然極高。
她看去一眼,鎮定的搖頭,「稟聖上,奴婢不識得這人。」
聞言,婦人吃驚的望著她,「姊姊,我是你妹妹月桃啊。」
「你是何人?我從沒見過你。」慕容蓮神色嚴厲的怒斥。
見她不認自己,婦人急得看向昭萱公主,「蘭兒,我是你姨母啊,你娘為何不認我?」
因為你要把咱們給害死了!昭萱公主心頭咒罵,但臉上卻不敢顯露半分,同樣佯裝不識。
「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本宮的母親是禮妃娘娘,哪來什麼姨母。父白王,這是怎麼一回事?」
听見她們的話,跪在地上的婦人驚詫不已,外甥女竟成了公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夏侯皎的目光在昭萱公主和歐陽歡之間來回梭巡,先前他沒發覺,此刻細看,不禁覺得歐陽歡的眉目之間有幾分神似禮妃,于是他出聲命令,「來人,將昭萱公主耳上的耳環取下來。」她的耳環遮住了那枚胎記,他想再看清楚些。
「父皇,您這是要做什麼?」昭萱公主驚問。
夏侯皎沒解釋,待宮婢將她的耳環取下,露出那枚蝴蝶形狀的胎記,他再睇向歐陽歡耳垂上的胎記,兩人的胎記竟十分相似。
昭萱公主看向歐陽歡,發現她的耳垂竟復原了,且沒有留下任何疤痕,心里又驚又怕。
一直很安靜的歐陽歡忽然上前,對著慕容蓮幽怨的問道︰「娘,這麼多年不管你叫我做什麼我都做,為什麼你要掐死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她那淒楚的眼神像要索命似的,令慕容蓮驚恐的往後退了兩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認錯人了。」
公冶瀾有些驚訝的望著歐陽歡,他雖要她與慕容蓮對質,卻沒要她這麼說,尤其她此刻的神情就彷佛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歐陽歡一步步逼近慕容蓮,兩眼含怨的望著她,幽冷的嗓音彷佛來自九泉之下,「娘,你不認得我了嗎?
我是掏心呀,這些年來我做牛做馬的伺候你和妹妹,你為什麼那麼狠心要殺了我?」
「我不認識你,你不要再過來!」慕容蓮猶自嘴硬,卻不由自主地往後再退了兩步。
「娘、娘,你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害死我?」她翻來覆去的質問著這句話,然後突然間抬手指向昭萱公主,「是因為妹妹嗎?我知道你一向疼愛妹妹不疼我,妹妹是你親生的而我不是,所以我不敢怨你,可是你為什麼那麼狠心竟然掐死我?」
慕蓉蓮嚇得嗓音都在發顫,「你、你不要亂說,沒有這種事,公、公主是禮妃娘娘所生。」
歐陽歡臉上那陌生的神情令公冶瀾越來越不安,他不得不出聲打斷她。
「聖上,只要驗過她們兩人耳上的胎記,就能厘清誰是真的公主。」
夏侯皎立刻下旨,「來人,傳太醫進殿。」
昭萱公主驚駭的撲到他面前跪下,「不,父皇,兒臣絕對沒有騙您,兒臣是真公主,您別相信寧靖王的話,他因為不喜兒臣,故意想陷害兒臣。」她耳垂上的胎記是畫上去的,一旦詳細檢查便會被發現。
「你若不是冒充頂替的,何懼太醫檢查。」夏侯皎沉下臉道。方才看了幾人的表情,他心里已經有數。
見聖上如此堅持,昭萱公主的雙手抑制不住的顫抖,慕容蓮也嚇得跪倒在地。
太醫很快上殿,歐陽歡雙眼空洞無神的任由太醫查驗她耳垂上的那枚胎記,太醫拿著濕巾在上頭仔細擦拭,那枚蝴蝶形狀的胎記依然完好無損。
接著要驗昭萱公主時,她激烈的反抗,高聲的咆哮道︰「不準你們踫我!我是公主,我才是真的公主!」
「來人,押住她。」夏侯皎下令。
兩名侍衛押住她的手臂不讓她掙扎,太醫拿起濕巾擦拭她的耳垂,很快就 掉畫上去的胎記。
孰真孰假一目了然,夏侯皎大為震怒,「將她們給朕押下,擇日處斬。」
聞言,昭萱公主嚇得呆若木雞。
慕蓉蓮則撲過去抓著聖上的腳求道︰「聖上饒命、聖上饒命!您要殺就殺奴婢吧,這全是奴婢的主意,跟蘭兒無關。」
夏侯皎毫不留情的一腳踹開她,「拖下去!」
侍衛將兩人拖下後,歐陽歡卻突地倒地不起。
宮里這幾日顯得格外的肅穆,太醫院的太醫全都出動了,就連數名已退隱的太醫也全被召了回來,為的全是突然陷入昏迷中的歐陽歡。
那日終于厘清她才是真的公主後她便昏厥不醒,至今已有四日,且氣息一日比一日還微弱,若再這樣下去,不出幾日便會離開人世。
這急壞了夏侯皎,召來了所有的太醫醫治她,公冶瀾更是鎮日守在她床榻邊,寸步不離。
見她彷佛陷入沉睡般不省人事,他想起她提過她的魂魄是來自異世的事,怕她這一昏迷是回歸了原來的世界,心中無比憂急,卻又無計可施。
他曾夸口說他會去找她,可此時他卻不知要如何才能去到她的世界。
他石雕般的俊顏緊繃著,緊緊握住她的手,一聲又一聲的在她耳畔呼喊著。
「歡,留下來陪我,別走!留下來,你答應要嫁給我的,留下來,別走……」
他好不容易遇見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他不想失去她,他知道自己這一生除了她,再也不會為誰動情了。
看著她沉睡的容顏,他略帶沙啞的嗓音含著極力壓抑的痛楚說道︰「歡,若是你不能留下來,就帶我走吧……」
天涯海角,不管去哪,他都願相伴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