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非完全不在意,但不至于方寸大亂。勝軍的媽媽回來見兒子,康潤之曉得嗎?勝軍的爺爺,女乃女乃應該很生氣吧!
想念兒子也該早點回來看,青春期正是最機車的時候,困難度情增。
她自己從小案母離異,多少能體會康勝軍的心情,尤其母親遠嫁新加坡之後,常常一年才回來省親一次,感覺上便疏遠許多,幸而如今有網路可作視訊,彌補親情上的缺憾,但還是很難重拾親昵的感覺。更何況十多年不來往的?
人是感情的動物,但親情並沒有人們歌誦的那麼偉大,還是要盡量生活在一起、彼此在口常相處中增進感情,不是說你是爸爸、你是媽媽,孩子就一定會愛你、尊敬你,沒那麼便宜的事!
案母付出十,孩子未必能回饋五分,更何況是從小缺席的?
必到家里,在玄關看到一袋行李,然後听到父子吵架的聲音,她听了幾句便明白,勝軍不想再看到生母登門拜訪,便提著行李想投靠父親,但康潤之希望他不要逃避問題,不想見她便當面跟她說……
康勝軍怒了,「是你們不負責任把我生下來,現在卻把問題全數丟給我,叫我自己去面對……我討厭她!也討厭你!」
康潤之兼職嘆打敗了,沉著臉,悶不哼聲。
馥雨提起玄關的行李走近他們,輕柔而專注的問道。「勝軍,睡客房可以吧?還是想父子秉燭夜談,跟你爸一起睡?主臥房可以讓給你。」
康勝軍叮了一跳,「誰要跟他睡?惡心死了。」
康潤之橫局豎眼,「我也不想跟你擠,臭小子!」
馥雨瞪了康潤之一眼,「你是小阿子嗎?怎麼跟孩子一般見識?」
康勝軍搶著說。「我才不是小阿子,我長大了。」
馥雨火大了,「既然都是大人,就表現得像個大人!都先去梳洗,準備睡覺,等明天腦袋清醒了再討論。」
男人在亂時,往往需要女人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分心去做別的事,比較容易冷靜下來。
康勝軍少年心性,沖洗過後,很快躺平了。
康潤之卻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實在厭煩前妻突然冒出來要孩子。
馥雨也無法入睡,身邊的男人像一只大蟲不斷蠕動,她索性翻身狂野地跨坐在他腰月復上,微傾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馥雨。」她不曾這樣子。
「潤之,你素日的從容、溫雅到哪里去了?那麼在乎你的前妻嗎?」
「當然不是!是勝軍……」
「噓,讓我為你消除煩惱吧……」低語,傾身在他額上印了一吻,眉毛、眼楮、鼻子,輕輕往下吻著,最後含住那兩片唇……眸中幽光經顫,柔情在眉眼處深濃,情緣悄然深結。
兩人氣息皆亂,氣氛暖昧,透出危險又誘人的氣味。
仿佛服了催情劑一般,情與欲一下子翻攪而起,兩顆心相互激蕩,將對方抱得緊緊,連同深藏的情意……
康勝軍不是沒好奇過父親私底下和他的女友是怎麼生活,也疑問過拋下他去追求新生活的母親是否有愧疚,但因為從小就不熟,也不知該向誰怒吼,便也一年又一年地過了。
在祖父母身邊長大的小阿很多,他並不可憐,他知道,他從祖父母獲得最多的親愛與自願,因為自己的兒子教育失敗,便嚴格教育他這個孫子,父親回家也不跟他嗦大道理,他其實沒什麼不滿。
如今他長大了,很快要出國念大學追尋自己的人生目標,生母黃朝貞卻在這節骨眼上回來,他該有什麼反應?
自從有了身分證之後,「黃潮貞」這名字只是印在母親欄位上的三個字,根本沒有實質上的昆覺。
她說她拿到飯店管理學位,一直在知名的大飯店當主管,也再婚了,常想著要回台看看兒子,但時間拖愈久愈有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惶恐,直到去年,幾次人工受孕頭敗之後,醫生建議她和她先生考慮領養小阿,她才知道當初離婚時因為恨康潤之,加上異鄉求學的孤獨,隨便結交男友又墮胎,終至傷了子宮,難再受孕。
年輕時荒唐不懂事,未到中年便要開始品嘗苦果。
逼朝貞瘋任的思念兒子,她先生也鼓勵她回來打開心結,做個整理,她便申請留職停薪三個周回台,想重續母子信。
康勝軍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沒精神,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他需要傾吐。而爺爺、女乃女乃只會一昧罵「那個女人」拿了錢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听到兒子嚎淘大哭也不回頭,如今倒好,兒子長大了才想重續母子情……
他听了更煩。即使是世上最差勁的母親,也不想听到有人罵她,這是當兒子的矛盾心情。
康潤之是始作倆者,不知該說什麼好。
馥雨起了花草茶給他們父子倆,紅唇輕抿,「勝軍,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我也是過來人。」
「大姊。」康勝軍溫俊的面容現出柔色。
「我比你幸運了一點父母離婚後沒有遠走他鄉,他們畢竟是成熟的大人,但我也因此成了夾心餅干。」馥雨徐徐一笑。「我爸爸是位事業成功、挺驕傲的男人,我寒,暑假被接回孫家住,但是我討厭親近他,因為他拋棄了媽媽和我,大學畢業後我很快地戀愛結婚了,這時的我也明白爸爸只是不擅表達感信,他心里是愛我的,所以他會替我買房子、準備嫁妝,希望我婚後的生活過得好,很不幸地,我離婚了,步上我媽的後塵,我爸爸其實心里很難受,但是他沒多說什麼,直接匯了一筆生活費給我,就怕我餓死了。」
「勝軍,我說了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有些人真的很不擅于表達感情,內心的話根本說不出口。或許他本性如此,或許是內疚無法說。
「這是二十七歲的我才有的體悟,十八歲的你或許還不能了解。但是,勝軍,你會長大啊!就當作多交了一位朋友,若真是有緣、合得來,白然友誼會加深︰若真是無緣、合不來的,時間會給你們答案。」
康勝軍細細聆听,末置可否。
康潤之目光迷離地笑了笑,他實在演不來父子情深那一套。
一直待在家里腦袋不會靈光,她提議開車去淡水走一走,散散心。
在淡水老街走走逛逛,吃吃特產小吃,康勝軍一直走在他們身後,看他們很自然地手牽手,買一包魚酥也可以咧嘴又惡心的你喂我、我喂你,然後那對惡心男女還聯手各拿一個硬塞進他嘴里,哈哈大笑。
真是夠了,他們還一起擠到他身邊玩自拍,裝什麼可愛啊?可是看到相片時,康勝軍發現自己竟然跟他們一樣笑得傻兮兮的,可恥啊可恥!
沒有要求,刪除相片,因為她一臉贊賞地說︰「原來勝軍比爸爸上相耶!潤之被兒子比下去羅!」
康潤之厚著臉皮說︰「我是稍微讓他一下,免得這小子一臉想哭的表信。」
康勝軍吐槽,「誰想哭啊!不要亂講話好不好?」
康潤之咧嘴笑,「你看吧,馥雨,青少年就是機車,不老實承認。」
康勝軍超悶,「我機車總好過你以前常搞飛機。」超不正的上梁還敢說下梁歪?他是正常版的青少年!
「蹼!」沒辦法,孫馥雨被惹笑了。
「你不可以笑我。」康潤之略啞出聲,樓住她撒嬌。
「幼稚。」但語氣是親密的。
這兩個人簡真壯害少年身心健康不遺余力,住往忘了他的存在,陶醉在兩人世界中。只是偶爾會回首瞄他一眼,看他還在不在。
包可恥的是,兩人在漁人碼頭園區漫步耍浪漫,居然要他走在前頭引路,省得還要回頭看他。真是他XX,難怪同學沒人想跟父母出去玩,不是離婚或貌合神離,就是太惡爛!
吃晚餐時,康勝軍存心搞破壞,故意纏著孫馥雨聊孫翼然的事,冷落康老子。
奇怪這兩人反而一臉寬宕大量的表情,听他猛說。
吃到一段落,馥雨起身去化妝室,留父子倆獨處。
「爸,我會有新媽媽嗎?」康勝軍忍到快內傷,狠下心來問。
「我很想,但也要等她有勇氣再婚。」康潤之語氣平靜。
「我……絕對不叫阿翼做舅舅。」
「我知道。你們兩個自己弄好就好了。」
老爸到底知道什麼?真懂他的心嗎?
一種幾近疼痛的復雜情緒纏曉于少年的胸臆之間,他在意的人、在意的事…「勝軍。」
「干嘛啦?」
「我真的對你很抱歉!」康周之略帶苦惱地嘆息。「如果早知道這麼做會帶給你痛苦、傷害,當初就不會這麼做吧!但人類就是這麼愚蠢,自以為是,等到傷害造成也來不及彌補,只能說對不起。」
咬咬牙。「我知道了啦!」丟下話,徑自起身去上廁所。
可惡!對他打溫情牌。
然而一進到男化妝室,便雙手捧水往臉上沖洗。他才沒有掉淚,男子漢是絕對不哭的。
聖誕節過後,輪到大學同學會登場。
苗珠華開著新買的車子接孫馥雨一起去,有男朋友也不想帶去炫耀炫耀。
馥雨叫康潤之陪康勝軍去見生母一面,但要避免在孩子面前提起過去的恩怨。這種事局外人是幫不上忙的,只有做父親的責無旁貨。
這些事苗珠華並不知情,馥雨不會八卦康家父子的事,尤其一扯到「前妻」,許多人將前妻當萬惡病毒似的胡思亂想,誤會一堆。
苗珠華開著車,一臉興昧道︰「這次的同學會,朱皇蓉是發起人,廣發email聯絡大家,她該不會想向大家挖耀她家醫生是誰。」
馥雨玩味道。「我見過一次,是骨科的柯主任。」
「真的?你在哪里見到?」
「百貨公司。」
「長得怎麼樣?老不老?」
「嗯,很多醫生都少年白發,看起來逼近五十。」
「我就說嘛,能當上主任的不會年輕。」苗珠華呵呵笑道。她新交了一位男友,在地栓署上班,才三十出頭。
因為過了聖誕節和元旦,很容易訂到餐廳辦團聚,大家見面寒喧,互道最近的狀況,都是過得不錯的人會來參加同學會。
朱皇蓉是來發喜帖的,過年前要把自己嫁了,大家一看便心里有數,肚子藏不住了嘛!
另一位女同學則是剛訂婚,順便來發喜餅,喜帖則等明年二月再發。
到了適婚年齡,有時一年會接到兩三張喜帖,有的與交往多年的另一半走進禮堂,有的則是跌破眾人眼鏡,結婚的對象不是愛情長跑的那一位,而是認識才幾個周便閃電結婚,全憑一股沖動,否則會結不了婚v朱皇蓉從名牌包里,一張一張的拿出喜帖發送,送到孫馥雨手上時不忘替她廣播︰「當年那學學長和男同學都說你最適合娶回家當賢妻良母,可借遇人不淑,還是離婚了!記得來喝喜酒,我l我老公幫你介紹對象。」
馥雨早有心理撞備,無奈至極的瞥了她一眼。
「不用了。」
「你不要跟我客氣啦!我告訴你,女人太賢淑也要嫁對男人才有用!我老公的同事有許多未婚或者離婚的喜歡你這一型的。」朱皇蓉眉飛色舞又不臉得意的滔滔不絕。
苗珠華沒好氣的斜眼著她,「你沒听見馥雨說不用了嗎?又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嫁給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