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計程車到三重舅舅家,是一棟舊式的三樓透天厝,四樓還加蓋當神明廳。以前外公、外婆在市場做生意,掙了一棟透天厝和一間電梯大樓的公寓房子,有附電梯的房子比較好租出去,租金便作為老夫妻的退休金。而苗舅舅一輩子都是公務員,雖無大富大貴,但日子過得十分寬裕。
當年苗集瑛離婚後,便帶著改姓的苗馥雨搬回娘家,一起住在三樓透天厝里,空間夠住,哥哥嫂嫂也沒有擺臉色,苗集瑛不否認自己松了一口氣。
許多女人即使想離婚也不敢離婚的原因之一,是經濟不獨立又沒有娘家可依靠,因為娘家回不去了,即使父母健在,也變成哥哥家或弟弟家,未嫁前的臥室早已被佷兒佷女佔據,沒有容身之處。
不到三年苗集瑛便跟公司主管再婚了,第二任丈夫是新加坡人,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後,便跟著移居新加坡。
苗馥雨不想移民,跟同齡的表姊苗珠華一起上學也很快樂,外公、外婆便把她留下來,反正孫立哲按月都有匯生活費給馥雨,苗舅舅或舅媽便也沒說什麼。反而到了寒、暑假,祖父母那邊一定會派車來接她過去住,唯恐苗集瑛搶先一步把她帶去新加坡,喊別的男人「爸爸」。
案母離婚,不意外地她成了夾心餅干;父母各自再婚後,她沒有變成人球被推來推去,可能老人家還在,她成了兩邊較勁的那條拔河繩。
可是對馥雨而言,她既不想跟繼母生活,也不想討好繼父,她總覺得她是回阿公阿嬤家或回外公外婆家,爸爸家或媽媽家都不是她真正的家,眼看他們和新生的兒子一家和樂,她像是格格不入的第三者。
而這種空虛感是說不出口的,她沒有被排擠、被虐待、或言語霸凌,在他人眼中她不是受害者,而是兩邊都搶著要的嬌嬌女。
她甚至沒有在青春期搞叛逆,眼看著祖父母和外公、外婆年紀漸漸老了,她的「文靜乖巧」一直是他們贊不絕口、備感欣慰的。
她有一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渴望掙月兌這一切,有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家,給她歸屬感,她會跪下來答謝上蒼。
她急著想結婚,女生只要結了婚就會有自己的家了。她的丈夫不用太帥,長相端正就好,不要大豪門或小襖門,只須有穩定的工作即可,兩人相愛、溫柔、互信、忠誠,組織一個平凡卻幸福的小家庭。
她的願望很奢侈嗎?為什麼輕易就破滅了呢?
在往三重的路上,她想了很多,不能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錯了。
不過下車之前,她不忘傳了一封簡訊給康潤之︰先回家和媽媽聊聊,再去旅行,會消失幾天,不聯絡了。
康潤之應該了解「不聯絡」的意思吧!
馥雨付了計程車資,外婆和母親已經跑出來迎接她,好像怕她會跑掉。
「瘦了、瘦了,簡真就不成人形了。」老人家都喜歡孫子看起來豐腴一點,有福氣。
「瘦一點好啦,阿嬤,省得花錢減肥。」
「減什麼肥?你從小就瘦巴巴的,啊,現在都快變骷髏了,那家姓藍的到底是怎麼虐待你的?啊,算了,你阿公說不要再跟你講那些事,要讓你好好休息,好好的補一補……」外婆的關懷比銀河更長,當媽的苗集瑛一時也插不上話。
「阿嬤,我已經有補回一點肉,你跟阿公不要擔心啦!」進到客廳,馥雨對著外公再說一遍,外公看她氣色還好,便不唆了。
苗集瑛拉著女兒到三樓的臥室,原本清爽的五坪大空間如今顯得擁擠,母女可以一起睡的雙人床上堆了幾個提袋,地板上還有兩個行李箱。
苗馥雨看了傻眼。
「媽,你全搬回來了?」
「怎麼可能?你的嫁妝那麼多,高檔家具和電器用品根本沒法子搬。」
「算了啦!媽,我好累。」
「也對,跟房子比起來,那些家具算什麼?老天爺一定要懲罰藍松喬、周凌霜才公平!」苗集瑛難消這口氣。
「老天爺才不管這些無聊事!」馥雨打開行李箱,看有哪些衣物。
「你結婚時大家給你的貴重首飾都不見了,只剩幾樣平常戴的設計款佩飾,也都被他拿去孝敬小三了嗎?」
「沒有啦!我結婚時女乃女乃堅持帶我去銀行租了一個保險箱,結婚後每天要做家事,戴首飾麻煩,所以我全放在保險箱,爸給我的股票也在那里。」
「幸好你沒有笨到一文不名的地步。」
「我一文不名,媽不資助我嗎?」
「你這麼容易被騙,我頂多給你半年生活費,多一毛也沒有!」
「不要氣呼呼的,我不會跟你伸手要錢。」
「你被人欺負成這樣,我怎能不生氣?」
「媽再這樣,我要走!」
苗集瑛立刻閉嘴,她一向刀子子詮腐心,但遇到女兒就沒轍。
「鍋里炖著你愛吃的紅酒牛肉,我下去看看。」
正好苗珠華從她的房間走出來,苗集瑛暗示她留住馥雨,便下樓了。
馥雨坐在床上,倒出一個提袋,幾個首飾盒里裝的都是幾百元至幾千元的耳環、項煉等飾品,賣了不值錢,但裝飾起來很好看的設計款,雖沒細數,但也知道有些不見了,被人拿去用了。
扒,搶人家老公的女人,果然低自尊呢!
苗珠華湊過來坐在她身旁。「姑姑和阿嬤哭過幾次了,你還好吧?!」
苗馥雨的眼神是一片靜默。「最壞的那一段日子已經熬過來了,現在應該還好吧!」
從小姊妹一場,苗珠華哪里不知道她的個性。「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現在先來整理這些東西。」
靶激的看了她一眼,馥雨將衣服往衣櫃里掛好,苗珠華有喜歡的便拿去穿,皮包、首飾也是,姊妹之間互穿衣服是平常事。
另外收拾了一卡小皮箱的換洗衣物,跟苗集瑛睡了兩晚,一等苗集瑛前往機場要回新加坡,馥雨也拖著皮箱前往宜蘭住宿溫泉飯店。
康潤之有傳簡訊給她,她便拍了幾張照片回送過去,表示她人還活著。
一邊泡湯一邊欣賞遠方的山景,遠離都市塵囂、復雜的人際關系,只想吃飽了睡、睡飽了吃,洗滌滿心的疲憊。
睡了兩天,精神振作不少,她終于步出房門,環繞著飯店周圍的景致走了一圈,在戶外休憩區坐下來,拿出小杯本和鉛筆,畫一幅小小的女人臉,脖子下卻有一顆大大的紅心,紅心上多了鑰匙孔,而鑰匙卻懸掛于女人的耳垂下,這代表什麼呢?
「你將清心上鎖啊?這樣不太好喔!」
綁方突然傳來男人溫厚的嗓音,她訝異又愕然地回首看著來人——康潤之。
她沒看錯吧?!他怎麼知道她住在這里?
一身休閑服的康潤之,走向她身邊的椅子坐下,悠閑的模樣比平日更見灑月兌,看著她吃驚的表情,好看的臉龐漾出迷人笑容。
「我突然出現,真的把你嚇到了。」
帶笑的嗓音打破了馥雨宛如被魔咒定住的神智。
「你怎麼來了?」
「你傳給我的照片,我請人看了一下,是這家飯店沒錯。」幾天沒見到她,他其實很想她的,晚上回家見不到她的身影,竟讓他感覺若有所失,連吃飯都沒滋味,更擔心她會就此一去不返。
他心知肚明自己是她臨時的避風港,一旦她不需要了呢?他暗自心焦,工作也心不在焉,索性驅車來找她。
「馥雨。」
「嗯?」她瞧見他不自覺漾出歡欣光彩的眸,不免有點心虛。她不太想他。
康潤之傾身過來,大手輕撫她的臉蛋,「可找到你了,我愛翹家的情人!」托住她的下巴,俯首吻上她的紅唇,給她一個纏綿的吻。
這一吻,他才領悟到自己有多麼愛她呵!
「我一路開車過來,一直在想跟你一起泡溫泉,感覺一定舒服得很。」康潤之抱著她,幼稚地不讓人起身。
憊是個人湯屋好,可以全果泡溫泉,比穿泳衣起湯舒服多了。
「我又沒說要跟你一起泡湯。」苗馥雨擰了眉。
「我都已經來了,難道你要把我趕回去?好狠心的女人,連溫泉也不給我起,枉我干里迢迢、不辭辛勞、翻山越嶺、心急如焚、餐風飲露……」
「不是已經在泡了嗎?真嗦!」她泡湯泡得臉紅通通的,橫他一眼。「你再說成語嘛,我數數看你能背出幾句。」
「再一句就好,水乳交融,我心陶醉。」
她噗嗤一聲笑了,他順勢經強地吮住她的唇瓣,吻得他舍不得放開她的嘴,手也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滑動……
「你干嘛一看到我就親……而且溫泉泡太久不好……」她輕吟一聲,感覺他灼熱的唇舌向下探索,吮上她滑膩的頸側肌膚。
啃咬縴細瑣骨的唇一頓,康潤之微抬頭,起身拉過一條浴巾,將兩人擦了擦,將光果的她抱進臥房,放在柔軟的床上。
她說什麼他都听,只要別拒絕他的愛,也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的身子立刻壓了上來,唇馬上佔有了她的嘴,直接用熱情點燃她。
多久了?
靶覺像是這輩子頭一同抱著她。
康閏之的唇貪婪地吻著,挑弄著她敏說的感官,原本無心上床的她逐漸放松了下來,真正離婚後便沒了罪惡感,卻還是有偷信的樂趣,任由他探索她的身體,輕聲在她頸邊端息,毫無保留地與她結合,她深深地被撼動了。
她微閉著眼,一波又一波的熱情庵沒了她……
不知睡了多久,她恍恍惚惚的醒來。
「餓了嗎?」他俯身親了親她額頭,貪看她柔軟的發絲散落在白哲的身上,純真又混雜著妖媚的風信,令他迷戀不已。
馥雨臉上的薄暈涌現,烏它鳥似地把臉埋在薄被里,絲毫沒發現他那愛戀的眼神如何溫柔地流連在她身上。
他,康潤之,一個看似沉穩的成熟男子,都三十四歲,居然還會對一個女人一見鐘情,卻不想清醒過來。
他的父親是那聞名流明星爭相把子女送進去的私立m高中的理事長,教學嚴謹但收費昂貴,畢業前若不能說得一口流利外語便自動留級,教那些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們掏錢掏得心甘信願。
一年前康潤之的父親因病住院,被訓斥為浪蕩子的康潤之被迫暫代理事長的職位,而苗馥雨便是理事長辦公室的職員之一。
那時候苗馥雨才新婚一年,婚姻便開始出狀況,老公疑似與前女友死灰復燃,周凌霜比她更懂得藍松喬,早已有心要取代她。
不到半年,為了挽救婚姻,苗馥雨想辭職回家當家庭主婦,並努力懷孕,康潤之作主讓她留職停薪一年,接著他父親身體復原,重回m高中上班,他便回自己的公司,暗地里仍關心著苗馥雨,用盡心機不斷地與她巧遇,加深她對他的好感。
如今終于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但康潤之心里明白,馥雨對他或許有好感、有感激,有依賴……但沒有愛上他。
不急嘛!人生長著昵,慢慢談戀愛多好。
他不想給她壓力,急于跟她談信說愛,她沒那個心情,他懂,他也是過來人。
她要他包養她,他就養著唄,同居生活也不賴。
他心情很好的撥弄著她的發絲。「要不要出去走一走?還是叫客房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