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個半小時跟郭晴討論完畢,蔣國法跟鐘紫韻搭著電梯下樓。
蔣國法原本打算直接趕回辦公室,但因為鐘紫韻臨時想逛一下,蔣國法只好陪同。
過兩天是鐘紫韻妹妹的生日,她想買一件輕暖御寒的大衣當生日禮物,于是他們一起來到三樓。
鐘紫韻挑選大衣,蔣國法看著一整排的女裝,想著杜蕬蕬,她偏愛米色和燻衣草色,他注意到一條燻衣草色的披肩,覺得很適合她,便走過去多看兩眼,並觸模了下材質。
「這披肩好漂亮,你要買來送人?」
鐘紫韻走過來,疑惑探問。
蔣國法從來不談私事,所以關于他到底有沒有女友,完全不得而知。
「嗯。」他點點頭,覺得披肩觸感柔細,質料上乘。
「送給女朋友?」他的惜字如金更讓她想追根究底。
女朋友?
「不是。」
是送給老婆。
雖然目前他們尚未復合,但在他心中,她的地位沒有改變過。
鐘紫韻明顯松了口氣。
「送給妹妹嗎?這條顏色很年輕,的確很適合。」鐘紫韻知道,他有個妹妹,在私立中學教書。
「這質料很好,應該很舒服。」
她主動將披肩拿過來,質料模起來很舒適,披在肩上不會有刺刺的感覺。
「我也這麼覺得。」同為女人的鐘紫韻也認同,那麼他還猶豫什麼。
他決定買下披肩。
「國法,你等我一下,我還在跳。現在購物滿晚有折扣,我們待會兒一起結賬。」鐘紫韻將披肩遞還給他,轉頭繼續挑選大衣。
他點頭,拿著披肩站在她身後,高大身影靜靜佇立等待,心里暗忖著,該用什麼理由把這份禮物送給杜蕬蕬?
蔣國法跟孩子們同睡已經過了一個月。
除了第一晚擠在同一張床上,第二晚開始,他在床下鋪了厚棉被當做床墊,每天晚上陪孩子們入睡。
杜蕬蕬注意到了,他每天起床總習慣性的揉著肩頸,顯然是睡地板造成的僵硬酸痛。
她特地到寢具店訂制一張單人加大的記憶床墊,讓他每晚得以舒適入眠。
蔣國法沒有拒絕她的好意,就像他注意到她生理不適,願意替她張羅熱巧克力,將替孩子洗澡的工作攬下,彼此關心著對方。
但關心歸關心,他們雖然互動良好,但感情並沒有任何進展。
爸媽也頻頻私下關心著他們。
自孩子生下後,爸媽就放下所有成見,反而積極勸起她,要她帶孩子去莓果找蔣國法團圓,但她不能這麼做,他一旦知道她生了孩子,鐵定會中途放棄學業,另找工作,扛起經濟問題。
她壓抑著思念,等他回來。
她本以為兩人的關系會隨著相處而有所轉圜,但雖然蔣國法假日會帶著她和孩子出游,完全不吝展現父愛盡力填補四年的空白。
可對她,卻總是十分冷淡,只要她一靠近,他立刻散發的冷漠氣息總讓她知難而退。
「國恩,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好?」她坐在中島前講電話,攪拌著已經冷掉的咖啡,心情沮喪。
「我哥很固執的,看來他真的很火大。」電話那頭的蔣國恩十分同情杜蕬蕬。
「別放棄,你要堅持下去,我哥既然願意跟你們住在一起,代表他願意一家團圓,只不過他還沒消氣……」
是啊,他脾氣特大!不僅老愛擺臭臉,語氣冷漠,跟她在一起也總拉開距離,保持安全。
「一個月了,已經整整但是天,我們之間一點進展都沒有,這樣下去還得了,他若存心跟我耗下去,我該怎麼辦?」
「蕬蕬,你問我,我也沒辦法。」蔣國恩也一臉傷腦筋。
「要不,找我爸幫忙好不好?讓爸出面跟我哥談——」
「不要!那是下下策,我不能讓爸蹚這個渾水,何況他真被逼著跟我復合,可能會反感。」那只會導致反效果。
「也對,以我哥的牛脾氣,有可能會反彈。」那就無計可施了,蔣國恩只能在精神上替杜蕬蕬加油打氣。
「國恩,不好意思打擾你,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加油,有什麼進展要跟我說喔。」
「那是一定的。」如果有好的進展,一定第一個跟她報告。
杜蕬蕬掛了電話,拿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澀滑過喉嚨,讓她揪起眉頭。
將咖啡拿到洗碗槽倒掉,杯子放進洗碗機里。
走回客廳,她跟來打掃的佣人說了一聲,決定趁孩子午睡時外出走走,一掃煩悶的心情。
佣人直到四點才會離開,她有將近三個小時的自由。
穿上米色風衣,圍著格紋圍巾,還特地別上了蔣國法送她的彩寶胸針,她拎著方包,穿著長靴,決定到名媛百貨逛逛,農歷春節即將到來,她想替孩子和蔣國法才買新年衣物。
開車出門,因為時間有限的關系,杜蕬蕬直接鎖定童裝部和男裝部。
很快的挑選幾件後,她看看時間還夠,便悠閑的到三樓女裝部逛了起來,也想替自己添幾件新款冬衣。
她沒有預設想要什麼,就隨便逛逛,喜歡的就試穿,價格合理才會買下來。
這幾年,雖然她靠著投資艾咪的經紀公司,收入還算穩定,但跟模特兒生涯時的收入相比,簡直天差地別,加上不曾接受家里的財務支助,她在用度上自然比較精打細算,不會盲目的大肆采購。
逛到她喜愛的品牌專櫃,里頭已經有客人在挑選,專櫃小姐忙著招呼那組男女顧客,暫時沒理會她。
反正她也只是隨意看看,這樣比較沒有壓力。
背對著另一組顧客,她隨意從架上挑出一件藕色連身毛衣,朝身上比了比。
「國法,你可以結賬嘍。」挑好大衣和一件毛衣的鐘紫韻喊了一聲。
國法?
杜蕬蕬倏地轉頭,瞪向背對著她的一男一女。
剛剛她沒看清楚,現在仔細一瞧,認出了那寬厚身影,是蔣國法沒錯。
而他身邊的女人是鐘紫韻。
他們怎會在上班時間一起逛街,且女方挑好衣服還交給蔣國法結賬?
他們在交往嗎?
猜疑、嫉妒和難受在杜蕬蕬心頭炸開來。
神色郁結的望著他們相配的身影,她的心也跟著糾結起來。
眼眶微微刺痛,那刺痛感逐漸擴大,蔓延到心扉,讓她呼吸急促,縴細的嬌軀瑟瑟顫抖。
胸中布滿痛楚,淚水盈眶,心痛益發加劇,她以為自己會失控的痛哭出來。
當他們結完帳拎著戰利品要離開之際,她勉強背過身走到另一排衣架前,低垂著蒼白雪顏,將自己的難堪隱藏起來。
他們離開後,她猛地抬頭,望著那登對的身影,眼淚從眼角滑落。
「小姐,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專櫃小姐走過來招呼她,卻看見她滿臉淚。
「……你是杜蕬蕬?」
對方多看了一眼,認出了她。
她恍惚的搖搖頭,抬起手背抹去臉頰的濕潤。
「抱歉,我沒事,你認錯人了。」
走出專櫃,她神色恍惚的跟著那對合襯身影,一路尾隨。
半小時後,杜蕬蕬一臉怔愣坐在百貨公司外的長椅上,目光空洞的看著路上的行人,心緒混亂。
她的自信在前一刻被完全擊潰。
她自以為是的認定蔣國法不可能愛上別人,心里永遠只有她的存在。
但顯然,她過度自信了。
杜蕬蕬腦海里不斷浮現他替女伴結賬,拎購物袋,陪她買蛋糕和咖啡,兩人搭車離去的親昵畫面。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著,她的心坎泛著寒涼,一雙手緊緊揪著衣擺,整顆心直往無底深淵下墜。
原來,他的心早另有所屬。
他不再愛著她。
他會選擇搬進公寓和他們同住,顯然只是權宜之計,他說要爭取孩子的監護權,也應該是認真的,一絲玩笑成分也沒有。
他只要孩子,至于她……他不想要了。
而她,卻以為那只是他的氣話,只要他氣消,就會重新接納她,一家人可以幸福美滿的一起生活。
然而,這一切的自信都潰散了。
杜蕬蕬的心碎成一片片,碎落一地。
她兀自陷于心碎的痛楚中,淚光在眼角閃爍。
整座城市不知何時已被細雨籠罩,她卻渾然不覺。
雨蒙蒙,她淋著雨,長發已然半濕,卻仍舊困鎖在心痛中,無法回神。
「小姐,你不躲雨嗎?」一道男性關切嗓音在頭頂落下。
她恍惚回魂,抬起泛紅的眼眸看著對方含笑關心的眼。
是個長相不錯、西裝筆挺的男士,他好心的撐著一把黑色大傘,站在長椅旁替她遮去雨勢。
「下雨了?」她轉頭望著細雨蒙蒙的街道,一片恍然。
「你身體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幫忙?」男士顯然對她有好感,主動親近。
她搖搖頭,拍拍裙擺起身。
「謝謝,我沒事。」
起身離開,她心情沮喪到無法擠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走在雨幕中,她心痛的作了一個決定,她不該再自私的用孩子困住蔣國法,她若愛他,就該還他自由,給他祝福。
深夜十一點半,燈光昏暗的街道一片靜悄悄。
蔣國法掏出鑰匙打開家門,高大身影步入里頭,然後反手輕輕將門關上。
客廳里,不管多晚都留著一盞燈。
他感受著屋內的溫暖,心頭也暖洋洋。
放下公文包和百貨公司紙袋,月兌去西裝外套,他解開袖口,挽起袖子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溫開水。
溫潤的水滑過喉嚨,讓緊繃的神經得到舒緩。
不是這杯水如此神奇,而是這間屋子住著他心愛的女人和孩子。
這里是他的城堡,有他想守護的人,在這里他感覺百分之百的放松。
縱使心里還氣著她,但心里卻為她感到心痛。
他的心疼,她知道嗎?
這陣子,他已經看見了她的改變,想必日後她再也不敢如此莽撞的無視他,擅自替他決定一切。
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啊!要開始回應她的愛了。
這份禮物是開端,他要給她慢慢的愛,重新拾回甜蜜的感覺。
有了決定,他心情十分愉悅。走過去沖洗杯子,將杯子倒扣在杯架上晾干,隨即又折回客廳,拿起方才放下的東西,拾級上樓。
立在二樓玄關,他望向主臥房,門縫下流瀉出光線,說明房內的人尚未入眠。
有好幾次他發現,她總是等到他返家才肯入眠,即便總是窩在房內不曾現身,但他知道,她在等門。
好幾回他沖動的想過去敲她的房門,將兩人的恩怨一筆勾銷,更想告訴她,他還深愛著她,想要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但一思及若輕易原諒,可能又會寵壞她,讓她重蹈覆轍,所以不得不壓抑沖動,轉身走開。
她必須真的領悟了,這一切才有意義,他們才能走的更遠。
吞下一聲嘆息,他逼自己將目光從她的房間調開,轉身走進房門虛掩的兒童房,將自己的衣物擺在角落的櫃子上。
走到窗邊,他彎身親吻一雙兒女,接著從衣櫃里取出換洗衣物,然後躡手躡腳的離開房間,準備到外頭的浴室洗澡。
走出房間,他意外看見杵在主臥室門口的杜蕬蕬。
她穿著連身純棉睡衣,赤著雪足,一臉心事重重,站在門框下瞅著他。
心坎閃過一絲擔憂,他毫不猶豫的大步走上前。
「怎麼了?」低頭望著她,這麼近距離,讓他看清她眼下的陰暗和淡淡淚痕。
「你……在哭?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她搖搖頭,強忍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
她想了很多事情,也作了痛苦的抉擇,她決定面對現實,承擔任性所為的後果,她不想再勉強他了。
關于孩子的監護權,她願意讓兩人共有。
「你哭了,一定發生了什麼令你傷心難過的事。」他伸手捧起她低垂的臉蛋,擔憂的瞅著她的淚顏,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哀淒令人心憐。
「跟我說,就算有天大的事,我都可以幫你。」
她這模樣讓他看了十分心疼,怎麼可能會沒事,還故作堅強?
「你幫不上忙……」他的心不再屬于她,所以根本幫不上忙,回不了頭了。
「我會盡力而為——蕬蕬?」
她冷不防撲進他的懷里,緊緊抱著他,讓他猛地一震。
「抱我……好嗎?」
就當是分別的禮物。
她知道自己很卑鄙,但她好懷念他的體溫、他的熱情,即便他已經屬于另一個女人,但在放手前,她還想自私的擁有他一個夜晚。
蔣國法再度猛地一震,驚詫的黑瞳低頭與她哀求的目光相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