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前,他回到家,老父親特地煮了他最愛的牛肉面給他解饞,妹妹也特地買了巷子口的鹵味,留下來陪他一起晚餐。
溫馨的家庭聚餐,他們談得很愉快,讓早已習慣孤單的他,胸口發暖。
回家真好。
踏上這塊土地真好!
但他還是不滿足,因為身邊缺了他最愛的女人,杜蕬蕬。
他曾經對杜蕬蕬說過自己的遠大志向,檢察官只是他的跳板,終有一天,他要出國深造,取得律師執照,在律師界站穩腳步。
如今,他一步一步實現了夢想和抱負。
只不過,心愛的女人已經離開他,不再為他喝彩。
低垂著眼簾,將落寞收進眼底,蔣國法嘆息的將窗簾拉掩上,遮去雨幕。走回床邊坐了下來,拿起手機在手里把玩,幾度掙扎著該不該打給她。
他已經朝成功之路邁進,她願意分享他的喜悅嗎?
還是,她心里依舊氣著他,氣他無法給她安穩的婚姻生活,還連累他身陷險境。
「國法,你睡了嗎?」蔣光起床上洗手間,見兒子房間燈還亮著,便過來敲了敲門,他想跟兒子探探口風。
蔣國法放下手機,他走過,將房門打開。
「爸,很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有話跟你說。」
「過來坐著聊。」他退開,讓父親進房間。
「國法,爸有件事想問你,老人家記憶不好,怕回頭又忘了問。」蔣光沒打算進兒子房間,就說句話而已。
「咳,那個……跟蕬蕬離婚後,你在國外有其他對象嗎?」
蔣光也不懂得如何婉轉打探,思索了下,干脆直接開口。
蔣國法以為父親想催婚,臉色微微一變。
「爸,我沒有其他交往對象,以後我不會再娶,請爸原諒。」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無法替蔣家傳宗接代,是個不孝子。
「你……心里還愛著蕬蕬是吧?」蔣光眼楮一亮,心里竊喜。
蔣國法又氣又無奈,以為父親又要提及杜蕬蕬的不是。
「爸,我跟蕬蕬都離婚了,就算你對她有任何芥蒂,也該放下了。」
「我、我……其實我想想啊,蕬蕬也是不錯的女孩子,她嫁給我們家算是委屈了……」她替蔣家生了一對龍鳳胎,不僅生得好還養得好,蔣光對杜蕬蕬的偏見早不復存在,因為兩個孫子,已經放下心中所有芥蒂。
何況,杜蕬蕬一點大小姐嬌氣都沒有,個性很好啊,以前是他無解了。
這些年來,她總帶著小孩來陪伴他,即使剛開始他的態度冷冰冰,她都不以為意,總不忘對他噓寒問暖。
杜蕬蕬很細心,有一回發現他的血糖機壞了,還特地去買了血糖機,上個月天氣轉冷,她送來又輕又暖的被子和幾套冬服,那料子很柔軟,一模就知道質料極好,可見她有多用心。
這幾年多虧杜蕬蕬的照料和關心,他如果還把這麼好的媳婦往外推,就太不近人情了。
「爸,謝謝你。」就算為時已晚,蔣國法還是很高興。
「蕬蕬是個好女人,只不過我沒福氣跟她長相廝守。」
「過去是爸太固執了,以後啊,我會對蕬蕬好,你也……」
「爸,我跟蕬蕬已經是過去式了。」他不得不提醒父親,口氣無奈又沮喪。
「離婚又怎樣?難道有規定離婚不能復合嗎?」蔣光突然氣急敗壞,對兒子沮喪的語氣動了氣。
「我不管,我只認同蕬蕬這個兒媳婦,你想辦法把她追回來,否則……否則……反正趕緊把蕬蕬娶回家,我等你的好消息。」
老人家的暗示只能做這麼多啊!
蔣光撂下話後,轉身快步走回自己房間。
蔣國法瞪著父親消失在房門後的背影,一臉匪夷所思。
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他輕輕走上房門,熄了燈,返回床邊躺了下來。
雙手交疊當枕頭,他望著天花板,怎麼也睡不著,時差還調不過來,而且他一點睡意都沒有。
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心里想著念著的都是杜蕬蕬。
即便已經分開多年,他對她的愛從來不曾減少過,反而隨著憤慨的日子,一天一天的加深。
沉沉的嘆口氣,輾轉反側的他躺在床上更顯孤單寂寞,索性坐起來,起身欲到樓下客廳躺著,換個地方或許可以改善失眠狀況。
伸手抓起枕頭,另一手欲撈起棉被時,他驀地看見枕頭下亮起兩點微光。
蔣國法下床打開房間的燈源,轉身又回到床邊,剛剛黑暗中看見的微光,竟是一對藍寶耳環。
這耳環他認得,是去年聖誕節他在紐約第五大道的珠寶精品店買下,寄給杜蕬蕬的聖誕禮物。
耳環應當在她手里,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是她哪來歸還的?
他就這麼冷淡,將他推得老遠,連朋友都不想做,一份聖誕禮物都不肯收?
蔣國法一臉頹喪的坐在床沿,耳環緊握在手心里,尖銳的耳針刺痛他的手,也刺痛他的心。
「小英,有看到我的耳環嗎?藍色,會發亮的寶石耳環。」
杜蕬蕬站在游戲室前問著女兒。
今天她穿著深藍色套頭毛衣搭單寧褲,剛好適合那對藍寶石花朵耳環。
可方才她在珠寶盒里翻找,怎麼也找不到。
「爹地送的耳環!」正忙著幫長發芭比綁頭發的杜守英,抬起粉女敕小圓臉,朝媽咪笑著。
「對!」杜蕬蕬從來沒對孩子隱瞞蔣國法的身份。
她告訴孩子,爹地出國讀書,等他們長大一點,爸比就會回來陪伴他們。更時常拿蔣國法的照片給寶貝看,讓他們可以認識自己的親生父親。
「耳環很漂亮。」
「耳環是爹地送給媽咪的珍貴禮物,所以不能弄丟喔。小英,是你拿走了嗎?」她走過來,索性從芭比的衣物配件堆里翻找。
「如果芭比參加宴會想借耳環戴,應該要先跟媽咪說一聲才行。」
「芭比又用不著,我沒拿。」杜守英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她很有禮貌,不會沒說一聲就拿走。
「哥哥的鋼彈會發光,可能是哥哥拿去了。」
「哥哥?」
杜蕬蕬好氣又好笑的轉頭看著窩在角落,獨自玩著鋼彈模型的小老頭。
「我才沒拿,耳環放在爹地房間的床上。」妹妹把矛頭對準他,杜守正很無奈的默默回應。
「你怎麼知道?」杜蕬蕬訝異的瞪著兒子的後腦勺。
「我看見了,上次媽咪躺在爹地床上睡午覺的時候,拿下來塞在枕頭下。」杜守正記憶力超強,細微末節也記得一清二楚。
杜蕬蕬微微蹙起細致秀眉回想著。
「那天我有戴耳環?」
「有。」杜守正更確定的點頭。
「是嗎?」她沒什麼記憶,不過倒沒忘記那天的確有帶兩個寶貝回眷村陪爺爺玩。
因為生理期,月復痛加上頭暈的關系,趁公公睡午覺時,她也帶兩個寶貝窩在蔣國法的房間里。小寶貝坐在地板上玩,她吃了一顆止痛藥後便睡了。
「哥哥很厲害,不會記錯。」杜守英難得的站在哥哥這一邊,同聲同氣。
「好吧,我知道了。」耳環丟在蔣國法的房間里,真是傷腦筋呢。
不過用另個角度想,也不錯啊!
她可以找理由跟他見面,請他幫忙找出耳環。
可是,突然打電話給他是在太唐突了,假設他追問耳環為何掉落在他房里,她該如何解釋?
杜蕬蕬苦惱的走回房里,坐在床邊傷腦筋。
很多事情,她尚不能對他坦白,要挽回他的感情得一步一步來。
要先虜獲了他的心,確認他對她的愛不曾改變,到時候再坦白也不遲。
不然以他的個性,一旦知道她可以隱瞞的真相,一定會大發雷霆。
她是個很不听話、不乖巧的老婆。
四年前若乖乖听話,別貿然單獨行動,也不會發生毀容事件,害得他自責又愧疚,當她遞出離婚協議書時,他連開口挽留都不敢。
她永遠記得他當時的表情,簡直如喪考妣,那雙手還微微的顫抖著……
「阿法,我很抱歉,騙了你。」白皙的雙手掩著絕美臉蛋,她語帶哽咽。
每每像其他,她總算難以控制情緣,一個人躲起來哭泣。
「媽咪,不要哭了,我會保護你。」杜守正不知何時來到媽咪身邊,表情鎮靜的伸手扯了扯她毛衣袖子。
杜蕬蕬抹去眼角的淚水,張開雙臂將兒子抱入懷里。
「謝謝小正,小正是媽咪的保鏢,以後誰欺負媽咪,小正一定要保護媽咪喔。」
「有我在,媽咪放心。」
「謝謝。」
這小子,才三歲保護欲就這麼強,真像極了他那充滿正義感的老爸。
「好了,快去準備一下,把該帶的東西帶一帶,今天你跟小英要回外公家住。」今天是兩個寶貝回杜宅的日子。
當初她執意搬出來住時,跟爸媽約定好,每個月得讓兩個寶貝回家住上幾天。
「我準備好了,妹妹還沒。」
「那小正去幫妹妹好不好?」她知道,妹妹雖然老愛打哥哥的小報告,亂批評哥哥的行為,但小正從不放在欣賞,對任性的妹妹很包容。
明明是雙胞胎耶,兩人不過差三分鐘出生,個性差異之大,連她這個當媽的都覺得很驚奇。
「好。」小正听話的轉身離去。
有了兒子的安慰,杜蕬蕬很快重新振作起來。
百倍是她的快樂泉源、生活動力,為了給他們一個完整的家,她會盡全力挽回蔣國法的心。
經過十天短暫的休息後,蔣國法旋即走馬上任,來到理研律師事務所抱到。
理研是國內知名律師樓之一,專門承辦達官顯要的訴訟案件,還有大集團的商業、跨國案件。
能進到理研擔任律師,必定很有能耐。
蔣國法的優勢在于曾擔任多年的檢察官,資歷深厚,在法務部和警界更有豐富的人脈,加上出國深造並曾在紐約知名律師樓擔任助理律師,這些學經歷讓他打敗眾家對手,深獲老板賞識。
踏進辦公室里,蔣國法放下公文包月兌下西裝,站在玻璃帷幕前,居高臨下望著這座忙碌的城市。
他的心情難掩激動,因為自己的夢想終于實現。
「蔣律師,鐘律師找您。」內線響起助理的通知。
他回頭,按下鍵。
「讓她進來。」
一會兒,穿著名牌深色套裝、優雅干練的鐘紫韻打開門走進來。
「國法,很高興跟你成為同事。」她捧著兩杯熱咖啡,過來串門子。
「哇,你的辦公室視野比我的贊呀,老板偏心。」
「請坐。」他笑了笑,沒去評論老板偏不偏心的問題。
「咖啡給你,拿鐵無糖。」鐘紫韻將咖啡遞給他。
「下次換你請我。」
「好。」他接過咖啡,跟她一起坐在沙發上。
「你也是今天來抱到?」
她搖搖頭。
「前天。」
「這麼快,房子找到了嗎?」他喝了口咖啡,關心的問。
「算是吧,我朋友的阿姨有房子要出租,雖然屋子格局和地段我不是很滿意,但我先承租下來,因為彼此認識的關系,沒有簽約,往後我若找到滿意的房子,只要提前一個月跟她說即可。」
「嗯,好房子不好找,還是慢慢來。」
「其實我考慮直接用買的,雖然台北市房價貴,但我只想買間小坪數的房子,過去我擔任檢察官時省吃儉用也存了一些錢,剛好拿來置產。」為了能有個舒適的窩,置產計劃恐怕得提前了。
「既然有能力,買房子的確比租房子劃算,不過還是要量力而為,雖然我們的收入豐厚,但也要小心理財規劃。」蔣國法難得打開話匣子,他跟鐘紫韻同學三年多,還不曾說過這麼多話。
也許是他今天心情好的關系。
「收到,我會將蔣律師的話謹記在心。」鐘紫韻感覺自己跟蔣國法拉近了一點距離,心情自然喜悅。
兩人又聊了幾分鐘後,鐘紫韻回到自己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