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美的夏日午睡之後,慵懶地醒轉過來。
涼爽的室內,綿軟的床,讓她一瞬間,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眼兒輕眨著,望著房里熟悉的擺設,思緒回籠。
這是一間少女的房間,充斥著漂亮、夢幻、公主氣息,是每一個女孩子都夢想著要擁有的,光看房子,就會讓人產生一種,住在這里的女孩,一定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幸福之人。
呵呵,幸福,離她太過遙遠了,從六歲那年開始,她的生活里面,再也沒有出現過這兩個字,至于之前,她的記憶已經很淡、很淡了。
記得,爸爸很帥,脾氣很好,很寵她;媽媽很漂亮,很年輕,也很溫柔……可是,兒時父母的記憶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轉淡。
現在的她,想要在腦海里拼湊出父母的樣子,都已經非常困難了,畢竟,當初一個年方六歲的小孩,又能有多麼深刻的記憶?
記不住,沒有關系!現在社會多麼發達,有照片還有影片,幫助所有人留下曾經的回憶。
除了她……她所有的回憶,都被那個男人,一把火燒掉了。
「這種沒用的東西,留著做什麼?」
那熊熊的大火中,父親的英俊、母親的美麗,一點一點地被祝融吞噬殆盡,直到灰飛湮滅。留下的,只是那個男人冷冽的聲音。
她真的不明白,一點也不懂,明明一個幸福的家庭,有爸爸、有媽媽,每天都很開心、很快樂,可是為什麼會一夕之間就全部毀了呢?
一場意外,奪走了她最親的兩個人。
她知道,英姿煥發的父親,是警隊里面有名的年輕警官,可也因此得罪了黑道,一場不是意外的意外,讓她永遠失去了他們,由于爸爸媽媽都沒有親人了,所以她被送到了孤兒院。
當時的她才六歲,被爸爸寵出一身的公主脾氣,哭鬧不休,讓原本就不親切的院長,更是黑臉斥責。
當時年歲尚小,根本就不明白家里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她只知道,明明爸爸媽媽說好了,出去給她買好吃的點心還有花裙子,可是卻再也沒有回來。
她到了那陌生而可怕的地方,屋子里都是小孩,大的小的,凶的呆的,各種各樣。
她無暇理會,她只想要帥帥的爸爸,還有笑得一臉溫柔的媽媽,她會每晚都為她講故事,故事的結尾,都會有媽媽甜美的聲音,「我的寶貝長大後,也會有王子來愛妳喔。」
為什麼爸爸跟媽媽再也沒有出現,而她又為什麼會到這個可怕的地方來?
幼小的她,除了哭泣還有發脾氣,沒有其他辦法,然後院長就會訓斥她。
記不清是第幾次,她的哭聲引來院長的再度斥責,然後在淚水中,她看見了他。
當年的任昊東,還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少年,可是,卻沒有絲毫年輕男子的稚氣,他一身的黑色,如同天神般,從院門口走進來。
高大、英俊,還有冷漠!背後的陽光,為他全身細細地涂上金色的光芒,耀眼得不可思議。
她傻傻地坐在那里,望著那個好看的男子,忘了哭泣、忘了傷心,覺得他像神一般降臨在這可怕的地方,當時的她,覺得他就是那個來拯救她的王子。
他帶走了她。
她是被寵愛著的小孩,可是生活卻遭逢劇變,完全不能適應,就算月兌離了孤兒院那個冷漠的地方,來到這里,她依然不習慣。
每晚,她都會哭著睡不著,一定要抱著爸爸送她的小熊才能入睡,可是,那只小熊也被他一起丟入火里燒掉了。
任昊東最初于她而言,是神一般存在的人物,他將她帶離那個只有打罵和斥責的地方,她就認定,他是一個好人,決定要喜歡他、依賴他。
晚上打雷,她嚇得不敢睡,哭泣著去找他,想從他那里得到失去的父愛。
可是,多麼天真的自己啊。
不順心時,她發脾氣,卻在他的冷眼中明白,再也不會有人來哄著她、逗著她,讓她撒嬌了。
當初也不是沒有人對她好,林媽,那個有著慈祥臉孔,身上總是帶著面包甜香的人,就很喜歡她,林媽會幫她梳漂亮的公主頭,綁上華麗的絲帶、唱歌給她听、為她做美味的點心。
可是,就連這種疼愛,也被他殘忍地剝奪了。
幾天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林媽,那些美麗的發飾也當著她的面成了灰燼。
一次又一次,無數次重復,不論是上學時的朋友,還是她珍藏的寶貝,一點一點從她面前消失。
發脾氣?可以,就站在大雨里讓雨水澆一澆,看妳還耍不耍小性子!燒到四十度了,渾身通紅、難受,可是那個惡魔般的男人卻站在床邊冷冷地看她,年幼的她,首次知道了什麼叫冷酷,什麼叫真正的恐懼。
絕食?很好,妳只是一頓不吃,他卻可以餓妳整整三天,連水都沒有一杯,然後在妳虛弱無力時,冷笑著走開,她只是個孩子,再倔、再傲,她也是會餓的。
他從來都沒有動手打過她,也沒有罵過她,可是,他比不打、不罵更可怕,只要那樣冷冷地看她,她就會從心里生出懼意。
哭鬧,對他來說,一點用都沒有,反而是她自己,在一次又一次慘痛的教訓中,學會了,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
六歲、七歲,一直到八歲,整整三年的教訓,她終于明白了解了,他根本就是討厭她,甚至恨她。
為什麼會那樣?她不知道,也不敢再去知道,她變乖了,听話了,然後,他走了。
一年會回這里幾次,對她不理不睬,可是,于她而言,卻像天堂一般。
大宅里的佣人,也不會跟她親近,有了林媽的教訓,他們待她,就像是陌生人一般,可能連陌生人都不如吧,至少有的人見到陌生人,還會給予笑臉,可是這座大宅,卻整年冰冷得可怕。
她一年一年長大,每年的生日願望,就是希望可以早一天離開這里,終于她感覺自己離夢想越來越近時,他卻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想到這里,她的嘴唇,隱隱泛起疼痛,那個傷口,整整過了一個月才好。
足見他咬時,真的沒有客氣,雖然嘴唇上沒有留下疤痕,可是她卻感覺到心里有一道又深又長又丑陋的疤!
當時那麼大的傷口,直引得向芙雅和姚水晶的側目。
「如果不是知道妳沒有男朋友,真以為是哪個男人咬呢。」姚水晶望著那明顯的傷痕,冷笑著說。
「貝貝,痛不痛?」溫柔的向芙雅為她擦著藥,一臉難過。
「痛,當然痛,痛死了。」她撒嬌地靠在向芙雅的肩上,「小雅,妳要輕一點哦。」
「現在知道疼了?」姚水晶在她額頭上重重一戳,「吃東西時怎麼不慢一點?」
是了,她告訴她們,她是吃東西時太急、太快,自己不小心咬的!真是,好狠的心,自己咬得那麼重。
她對朋友說謊了。呵,她總是要對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說謊,而且,還一說好多年……她的人生里,只有她們了,她不希望她們像之前那些稍稍親近的朋友一樣,莫名地消失在她的生命之中。
所以,乖巧、听話,任何事情都沒有意見,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他的不理不睬,對她就是最好,可是倪貝貝撫著唇,坐了起來,他為什麼又要那樣對她?
那樣的一個動作,她不敢稱之為吻。
即使年紀算小,可是對于男女之間的事情,拜如今科技發達之便利,她並不是全然地無知。
他那天,沒有吻她。
那麼做,更像是烙下一個印記一般,就如同古代的人,會用燒紅的烙鐵給屬于自己的牲口留下記號。
將自己比喻牲口,會不會很屈辱?可是,他給她的感覺,就像是那般。
從來,她都是他的附屬品,在馴服之後丟在一邊,想看時看看,不想看時,連掃一眼都嫌浪費。現在更是連烙印都給打下了。
可是他為什麼會突然那麼做?這麼多年的不聞不問之後,再來宣告主權,會不會太怪異了一些?
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發呆,卻被門外的輕敲聲打斷,「小姐。」
門推開來,依然是那張萬年難有表情的嚴肅面容,管家有禮地行禮之後,「少主請妳下去。」
少主?她驚訝地眨了眨眸,他回來了?
那天過後,他就走了,整整三個多月都沒有再回來,她本來以為,他今年根本不會再來台灣,可是,他卻又回來了,而且一點聲息都沒有。
「知道了。」她起身,拉了拉睡得有些皺的棉質睡衣。
素色的衣裳,襯得她的臉蛋更加白皙、身子盈弱。她其實是不想去的。可是,不去,容得她說不去嗎?在這里,什麼時候有她說話的份呢?就算心里再不願、再害怕,還是要听命,「在哪里?」
向來沒有表情的冰山,終于有了一絲的破冰,遲疑著,半晌,「書房……」
倪貝貝飛快地抬眸,看他一眼,確定他說的話的確是真的之後,她的眼眸里有著復雜的神色。
書房,對于住在這里的人而言,就意味著禁地。
誰都知道,任昊東脾氣大又喜怒無常,他的書房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老管家可以進去,而管家進去,也只是因為要打掃。
平日里,根本就沒有人敢去那里,就算是想想的念頭,也不敢冒出來。
倪貝貝在這座大宅子住了近九年,可是除了自己的房間,她哪里都不會亂走,更別說那明知道是禁地的書房了。
可是今天,任昊東竟然說要她去書房,這,不得不讓她驚訝。
再驚訝又如何?還不是得要乖乖听命?換好衣服,在管家的帶領下,往書房走去。
書房在二樓,整個樓層,都是任昊東的私人領域,她從來都沒有涉足過,今天,還是第一次踏上這層樓。
與三樓不一樣,這一層的地板,全部都是由大塊、大塊打磨得光滑並帶著天然紋理的大理石鋪就,深邃與沉厚的黑色,就如同那個男人一樣的危險,她小心地踩在上面,步伐卻是越走越慢。
不想去,不想再看到那張既冷又冰的臉龐,上次見面的回憶,真是太過可怕,她恨自己這般無能又無用,明明滿心的不情願,卻只有屈服在命運之下。
「小姐,到了。」淡淡地提醒,管家指了指那閉闔的黑色沉檀木門,略為頷首便退了下去。
倪貝貝站在門前,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伸指,想要敲門,卻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一直在顫抖,怕他,居然怕到這種地步,倪貝貝,妳真是好沒有用啊……
她咬了咬牙,把心一橫,敲了門。
「進來。」
隔著木門,清淺的男性嗓音模糊難辨。
沒有退路了,就算是龍潭虎穴,也只能走上這一遭,門沒有鎖,一推就開。
寬闊而大氣的房間,良好的采光,讓她一進去,就有片刻的眩目,可是來不及欣賞,就凝入一雙帶笑的眼眸之中。
溫潤而好看的眉眼,噙笑的嘴唇,身材修長而優雅,站在落地窗邊,柔柔的陽光籠罩著他,就像童話里的王子一般,俊美而夢幻。
玉樹臨風,斯文俊朗。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是暫時落了下來。
她急急地就想退出去,男子開口道︰「等一下。」聲音清澈而音色純美。
等,怎麼等?明明書房里面就沒有那個男人,那麼,叫她下來的吩咐,就很有可能不是出自他的命令!沒有他同意而進入書房,她可以預見自己的下場會有多麼淒慘,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妳是倪貝貝,對吧?」依然是不急不緩的語調,男人對于她的急急後退,視而不見,如聊天般徐徐問道。
她停下,有幾分疑惑,他怎麼會認識她?按理,她是任昊東從未公開的養女,旁人應該是不會知道她的存在的。
「好奇?」淺笑著,望著那一臉純潔乖巧的女孩,眼眸閃過復雜的神色。
她望著他不語,對于出現在這個宅子里的陌生人,她有著本能的警戒,這麼多年,這里除了偶爾來去的任昊東,就再也沒有別人來過,而且也沒有人敢來。
「妳怕我,對不對?」男人一手撫著線條優美的下巴,笑吟吟地問道。
她慢慢地往門邊退去。
「別走。」
繼續退。
一管森然的烏黑槍口筆直地指向她,後退的步子猛然停了下來,神色未變,可是水靈的眸子直直望著他,漆黑的瞳眸就像在水里的寶石,無辜而且清澈。
「唉,不是叫妳不要動了?」小巧而漂亮的手槍握在男人的手里,他輕撫著槍身流暢的線條,「漂亮嗎?CX896,一九三二年德國制造,堪稱完美的藝術品,到現在,只存下這一把,妳知道這是多少人的夢想嗎?」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如果說這個男人有危險性,那麼他根本走不進這個宅子,而且還可以進入任昊東的書房;如果是他的朋友,那與她又有什麼關系?為什麼要叫她來,听他介紹一把她根本就不認識也不感興趣的手槍?
「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妳的。」他笑著,彷佛單純而且無害。
這個男人,肯定很愛笑,可是,她卻從心里升起一種防備,似乎內心深處就這麼篤定,他並不如表面看來那麼斯文好說話。
「我只是好奇,被任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究竟是什麼樣子。來,過來。」
不得不過去,如果,在一把槍有意無意瞄準妳的情況下,似乎,沒有什麼選擇的余地,她步子僵硬地往前走。
「再近一點,不要害怕。」低喃的聲音,輕哄。
只好更接近……夠近了,再走,她就要踫上他了。
男人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著她,終于,滿意了,微勾嘴角。
「瞧瞧。」他遞過那把槍。
潔白的小手遲疑地慢慢地接過來,那純鋼的重量,讓她暗暗吃驚,長這麼大,第一次握到真槍,光滑的槍身、漂亮的線條,還有完美的槍托,就算不懂,她也知道,手里這把,真的是一件極品。
「漂亮嗎?」
「漂亮。」
「聲音很女敕。」
「……」
「任應該會很高興,妳這麼欣賞他的寶貝。」優美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笑意。
什麼?倪貝貝大驚,還不來及反應……
「妳怎麼會在這里?」冷冷的男性嗓音如刀子一般,劃破空氣,也凍住了她的血液。
她以為,沒有他的同意,進入他的書房,她會很慘,可是,沒有。
她認為,擅自動了他的寶貝,他會很不高興,可是,也沒有。
任昊東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走了。
那個一直笑著的男子,更是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走了。
很好,任昊東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不說話,就已經可以讓人心驚膽顫,就連他的朋友,也都是一個樣,看起來笑笑好說話,其實心眼很壞。
不過,沒有關系,她可以承受,誰教她是寄人籬下,沒有選擇的余地?平淡而沉默的日子里,還是有一點點甜蜜可以品嘗。
她如願考上了自己理想的高中,並且,可以跟向芙雅還有姚水晶進同一所學校念同一個班。這,算是痛苦日子里的一點安慰。
時間如水,就算再難熬、再無助,還是一天天過去,十六歲、十七歲,她也慢慢地長大,慢慢地學習獨立。
進入高中之後,她就開始有計劃地打工存錢,一想到將來有一天可以離開那個男人,自立自足,她就有無窮的動力。
課後的補習,她沒有去上,而是利用這段時間去打工。幸好,她不算什麼真正的小姐,沒有司機的接送,只要準時回家,沒有人會去管她在這段時間內做過什麼。
麥當勞、咖啡屋、便利商店,她都做過,再辛苦、再累,都不怕,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數著存款薄上的數字往上加。
「貝貝!」一記爆栗敲上她的額頭,然後是不客氣地低吠,「就算剛剛發了薪水,也不必開心成這樣吧?妳這個小錢奴。」看她捧著錢開心的樣子,完全地痴迷呀。
「于姐,妳干嘛啦?這麼用力,會痛的。」倪貝貝揉著飽滿的額頭,嘟喃抱怨。
這里是位于市中心的咖啡店,下午時分,客人不算多,零零散散地坐了幾個,幸好,這里離學校不算太遠,搭半個小時的公交車便可抵達,而且有姚水晶的幫忙,她想找什麼兼職,都不算是問題。
「不用力妳會醒?」于素花伸手想再敲她,可是被她機靈地閃了開來,「每次都這樣,只要發薪日,妳就會捧著錢在那里傻笑,真是……」伸指迅速地一戳,「錢迷了眼!」
「痛!」一不注意就被戳中,倪貝貝咬牙,「好,于姐,今天的九號桌,我不讓妳了。」
九號桌的客人,是一位店里的常客,年輕英俊,于素花已經暗戀好久了,每次他來,都搶著要去服務,平常倪貝貝倒是樂得輕松,可是今天,被敲得好痛,心火難平!
「啊?」果然,某女馬上花容失色,「不要啦,貝貝。」瞧瞧時間,快到五點,心儀的人馬上要出現了,于素花慌了,「我錯了,我道歉,好貝貝。」
「哼。」
「好,妳要什麼條件才肯答應?」
「唉,人家額頭好像腫起來了,好痛,一會兒下班要去藥局買藥……」
「好、好、好,多少錢?」
倪貝貝笑瞇瞇地比出五根手指。
于素花差點吐血,好,算她狠!從口袋里掏出五百塊遞出去,這可是剛剛才領到手的錢,一轉眼……真是,無語問蒼天啊,都怪自己,什麼人不惹,跑來惹這個小錢奴。
貝貝笑逐顏開地接過去,呵呵,小朋友,姐姐一會兒就帶你們回家啊!真是開心。
「那我……」
倪貝貝立刻側身讓出收銀的位置,嘻嘻,有人幫忙,還有錢賺,她開心還來不及呢,「于姐,我去倒垃圾。」
「去吧、去吧。」于素花趕蒼蠅似地揮手,小電燈泡快走,一會兒就是她與白馬王子的單獨相處時間,喔,想起來就好興奮呢。
倪貝貝沒有看那個明顯陷入夢幻的女人,走到後面拎起打包好的垃圾,轉去小巷處理。
「貝貝。」一聲略粗的男性嗓音追在後面。
她抬頭,看見是一起工作的同事,阿昌,笑瞇瞇地問,「什麼事?」
「我來幫妳。」年輕的男孩被她漂亮的笑臉給弄得滿臉通紅,一把拿過她手里兩大袋垃圾。
「謝謝喔。」倪貝貝是什麼樣的人,對于男孩的心思,早就明白透了。
可是,他太害羞,不敢表白,她當然也樂于裝不知道,反正,目前的她,賺錢第一,其他的事情,連想都沒有想過,他不說,那大家就是朋友,她也從來不會給他任何不當的幻想機會。
「那個……貝貝……」囁嚅著,羅昌海一邊走一邊吞吐著開口。
「嗯?」
「我……我買了輛機車。」
「是喔。」
「妳……那個……今天下班之後,可不可以……可以不可以幫我試一下車?」結巴了半天,終于憋紅著臉說了出來。
「試車?」倪貝貝偏著頭,一臉單純,「可是我又不懂車,怎麼試?」
「不用懂的,妳只要坐在後面,感覺一下,看舒服不舒服就好。」生怕小美人拒絕,他連聲說道。
「可是這樣很奇怪耶。」
「不會、不會。我姐說以後要我載她,我怕我騎車騎不好,她會生氣。」胡亂找個借口。
「這樣啊……」
「而且我也順路,可以送妳回家,妳還可以省下坐公交車的錢呢。」他雖然害羞,可是也很懂得挑人的心理。
「那……」有一點點地心動了。
「拜托妳,一定要幫忙啦,拜托。」
「好吧。」理由正當,又可以省錢,她沒有什麼好推的。
「真的?」興奮地臉更紅了,將垃圾放到指定的地點,等著垃圾車來收,「那就這樣說定了。」
「好。」甜甜一笑,望著那個明顯高興過頭的男生!真好,這樣單純的開心,不用假裝、不用虛偽,也是一種幸福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可以擁有這般的美好。
男生望著她甜美的笑臉,不由地痴了。
遠遠望去,兩人相視而立的畫面,竟然,也有著幾分令人暇想的空間,就如同年輕的情侶,在彼此對望。
「宮澤。」
冷汗涔涔,「是的,少主。」
「走。」淡淡地抬眸。
「是。」
玄黑的車子,如流水行雲般從巷口滑過,本來,就只是踫巧經過,那麼,也不必刻意停留。
只能說,倪小姐,妳也太不走運了,唉……
◎◎◎
八點整,拒絕了想要送她到門口的阿昌,倪貝貝從公車站慢慢地往宅子走去,她怎麼可能會讓他送到門口?要是讓他看到那個深宅大院,只怕會嚇傻了他,而且,精良的保全系統,他根本連門的邊都模不到。
早春的夜晚,暗香浮動,微風輕吹,她的心情也是愉悅的,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可是,好心情到進入房間為止。
粉紅的臉頰,在那一瞬間,就失去了顏色!呼吸,猛地停頓了。
不知道是他的震懾力太大,還是自己膽子太小,每次看到他,都有一種由頭冰到腳的感覺。尤其,他還靜靜地站在窗邊,定定地看著她。
「回來了?」
「是。」習慣性地低頭,看起來乖巧又柔順。
他望著她低眉順耳的樣子,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原本以為,她就是這般安靜乖巧的,誰知道,這個少女,也可以在別的男生面前笑得那麼嬌、那麼甜,卻該死地礙他的眼。
「咖啡店,好玩嗎?嗯?」
倪貝貝飛快地抬頭,這次是真的有吃驚到。如果說剛剛只是褪了血色,那麼,現在就真的是蒼白如紙了。
「告訴我,作為一個不缺錢的小姐,妳打工,是為了什麼?」他一步一步走近她,一直到氣息完全籠罩住她,而她,一步一步後退,一直到退無可退。
身子抵在牆上,十七歲的她,在高大的他面前,顯得羸弱而可憐。
「想離開我?」淡淡的低語,听不出情緒。
「我……沒有。」細細地從嘴里勉強擠出來的話,听著都帶著顫音。
「沒有?」伸手撫上她細膩的頸子,徐徐地,漫不經心地,「再回答一次。」
全身的肌膚,都泛起了小小的疙瘩,心瘋狂地跳著,努力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不要慌,不然,就會萬劫不復。
「真的,沒有。」
「是嗎?」指月復間瘋狂跳動的頸脈,薄薄的皮膚,完全掩蓋不了,深邃而冰冷的眼眸,危險地一閉,「說謊!」指下用力,掐住了她的咽喉。
「唔……」好辛苦,她不能呼吸了,被抵在牆上,拼命地掙扎,可是,弱小的她哪里又是他的對手?蚍蜉撼樹,一點作用都沒有。
頸間傳來火熱的痛感,水靈的眼眸一瞬間通紅,粉女敕的嘴兒張開來,徒勞地想要吸進一些空氣,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這張嘴,吐出來的,永遠都是謊言!」他逼近她,在她越張越大的瞳眸里,倒影清晰,「那麼,就別說話。」他最恨、最恨的,就是謊言,不可饒恕。
他要殺了她!那一刻,她真的相信,他會出手殺了她。那麼殘虐、那麼凶暴,而且,掌下的力道絲毫沒有收斂。
只要一秒鐘,只要短暫的一秒鐘,她就可以死了,真正的解月兌……也好,這樣也好。
眼楮變得干澀,她慢慢地閉上,任他處置吧。
忽然,頸間的力道松下來,鮮美的空氣涌入她的肺部,每一口呼吸,竟然都帶著生疼,她近乎貪婪地吸著寶貴的空氣,可是,立刻,她的嘴唇就被堵住了。
被一張男性的薄唇牢牢地堵住。
這是一個不能被稱之為吻的吻,一開始,就是暴虐及蹂躪。
她微張的唇,被直闖而入的舌堵得滿滿的,他的嘴唇很薄,吻起來的力道卻十足,他沒有用多繁復的技巧,可是給她的卻是扎扎實實的一吻。
男性的舌頭在她唇里吸攪著,沒有放過每一寸微妙,卷住她的舌頭,吸入自己的唇內,牙齒咬往她的根部,吸著,似乎要將她的舌頭吞入月復中才甘心。
「嗯……」唾液不受控制地不斷流出來,從他們相接的唇間淌下,將他們的下巴弄得濕滑不堪,男性強烈的氣息直貫而入,她被迫承受這樣一個瘋狂的吻。想要抗拒,可是,越是掙扎,這個吻就越激烈,她就這樣被抵在牆上,讓他吻了個徹底。
「啊!」舌尖傳來的劇痛讓她叫了出來,這個變態的男人,竟然又咬了她,而且,沒有絲毫地收斂力道,她的舌上爆出尖銳的痛楚。
一瞬間,腥甜的滋味蔓延在唇間,鮮紅的血絲順著她的嘴角流了出來。
他松開了對她的桎梏,幽然而立。
她瞪著他,重重地喘氣,全身顫抖,甚至沒有力氣去擦那血跡。
「為什麼?」一說話,疼痛的舌頭感覺更敏銳。
他站在那里,看著她,眼神深幽,神情,是她從未看到過的復雜。
他失控了,他居然會對這個女孩失控,這樣一個並不是特別美,並不是特別嬌的女孩,為什麼他會失控?他甚至,還是恨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