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麗貞望著自己的表姐,擔心的直嘆氣。
那天下午,她跑回社里拿社長的資料,卻發現表姐暈倒在房間里,把她嚇得要命,扶起她,一直喚,表姐終于才慢慢的醒了過來。
她想要送她去醫院的,可是表姐卻說不要緊,然後推開她就走了。
第二天,依然準時出現在他們公司里。
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一個月後,她見表姐沒有什麼異常,這才慢慢的放心。
不過對于那天的事情,無論她怎麼問,表姐什麼都不說,她又不敢去問社長。
現在的社長,不知道為什麼讓她覺得有點怕怕的,明明依然對她笑著,可是她卻覺得,那種笑很冰冷,她第一次發現,她家社長氣場可以如此強大,不說一句話便可以讓她心驚膽顫。
她家社長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她最初以為是她家表姐在的緣故,誰知道那天表姐只不過比平常過來的時間晚了兩個小時,社長的脾氣竟然更加暴躁了。
他不玩游戲、不看資料、不說話,只是站在窗邊一言不發,讓她怎麼樣都不敢去招惹他!她不明白窗邊有什麼好看的,除了馬路就是車輛,他們社的門口,有那麼好看嗎?社長好可怕,她好想辭職喔,可是卻可悲的不敢開口。
她就一直小心翼翼的盯著社長的一舉一動,發現隨著時間的過去,社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社長眼楮亮了一下,抬起手表,像是在計時一般,然後突然轉身,「我出去一趟。」
一打開門,就看到她家表姐站在門邊,社長當作沒有看到她一般,神色冷淡的走掉了。
社長,明明就沒有表姐在,你怎麼比表姐在身邊時還要恐怖?搞得她對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就算再好奇,也不敢隨便打听八卦了。
這兩個人,越來越詭異了。
社長還是不理人,而表姐也依然不說話的坐在那里,可是他們之間的氣壓,低得讓她喘不過氣來,幸好最近社長不知道在忙什麼,在社里的時間並不多,這才讓她可以松口氣。
「表姐,我們去吃飯吧。」她拉了拉安靜坐在那里表姐,提醒她吃飯的時間到了。
「你去吧。」水眸掃向空著的座位,將膝蓋上的雜志又翻了一頁,最近他好像很忙,看到他的機會不是很多,可是她又不敢去他家里找他。
上次他說了那番話,她的心其實難過了很久,但她還是來了,就像沈律說的,她的脾氣就是倔,認定的怎麼都不會改變。
她愛沈律,不是沖動也不是說說,既然愛他,隨便他怎樣,她都不會放棄的。
「表姐,你最近胃口不好,瘦了好多。」鄭麗貞望著表姐那清麗的容顏,臉色真的不太好看,她家社長真是夠狠心的,這次竟然可以這麼折騰表姐,連眼都不眨一下。
「嗯,太熱。」
「太熱?」鄭麗貞吃驚的望了望她,就快過年了,能熱到哪里去?她伸手模了模賀沁童的額頭,嗯,是有一點點的熱,不過好像沒有發燒,可能她最近焦急,心火旺吧。
「不管怎樣,都要吃東西啊。」她拉著,見賀沁童的眸子一直盯著社長的座位,知道她的心事,「你放心,今天社長不會回來了。」
「為什麼?」
「他昨天有打電話給我,要我處理那件失蹤的case,這證明他今天肯定不會回來了!」
「是嗎?」她澀澀的說道,原來他會打電話給鄭麗貞,也對,他現在眼里、心里都沒有她,就算知道她每天會來這邊,又有什麼義務要通知她呢?
「所以我們去吃飯吧,人不吃飯怎麼可以呢?」不由分說,拉著賀沁童到樓下的餐廳吃飯。
年代久遠的小小店面,不過因為食物味道很好,雖然小,但都是老顧客,生意竟然還不錯,她們來的時候,過了午飯時間,人已經少了很多。
賀沁童坐在那里,有幾分不適,這里的油味太重,讓她有惡心的感覺,可是不在這里,又該去哪里呢?他今天不會回來,她等著,也不會看到他。
他是下定決心不理她了,對吧?不管她怎麼做,他都不會理她,不過沒有關系!這是她欠他的,不管一年、兩年,甚至十年、一輩子,她都可以等下去,她就是這麼執著的人。
她就是犯賤吧……在心里苦笑著,之前他在她的身邊,將她捧在手心里,她不但不珍惜,反而殘忍的將他驅離;而如今,他放棄她了,遠離她了,她卻在失去後知道了他對她的意義,每天出現在他的冷眼下,默默的等候。
她不像他人生那麼豐富、愛好那麼廣泛,隨時可以想出一堆的東西出來,她只是一個平凡而且沉悶的賀沁童,她什麼都不會做也做不好,所以她只能傻傻的守在他的身旁,希望有一天他可以不生她的氣。
自作自受……就是她的寫照。
但他現在躲著她,甚至連自己的征信社都不回來,是不是無論怎麼做,他都不會再回頭了?
這麼長時間的冷淡對待,如果說她不心寒,那是騙人的……他無視她、拒絕她,一次、兩次,無數次,久了,她也想著是不是該放棄了?
也許她就是太晚了,有的事情,過了就是已經過了,無論怎麼做,都再也挽回不了,而且沒有一丁點前進的動力,前面根本看不到絲毫的希望,她累了。
為什麼總是讓自己這麼辛苦?就算當初是她做錯,可是他要不要這麼得理不饒人?
沈律,你再這樣,我真的會……
「咦,那個不是社……」鄭麗貞嘴里含著飯匙,抬著頭,指著不遠處的電視,吃驚的差點將湯匙吞下去。
賀沁童原本不是什麼有好奇心的人,不過當她听清楚了鄭麗貞的話,迅速的轉過身子,看向那台不算清晰的電視。
這種小小的家庭式的餐館,總是會擺上一台電視機,吃飯時,顧客可以看;休息時,老板也可以解解悶,這是很平常的事。
賀沁童不是特別喜歡看電視的人,可是今天她卻因電視里那熟悉的名字,而緊盯著電視。
正好是午間的新聞播報時間,穿著干淨利落的女記者,在鏡頭前流利的播報︰「我們現在在台北法院的門口,這里剛剛發生了一起嚴重的持槍傷人事件,據警方聲稱,傷人者是不久前被警方瓦解的青遠幫的殘余勢力。這三人是為了一個小時前被判二十年刑期的青遠幫大哥江一山,向此次的警方控方律師沈律尋仇,沈律師身受重傷,同時受傷的,還有陪同他的幾名警務人員。」
電視的鏡頭切換,出現醫護人員抬著傷者上急救車的場景。
「天啊,名字听起來跟我家社長好像喔,不知道是不是他,表姐你說……」一低頭,卻發現自己的對面,已經空無一人。
現在是怎麼回事?
新聞媒體的夸張,沈律向來都是知道的,畢竟他最喜歡看一些夸張的狗血。可是這次卻主角換成了他……
「只是子彈打中手臂而已,竟然夸張的說我身中數槍,快要掛了,這些人不去當編劇,真是浪費了他們的想象力。」他明明連救護車都沒有坐,還是自己開車來醫院的。
他將手里的報紙扔到一旁,打開電視,全都是關于這起槍擊事件的報導。
是怎樣?明明只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案子,過了整整一個禮拜,熱度居然還沒有退下去?
「因為這次隨後而來的掃黑行動非常順利,民眾都非常關注,你也知道媒體就是這樣,大家對什麼感興趣,他們就播報什麼。」程奕陽細細的削著手里的隻果,刀法純熟,一點、一點紅亮的果皮從淡黃的果肉上離開,又薄又均勻。
「報導就報導,為什麼盯著我不放?」他憤憤不平的抱怨,真是的,他的人生就是想要低調而且自在,被這樣一搞後,家里已經知道原來他這幾年還是有幫程奕陽處理官司的,這讓沈若定立刻眉開眼笑,又起了讓他回司法界的念頭。
而他之前經手的case全部都被挖了出來,一夜之間,他當年好不容易才冷卻下來的熱度,再次飆升!他就是最恨這樣的情況發生。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答應接手這個案子。」都怪之前欠了程奕陽人情,所以才推不開這次的官司,「應該要你請別人來打。」
「連葉語南都沒有十成把握的案子,除了你還有誰可以勝任?」他將隻果遞過去。
葉語南是有名的大律師,出道以來,創下無數漂亮的戰績,可是這次,他看過資料後說,勝負的機率是五比五。
畢竟,江一山花了幾十萬美金,從美國請來了傳說中的夢幻組合律師團,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連死的都可以說成活的,這樣的強悍組團,再加上警方掌握的憑據,其實都不算是直接有力的,所以這場官司非常難打!
程奕陽也知道,這次的案子關注的人太多,江一山又太引人矚目,如果讓沈律出來,有的事情肯定會瞞不住,可是除了他,又有誰可以創造神話?不得已,只好跟自己的小舅子提了。
沈律從來都是干脆的人,接便接了!他們最近都忙著研究上庭的事情,每天工作二十個小時,累了直接在辦公室里睡,不過總算有成果。
沈律在庭上,再一次展示了他完美的律師天份,犀利的口才,一字一句,都直指問題的核心,死死的將辯方律師制住,讓他們沒有漏洞可鑽,最終漂亮的將江一山定罪。
夢幻組合,首嘗敗績,還是敗在低調的沈律手上,他想他們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忘記這樣的經歷吧。
沈律接過隻果,不客氣的啃上一口,「最煩的是,明明我可以悄悄的離開法院,躲開媒體的。誰知道那幾個白痴,竟然拿著槍跑來掃射,這年頭,還有這種傻子嗎?」在全是警察的地方這樣公然挑釁,真是嫌命長,還打傷幾名警察,恐怕這個牢飯,要吃到一百年以後了。
「你放心,爸爸媽媽那里,我都幫你安撫好了。」
「後續的事情,我也不理了,你自己搞定。」
「好。」
「我姐沒有找你麻煩吧?」
「還好。」事實是,沈喬那個護短的女人,差點沒有沖進牢房里將那幾個傷人者暴打一頓,她向來都是如此,自己欺負弟弟就可以,別人絕對不行,當然她也生他的氣,說他將弟弟拉入危險之中。
「嗯,我相信,你可以將她安撫得更好。」對于自己姐夫那種月復黑男,沈律從來都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他的姐姐看起來是家里的女王,卻其實被程奕陽吃得死死的,還開心得要命,真是……
輕輕的敲門聲傳來,沈律的臉色一沉。
程奕陽看了看手表,「真準時,不是嗎?」
他的小舅子的臉色,更難看了。
程奕陽起身,打開病房的門,進來的女子清麗如水、表情平靜。
都一個禮拜了,他與她之間也算是認識了,「賀小姐。」
她微微點頭,態度冷淡,眼里就只看到那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好吧,看來這里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處,程奕陽很識趣的告辭,在臨關門前,突然停了一下,「對了,賀小姐。」
等賀沁童抬眸望著他,他才淺淺一笑,「那次的雞湯,好喝嗎?」說完,沒有等她的回答,就將門關上了。
這是怎麼回事?賀沁童有幾分疑惑的轉頭,卻看見那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有幾分不自在,突然想起來,上次他親手為她熬湯,就是一邊打電話給自己的姐夫一邊做的,看來,程奕陽是想要揶揄沈律,不知道他有什麼地方惹到自己的姐夫了?
想到上次他為她做湯照顧她,她的眸子更溫柔了,走到床邊,將保溫桶放在床頭,「我今天炖了魚湯,這個對傷口最好。」
他冷哼一聲,不理她,總是如此。
不知道命運是不是跟她開玩笑,當她累得想要放棄時,卻又突然傳來他受傷的消息,當時她真的驚得心膽俱裂。
電視上說他受了很重的傷,所以她急忙跑到醫院想要看看他,可是卻被擋下了,因為這樁事件為醫院引來大量的媒體,所以他們防得嚴密。
後來幸虧她遇到程奕陽,帶著她來到他的病房,她才知道他只是傷了手臂而已。
在趕來醫院的那一路上,她胡思亂想,驚得無法冷靜思考,如果他真的受了重傷,她要怎麼辦?如果這個世界沒了沈律,她還活得下去嗎?
也許她要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如果這次再不行,她就……
撫著自己的小月復,她跟自己說,再努力一下,再試一次……心開始慢慢的變得堅定起來,原來她愛沈律,已經到了這樣深不可測的地步!既然如此,那麼她就要再試一次,守在他的身邊,不管他怎樣對她,都無所謂。
這一個禮拜來,她每天都會來醫院陪他,雖然他依然對她不理不睬,可是沒有關系,她可以忍,即使她最近情緒起伏比較大,即使她……
從保溫桶里倒出熬得香濃的湯,那種濃郁的氣息在病房里彌漫,她一聞到,眉頭立刻緊皺,但還是忍著。
將盛著湯的碗遞過去,「趁熱喝,才會有效。」
沈律躺在床上,閉著眼楮,不理她。
自從第一次她為他盛湯,他伸手推開差點燙到她之後,他就不推了,但改為不理她,就是任她端著,看都不看一眼,而她也很倔,就那樣端著,直到湯冷掉了。他們在進行著一場拉鋸戰,彼此都固執、倔強,誰都不願意認輸。
只是今天這個湯的氣味,她實在是有點受不住,眉頭越皺越緊。
沈律一把掀開身上的被子,坐起來,望著她,「賀沁童,你到底還要怎樣?」
「我只是想要你喝湯而已。」
他咬牙,接過來,一把潑在地上,「現在你滿意了嗎?」
她望著地上那灘油亮的湯,她準備了一個上午,吐了無數次,才熬出來的湯就這樣……
原來一番心血,被人糟蹋是這麼難受的,她的嘴唇越咬越緊。
現在總該走了吧?賀沁童這個女人,自尊高又倔強,這樣對她,她應該會知道什麼是死心吧?
可是……她跑是跑了,卻是跑到洗手間里,瘋狂的嘔吐,听得讓人頭皮發麻,她吐得天昏地暗,不行了,那種氣味她實在忍不下去了。
吐得連膽汁都嘔了出來,終于那陣絞腸刮肚的難受慢慢的平息了,她用清水漱了漱口,抬起頭,卻看見沈律靠在門板上望著她。
「你還是走吧。」他靜靜的開口︰「賀沁童,沒有用的,怎麼做都沒有用的,我們何不放過彼此?」
她一手撐在洗手台上,緊握成拳。
「就當我們沒有緣分。」他語氣平穩,「我喜歡你時,你不愛我;當你轉身時,我早已走開。我們就是錯過了,既然錯過,何不就讓它錯過?」
他怎麼可以說得那麼輕松?她的嘴唇越咬越緊。
「賀沁童,我已經厭煩了這種反復驅趕的戲碼,不論是對你還是對我,我們就這樣算了吧。」
「怎可以算了?怎麼可能算了?」她嚷出來,語音顫抖,一步一步逼到他的面前,突然伸手捶打他的胸膛,「沈律,我們怎麼可以就這樣算了?你知不知道,我好難受,我難受得快要死掉了。」眼淚就這樣流了出來,她真的好累,就算下定決心,不論他怎樣對她、不管他說話,再怎麼難听的話,她都可以忍。
可是她卻發現這份決心還是不夠,當他嘴里那麼平靜地說出要她放棄的話時,她的情緒崩潰了。
「沈律,你這個大混蛋!」她用力地打著他的胸膛,真是恨了,「我原本一個人也活得好好的。就算很累、很辛苦,我也可以忍耐……可是你卻偏偏要闖進來,打亂了我的生活。現在我已經……我已經不能沒有你了,你卻要讓我算了,你是混蛋。」
沈律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楮,望著那個在他懷里撒潑的女人,說實話,他是真的嚇到了。他認識賀沁童快要一年了,她從來都是冷冷淡淡,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樣子,就算上次,在他辦公室里,她激動著卻也還能自控,但像今天這樣瘋狂地哭、大聲地罵,他真的是第一次見。
他是不是真的把她逼到極限了?將一個冷靜無感的人逼成了這樣……
半晌,反應過來,卻沒有動手去阻止她,「喂,女人,你搞清楚,當初明明是你要我走開的!我沈律又不是你養的一條狗,怎麼可能讓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那我最開始叫你走,你怎麼不走?那次為什麼就那麼听話?」
這……沈律傻眼,這世上果然最不可理喻的就是女人,黑的都可以說成白的,原來安靜的賀沁童,也有這樣蠻不講理的天份。
「是你想要跟葉語南交往!就算我再喜歡你,也不可以讓自己的自尊被你這樣踩著。」
「當初我以為他是我想要的人,事實上,從十九歲那年開始,我在自己心里就一直這樣認定著!如果不是你,可能今天我真的就這樣跟他在一起了,可是你偏偏要出現、偏偏要讓我愛上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壞,讓我愛上你,卻自己走了。」
他大開眼界了。
她哭到全身顫抖,哭到再也沒有力氣打他,喘息著、哽咽著,然後將臉蛋埋進他的懷里,「沈律,對不起……對不起……」抱緊他,手緊緊地纏著他的腰,生怕他會推開她。
她再度哭了起來,像個孩子般,沒有絲毫收斂,沒有一點掩飾,就這樣大哭著︰「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她抽咽著,一字一句,「你別不要我,好不好?沒有你的日子,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胸口迅速地染上一大片的濕,可見她哭得有多麼厲害,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我……我只是對愛情領悟得慢一點而已,你、你要懲罰我,怎樣……怎樣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我……」這一次她是真的害怕了,怕沈律對她真的死心。向來她對沈律都是篤定的,知道他喜歡自己、愛著自己,就算她對他再壞、對他再冷淡,他都會寵著她、讓著她,就如他所說,他敞開自己的世界,任她橫行。
可是這次,他卻鐵了心的要和她分開,原來沈律下定決心,是這麼堅定、這麼干淨、這麼不留余地!她怕了,她真的怕了,她不要他離開她……
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強烈的感情存在,好像之前二十幾年的情緒是為了留下來給他。
他卻不說話……她的心越來越痛,也越來越冷,還是不行嗎?怎麼做都不可以嗎?她這次是不是真的失去了他?再也沒有辦法看到他對她燦爛地笑著?再也無法看到他寵溺地看著她,對不對?
她哭得那麼慘烈,撕心裂肺,他感覺到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肌肉,都活生生被扯開來,鮮血四濺,痛得要命。
「唉……」嘆息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一只溫暖的手掌,撫上她的發絲,柔柔地輕搓,「沁童。」
她抬起滿是淚水的臉蛋,望著他,不敢置信這樣的稱呼,又再度從他嘴里听到了。
「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他無奈地望著她,然後笑了。
她的心融成了一池水,就是這樣的笑容,他又對她笑了。
「我想過真的再也與你無瓜葛的。」他伸手為她擦著滿臉的淚水,這個女人還在那里哭著,止不住,「可是你卻那麼傻,一直出現。」
平靜、冷淡什麼的,再也擺不出來了!因為他沒有應付一個徹底失控的賀沁童的經驗,而且最該死的是,他竟然覺得這樣沒有淑女氣質的賀沁童很可愛,想想真覺得自己犯賤!
可是,她是賀沁童,是那個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的女人,就算犯賤,他也只好認命。
「還哭得這麼慘!」認識以來,他就從來沒有見她哭過,當然除了在床上,他壞心地折騰她除外。而鄭麗貞說,別說他,就連她也從來都沒見自己的表姐哭過,哪怕當年家里出了那樣的大事,她被逼輟學時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賀沁童這樣的女人,可能天性真的就是淡然。但是這樣的涼薄的女人,卻可以在他懷里哭得那麼傷心,他是真的把她逼得沒有辦法了吧?咬牙撒潑之後,她又可以那麼可愛地跟他撒嬌。
他好像沒有辦法再堅持下去了,「你這樣哭著說愛我,你讓我怎麼走得開?」
愛一直都是在的!只是被她的無情給傷害了,讓他深埋起來,他要自己死心,不要去想那個女人,可是真的很難、很難。
那天他太過氣憤,不小心害她撞到牆,看她眉頭皺得那樣緊,他其實是非常擔心的,雖然自尊讓他咬牙,逼自己當沒有看到,但一關上門後,他還是立刻打電話給鄭麗貞,隨便找了個借口,要她趕緊回社里看看那個女人的情況。
後來听說她暈過去了,他的心也是很痛,他居然傷了她……就算再恨、再難過,他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她的。
可是既然被他傷了,為什麼第二天仍然可以若無其事的出現?
一天,一天,她在他的眼前出現,讓他的心越來越悶痛。工作忙,是原因之一,可是最主要的,是他不想看見她的容顏,那張他怕自己一看就會心軟的臉蛋,所以他變得很少去征信社,也不敢去。
但他受傷之後,她出現了!那張蒼白的臉、那種魂飛魄散的驚慌,讓他該死地心軟……她每天都來,還會熬湯給他喝!當他差點燙傷她之後,他真的是很生氣!氣自己的粗魯,也氣她的倔強。
到今天,他還是認輸了,他承認賀沁童是個高手,而他完全不是對手。
「沈律,你真的不生我的氣了?」驚喜來得太突然,讓她措手不及。
「氣,當然氣。」他更氣自己無法堅持,還是心軟了;氣自己,可以讓自尊撐那麼久,折磨自己也折磨了她。
「那怎樣你才可以不生氣?」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拉著她,往床邊走去,拉她坐下。「是不是任何要求都可以?」
「嗯。」她拼命地點頭。
這個傻女人,哪里還有一點冷淡無情的樣子,他的心軟成一片。
「以後都听我的話。」
「好。」
「每天幫我做飯、做家務。」
「好。」
「不準跟別的男人說話。」
「好。」
「把工作辭掉。」
「好。」
「給我生五個孩子。」
她的臉蛋,竟然紅了,像是想到什麼秘密,紅得那麼漂亮,張了張唇,「好。」
「傻女人。」
「嗯?」她不解地抬頭,望著他。
他在心里暗自嘆息,他只是說說而已,因為他哪里舍得讓她天天做飯、做家務?哪里又舍得讓她有一點的不開心?要她辭職,也是知道這份工作對她來說太過辛苦了,他會心疼的。
「工作沒有了,你家里的欠債怎麼辦?」
「沒關系,我可以找別的工作,雖然沒有那麼高的薪水,不過慢慢還,總可以還清的。」
沒有辦法了,他就這樣栽在這個女人的手里了,任她搓扁搓圓,都不會反抗……誰教他舍不得欺負她?
「錢的問題,我來解決。」
「可是……」他那個征信社收入那麼少,她怎麼可以再給他增加負擔?
沈律嘆息著,擁她入懷!這個丫頭還是太單純了,她怎麼就沒有想過,他還有律師的這份工作,這可是高薪的收入!而且一年當中,有多少人捧著錢求他打官司,只是他不爽去接而已,還有幾年前跟朋友一起開了餐廳,現在連鎖店都不知道開了第幾家了。
他其實沒有她相像中那麼窮,至少,她家里那點債務,對他來說只是小意思。之前他想幫她解決,可是知道她的脾氣,所以他沒有提,現在機會正好!
「你不相信我了?」
「好,我都听你的。」
真是好乖!他抱著她,心里一片平靜。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滿足,「沁童,你去我姐姐的設計室里工作吧。」
「啊?」
「我知道你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出色的室內設計師,剛好,我姐姐看過你以前在學校的作品,很欣賞你,一直想讓你當她的幫手,所以你就去吧。」
眼楮又酸了起來!最近她變得好愛哭、好情緒化,他還是愛她、寵她的沈律,他知道她的夢想也知道她的遺憾,他還努力為她尋著夢。
「好!可是可能要等段時間。」
「為什麼?」
她抬頭,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然後他僵住了,半晌,那個手臂受傷的英雄,大聲地吼了起來,「賀沁童,我、我真要被你氣死了!懷孕了怎麼不早告訴我?你這個女人,是不是就知道惹我生氣?」
她不理他的吼叫,閉上眼楮,埋入他的懷里。
因為她知道他是愛她的,而她終于也找到了自己最完美的另外一半。
「你這女人,我們馬上去結婚,知不知道?」
「好。」
「你這樣跑來跑去,那身體……」他之前還害她撞到牆,此時此刻,沈律真是恨不得自己在牆上狠狠地撞幾下,他要是真的傷了她,那麼他就該死了!
「沈律。」她打斷他。
「干嘛?」還是好氣,氣她這麼不愛惜身子,也氣自己耍什麼脾氣,讓她受這麼多苦,他真是混蛋,她果然沒有罵錯。
「我愛你。」
他沉默了,摟著她的手,慢慢地,越來越緊。
「很愛、很愛你。」
「噓,寶貝,我知道。」他吻著她的發心,嘴角慢慢的勾起來。
他們就這樣,在這陽光肆意傾灑的病房里相擁著。
「賀沁童。」
「嗯。」
「我也愛你,深愛你。」
「所以我可以進入你的世界了?」
「歡迎光臨,親愛的。」
「那我又可以橫行了?」
「嗯,你想怎樣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