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時候,鄭婉秋掙扎著睜開眼皮,在床上模了半天也沒找到手機扔哪里去了,倒是身邊的被自己翻來覆去地模了個遍。
她無奈地想要下床穿衣服,身旁的男人一把將她撈回來死死地扣在自己懷里,懶洋洋地問︰「你想去哪里?」
「上班啊!」鄭婉秋壓低聲音,拍了拍他的手,「放開我,再不走就遲到了。」
「休想找借口跑!」楚翼然閉著眼楮摟著她,不放心地加大了力氣,生怕她趁自己不留意就跑了。
雖然沒想過鄭婉秋醒來會認帳,但是只要一想到一睜開眼楮她就會消失,他就早早醒來,鄭婉秋一動,他就緊張得要死。
鄭婉秋撇嘴,「我還要上班呢!你以為我像你啊,明明是個大少爺,偏偏要裝什麼牛郎!」
楚翼然笑著睜開眼,眼里盡是溫柔,「牛郎和大少爺在你眼中哪個更順眼點?」
「真要听實話?」鄭婉秋見他點點頭,實話實說道︰「牛郎。」
「為什麼?」
「起碼牛郎是靠自己本事賺錢的啊,大少爺是啃老族吧?」
「小花貓,我可是有工作的。」
「賽車手?雖然很賺錢,但是太危險了吧……而且不如牛郎工作輕松啊。」
楚翼然一陣無語,他不明白為什麼要在大早上和鄭婉秋討論這個問題,但是顯然鄭婉秋並沒有計較昨晚的事,更沒有尷尬的事情發生。
這比他預料的場景好很多,只是不知道鄭婉秋的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一向讓人捉模不透。
「婉秋,昨天晚上……」
「過去就過去了。」鄭婉秋不在乎地聳聳肩。
楚翼然不滿地鼓起腮幫子看她,什麼叫「過去就過去了」?她說得好像比吃飯還簡單似的。
「怎麼能說過去就過去呢?我們發生關系了,難道你不需要負責嗎?」
「你需要我負責?」
「還是你擔心我讓你負責?如果是這樣,你大可放心,我不會糾纏你的;我們還是按照之前說好的,我們之間各取所需,不必糾結!當然,我還是要謝謝你昨晚的仗義相救,既然你不是牛郎,過夜費是不是可以免了?至于上次你借給我的錢,就和之前給的過夜費相抵吧,呃……房租的話,等月底我會匯到你帳戶上,我們最好不要相見。」
「鄭婉秋!」
楚翼然怒了,他從來沒見過一個女人可以這麼灑月兌,不把初夜當回事,甚至極力想和自己撇清關系!
她現在淡定的神情簡直讓他抓狂,她這難道不在意嗎?就算不喜歡他,也該在意她的初夜吧!
為什麼他很想讓她糾纏自己?
可是他不能說,說了就代表他輸了,愛情就是你追我趕的游戲,既然她想和自己撇清關系,那他偏不!他就要粘著她、跟著她。
楚翼然打定主意,看了她兩眼,假裝妥協了,「好吧,如你所願,我送你去上班。」
鄭婉秋終于從楚翼然的手臂下鑽出來,抓起地上的衣服,逃進浴室里,「不用了,讓狗仔看到又要多事。」
楚翼然訕訕地倚在床頭生悶氣。
浴室里的人還在說話︰「忘了問你,昨天晚上你和徐小姐不是去約會了嗎?」
「我是想找某個笨女人道歉的,結果听說她和前男友約會去了……」
鄭婉秋綁頭發的動作一頓,從浴室門口露出半個腦袋,不解地眨眨眼,「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又是怎麼找來的?」
楚翼然哼了一聲,這個時候想起要問這個問題了嗎?
「我剛從思甜的嘴中套出話來,還沒等我找借口離開,她卻臨時有急事先走了,我便急忙來找你了;可是服務生並不知道你們在哪個房間,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找?」鄭婉秋也就隨口那麼一問。
沒想到楚翼然還真是這麼做的,他無奈地點頭,「我從一樓起,每個房間都進去看了一眼,為了表示歉意,被我找過的房間的客人都免費,還好幸虧我趕到,不然你就……」
還好、還好!楚翼然想到昨晚的事情還心有余悸,更沒想到的是,鄭婉秋居然還是個處女。
按理說,她應該很珍惜自己的身體,為什麼和自己發生關系後卻那麼灑月兌?
楚翼然想了想,覺得大概是因為自己在鄭婉秋心里實在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吧,如果昨晚上換成另外一個人,她大概也會和對方發生關系。
想到此,他心里滿是不爽,壓抑得喘不過氣。
然而鄭婉秋已經縮回浴室里,喃喃地對外面的男人說︰「還真是大手筆,如果免費的錢給了我該多好啊……」
雖然聲音不大,楚翼然還是听見了,他極度不滿地吼了過去︰「鄭婉秋,你夠了喔!我比那些錢差嗎?你真是掉進錢坑里去了吧!」
鄭婉秋苦笑,並不再繼續聊下去,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這個女人面色潮紅,顯然是被滋潤得很好,雙眸含情、嘴唇紅腫,一副欲說「歡迎」的懷春樣。
「唉……」鄭婉秋嘆了口氣,其實她是不敢面對楚翼然的。
听到他說為了自己大手筆的免費,為了自己一個個房間找她,她怎麼可能不感動呢!
別說免費是需要多少錢這種俗不可耐的話,就單說真愛飯店一層樓有多少個房間,他一個個找來,得花費多少力氣和時間?
可是她卻只能淡淡地、很沒良心地不在意。
在意就說明楚翼然在她心中的意義不一樣了,她不允許自己這麼做,楚翼然可是徐思甜的男朋友!
想到她和楚翼然發展到了這一步,她真想自己抽自己一巴掌。
和別人的男朋友上床,這個和當初的郁亮有什麼區別呢?
道德是束縛人心靈的繩索,鄭婉秋的心被勒得緊緊地,甚至無法呼吸,她不敢讓自己想下去,告誡自己更加不能對楚翼然有任何動心。
只有這樣,才會你好、我好、大家好,她可以繼續縮回自己的殼里當蝸牛,保住工作、簡單才是幸福,一直以來,她追求的不就是簡單的生活嗎?
假裝淡定一直以來是鄭婉秋的保護色,她用自己獨特的方式讓她看起來釋然超月兌,卻從不敢正視自己的內心。
然而有些事一旦發生,就注定要改變人的一生,他們的軌跡既然已經交會,必然少不了一番糾纏。
在愛情的世界里,哪怕這糾纏轟轟烈烈,也有人為愛飛蛾撲火。
鄭婉秋還是落跑了。
她趁著楚翼然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打開房門一溜煙就跑了出去,一路狂奔,直接搭車去了公司。
徐思甜見她遲到,兩眼通紅,嘴唇又腫,問了兩聲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需不需要回家休息。
鄭婉秋強打起精神,以敬業的精神拒絕了。
其實她是害怕一出門就遇到楚翼然,她現在需要時間和空間讓自己冷靜下來。
徐思甜並未多問,忙碌的工作讓她們二人根本無暇談論其他。
一天連續趕了五場通告,徐思甜最後那場戲拍完,已經凌晨三點。
送完徐思甜回家,鄭婉秋到家的時候,天都快亮了,她今天不用上班,滿心疲憊。
進了房門,她沒有開燈,徑自走進臥室撲上去。
躺在床上的感覺真好……
她的意識開始模糊,正準備進入夢鄉,旁邊有低沉的聲音響起︰「你回來了……」
鄭婉秋馬上坐起來,看清了那人的樣子,恨恨地拿起枕頭扔到他臉上,「你想嚇死我啊!」
楚翼然模模鼻子,笑道︰「嚇死你我可是會心疼的。」
「懶得理你。」她現在真的沒有力氣了,更懶得追究為什麼楚翼然會出現在這里。
反正這是他家,還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楚翼然無賴地靠過來,摟上鄭婉秋的腰,捏了捏,「我昨晚就覺得你太瘦了,如果這工作太累就換吧!或者讓我養你,我都沒意見的。」
「我沒興趣做你的情婦。」鄭婉秋拍了兩下他的手,可是楚翼然的魔爪還是不肯離開,也就隨他去了,她真的好累……
「誰說讓你做我情婦啦!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就是耍流氓;我娶了你,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花我的錢、住我的房子,還有在床上用我的人了。」
鄭婉秋轉過頭斜睨楚翼然。「真是見過無賴,沒見過你這麼無賴的,你當徐小姐是什麼?我就知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哼!」
她又把頭扭向一邊不去看他,心里有些發涼。
「鄭婉秋,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我和徐思甜沒關系。」
「有沒有關系我不想知道,這些都和我沒關系。」
「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跪下來求你接受我?還是從這里跳下去,你才肯相信我,我和徐思甜是清白的?」
楚翼然怒氣沖沖地走到窗戶邊上,還真打開了窗戶。
鄭婉秋懶洋洋地轉過身看他一眼,又閉上眼楮懶洋洋地說道︰「這里是二樓,你隨意。」
「鄭婉秋!你打算氣死我嗎?」
「氣死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我只是想睡覺,您能離開讓我安靜一下嗎?」
「你當真不想看見我?」
「在非常必要的情況下,我確實不想看見你。」
楚翼然覺得自己真是窩囊,那麼多女人,甚至連徐思甜都倒追自己,沒見過誰像鄭婉秋這樣的,對自己的不屑完全是真心實意地,毫無半點虛假。
就算有虛假,他也實在沒看出來。
人,就是犯賤,別人越看不上自己,就越喜歡貼冷。
他連話都氣得差點說不出來,忍著一口氣,抬腿就往外走,「好,你不是把我往徐思甜那推嗎?我就如你所願!」
「好走不送。」鄭婉秋淡淡地來了那麼一句,直到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她才從枕頭里抬起頭,楞了楞,心里那股痛終究下容忽視地提醒著她,她很心痛,為了拒絕,她怕是已經錯過了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
愛情到底是什麼?鄭婉秋想起郁亮罵她的話,她根本就是無心的人,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哪怕錯過也不願意輕易接受。
「愛」這個字太沉重、也太多責任,她和楚翼然之間的問題不是有愛就能解決的,至少還有一個徐思甜;這樣的愛又會持續多久?不如讓愛流放。
痛只是一時的。
連續幾天,鄭婉秋都沒見到楚翼然出現,起先她還松了口氣,可是那家伙居然連徐思甜都沒有來找過,看著徐思甜拍戲都時常走神,鄭婉秋才深刻地認識到,楚翼然那家伙是來真的。
這天,徐思甜拍戲又被連續NG,連導演都無奈地說暫時休息一下,鄭婉秋急忙跑上前打開傘為她遮陽,順便拿出手帕遞給徐思甜。
徐思甜的狀態很不好,鄭婉秋也只能沉默地站在她身後不敢多問。
毒辣的太陽灼烤著大地,悶熱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來。
徐思甜連續喝了好幾口水,擦拭掉額頭上的薄汗,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和鄭婉秋說話似的,小聲說道︰「也不知道翼然現在在干什麼?」
鄭婉秋自是不敢搭腔,假裝沒听見似的拿起一把扇子為她揚風。
然而徐思甜卻不依不饒地繼續說︰「婉秋,翼然好幾天沒來找我了。」
「也許楚先生有什麼事耽誤了,放心吧!他那麼喜歡你,肯定一有空就會來采班的。」
徐思甜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倒把鄭婉秋看得有些心虛,她不確定地問道︰「我……臉上有髒東西?」徐思甜搖搖頭。
「還是我剛才說錯話?」鄭婉秋擔心不已。
「是說錯話了。」徐思甜小臉垮下來,「其實……我也不知道翼然心里有沒有我……」
「怎……怎麼可能呢,你們可是男女朋友。」鄭婉秋覺得自己的手心都開始冒汗,她緊張地听著徐思甜的回答。
「是……也不是……」徐思甜攤開手掌,「他從來沒承認過我是他的女朋友。」
「沒承認並不代表不喜歡是不是……」
「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嗎?翼然對我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態度,不慍不火,一直都是我在說愛他、守在他身邊,其實他從來沒在意過我……」
「思甜!」鄭婉秋連忙蹲子安撫她的情緒,「也許你可以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把話說清楚對兩個人都好,不然你們糾纏下去只會痛苦。」
「他現在連手機都不開,我根本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就是想談都找不到人。」
那個家伙還真是失蹤了嗎?鄭婉秋覺得自己開始有些學得像聖母了,在她心境難受的情況下,居然還有心思去安慰徐思甜。
說實話,鄭婉秋很在意楚翼然和徐思甜之間的關系,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會在听到徐思甜說她和楚翼然沒有確定關系時,心中有小小的雀躍。
可是雀躍什麼呢?就算他們之間沒關系,她必然也不會和楚翼然有什麼牽扯。
「婉秋、婉秋……」徐思甜的呼喚把鄭婉秋的心神拉回現實,她定楮看向徐思甜,徐思甜苦著小臉拉著她的裙擺哀求道︰「婉秋,你能幫我去問問他嗎?」
「問誰?」鄭婉秋有些發懵。
「翼然啊,你幫我去套套他的口風,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雖然我鐘情于他,可是他若真不喜歡我,我也不至于死纏爛打呀!那麼多人喜歡我,我不需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嘛!」
鄭婉秋抽了抽眼角,這事怎麼又推到她身上來了?
「可是我和……楚先生不熟啊!」她撒謊的小臉微紅。
徐思甜那個傻大姐個性哪會看得出鄭婉秋心虛,見她臉那麼紅,只當她是太陽曬的。
「你們之前不是見過一面嘛,你就以我助理的身分去。」
「可是……可是……」
鄭婉秋想說︰可是我又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
徐思甜的電話卻響了起來,她看了眼電話,急忙用手指抵在嘴上,「噓……是楚翼然……」
鄭婉秋覺得天雷滾滾,說曹操,曹操就打電話來了!徐思甜嗲聲嗲氣地接起電話,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她好看的柳葉眉皺緊,小嘴也扁了,連聲問︰「現在要不要緊?在哪里?我去看他……那……我讓我的助理過去,地址在哪里?好好,讓他好好休息,我有了空就去看他。」
鄭婉秋一頭霧水,徐思甜卻掛了電話,眼楮里包著淚花,緊張地拉起她的手說︰「婉秋……翼然他……」
鄭婉秋心里咯咚一下,不會是幾日不見,那個家伙出了什麼事了吧?
「別急,慢慢說。」她看起來很淡定,心里卻比徐思甜還急,她沒發現自己的手拽緊裙角。
「原來翼然這幾天是去國外參加一場比賽,可是比賽的時候,車子出現了故障,翼然不小心撞車了……」
鄭婉秋的腦袋里嗡嗡直響,徐思甜的眼淚讓她說不出的急躁,楚翼然撞車了?嚴不嚴重?
可是她什麼都不能問,只能裝作和自己無關似的,去安慰徐思甜,「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不要太傷心,這樣對身體不好,等一下拍戲導演看見你的眼楮腫可是會罵人哦!」
「听說翼然還在住院,可是我無法去看他,婉秋,你是我最好的助理,你替我去照顧他好不好?」
這個提議太爛了,可是為什麼她心里欣然同意?
鄭婉秋覺得自己實在很虛偽,虛偽的人才會裝得表面淡定,表里不一。
她對自己很是無奈,對徐思甜也無奈,對楚翼然更是無奈!老天爺為什麼會安排他們三個人來這麼一出,這不明擺著耍她嘛!
鄭婉秋很想嚴詞地拒絕徐思甜的請求,可是話到嘴邊,她發現自己沒理由,也沒勇氣拒絕。
她想去看楚翼然,即便她覺得看看自己的債權人兼房東也是出于一個朋友的義務,可是她心里為楚翼然的傷感到難過的痛又什麼怎麼一回事?
她已經無法辨認清自己的感情了……
徐思甜以最快的速度幫鄭婉秋請了假,她對臨上飛機的鄭婉秋說︰「放心地飛去法國吧,你是帶薪出公差,一切費用都包在我身上,你的任務就是幫我好好照顧翼然,當然最重要的是記得幫我套他的話,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她不容拒絕地塞給鄭婉秋一張提款卡,「密碼是你的生日,到法國後,你盡量照顧翼然,他一個大男人,身邊肯定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如果可以,順便幫他作作飯……天天吃法國大餐會消化不良的……」
鄭婉秋覺得此時的徐思甜簡直成了歐巴桑,她連忙制止住︰「我要登機了,再不走飛機就要飛了……」
「好好……快去吧,記得幫我給翼然帶話,說我想他告訴他我這部戲拍完了就去看他……」
鄭婉秋帶的行李並不多,倒是徐思甜讓她幫忙捎帶了許多給楚翼然的禮物,她過了海關、上了飛機,心神不定地想著,等見了楚翼然,又會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和那個家伙在一起,她的生活總是充滿了變數,令人憧憬,也令人卻步,往前一步是深淵還是幸福呢?
鄭婉秋到達法國的時候是凌晨三點,拿著行李走到出口,發現深夜的巴黎竟在下雨,多少有些涼意。
徐思甜說下了飛機有人接自己,她看了看四周無人,也沒有誰舉著有她名字的牌子,于是拿起徐思甜留給她的電話號碼撥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聲,對方接起,鄭婉秋禮貌地問道︰「您好,我是鄭婉秋,我已經下了飛機,請問您到機場了嗎?」
手機里傳出低沉的男音,大概訊號不算太好,鄭婉秋並沒有辨別出那聲音來自何方,然而對方說︰「我就在你身後……」鄭婉秋一楞,迅速回過頭。
飛機場的出口人潮還在走動,大廳的廣播依然還在傳出好听的女聲,鄭婉秋身後的大雨沖洗著大地,一切紛紛擾擾,然而她轉身的剎那,看向對面的那人時,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人群之中,那個人留著胡子地拄著一根拐杖站在那里,身子搖搖欲墜,晃個不停,他見到鄭婉秋看自己,露出爽朗的笑容,急不可耐地連跑帶跳地向她的方向沖過去。
可是單腿實在太慢,拐杖也確實礙事,他一把推開旁邊人的攙扶,扔了手中礙事的拐杖,單腿艱難地往前跳去。
就在他馬上要摔倒在地的那一瞬間,柔軟的身體扶住了他,他單手一繞,摟住對方的細腰,嘴唇貼上對方的脖頸,似有似無地輕刷過她的肌膚,熱切地思念著滾燙的紅唇,楚翼然滿心歡喜地說道︰「婉秋,我好想你……」
鄭婉秋早就嚇出了一身冷汗,哪里顧得上楚翼然是不是在吃自己的豆腐,她用力支撐住他的身體,急忙問道︰「你怎麼親自來了?明明受了傷,就該在醫院好好休息呀。」
楚翼然見她焦急,心里亦是滿滿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鄭婉秋露出這麼不淡定的表情呢!他忽然有種成就感,「听說你要來,我怎麼可能不親自來接你?」
鄭婉秋無奈,他身體的重量越來越沉,「你來只會添麻煩!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回去?有輪椅嗎?」
她不去看楚翼然,直接問向他身後一直站立的男人。
男人恭敬地點點頭,面無表情地控訴道︰「有的,可是少爺拒絕坐輪椅。」
「我只是一點皮外傷而已,用得著坐輪椅嗎?」楚翼然的聲音拔高,試圖轉移鄭婉秋的注意力。
然而冷面男人依然十分誠實地敘述道︰「少爺所說的『一點皮外傷』是指醫生所說的右腳側骨裂開嗎?」
「右腳側骨裂開!」鄭婉秋冷著臉,不悅地皺起眉,「反正今天你不坐也得坐!麻煩你把他的輪椅拿來。」
「遵命,小姐。」冷面男人一轉身就不見了。
「喂喂!阿七!你回來……你這個見風轉舵的小人!」
還想叫囂的楚翼然,忽然捂著腦袋「哎喲」一聲,他不滿地抬起頭看向鄭婉秋的拳頭,可憐兮兮地問︰「婉秋,你為什麼打我?」
「不打你,你能閉嘴嗎?這麼多人,一個大男人好意思叫得那麼大聲。」
「我當然不好意思啦!所以我才拒絕坐輪椅呀!我可是台灣有名的車神耶!被別人知道我坐輪椅,找還有臉回台灣嗎?」
「少廢話!輪椅來了,你不坐,我立刻買票飛回台灣,你自己玩去吧。」
「我坐,我坐可以了吧!」楚翼然委屈地妥協,看到那個叫阿七的男人,他就一臉忿忿,把氣都出在他身上,「阿七,我要扣你薪水。」
叫阿七的冷面男人,依舊面無表情回答︰「少爺,我的薪水都是由老爺來發。」
「你……」楚翼然真想吐一口鮮血給他們看,「我被你們打敗了。」
鄭婉秋在一旁捂嘴偷笑起來,楚翼然斜看她,「鄭婉秋,我發現這才幾天沒見你,你竟然學得那麼剽悍,還很暴力!和誰學的?到底是哪個混蛋把你教壞了!」
「思甜啊,其實別看思甜有時候和傻大姐似的,工作起來特別勇猛!」
忽然提到徐思甜,剛剛還融洽的氣氛像是中了魔咒一般,破裂了。
鄭婉秋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沉默了下來。
楚翼然也有些走神,他對阿七揮了揮手,「阿七去開車,我們回去吧。」
鄭婉秋也不再多說什麼,默默地推著輪椅,三個人消失在巴黎的夜色之中。
一路上的氣氛降到冰點,除了楚翼然說了一些無傷大雅的話外,三個人一路上幾乎沒什麼交流。
從巴黎的戴高樂機場驅車一個多小時,阿七才把車停下來。
鄭婉秋借著黎明前的星光看向眼前的建築,不解地回頭問楚翼然︰「這里是醫院?」
「是我家。」
「為什麼不住院?」
阿七下車後,搶白道︰「少爺說,醫院的床睡起來不舒服。」
「阿七……」楚翼然在座位上四處模著。
阿七低垂著頭,好心提醒道︰「少爺,您的拐杖被我放進後車廂里了。」
楚翼然兩眼一翻,很無奈,他的舉動居然被看透了,他就是想找拐杖,好好打一頓這個冷面多舌的阿七。
可是,誰教他現在是個半殘廢呢?他偷偷瞄著鄭婉秋的表情,她的臉越來越黑……
就當他以為鄭婉秋會把他抓進醫院的時候,她卻只是說︰「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房間休息。」
「婉秋……」楚翼然惴惴不安。
「嗯?」鄭婉秋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你……好像很生氣哦?」
「不生氣。」鄭婉秋淡淡地回答︰「身體是你的,好壞都與我無關。」
「看吧,女人就是口是心非來著,明明擔心我擔心得要死,是吧、是吧?」楚翼然不怕死地挑釁。
鄭婉秋冷眼看他,輕哼了一聲,不承認也不反駁。
楚翼然更是笑開了花,「我就知道你是擔心我的,不然也不會來法國啦!這幾天沒見我,你肯定很想我吧?」
「阿七……」鄭婉秋冷不丁地打斷楚翼然的喋喋不休。
「在,小姐,您請吩咐?」
「阿七,我實在不想听你這位大少爺喋喋不休了,麻煩你去幫我找塊抹布或者誰的臭襪子都好,我要堵住你家少爺的嘴。」
「遵命。」
「喂喂!阿七,你要是敢拿來,我就揍你!」可是阿七完全不理楚翼然的叫囂,早就領命下車了。
楚翼然就納悶了,這個阿七怎麼就那麼听鄭婉秋的話!
事後,楚翼然問起緣由,阿七給的答案差點讓他吐血,阿七先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少爺,淡定地回答︰「因為我看出在少夫人和少爺之間,誰是攻、誰是受……」
楚翼然怒之!受你妹啊!阿七你這個腐男!
然,這已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