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天涯,平楓堡唯一的繼承人,現年十五歲的少年,也正因為他只有十五歲所以最不引人懷疑,才被他那個當堡主的爹任命潛入山寨,伺機放火燒寨,而平楓堡的人收到他的信號也會一舉入寨,屆時徹底消滅這個地方。
他們成功了,計劃可謂天衣無縫,這山寨的人做的全是無本的買賣,燒殺搶掠樣樣來,多年長居這山上,專劫過往商旅,為害四方多年。官府一直拿他們沒辦法,因為山地險峻又是對方的地盤,不是想攻就能攻下。
平楓堡堡主佐決只念在曾和那官老爺有些交情,才答應幫他這個忙,不然鏟除區區一山寨這種事,是不可能驚動他們平楓堡的。
誰知順手幫忙之事,卻惹來了一個麻煩,原因在于那山寨事後,平楓堡的少爺佐天涯執意要一個人,一個發誓要殺了他的人。
那天佐決騎在馬上,本已打算打道回府,把這里交給官府處理。佐天涯與他並肩而騎,兩人在平楓堡五十人馬隊的最前面,一名手下帶來了個小女孩,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涯兒,這是為何?」認出那帶人上來的手下是佐天涯的心月復,佐決自然知道這是他兒子的意思,未等他回話,那女娃已經聲嘶力竭的大叫起來。
「佐天涯,你現在就殺了我,不然就算我多活一天,也會想辦法殺了你!」她的聲音還沒月兌離稚音,卻能喊出如此痛徹心扉的話語,只因為恨是真的到了深處。
就算馮月顏再小,她也明白發生了什麼,她不能原諒佐天涯,更不能原諒把他放入寨中的她自己。自責變為了深刻的恨,這一切都是佐天涯的錯,如果她不能報仇,也就無臉再活在這個世上。
除了殺了他以報父母之仇,以緩解自己心中的自責,馮月顏再想不出自己現在還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佐天涯望進她噴火的雙眼,似是看到什麼可笑的事,又輕輕的笑了。
「好啊,既然如此我就將妳留在我的身邊,直到妳能殺了我的那天為止,如何?」不止馮月顏愣住了,其它所有人都是不明所以。
「涯兒!」佐決大驚,不知兒子是在打什麼主意,「這個女娃留下來將成禍害,來人,給我殺了這女娃!」
「我看誰敢動她。」佐天涯挑起眉,竟是沒一個人敢動,他又看去即將暴怒的佐決,低聲道︰「爹,她不是什麼女娃,而是我將來的貼身侍衛,我不止要留下她,還要請最好的老師教她武功,讓她成為一名一流的侍衛。」
然後也好方便讓她殺了自己,這樣的交易不可能有人拒絕,他以眼神詢問馮月顏的意見,而馮月顏的眼中只有恨,不管他打的什麼心思,只要有機會能殺了他,她都不會放過。
「好!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我會練就最好的身手,然後親手取下你的人頭祭我爹娘!」
「很好。」佐天涯贊許的笑了下。在佐決又要發表意見前,他已冷眼掃去。「爹,孩兒十五年來從未違逆過爹什麼,爹讓我每日練武五個時辰我練了,爹讓我每日習字三個時辰我習了,如今我只是為自己選一名小小的侍衛,爹也要干涉?」
是的,每天十二個時辰,一共十五年,沒有一個時辰是屬于他自己的,而今他要求一個屬于他的下人,別人又說得了什麼呢?被自己兒子的氣勢震住,佐決竟無從反駁。
自那之後又過了十年,江湖局勢已變,平楓堡的主人也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佐決因病去世,死時郁郁而終,之後佐天涯正式接管了平楓堡,平楓堡在他的領導下更是成為一方霸主。
平楓堡獨立于西,做的是武器刀槍的買賣,堡中農耕牧業自給自足,儼然是一個獨立的小型城市,更是擁有一支只效力于堡內的軍隊。因為和朝廷有一些關系,他們持有軍隊是默許的,朝廷上甚至干脆下令,西方一帶就交由平楓堡把守。
久而久之,平楓堡在這一帶的威望,要遠勝于當地官府。而其強大的兵力也使得邊境蠻族畏忌三分,百姓們敬畏平楓堡的人,而另一些人則恨不得平楓堡一夜消失。
往平楓堡方向的官道上,馬隊緩緩而行,坐在馬上的男人只有一個,他年約二十五歲,單手握韁繩就給人不怒而威的錯覺,男人本來有張好看的臉,笑起來應該很好看,卻因為這生硬的表情而顯得陰郁幾分,他就是現今平楓堡的堡主,佐天涯。
別家主人出門坐轎,他偏要騎馬;別家主人總要被眾手下重重圍起,他偏要將自己立于隊伍中目標最明確的地方。平靜的官道起了變化,兩旁樹叢內沙沙的微響已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佐天涯不動聲色,其它隨行人員也不敢行動,只暗自提高了警覺。
只是一聲響,樹叢內瞬間竄出十來個黑衣蒙面人,各自手拿武器目標明確。
「取下佐天涯的人頭!」隨十數蒙面人舉起武器,一齊凌空躍起,向坐于馬上的佐天涯砍來。
佐天涯對這些人的出現罔若未聞,手握韁繩還是不急不緩,面對十數把向自己揮來的兵器,他只輕哼一聲,連瞧都不正眼去瞧上一眼。
下一刻,那十數人被同時躍起的另一批人攔在半空中,那是隨行保護佐天涯的侍衛,兩方在半空短兵相接,又在地面打了起來,那一個突襲,竟是沒一人能踫到佐天涯的衣角。
看來他能這麼自信的把自己暴露于敵人的目標中,就是因為他對自己手下能力有著充份的了解。黑衣人以為這是佐天涯一向狂妄的性子所使,卻沒料到他人雖狂,卻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冒險。
佐天涯讓馬停下,以防破壞了正在他進行的打斗,他坐在最高點,靜靜的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沒有半點情緒表露說明他現在的心情。
突地佐天涯太陽穴一個急跳,隱隱覺得樹後還有人,果然樹叢後一道寒光閃現,隨向他射來的是一支箭頭泛綠,一看就是沾了巨毒的長箭,硬來不行就用毒,看來這群黑衣人也不是什麼值得同情的家伙。
「主人!」正是惡斗纏身的侍衛只見毒箭射向佐天涯,自己卻無力抽身,而佐天涯竟也不躲,幾名年輕的侍衛真是急了,大叫出來。
正在這膠著之時,一抹暗紅的縴細身影不知從哪里冒出,轉眼已由任何人頭頂躍過,去到了佐天涯身前。紅凌劍出鞘,在半空劃出一道耀眼寒光,那支疾行的毒箭一分為兩落在了地上。
擺衣人見此,一下亂了陣腳,動作也變得遲鈍起來,借著對方攻勢不再凌厲,隨隊的護衛也和那些黑衣人一樣,先放下手邊的爭斗,改去看那半路殺入的身影。
「是月顏姑娘!」有的資歷較老的護衛認出了那抹紅衣的身份,而另一些年輕人在听到這聲喊叫後也是恍然大悟。
江湖一直有所傳聞,想動佐天涯難如登天,不止他背後有朝廷撐腰,平楓堡作後盾,更是因為在他身邊,隱藏著一批探不清虛實的高手,而這之中被流傳最廣的,就是這個貼身侍衛馮月顏。
手持紅凌劍,以出手精準身形迅速著稱。傳說在她殺人時,被殺的人沒有一個看清她容貌的。從佐天涯剛成為平楓堡堡主的那天,這名神秘女子就一直跟在他身邊,沒人知道她的來歷,也沒人知道她的年齡,只知道她出現了,便沒有人再能靠近佐天涯。
沒想到,她真的是存在的,這批年輕的護衛們都看呆了,腳下輕踩著佐天涯坐下的馬,那抹紅就那樣靜立于佐天涯背後,馬兒似乎感覺不到她的重量,可見其輕功的水平。
她一襲紅衣,卻不是勁裝,身著一條無袖長裙,腰間以一條銀絲帶將紅裙一分為二,下襬高叉開到大腿,為了方便活動而去掉那些麻煩的褶皺,不動時裙面緊貼腿部,裙內是條白色馬褲,表明她的身手並不若外表這般嬌柔。
而她的眉與眼,精致如畫師手下超凡的仙女,在那及腰長發的襯托下,美得不似凡間人,只是她的臉上毫無生氣,冷漠得像個木偶,而且是個專用來殺人的木偶,手中紅凌劍再反寒光,表明誰想再跳前一步,命運將如同地上的斷箭。
佐天涯冷笑一下,他知道這些人在看什麼。每次他身後的女人出場,周圍人總是露出這樣的視線,真是一群容易教人看透的家伙,這樣的人沒資格刺殺他。
「殺。」他簡單一字,喚回了那些發呆人的意識,一時間底下又是殺機四起。
「主人,不留一個活口嗎?也好探知他們來歷。」一個護衛問。
「沒必要。」佐天涯一點也不想知道這些人的來歷,因為他們對他造不成任何威脅。
不多時,黑衣人已全部被消滅,當那些侍衛再將目光投向佐天涯時,卻驚訝的發現,他身後的那位姑娘,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彷佛她從未出現過。
必到平楓堡,佐天涯也沒令人再去查那些黑衣人的事,關于他們身份,他心中早就有數。
這次離開平楓堡,就是受到關東將軍顧長順的邀請,他雖身擔將軍一職,做得可不一定也是將軍的事。或許是外族覬覦他平楓堡的力量,消停的時間太久了。讓這些個武將將軍們無事可干,整日呆在將軍府尋歡做樂,吃得一肚子油水,哪里還有個上陣殺敵的樣子。
他們也明白身為朝廷命官的他們無所事事,而把固守國土的事交給他這一方的地頭蛇,這是一件臉上無光的事,平楓堡的存大恐怕不止是那些外族人眼中的大患,也是這些個靠吃戰爭飯過活的武將的眼中盯。
借著向他請教軍事問題把他請出平楓堡,顧長順給了他無數誘惑,只為他在皇上面身能為他美言幾句,不要把他堂堂將軍說得太無能。
佐天涯一笑了之,怎能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他不是不想妥協,而是對這些事根本沒興趣,顧長順恐怕誤會了他的沉默,結果回來時他們就半路遇到了殺手。
少一個朋友也不能多一個敵人,顧長順已經把他看作和自己敵對的人,自己又比他在皇上面前吃香。如今他的暗殺行動已經敗露,絕對還會有下一步動作,不會干等著他上京告狀,既然對方還會自己送上門來,他又何必急于采取行動。
笑這些官場人的虛偽,更笑這樣的人竟然會跟自己扯在一起。佐天涯望著庭院中的花草,突然覺得所有事情都是那麼可笑,宮中容不下他,而他這一生卻都要為那王座上的人賣命。
一道劍光打斜處而來,佐天涯早有預知一樣,在劍已近他肌膚時才驚險的閃開,說實話那劍夠快,快到一般人連劍的來路都看不清就已經咽氣了。
「妳的劍術又精進不少,月顏。」面對這憑空出現的女子,佐天涯只覺理所應當。
十年來,從她剛能舉起劍來的那天,就從沒間斷過對他的暗殺,只是她從沒成功過,而佐天涯也早忘記了她失敗的次數。
只是有時他開始考慮,到底是那些黑衣的蒙面人應該提防,還是他身邊的這個紅衣女人更應該讓他戒備,畢竟馮月顏已經漸漸追上他,憑借著她對他的恨。
馮月顏收起劍,並沒有和他談話的打算。只冷冷看他一眼,轉身欲離開,她還要回去練劍,現在的她還不夠,還不夠為自己的爹娘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