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煦……
我不想要你一輩子都活在深深的自責之中,我也不願意強佔屬于另一個人的幸福,那罪惡感會日夜啃囑我的良知。
所以,我把原本就該屬于你們的幸福還給你們,請別愧疚,能被你所愛原就是拜韓采薇之賜。
記得嗎?在見到我手上的胎記前,你能避開我就避開,你深愛的人原本就不是我,我跟你只是回到原本的位置而已。
那麼,我想我也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愛你,純粹是你誤以為找到了前世情人的激狂與深情,讓我一時,昏了頭才與你沉淪了。
總之,碧雲公主知道自己就是韓采薇了,顯然她愛得極深,前世記憶即使喝了孟婆湯也洗不掉了,請你好好的愛她、珍惜她。
也請相信,我會好好照顧孩子,讓孩子健康平安長大,這便是屬于我的最美好的幸福了。
杏兒
書房里,燭火已滅。
穆元煦在黑暗中仍膛視著手上的信,他已看了好幾天,早已熟記每個字。
帶著三個多月的身孕離開我,走得這麼堅決,讓我的人都找不到你,所有能找的人我也親自去找過了,但始終沒有你的消息,你到底去了哪里?
「她沒告訴我,就是怕你來找我吧!我跟她之間,一直只有大哥與妹子的關系。」孫鵬如此說。
「她前幾天有來看我跟嫣艾,一聲聲的叮囑我們要保重,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可今兒個才發現她竟偷偷塞了一大包銀子在我的冬衣里,正要去問她,你就先找上門來了。」孟婆婆也是一臉懊惱與憂心,「那孩子在想什麼,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到幸福,怎麼能放棄了?」
「姨姨也跟嫣艾說了很多,要我乖乖長大,好好孝順女乃女乃,還有,」嫣艾努力的想了又想,「找一個我愛的、他也愛我的人成親,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嫣艾才幾歲大,杏兒就已經留給她祝福婚事的話,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回到他身邊了嗎?一想到這里,穆元煦的心便沉甸甸的。
「她離家出走是為了成全你跟公主叫叫我怎麼生了這樣的笨女兒!不對,賢婿,不會是你攆走她的吧?說得這麼好听,是想要回給我的黃金跟銀票?」倪德修一臉緊張,「我不管,我可都花光了,我明天就要離開京城跟人到南方合伙做生意,不會再回來了……」
倪夫人皺起柳眉,「老爺,女婿絕不是來跟你要錢的。」
「無論如何,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可不會回收的,你若要留下等她消息那也成,你在這兒等她回來後接濟她,反正我明天一定走。」
「我、我哪有能力接濟她?出嫁從夫,我一定跟著你的,可是女兒……」
杏兒,你的爹娘在我面前吵了好一會兒,翌日立即人去樓空,在他們心里,你真的是潑出去的水了,而我不得不替你感到痛,如果我們生的是女兒,我一定不會丟下她不管,尤其在她仍行蹤未明時……
穆元煦沉沉的吐了一口長氣,不再去想那日的事,眼神落到桌上的另一本冊子上。
他放下手上的信,再拿起而子,就著月色一頁一頁翻看,直到黑漆漆的天空慢慢的透出了曙光,漸漸的,天空亮了起來,晨曦照亮了黑暗的書房。
這本冊子里記載了他的習慣、他的嗜好,包括食衣住行上的切切叮嚀,巨細靡遺的記錄著。
這是他無意中在櫃子里看到的,想來是她要留給碧雲公主的,里面有許多是希望她能好好照顧他的字句。
這是怎樣的心情叮嚀那麼多,字字句句都藏著濃烈的愛,紙上仍可以看到干潤的淚痕,而她卻寧願哭也要把自己最愛的男人拱手讓人。
傻女人!怎麼可以這麼傻,傻到他的心好痛、好痛!
他放下冊子,疲累的靠坐椅子,揉揉眉心。
杏兒,你身懷六甲,連一名丫鬟也沒帶上,我明明己傾盡所有的能力去找你了,竟還找不到你,你把你的幸福拱手讓錯了人,你知道嗎?
皇上陷入昏迷了,下毒手的就是碧雲公主。
若非明親王親口所雲、服侍皇上的老太監作證,我是壓根不敢相信碧雲公主會因為被下旨前往瓖族通婚而毒害自己的親哥哥。
這絕不是我所認識的采薇,她不可能會是善良的采薇啊,傻杏兒!
雖然仍然昏迷,不幸中的大幸是皇上搶救得宜,脈象尚稱穩定正常,但要將身上的毒素全部排出至少也要半年,至于能否清醒就得看上天對他眷不眷顧了。
為免朝政和民間百姓恐慌,皇上在昏迷前即親口指示明親玉對外宣稱,他在送走最疼愛的皇妹遠嫁瓖族後便微服出巡,短時間內不再上朝。
任何重要決策則由明親王代為批示,也因國泰民安,皇上如此行徑並未引起太多恐慌。
然而,為免皇太後、皇後及嬪妃守不住口,所以,皇上是被秘密移往明親王府治療,目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所以,我目前只有兩個心願,一個就是找到你,另一個就是好友快快蘇醒。
叩叩叩,敲門聲陡起。
「少爺,你又一夜沒睡?」徐漢端了早膳走進來,一看到主于一臉疲累,他也感到不忍,少夫人的離開,真的讓王子傷心極了。
穆元煦苦笑。
「少夫人到底把自己藏到哪里去了?她現在可是有身孕的人啊,難道都沒有听到你找她找得都快瘋了的消息?她也不知道碧雲公主出嫁到瓖族去嗎?」
徐漢話里有埋怨,因為主子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一人,沒有她,一切都只有空虛寂寞,但看主子如此痛苦,他也不敢再說什麼,布好了早膳旋即退回房門外候著。
穆元煦也想知道,她到底把自己藏到哪里去,自從收到消息返回京城後,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他用了所有方法、動用了很多人,包括利用皇家、民間、江湖上的人脈去找她,甚至是挨家挨戶的搜查,絕不放過任何的可能性,竟然還是找不到她。
他坐立難安、茶飯不思,一日比一日憂郁,他瞪著那封她留給他、他也已經看了數百遍的信。
穆元煦專注看著信里的每一句話,慢慢的,開始放大一些原本末特別注意的部分,然後胡思亂想了起來。
……我跟你只是回到原本的位置而已。
那麼,我想我也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愛你,純粹是你誤以為找到了前世情人的激狂與深情,讓我一時,昏了頭才與你沉淪了。
「所以,你真的沒有想象中的愛我,也認為我只是因為采薇而愛你的,是嗎?所以你不願回來,不在乎我是否難過傷心,反正已經有一個‘采薇’在我身邊就行了,是嗎?倪杏兒,在你眼中的我,就只是如此嗎?」穆元煦痛苦的低吼,「所以,你可以音信全無,因為你不愛我了?!」
不行!他一定要找回她!
他捏緊了手中的信,步出房門外,叫了徐漢,「放出消息,我要出走去找少夫人,若是找不到她,此生此世我都不會回來穆府!」
徐漢瞪大了眼看著滿眼血絲的主子,「少爺不是認真的吧?!」
「再認真不過了,她回來,我就回來。」他一臉堅定。
只是在這之前,他得開始布線做很多事,才能將那個狠心扔下他不管的女人給逼回來,然後,他要讓她知道,他愛上她絕不只是因為她是采薇投胎轉世而已!
于是,接下來一個多月,穆府陸陸續續的來了許多商家,就連散布在全國各地的商行管事也急急的策馬前來,好幾個夜里,穆府都是燈火通明,奴僕們個個面露忐忑,只知道穆家商行在經營上好像出了大事,而主子穆元煦又思妻心切,無心處理,門口的馬車愈緊愈多,上下馬車的人個個都愁眉苦臉,透露出一股不尋常的氛圍。
不久後,人人都知道穆府的確是出大事了!
穆元煦沒有留下只字片語就不見了,甭說穆府無主子可拿主意,就連穆家在全國各地的生意也都出了問題,無人可處理。
偏偏穆家兩老也不知遠游到了哪里,而皇上又微服出巡不在京城,再加上穆府里奴僕們都听徐漢說主子要等妻子回來,他才會回穆府之類的話,想來穆元煦是為了愛妻而丟下一大堆爛攤子不管了!
穆府天天都有人因原先講好的生意泡湯而上門理論,穆家奴僕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生怕那些人會腦筋動到府內價值連城的古董書畫上,都努力的要聯系到穆家兩老……
這些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的,在京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然也傳到近郊避暑山莊的奴僕耳里。
「沒想到穆少爺是個痴情種,找不到妻子,今生就不回穆府。」
「但什麼都不管也不對,那些奴僕都在穆家工作多年,有的甚至是好幾代的家生子了,還有穆家的生意也听說狀況一堆,有的都在喊倒了,他就這麼丟了不管,總是太沒責任了。」
「也是,听說因為多項生意有問題,穆少爺又無心處理只能賠錢了事,但府里的錢都花光了,搞得現在債台高築,還利滾利的,麻煩大了。」
「我昨天听說,其中有一名與穆少爺私交甚篤的友人己承接了這些債務,並入住穆府,大有接收穆府及旗下生意的態勢。」
「那可怎麼辦?屆時會不會沒有找到妻子,又將穆家搞垮了?那穆家兩老回府後,不就無家可歸了?唉,偏偏皇上又微服出巡,沒人能幫穆家了……」
幾個奴才在花園一角輕聲交談著,沒想到竟讓管事听到了。
「你們幾個事情做完了沒?還敢在這里碎嘴!萬一要是被穆少夫人听見,動了胎氣,皇上怪罪下來,你們都得吃不完兜著走!」管事怒道。
「是,是!」
一時之間,眾人嚇得連忙干自己的活兒去了。
然而,誰也沒發現,亭台後方藏了一抹身影。
倪杏兒的心弦緊繃,臉色蒼白。
怎麼會出這麼大的事?在這當下,元煦還出走去找她,什麼叫找不到她,今生就不回穆府?他的責任呢?他為什麼不好好守著碧雲公主就好?
不行!她再不出面不行了,倪杏兒雙手抱著已有五個多月的肚子,嘆了一聲。
寶寶,我們可能得先回家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