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到中途就停了,尹蝶兒收起傘,甩掉傘面的水,就算極為小心,仍不免濕了鞋,裙擺一片泥濘。
近了久違的家,相隔頗遠的鄰居吳大嬸遠遠就看見她輕巧走來,半驚喜半訝蒸發量的走上前。
「蝶兒,你怎麼回來了?我听你爹說你被許了漢璃城的總指揮,人家還把你爹接了過去一塊兒照顧不是?」
尹蝶兒笑了笑,猶豫該怎麼回答。
「還是有啥東西忘了回來拿?」吳大嬸自問自猜,「就算有東西忘了也不用拿啦,咱們都是窮苦人,家里哪有啥好東西,不過是帶去佔地方。」
「不是……」她咬了咬唇,「吳大嬸你誤會了,我沒許人家……沒許……」她搖搖頭。
「啊?怎麼跟尹老爹說的不同?」
「是我爹誤會了。」
「那你爹呢?」
「過兩天會接他回來了。」
「噢。」吳大嬸頓了頓,試探的壓低嗓音,「該不會被休了吧?」
她失笑,「根本沒成親,何來休離?」
「真是這樣?」吳大嬸生活苦悶,難得有八卦可听故興致勃勃。
「的確是這樣。」但尹蝶兒可沒興趣煲八卦粥。「我先回家了,很久沒回來,恐怕髒得不能住人了。」
「好吧!那你先回去。」吳大嬸想想還是認為事情沒那麼簡單,「你真的……跟那個總指揮未成親?」
「真的!」她面容嚴肅,斬釘截鐵頷首,接著又笑道,「若我真的嫁給那麼好的人家,早就敲鑼打鼓公告周知了,哪會這樣默默無聲的!」她一派豪爽的拍上吳大嬸的肩,「真有那機會我也想嫁啊,呵呵……」
「那不然為啥你爹會被迎去城里住?」
「就一些誤會嘛。」她嘴邊的角度撐得累了,「我真的得回去整理屋子了,要不天黑了,啥都看不見,就只能睡在灰塵里了。」
「好吧好吧!」都第二次逐客令了,再不走就顯得不識相了。「那你整理吧!」
吳大嬸一走,嘴角的微笑就垮下,推門進入久違的家,一陣塵煙漫上,害她狂咳不已。
掏出手絹掩住口鼻取代口罩,傘擱于大門旁,她在外頭繞了一圈終于找到一把半壞的掃帚,與未比家中家具還要干淨的抹布。
幾日的大雨讓屋外的陶甕都裝滿了水,她汲了一盆,賣力的擦起桌椅來。
好不容易將家具上頭的厚厚灰塵拭淨,轉身欲拿掃把入內掃地時,突然听到紛沓的腳步聲自屋外傳來,回過身,就見三名男人將窄小的大站擋住,眯著眼,似在打量。
她下意識倒退了數步,直到臀抵著桌沿。
這三人她沒見過,不是附近的居民,而且他們腰側是不是系著凶器?
吞了口唾沫,她大膽的問,「何事?」
為首的男人膚色黝黑,兩頰凹陷,唇薄得一咧開就見不著,讓他的面相看起來十分苛刻。
他踏入屋內,左右觀望,「姑娘,只有你一人?」
「還有我爹!」再蠢也知道不可坦白。
「你爹在哪?」
「他在屋後。」
首領下頷朝外點了點,押後的那個人會意,出外巡視。
完了!尹蝶兒冷汗直流。
他們該不會是流匪的余黨吧?
現在流匪被各地官兵圍剿,四處竄逃,她該不會很倒霉的一回到家就踫上了?
「如果你們要錢的話,我們只是一般佃戶,很窮。」
「哼!」來人冷笑,「沒錢還有別的東西啊!」兩人欺近。
「你們……」她繞到桌後去,「想要女人也該挑一下吧!」
「挑?」兩人對視一眼。
「至少要挑好一點的吧!」
兩人聞言哈哈大笑,「只要是女人就好,誰管她好不好!」
巡邏的男人跑進屋,「老大,沒看到其他人!」
「我就知道!」首領哼哼笑。
「老大!」二男道︰「你先上,我們幫你壓著!」
「這女人那麼瘦弱,哪需要三個都出動,你們就先在旁邊看就好!」
冷汗一滴滴落,可恨有這屋子沒有另外一道門,唯一的出路就在他們身後。
尹蝶兒抓起一把椅子,顫聲威脅,「別過來!」
「你叫我們別過去,我們就真的不過去嗎?」三人張狂的笑。
「再過來我就尖叫!把人引來,你們就……就逃不了了!」
「叫啊!來一個我殺一個!」男人拔出亮晃晃的尖刀,「怎樣,快叫啊!看誰敢來救你!」
椅子擋在胸前,尹蝶兒小臉面如死灰,驚懼的淚水積滿眼眶。
首領一腳踹掉礙事的桌子,轟然碎裂的聲響幾乎快將她的心髒一塊兒轟碎。
她大大的抖顫一下,男人們已將她包圍。
「滾……」她無力的威脅。
「滾去哪啊?」
「滾!」尹蝶兒抓高椅子,打向為首的臉。
為首的沒料到她竟然膽敢來這麼一下,被砸個正著。
「老大!」
尹蝶兒趁他們疏于防備的瞬間,趕忙找了空隙要逃,誰知才逃到門口,就被抓住領子揪回,直接摔上了地面,首領更直接跨坐在她身上,抬手就是狠戾一巴掌。
「混帳女人,敢打我!」他被打得頭破血流,半張臉都被血染濕了。
既然已經逃不掉,那她就罵個過癮,若被強上,她就咬舌自盡,死也不要受到侮辱!
她的身子不要被「他」以外的男人踫!
死也不要!
「婬徒!惡棍!有種就不要欺負女人!只會欺負弱小算什麼英雄好漢!強暴女人,豬狗都不如!」語罷,朝他吐口水。
「賤女人!我割掉你的嘴!」首領舉高刀。
刀尖閃爍利光,她緊緊閉上眼,撇過頭去。
橫豎都是死路一條,不如她自己來!
舌頭伸置于兩齒之間,狠狠咬下時,一道冷聲響起。
「那我先取你的命!」
首領都還來不及回頭,另兩名男子也未看清楚來人,就見首領已身首異處,自斷頸處飛濺而出的紅血染紅在場眾人。
「啊!」另兩名男人驚恐才出口,下一瞬就沒了聲息。
推翻還坐在必蝶兒身上的尸體,方略一把將她拉起,袖口擦拭小臉上的血跡。
「混帳!你跟了我這麼久,焉不知此時城外仍危險,你跑回來干啥?」他快……不,是已經氣炸了!
是怎樣的人可以一會讓人上天堂,緊接著又將人踹入地獄?
才說喜歡,又給他訣別書,害他在雨中瘋狂找人!
尹老爹那兒未見人影,她最近愛去吃餅喝涼水的絛芙園也未看到人,整座漢璃城幾乎快被他翻過一遍,才想起她有可能回來老家。
沒想到才近門,就看到她被三個男人包圍,其中一個還壓在她身上!
「他娘的他娘的他娘的……」方略氣到快喪失理智,又不能直接扁她一頓,只能拼命罵髒話。
尹蝶兒望著他好一會,驚懼的魂體才回籠,小手緊抓著他的胳膊,簌簌顫抖,小臉蒼白如紙,淚水滂沱如雨下。
「會怕了?現在才會怕?剛才還很勇敢的罵匪賊不是?」
「一直……都很怕……」嘴唇顫嚅。
她怎麼可能現在才怕!
打匪賊一進屋,她就嚇得快暈過去了,男體壓上她身時,天地根本是崩裂,眼前已無半點色彩。
「很怕還能罵人?」
「罵力甸……」舌痛讓她講話變成大舌頭,只好講慢一點,盡力清晰些。「罵一點……回本……至少不給……白欺負……」
他啼笑皆非,又好氣又好笑,不曉得該說啥好。
這丫頭……這丫頭怎麼可以如此嬌弱又強悍?
「笨蛋!」見她嘴上還有血,拇指不悅抹去,不想那男人的血沾上她柔女敕的唇,孰知才抹掉又溢出,他這才發現不對,連忙扳開小嘴,驚見里頭一片紅。「你咬舌?」他的意識空茫了一下。
若他沒及時趕到,她會咬舌自盡?
「死也不……不給欺負……」
「混帳!」她該不會死掉吧?
他一時之間竟然六神無主起來了!
大手貼著額,方略整個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沒有……很嚴重……咬破而已。」不過真的好痛。
還好他來的早!方略重喘一聲,忙將她抱起。
「回去找陳大夫診治!」
他站起身,地上的尸體害她踉膾了一下,他火大一腳踹開,她則小臉緊貼在他的胸口,不敢看那些死尸。
「我們走!」到了門口,竟然又被門檻絆了一下。「混帳!」他怒吼。
他覺得他的體內好像 什麼,害他整個人都變得虛浮,連雙腿都不太能掌握了。
「方田各,我覺得……你比較……需要診治。」他看起來怪怪的,完全失了以往的沉著。
方略怒瞪她一眼,「罪魁禍首閉嘴!」
「我害了……你……什麼嗎?」
她那茫然的模樣教他更氣,二話不說,俯首吻上沾血的唇,弄得自個兒也唇上一片紅。
「以後若敢未經我的允許擅自離開,我就把你兩腿都打斷,一輩子都下不了床!」氣死了!腳一痊愈就開始作亂,四處亂路,害他找得要死!
「我信上寫……不用……」不用再對她負責任……
「閉嘴!」再提那信,他先把她嘴縫起來。
他火氣很大啊!尹蝶兒微鼓起雙頰,忍耐著不再發言,免得掐斷他最後一條理智線,到時後果不堪設想。
她可不想當真躺在地上變尸體!
舌頭都破了,還這麼愛說,非把他氣死不可嗎?
拉過系在門外的駿馬,方略抱著人利落上馬,快馬疾馳回城。
尹蝶兒的傷其實不重,只是流了很多血看起來嚇人而已,不過為了治療,她的嘴里塞了一些草藥,完全無法說話,而方略似乎是看準這小女人再也不能回嘴,拉過椅子一坐下,大張的兩腿像是將坐在床上的她的兩條細腿給夾起來了。
這情景以前好像也有發生過,尹蝶兒模模糊糊的想著。
「這東西!」信紙在她眼前抖開,「你寫這啥東西?事已至此,才想當個悔婚新娘嗎?」
「唔唔……」她指著信紙又指了指他,然後搖了搖頭。
「看不懂!」他很直接的否定她的「手語」。「我都要了你的身子,這責任還能不負嗎?你除了我以外,真的不可能有人要了,你說我還能拋棄你嗎?這種事我做得來嗎?」
小手貼上胸口,螓首搖了搖——我無所謂。
他挑眉,「看不懂。」
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尹蝶兒眼瞄向放置紙筆之處,縴指指了指。
「想干嘛?」
她用點力指了指,做出寫字的動作。
「想用寫的?」
總算懂她的意思了!她連忙點頭。
「不準!」
不準?她愕愣。
這是不給她溝通的機會嗎?
他翻過紙面,快速瀏覽過一遍,「我知道你要寫啥,我不準你寫!」接著,他將信紙撕毀,方正的臉逼近縴巧的臉蛋,「你不是喜歡我嗎?那我娶你該是正合你意才是,留信逃跑是哪來的把戲?」
貝齒咬著女敕唇,小臉暈紅。
她信上寫得那麼清楚了,他應該明白才是,為何又要逼問她?
「蟲兒。」
她惱怒抬首,鼻尖恰恰摩擦過他的,她慌忙退後,巨掌看準她的下一步動作,直接扣住後腦勺,讓她無法動作。
「別以為我真不清楚,」巨掌貼上她被甩了巴掌的左臉腫脹處,「你自覺配不上我。」
她訝然抬首,在接觸他那雙深邃黑眸時,又速速低下頭去。
「你現在真的不美,我也不否認一開始的確是因為傷了你故要負起責任,但也因為你沒有美到瞎了我的眼,所以我才能看出你更多的好處。」
這……這叫做他覺得她有內在美嗎?尹蝶兒稍稍抬起眼。
被她搶先就已經讓他覺得男子氣概盡失了,怎麼可以又讓她覺得他是接著她的話說呢!
打死不干!
長睫訝異抬起。
他是說真的嗎?
「我可是真心的將你當成我的妻,城主大人那邊也都曉得了,你敢再逃跑一次,我真的會打斷你的腿!」厲眸閃著「說到做到」的決心。「田各最不能失的是面子!你最好記住!」
他咬牙切齒的模樣,狠勁十足,足以讓小朋友晚上噩夢作足,就連死都不怕的她也非常害怕他真的動氣,那五官突出的臉一旦變臉,實在可怖,無怪乎護衛們都十分懼怕他,但這會兒,她卻只想笑。
這次,不是她單相思了嗎?
即便她不出眾,她的身材外形未符合他的喜好,可他還是欣賞她、喜愛她,願與她一生共度?
就為這「喜歡」二字,她覺得她可以義無反顧了!
就算他家中尚有其他妻妾,就算她不見得是正室,更或許將來他會喜歡上他人,但這一刻,他是屬于她的!
一個喜歡她的男人!
而她也喜歡著他!
兩情相悅呵……
她偏首,尋著他的唇柔柔印上。
輕柔的唇印,猶如結婚證書上的印章,她願將此生托付給眼前的男人,即便生病殘廢,亦不離不棄。
她的主動獻吻,讓他有些不悅挑眉。
他不太喜歡女方主動,他喜歡掌控權握在自己手中,不過就像她平日會同他頂嘴,而他也意外斗得頂開心,偶爾出軌的行為其實也沒那麼糟嘛……
捧起粉頰,張嘴想含入她兩片柔軟,一陣濃厚的藥草味襲入鼻尖,下一瞬,她嘴中的草藥就被推入他口里了。
「呸!」他立刻轉頭將草藥吐出。
「不能說話……真難過。」一直都是他在說,這樣她很沒人權耶!
「舌頭都受傷了,還不安分點!」他反應太快,將草藥吐在地上,又得去找陳大夫拿藥了。
尹蝶兒拉住起身的他衣袖下擺,「不是很重的傷,不敷草藥沒關……沒關系……」
「沒關系?」
「沒關系。」
他霍地抬高她的臉,舌尖鑽入小嘴,直接頂上舌面的傷處。
「啊!」她痛得大喊,掙月兌箝制的手。
「會痛喔?」老是不分,敷個藥也不乖乖的,就愛自作主張。「我去拿草藥!」
到了門口,他像是看出她想跟上的意思,回過身指著她,「乖乖坐著。」
她有些無奈的再將貼上床。
「我沒回來前不準亂動。」
「好。」她敢說不嗎?等等又被威脅打斷腿!
得到允諾之後,他才安心的走了。
她放松腰力,整個人側躺在床,回想起今日的經歷,不寒而栗,緊緊抱著棉被,將臉兒埋入。
要不是他來,後果不堪設想……
那個男人壓在她大腿上的重量不知怎地揮之不去,即使過了好一段時間了,她還是有錯覺他仍坐在她身上。
好可怕……
猛然有人推了她臂膀一下,她驚跳起來,縮到床角去。
拿了草藥回來的方略匪夷所思的盯著她。
「是你……」她松了口氣。
「怎麼了?」她該不會表面泰然,其實還處于驚嚇狀態吧?
「沒有……我……剛剛那人……壓著我……那種感覺好像還在……」
溫暖的雙臂將她摟了過去。
「有我在,誰都不能對你怎樣。」
「嗯。」她輕輕點頭,依偎得更緊。
「把草藥含入……」
「等一下……我有問題要問。」她抬手擋在他掌前,「如果你也是……喜歡我……當時為何……突然離開?」
他目一瞠,靠蠻力將草藥塞入她嘴中。
「唔唔唔……」他還沒回答耶!
他才不要告訴她,他是上了城牆,冒著雨,對著天空發瘋!
那有違男子氣概!
她十分不平的鼓起雙頰。
「來吧!」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我幫你消除那賊人的錯覺。」
她想要的是一個答案,這種事可以稍後再做啊!
「唔唔唔……」她抗議,可抗議在他眼中是無效的,凡事都是他說了算!
他利落的月兌掉她自上的衣物,唇舌與手指靈活的逗弄她身上的每一份敏感,那易感的身子很快就顫抖起來,小嘴申吟出似泣般的嗚咽,沒一會兒,就暫時忘了她剛極欲得到答案的問題,沉淪巫山雲雨的歡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