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要當瘦子……」
一陣突如其來的疼痛將她驚醒,眨了眨眼,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
她的睡癖不好,摔下床也不是第一次,卻是第一次摔得這麼疼的,疼得好像直接摔在骨頭上似的。
「我的媽呀……」不知為何全身無力的她拼了老命才能讓上半身離開地面,兩手搭上床,剎那間,她的視線闖入不該有的東西。
「好瘦的手喔……」她喃喃道,「怎麼有人可以瘦成這樣呢?好像得厭食癥的名模……」
咦?那兩只骨瘦如柴的手是不是連在自己身上啊?
不可能啊!她的兩只手可是很給它肥女敕女敕,跟蓮藕差不多呢,哪有可能瘦成這種皮連骨、骨連皮,中間模不出半塊肉!
可是她動的時候,手的確也跟著動了啊……
捏捏看好了……
「唉唷!」她大叫一聲,「好痛!」
沒有脂肪的保護,直接捏在皮上,直接疼得眼淚都要掉了。
「哇靠!不會吧!我不是跌一跤嗎?是跌躺了十年還怎樣?怎麼會瘦成這個樣?」
該不會她「曾經」變成植物人了吧?所以才會營養不良到瘦成皮包骨?
她幾乎是驚喜的看著自己只剩下兩把骨頭的手,從如雞爪的手指一路看到兩指就可輕易圈的上胳膊,鎖骨突出的雙肩,還有……
「胸部呢?」模了模,「我的C罩杯咧?」她的80大C呢?
阿哩咧,這麼平是怎樣?根本是木板一塊嘛!
肋骨凹凹凸凸,害她差點就忍不住彈起琵琶來了!
別看她長得像顆包子,好歹她也是國樂社的一員,琵琶、古箏都難不倒她,有次國樂社演奏時,社長突發奇想在她前方放了張簾子,完全遮住她的身影,那次表演結束後,竟然冒出了一堆粉絲追求信。
「若你生在唐朝就好了。」社長一臉扼腕,「求親的庚帖必定可淹沒整間屋子!」
她听了刺耳,但還是裝瘋賣傻的假裝哭倒在地,一臉哀怨,惹得眾社員哄堂大笑……
不過現在她可走運啦,變成理想中的瘦子,胸前沒肉也沒關系,反正現在的內衣很神奇,nubra「更是可使平地成山」,要造出兩個小土堆還不容易!
哎呀……她瘦了呢,而且還好瘦好瘦呢,果然是天從人願啊!
不過瘦成這種非洲難民模樣,連她自個兒看了都膽戰心驚,還好依她的易胖體質,只要狂嗑個幾餐飯,就可變成超級無敵大正妹了!
喔呵呵呵呵呵……屬于她的時代就要來臨了!
阿哈哈哈哈哈……
突然,胃部一陣緊縮——
「啊啊啊……胃好痛……」像誰拿刀在刺似的,整個發起疼來。
她的肚子……好餓喔……餓到好痛喔……餓到她全身無力,餓到喉頭有胃酸在冒,幾乎快將她的聲帶腐蝕了。
「巴豆邀……」她趴在地板匍匐前進,粗糙的質感幾乎磨破皮。
這是哪門子的地板?這麼粗糙,一點都不光滑,上頭還有不少沙子,不曉得多久沒吸塵了。
哪家醫院這麼不注重干淨?
不悅抬首,屋內的景象讓她渾身僵凝,腦中一片空白。
這……這是在電視里頭才看到的破舊屋子吧?
用家徒四壁足以形容的破屋子啊!
屋牆怎麼看都像是用土砌成的,破破爛爛,恐怕台風一來就直接垮掉!
屋內放置的家具破爛斑駁,有的缺角、有的缺腳,甚至有的衣箱還少了抽屜,就連她剛躺的床都搖搖晃晃,地震不用來就可能整個傾壞了。
這是……哪里呀?
一雙著青布鞋的腳忽然出面在震驚不已的她眼前。
「女兒?」來者聲音蒼老,而且還在打顫,顫得她未听清楚前面那兩個字是啥。「你活過來了?」
那人霍地蹲下,將她拉起仔細審視,老淚唰地滑下雙頰。
「你哪位啊?」請不要半路認女兒好嗎?
「女兒啊!」那一把將她摟入懷中,臂下夾的東西掉落地面。
那是……草席嗎?
「喂!不要亂抱!」她以為她的聲音很大聲,其實根本含在嘴里,她以為她有能力推開那男人,但其實連掙動的力氣都沒有。
「爹還以為你死了!」男人哭得涕淚縱橫,「都是爹不好,爹沒發現你都將甘薯讓給爹吃,自己吃得好少,才會一著個涼就差點沒了!嗚嗚嗚……都是爹的錯!」將她拉開用力審視一會,確定女兒真的還活著,尹老爹激動的說︰「爹現在去煮東西給你吃,等爹喔!」說完,放下她走了。
他在說什麼啊?她一整個有听沒有懂。
不過有東西吃,耶!
她實在餓得頭發昏,趕快把東西端來給她吃吧!
她餓到連爬回床上的力氣都沒有,只好繼續坐在地上,頭靠著床等待。
等啊等,等啊等,她好像聞到烤東西的香味,好香好香,香得嘴更饞,胃更痛。
過了好一會,尹老爹又出現了,拿出兩根比她皮包骨手臂還細瘦,長度大概僅有中指長,表皮是紅色……她偏頭研究了一下。
地瓜?
她從未看過如此營養不良的地瓜!
「女兒,快吃了吧!吃了人就會好了!」老者將熱燙的地瓜塞到她手中,燙得她差點手指起水泡。
雖然這地瓜小得連嘴都塞不滿,但她實在餓極,還是把它吃掉了。
說實話,這地瓜還真不怎麼甜,香氣全都是火烤出來騙人的,可是人在肚子餓的時候,就算樹皮都能啃了,營養不良的地瓜總好過干扁的樹皮。
她三兩下就將地瓜吃掉,可這樣還是不覺得飽。
「我還是很餓。」她嘆氣。
雖然餓,不過至少多了些許力氣,說話聲音也大聲了點。
「還餓喔?」尹老爹短暫躊躇了一會兒,「那你等等,爹再去後院挖。」
他干嘛一直自稱她爹啊?
她爹跟她一樣,也是圓嘟嘟的,徐家一家都豐腴,所以她會長得像顆包子,也是遺傳的呀!
男人跑了出去,她因為好奇也跟了出去,才跨出門,眼前的景象更是讓她震驚到眼發直,嘴大張。
這是哪里呀呀呀呀呀……
眼前景象頗為荒涼,風一吹就夾帶起陣陣風沙,害她差點張不開眼。
附近有幾戶人家,外表均跟她身後的房子差不多,都是土砌的小小破屋子,一看就是窮人所居,最可怕的是,這些人都穿的很古代,讓她有種掉入「戲說台灣」布景的錯覺。
她被拉來拍戲了嗎?
不可能啊!她又不認識半個演藝圈的人!
用力捏了臉頰一下——
「痛!」忘了自己已經沒幾兩肉,未衡量力道,痛得她直掉淚。
這不是夢……
這真的不是夢!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蹲在突起的土堆旁,蹲在半個月前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看起來蒼老,其實只有四十出頭的中年大叔旁邊,看他費力的挖著藏于地下的地瓜。
經過半個月的時間,她終于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現實——喔耶!她穿越時空了呢!
喔耶個頭啦!
她不過是丟顆包子——這還是她活了十九年來頭一次浪費食物,目的也不過是想變成像江怡菡一樣的瘦子罷了——老天爺竟然這樣惡作劇,讓她穿越到一個正在發旱災的時空。
時值秋末,天氣微寒,耳邊呼嘯的秋風夾帶冬季即將來臨的氣息,但她身上的衣物還是很單薄,加上渾身沒有半點脂肪幫助御寒,讓她冷得直發抖,光是這樣顫抖,不曉得又消耗掉多少熱能去了!
差點忘了說,這個中年大叔是她穿越時空之後的女孩的父親,姓尹,而她是他的女兒,當然也姓尹(廢話),還有個很詩意的名字,叫尹蝶兒。
蝶兒呢,翩翩的蝴蝶,多美啊!哪像她的本名——徐小文,幼稚得要命,以前還常被男生嘲笑,戲喊她小蚊子小蚊子,還說從沒見過這麼龐大的小蚊子,每一次都把她氣得火冒三丈!
所以她決定以後她就叫尹蝶兒,她要把徐小文這個名字拋棄了!
言歸正題!
因為天氣干旱,農作物歉收,身這佃農的尹老爹辛苦耕種出的糧作全都被地主收走了,連一片菜葉也不給,還好他們平日亦在自家後院耕了小塊地,種了旱作甘薯——因為水分不足,所以都瘦瘦小小的——才不至于完全沒東西吃,等著活活餓死。
不過,其實尹蝶兒已經餓死過一次了,要不是老天爺為了「懲罰」她人在福中不知福,尹老爹想方設法弄來的草席就不會是鋪在床上睡覺用了。
嗚嗚……她只是丟顆包子,有必要讓她餓上這麼久的肚子嗎?
她只是因為失戀發願要當個瘦子,有必要真的讓她變成一個皮包骨嗎?
這個「包子的逆襲」會不會太過火了啊!
干脆把她丟到地獄去上刀山下油鍋,說不定還能圖個痛快,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啊!
嗚嗚……她想念她真正的爹啊、還有娘啊,還有好是跟她搶東西吃的哥哥姐姐們啊!她死的時候他們一定很傷心難過吧!
因為一顆包子而死掉,真的好冤好冤好冤啊!
她發誓,她以後絕對不會再浪費食物,老天爺讓她回去二0一一年吧!
她衷心祈求,雙眸緊閉,過了好一會張開眼來,入目所及還是一片荒涼。
唉,都半個月了,她原本的身體說不定已經火化了,想回去也沒身體可依附了。
嗚嗚嗚……現在的她也只能寫個慘字啊……
看尹老爹挖了老半天仍挖不出個東西來,她不由得擔心會不會以後連地瓜都沒得吃了?
不過吃了這麼多天的地瓜,而且一天只能吃一餐,真的好苦也好膩喔!
啊啊……她果然餓了半個月還是不懂得什麼叫惜福,什麼叫知足,有東西吃還挑三揀四的,可是……可是習慣吃美食的她,真的真的受不了每天只能吃營養不良的地瓜過日子啊啊啊!
「爹!」她一向很能隨波逐流、順應情勢(其實是懶得對無法改變的東西做徒勞無功的掙扎),這聲爹喊得很理所當然。「我們家沒有別的東西可吃了嗎?」要吃營養不良的地瓜吃到何時啊?
「有甘薯啊!」他還在挖,挖挖挖!
「我是說,除了甘薯還有別的可吃嗎?」
「沒有了!」
「那……我們能不能拿甘薯去跟鄰居換點別的啊?」
「鄰居也是吃甘薯啊!」
尹老爹完全未去猜想女兒問這些問題是為何,他的神經很大條,又遲鈍,所以才會對女兒幾乎東西都沒吃,大都留給他一事,直到女兒掛了才發現。
故女兒返魂之後,他也沒去懷疑為何女兒似乎變得比較多話,語調啥的也有些怪異,反正只要女兒還活著,就算她傻了,他也會心甘情願將她養著。
不會吧!連鄰居都吃甘薯?尹蝶兒好想直接拿塊石頭敲昏過去算了。
就沒人種點別的東西嗎?
尹蝶兒捂著臉,直接來個「孟克的吶喊」。
「那……有沒有辦法去弄到別的食物啊?」她繼續做著垂死的掙扎。
她本來就不愛吃地瓜,為了現實不得不啃了半個月,此刻的她真的很想干脆直接餓死算了!
「嗯……」尹老爹停下挖掘的動作,很用力的想了好一會兒,「離我們這兒最近,而又未受到旱災重大影響的……大概就只有漢璃城了吧。」
「那里有其他東西可吃?」尹蝶兒雙眸發亮。
「對啊!」尹老爹嘆氣,「唉,如果咱們也住在漢璃城就好了,听說那兒的百姓至今還有大米可吃呢!」所以現在變成流匪的重點目標了!
「大米……」她在流口水了。
香噴噴的白米飯啊……
現在若有人肯給她米飯吃,她絕對可以一口氣吃下五大碗!
「還有肉可吃呢!」
「肉……」她吞咽了兩口唾沫。
雞肉、牛肉、豬肉、羊肉、鴨肉……不管何種肉都好,就算只有一口都好,滿足一下她的垂涎吧!
「水也滿充裕呢。」
天!她好想洗澡喔!
可憐他們現在連喝的水都十分寶貴,一天只能喝一點點,皮膚干燥得都要長皺紋了!
「啊!挖到了!」尹老爹興奮的拉出地瓜,「女兒,有飯吃了!」
「爹!」尹蝶兒一把搶過那幾條營養不良的地瓜,「這些我拿去換米跟肉,你告訴我,漢璃城往哪走?」
尹蝶兒走了老半天,走到她餓得快暈倒,終于走到漢璃城,可沒想到守城的護衛竟不讓她進城,直接將她攔下。
「你不是漢璃城的人。」護衛阿元手上的長槍直接橫在她面前。
這女人長得瘦干巴,臉兒尖,眼瞳因為臉頰凹陷,大得好像快跳出眼眶了,黑黑瘦瘦小小的,漢璃城可沒這種長得餓死鬼樣的人。
最近流匪越來越猖獗了,豐饒的漢璃城是最主要的下手目標,胡須嚴格把關,避免被流匪乘隙進城,造成居民生命上的危險。
「我是拿東西來換物的。」尹蝶兒拿出地瓜。
「你要拿這來換?」阿元瞠直眼。
「對啊!我想換點米跟肉。」
「哈哈哈哈哈……」一群護衛哄堂大笑,「這種東西,連一粒米都換不到!」阿元輕佻的撥了撥跟主人一樣瘦巴巴的地瓜。
「為什麼?」尹蝶兒最討厭被人嘲笑了,她所得鼓起薄薄的雙頰,「同樣都是吃的東西,為什麼不能換?」
「這種營養不良的甘薯,才沒人想換!」另一名護衛搖頭訕笑,「給狗吃還差不多!」
他竟然說這地瓜只能給狗吃?這是暗指他們這些餓得半死的災民是狗嗎?
「你什麼意思?」尹蝶兒勃然大怒,「我們平常可都是吃這些果月復……」
「有流匪來襲!」突然有人騎著馬沖了來,音量大如雷,轟得尹蝶兒耳朵嗡嗡作響,「進城關門!」
那匹馬直接往尹蝶兒的方向沖過來,高大的駿馬上頭坐著一名虎背熊腰的男人,氣勢凌厲,嗓音宏亮,她整個人傻眼,呆在原地動也不能動。
馬上的人似乎沒瞧見她,倏地拉停馬韁,駿馬抬高腿的時候,一腳將瘦弱的她踹得老遠,空中翻轉了三圈才落地。
才剛覺得自己像只蝴蝶翩翩飛在空中,下一秒,她就痛到連呼吸都喘不過來。
她的身子仿佛變成竹子,斷成了好幾截。
她勉強撐起身,想為自己討公道,突然听到一聲——
喀啦!
什麼聲音?
聲音入耳後,緊接著是爆裂似的疼痛,她勉強咬牙往痛源處望去,這才發現她的左腳很不自然的扭曲,比特技表演都還神奇。
靠!骨折?
她骨折了?
這營養不良的身體果然伴隨著骨質疏松癥,竟然摔個一次就骨折了!
「喂……」好痛!全身上下無一不痛,痛到眼淚狂飆!「踢我的人……喂……」痛到快死人了!
她吃力的喊著,但騎馬的男人渾然未覺,指揮著守城護衛入城,甚至城門還緩緩關了起來。
不、會、吧……
傷了人,竟敢駕「馬」逃逸?
而且目擊者這麼多,竟然沒有半個人替她發個聲?
全身痛得要命的她無力躺在地上,貼地的耳听到了奇怪聲響,大地好似被啥給震動了。
張眸,遠處似乎有煙塵揚起……
剛才那個「凶手」是怎麼說的?
有流匪來襲?
她知道流匪,前不久也活動過他們村莊,不過因為他們村莊實在太窮了,流匪洗劫不到什麼東西,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陳大叔為了守護一塊破玉,還被殺了!
她跟尹老爹有幸逃過一劫,沒想到隔沒幾天,發現將她遺漏的老天爺,又回頭來找她了。
也好,就讓她掛了吧!
在這時空實在活得太辛苦了,吃不飽、穿不暖,生命如螻蟻一般,半點人權也沒有,死了也不足惜……
剛闔上的大門忽然又開啟,那騎著馬的男人快速奔出,而且又是直直朝她方向奔來。
她凜著心,寒著脊,僵望著奔馳的馬兒,心想這男人該不會發現未踢死她,所以要來個最後補馬吧?
就好像沒良心的肇事者,發現人沒死,還掉轉過車頭壓個兩三遍,確定人死透了才行。
眼看著馬腿又即將踢上她,她連忙閉緊雙眼……
啊啊……果然又被踢了,她感覺自己又像彩蝶一樣翩翩飛舞在空中……飛……飛啊飛……
咦?這也飛太久了吧?
張開眼,赫然發現那男人竟然離她不遠,粗壯的手臂繞過她的腰,她整個人懸空,像個米袋一樣被他抱在身側。
天!她驚喘了口氣。
這男人近看才發現他有多高壯,她猜測若是兩人站在一塊兒,她有沒有及他肩頭都是個問題。
男人抱她就像抱只小狗一樣,而且只靠一條臂膀,神態輕松,若是想整死她,八成靠一只手指就行了吧……
馬兒顛得厲害,粗臂又壓著她空蕩蕩的胃,她難受得想吐,頭發昏,全身上下又無一不痛,沒暈過去還真是奇跡了。
男人將她拎回城里,後頭城門再次關上。
入了城後,馬蹄緩下,男人將她放到地上。
骨折的腳一觸地,她就痛到哀號,昏沉的意識倏地清醒大半,納悶的男人直接以五指拎著她的後領,將她拎到半空中審視。
方略從沒見過這麼瘦的女孩,瘦癟癟的,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二歲左右吧!
她瘦得兩頰凹陷,顴骨高聳,渾身皮膚蠟黃,跟泥土沒兩樣,加上人又瘦小得毫無存在感,無怪乎他根本沒瞧見她,就連馬兒踢到,他也無感,要不是阿元提醒他踢到人,他還真從頭到尾都沒察覺。
她的樣子實在很慘,左腳不自然的往外折——他猜是骨折了——全身多處擦傷,手肘有塊皮隨風飄啊飄,額際還有血持續在流,血與土混合在一起,讓那張本來就不好看的臉看起來更恐怖了,活像自墓地爬出來的活僵尸,而她手上那很堅持死抓著不放的甘薯,看起來還比它主人好上許多——至少有肉。
他將她帶到負責醫護傷兵的大夫那,將人交給他後,就走了。
陳大夫是營地內的駐醫,醫術一般,對于皮肉外傷較為擅長,平日護衛的大小傷皆由他診療,可饒他行醫多年,也沒見過如此嚴重的傷勢,更讓他匪夷所思的是,這瘦干巴的女孩竟然還醒著。
就算是一般人也不見得忍得住啊!
「你剛被馬車壓過嗎?」
雖不中亦不遠矣了!
尹蝶兒痛得渾身打顫,眼淚狂飆,哪有辦法回話。
「姑娘,你忍耐一下,我幫你瞧瞧。」
大夫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她身上的傷處理好,光是消毒,就讓她痛暈了好幾回,更別說將骨頭拉回原位時,她幾乎以為她死定了!
可她活下來了!
她瞪著天花板,心想,她真是比蟑螂還耐命,都傷成這樣了,還能活著。
以後她再也不上漢璃城了,她咬牙暗想。
這里的人都沒天良,個個吃得高高壯壯,肚子飽飽,卻歧視她的地瓜,還說這種地瓜只有狗會吃……
那不是把她當成狗了嗎?
她寧願餓死,也不要遭受歧視!
「混蛋……」眼皮重的她喃喃囈語,「我不是狗……不是……」
因為疼痛,讓她睡得不安穩,狂作嚴禁,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未受傷者的左頰,張眼,一張大特寫猛然將她游離的神魂全都召集回來。
她認處這張臉,就是將她踢得半死的「肇事者」!
他不是什麼帥哥,跟英俊完全搭不上邊,卻有著讓人印象深刻的突出五官——眼大,鼻挺,就連嘴巴都很大,臉形方正,下巴蓄胡,她猜她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張粗獷的臉龐。
「是不是你帶來的?」就連嗓音都很低,低到像直接槌撞她的胸口。
他兩掌就撐在她頭顱兩側,臉壓低,不到三十公分的距離,加上他那一靠近就更具壓迫感的五官,讓她感受到非常大的壓力,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帶來的?
他是指地瓜嗎?
怎麼,又要嫌棄她那營養不良的地瓜是給狗吃的?
「對!」她咬牙,「怎樣?」
大眼微眯,迸出危險的光芒,「很好!你完了!」
什麼完了?她有大難臨頭的預感。
方略直起身,「大夫,這小鬼可以用刑嗎?」
用刑?尹蝶兒渾身發冷。
她不過是想帶地瓜來換個米或肉,這也要用刑?
這犯了哪條法?
「啊?」一旁打盹的陳大夫抬起頭,「什麼?」
「我說這小鬼可以用刑嗎?」
「這……」陳大夫面有難色,「這不太好吧!她傷得很重呢!」
對啊,她傷得很重耶,命都去了大半條了,他還想干嘛?
更何況他還說她是小鬼耶——這薄板身子跟矮個的確是像個小孩子沒錯——有什麼天大的仇恨要去對一個受重傷的小孩子用刑啊?
這男人有沒有良心啊?
懂不懂「同情」兩字怎麼寫啊?
若不是她傷重得連剛剛那三個字都用盡力氣才說得出口,她一定跟他爭論不休!
喔……好痛好痛!痛死人了!
拜托,給她一顆止痛藥吧,她痛得快死掉了!
「傷得重才好!」方略獰笑,「只要撒點鹽巴,不信她不招。」
傷口撒鹽?好個高招!
要不要直接將她浸入鹽桶,痛死她算了?
「喂……」她無力喚,「我犯了……哪條法……要用刑?」
「你心知肚明!」他磨牙冷笑,「剛都招認了,現在才想翻供,已經來不及了!」
難道她的地瓜有問題嗎?
該不會誰偷吃了她的地瓜生病拉肚子了吧?
地瓜又不是馬鈴薯,就算長芽吃了也不會中毒死翹翹的吧?
「對了,她不是小鬼呦!」一旁的陳大夫解釋,「我判斷這位姑娘至少十八了。」
「喔?」方略嘴咧得更開,「那更好!這樣我用刑時也就不會有任何良心不安的問題了!」
良、心?
他竟然敢提良心兩字?
他根本良心被狗吃了吧!
就算真有人因為吃了地瓜而生病拉肚子,可有嚴重到需要對一個重傷的人用刑嗎?
他只是想藉機弄死她吧?
「走!」他提起她的領子,將她拎出屋子,「我非逼你說實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