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海帆已看見她壞壞的眼色,警告她道︰「別想使什麼詭計,車上有衛星導航,雖然路不熟,要迷路也難。」
「我又沒那麼說。」杜悅伶聳聳肩,別開臉,不想和他眼對眼,她想什麼他都知道,真教她無所遁形。
真糟,她的使壞功力好像太久沒有磨練,變得一點也不靈光了,她應該再加強點才行。
「那最好。」他勾起唇笑問︰「快說,你要吃什麼?」
「你請客?」她板著臉,不理他的笑臉。
「嗯。」修海帆大方地回應,心里忽然升起一個念頭,他很想從她臉上看見她在替孩子們上課時甜柔的笑臉。
他本來是抗拒娶她的,但是此刻他改變了對她的觀點,他可以試著重新去認識她,也許將來他們離婚後,還可以當朋友。
這樣的轉變就連他自己也很震撼,但他不諱言,她身上確實有他喜歡的樣子。
有人說外表不重要,其實相由心生,內在若是沒有優雅的品質,就無法流露于外在,喬裝總會破功。
「前面有家不錯的日式拉面店,你吃拉面嗎?」杜悅伶問,納悶他為何老是看著她,又老是一副笑笑的樣子,她心里真的毛毛的。
「可以接受。」
「那就吃拉面吧!」速戰速決最好,吃完談完後就把他的總裁大印還給他,然後分道揚鑣,兩不相欠。
修海帆不再看著她,坐正了身子,平穩的把車開上車道,緩緩行駛到她指定的那家日式拉面店。
車再度停妥後,他們下了車,一起進了楓日式拉面店。
里頭的裝潢不錯,以檜木為主要的基調,兩側的客座全都以開放式的小包廂呈現,客人不少。
入座後,杜悅伶坐在修海帆對面,他們各點了自己要的拉面,侍者登記點單後恭敬的退下。
杜悅伶拿起桌上的竹筷子,剝成兩半,拿在手上把玩。
修海帆拿起杯子喝水,問她︰「你什麼時候在音樂班當老師的?」
「檢定通過就去音樂班教了。」
「婚後還要繼續嗎?」
「婚後?」她乍听一陣頭昏。
修海帆低聲問︰「你覺得什麼時候結婚好?」
杜悅伶面對他直接的發問,心里直是退怯。
「這……這……」她這了半天這不出結果。
她微顫的手指模到包包,伸進里頭,模出一把小小的鑰匙來,放到他面前,兩手收回膝蓋上,緊緊的交握在一起,傾全力地穩住情緒對他說︰「這是保險箱鑰匙,你的印章鎖在銀行保險箱里,你要的話自己去拿就行了,我不要結婚。」
「啊?」修海帆驚詫,直視著她。
「我說了,我不要結婚,我不是你的菜。」杜悅伶一副早就很有自知之明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修海帆不透露心緒,好整以暇地問。
「啊?」杜悅伶被問得說不出話來了,莫名其妙的臉紅,心想真糟,她應該說他不是她的菜才對啊!
「你不是我的菜啦!」她面紅耳赤地更正。
「你又知道了?」他仍是一副泰然自若。
「我就是知道。」她脹紅著小臉,瞪他。
他看著她生動的表情,對她搖搖頭,手指按在鑰匙上,順著桌面挪回到她的面前。
她吃驚地看著他的動作。
「收好,我既然回來了,所有的一切就照我爸的交代去執行。」
「你就那麼听話?」
「對,我一向很自持並且尊重長輩。」
他的意思是說她不尊重長輩,並且不懂自己的分際,太可惡了。
原來他沒變嘛!他還是把她當成小蟲,他一掐,她就消失了,噢!
「你不必因為尊重長輩而娶我吧!」她恨恨地咬牙。
「當然,我是正常的男人,也到了適婚年齡,是需要老婆。」他這麼說只是有口無心,純粹說好玩的。
她拉緊衣襟,瞪著渾圓的眼楮瞅著他,此話是說——他是血肉之軀,需要有個女人服侍他,還要替他暖床,成為他的……慰藉。
真是一只。
她難以想像她跟他有親密關系。
「我不要。」她委屈地說。
「不要什麼?」修海帆目光轉而森沉,對她冷嗤一笑,他分明已听出了她不要嫁他,但他從來就沒想過原來她根本就不想嫁給他,眼前的她看起來就是一副被逼迫、情不得已的樣子。
他的本意也不想娶她,婚姻只能是形式上的,可是面對她的反抗,他這才真的看出,她其實野性不改。
就算她女大十八變,樣貌變得動人了,叛逆的內在依然沒有被馴服過。
而這種馴化的工作就非他莫屬了。
「我們沒有感情,不能成為夫妻。」杜悅伶要他知道這簡單的道理。
「這是誰的規定?當夫妻一定要有感情嗎?」修海帆當然知道這道理,卻很故意地對她的道理不以為意。
「當然,得要相愛才能成為夫妻,你不懂嗎?」杜悅伶認真地指正他。
听了她的話,他忍俊不禁地笑了。
「我是說一般的夫妻是有愛情才結婚的。」她強調似地再加以說明。
「所以,我們也要有愛情才結婚,這我了解。」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不是啦!」她一陣慌亂,哀怨的大眼楮看著他的笑臉,真想挖個地洞鑽下去。她好像愈描愈黑了,怎會醬啊!
「不然是怎樣?」修海帆大手撐著下顎,欣賞她臉紅脖子粗又說不出話來的模樣,在心里發笑。
「你並不愛我。」此話一出,她看見他炯燃的雙眼變得深不可測。
她的心里已是一片無底的黑暗,無聲地在心里尖叫,天啊!誰來割掉她的舌頭啊!她怎麼說怎麼錯。
她臉發燙,瞪直的大眼楮就快擰出水來了,偷瞧他,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只求他別想歪了,她可不是在向他求愛啊!
好半天的,他就只是盯著她看,半句話都不說,她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兩位貴賓晚安,為您送上餐點。」侍者這時端來了兩大碗公熱騰騰的拉面,暫時沖淡了尷尬氣氛。
「開動吧!」修海帆沒有回應她最後的那句話,而他心里其實在笑她傻氣得可愛。
他只是逗逗她,瞧她認真解釋的模樣,煞是有趣。
坦白說,再見到她,他發覺自己並不討厭她,他倒還想多認識她一些,交往密切些。
只要他有空閑,他一定會找時間和她多相處。
他會考慮朝她說的方向去進行他們的婚姻,也許他們可以當「真的」夫妻。
她要培養感情,她要他的愛,那他勢必是不會讓她保留住什麼了,就算將來會分開,她也怨不得他。
他默認了她的意見。
杜悅伶羞惱的拿起筷子逕自開動了,她得回去上課呢!她很想快點遠離他。
她當著他的面大口吃面,小嘴發出唏哩呼嚕的聲響。
她一點也不計形象,就是要他別娶她這種粗魯的女人,他們一點也不合適,他是高貴的王子,她只是小蟲一只,她從頭到尾都沒想過他們會有任何的可能性。
修海帆可沒被她嚇到,他看也知道她又是故意在挑釁他。
她總有本事想要挑起他的怒火,以前他認為她實在幼稚,現在他同樣感到她的沒長進,但他就是不動怒。
其實,對于她無禮的舉動,他從來都視而不見。
唯一一次真正對她動怒是他要離開台灣那天晚上,他真的被她氣壞了,他不喜歡她有不良的習慣。
「杜老師……你吃面好大聲喔!」隔壁的小包廂突然有張俏皮的女孩小臉探過來看,發現這個制造噪音的人居然是平時很有氣質的鋼琴老師。
「嗨!小玲。」杜悅伶咬著面條,眼楮往那小臉看,真的太糟了,她竟被學生撞見她在作怪,噢!怎麼這麼巧。
「杜老師?」小玲的媽媽一听是杜老師,也調過頭來看個究竟。
杜悅伶喉頭差點被面卡住,趕緊和水吞下了,機警地說︰「嗨!小玲媽媽,吃日式拉面要吃這麼大聲才表示好吃,嘿嘿。」
小玲媽媽和小玲互看一眼,小玲問媽媽︰「真的嗎?」
「好像听說在日本是這樣的。」小玲媽媽听說過。
「不過,別學我,我是在表示對廚師的敬意,意思有表示到了就可以停了。」杜悅伶轉得很生硬。
小玲臉上漾著笑,和她的媽媽坐正了,回頭去了。
杜悅伶眼見事件暫且平息,大大的吁了口氣,漫不經心的發現坐在她對面的修海帆竟然好端端的坐在那兒看她出糗,抿著唇偷笑著。
「你這樣會得內傷!」她小聲的指控他。
「你實在太好笑了,我看你外表變得漂亮,內在倒是沒什麼長進。」他大剌剌地貶損她,自在地吃起自己的面。
杜悅伶當場怔住了,他說她漂亮?在他的眼中她是好看的?
她的心蕩漾著輕飄飄的泡泡,無聲地飛上雲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