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這女人可願意跟孫武陵走?
他不禁又咳聲嘆氣,洞房那日,他若能忍住就好了,可忍字頭上一把刀,想容易,做不來;看得破,忍不過啊!
他的計算再怎麼周密,僅一步錯,便步步錯!
「我到外頭去了,你在屋里等我消息吧。」他與姚大夫約好,事成後飛鴿傳書給他,這兒離府里不遠,很快就會知道結果,他要到外頭去等鴿子到來。
「有梅」她驀然喊出。
這聲「有梅」教他訝然的轉身望她。
「你……」她怎麼會突然喚他這個名字?
「還記得這是咱們第一回相遇時,您告訴我的名字,害得我沒能知道您就是秦家三爺,讓您身邊的人罵了我一頓,道我差點害死您。」
他領首。「是啊,那時也不知為什麼,對著你,就說謊了。」
「可這不是兒時您娘常叫喚您的小名嗎?您那時在櫻花園病發,以為自己快死了,所以想听听有人再喊您一聲有梅,當是您的娘在喚您,您是這樣想的吧?」秋兒輕聲問。
「或許是這樣吧,可你怎會提起這些事?」他壇眉望她。
「沒什麼,我只是忽然想起這段過往,有些懷念罷了。」她淡淡扯笑。
「這樣啊,你若想憶當年,等我去領了信鴿回頭再好好與你說說。」他瞞著要將公主的壽命轉給她,不好問她有感受到什麼,只能依靠姚大夫的消息了,因此急著出去瞧信鴿何時到來。
而她想告訴他不用急,若姚大夫動手了,她會第一個知曉……
「我娘都叫我蟬兒,蟲字邊的,因為公蟬兒才會嗚叫,母蟬兒不會,娘一心想生個會一嗚驚人、能光宗耀祖的男娃,卻不料生出我這樣一無是處的女娃,娘很失望,所以將我取名秋蟬,非讓我像男兒一樣高鳴不可,可爹不想我背負這些,遂將蟬字改成女部蟬,所謂
千里共蟬娟,盼我覓得良人,平安喜樂過一生。」她繼續說話,讓他離去。
秦有菊訝然不已,這些事她從未對他提過,今兒個卻……
「我娘想我是個男娃,可您的娘想您是女娃,咱們正好相反,您偶爾懷念娘,想听人叫喚一聲有梅,而我有時也想听人再喊我蟬兒,三爺,喊我一聲蟬兒吧。」
她渴望的望他,那表情說不出的糾結。
「我私下常喚你秋蟬兒的,你就是我身邊一只天天嗚叫的小秋蟬,可……你此刻心情不好嗎?」他試探的問。
誰知他這一問,她竟撲進他的懷里。「沒有不好,就是想起很多從前,很多感傷,很多感慨,還讓我很想……」再抱抱您!這沒說的話她咽回肚里。
她眼眸悄悄盈滿了淚水,這該是她最後擁抱他的機會了,一旦姚大夫動手,她便……
「你想做什麼呢?」拍著懷里人兒的背,他柔聲問。
她緊緊偎著他,臉貼在他胸膛,死死不肯松開。
「秋兒,你有什麼心事?盡避對我說啊。」他在她耳邊細問。
有,我有心事,我就要死了,就要代替公主死了,再抱抱我吧,別只是在我耳邊輕聲細語,再用點力抱我,讓我感受到自己還在,還擁有生命,擁有你的愛!
她想將這些話都喊出來,可不行她不能這麼做!
用力閉上眼楮,硬是將眼淚吞回去,力持鎮定的離開她眷戀不舍的懷抱。
「我沒事,只是一時感傷,您去吧。」她讓他走了。
因為再下去,他就會親眼見到她在他面前斷氣的模樣,這對他太殘忍了,她不忍心。
他沒有馬上離去,反而凝視了她一會,接著一笑,溫柔的在她唇邊親一親。
「小傻子。」他忽而吐出這句話,可寵溺不舍中卻透看幾絲異樣的氣惱。「你在這兒等等,我去去就回。」說完才真出門了。
她有股沖動想開口再將人留住,可終究強忍住,沒發出任何聲音。
冰冷的汗順著她的眉滴落,懷著必死的心,她等待死亡降臨,待上回在配藥房鬼婆婆取她命時的窒息竄出現,但那感覺卻遲遲未出現。
三爺到外頭也已半個時辰,仍不見蹤影,莫非是姚大夫沒動手?
她不安極了,起身在屋內來回跋步,思慮煩躁。
驀地,砰的一聲,門板終于被用力推開。
秦有菊進屋。「公主死了」他宣告。
她咚的一聲跌坐在地。「公……公主死了?」她震驚不己,無法思考。
他蹲扶起她後,雙手搭在她肩上,雙眼閃爍起詭色。
「事情成了!」他向她強調。
「事情成了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她愕然不信,身子一晃,雙腿再度站不住的要倒下。
「怎麼不可能?」他勾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臉上帶著笑容,眼神卻是陰沉沉。
「我明明……明明……」
「明明如何?」他眼神益發犀利冷例。
她呼吸一頓,杏眼睜得極大,但卻吐不出一個字兒。
秦有菊表情嚴峻起來。「你這丫頭想做什麼,我難道不知道嗎?將公主的本命符與你自己對調,想將你的命給我,讓公主逃過死劫,秋兒,你怎會以為我看不出來?」
她狠狠倒抽了一口氣。「那掉換過的符咒我請鬼婆婆施過法,遮去我的名字與歲數,您看見的應該是公主的資料才對,怎會發現那是我的本命符?」
「鬼婆婆的法力確實高過姚大夫,可你的心思我卻抓得比誰都準,當你同意與公主一起嫁給我時,我便明白你想做什麼。
「秋兒,你真傻啊,以為將自己的命給我,便天下太平了,可你那小命也只值兩年,我放過公主一命,難道不會再有下次,尤其那公主乃皇族鳳命,一日壽命可抵二十日,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狠庚的說。
她不禁打了個激靈,一旦大的淚珠一瞬墜落,掉到地上成了一灘小水花。
「我知道您不會放棄取鮑主的壽命,我只想為她再多爭取幾日光陰,那是屬于她的……更重要的是,我不忍心一再見到有人死在您手中,我想先走一步,不想再活……」
他的表情瞬間陰蟄無比。「你還是想死?」
她閉上眼,淚珠順看羽睫撲軟軟落下。「我害怕這種生活,我想要一」
「住口,不要再說了,你不會死」他勃然大怒。
「三爺」
「來不及了,公主的壽命轉到你身上後,你至少有二十年以上的壽命,如今你想死也死不了」他得意的說。
她慘白著容頗,那就是要她不斷見他殺人續命,瞧著一個又一個的杏珠在她面前死去,仿佛陷人恐怖的地獄里,她無處月兌逃,無法解月兌。
「您對我……好殘忍……」
他僵住了,不忍見她如此悲泣,可讓她與自個兒一道死,他更不忍心。她既然有副健康的身子,就該有花樣的年華,老天想由她身上奪去的,他搶也要搶回來給她!
不容許她不要,因為這是他用自己的命換來給她的,極為貴重,她不能拒絕。
思緒一轉,他又微笑了,至少,他的目的達到了,公主已亡,鳳命轉給她,她可以安然無憂的活下去,他死也鎮目了。
他的笑容殘酷中帶看一抹滿足與欣慰。
蚌然間,門板再度被撞開,來的竟是該在秦府為公主收尸的姚大夫。
一見他出現,秦有菊不禁臉色一變。
「姚大夫,您怎麼跑來了?」
姚大夫一臉的氣急敗壞,指著秋兒道︰「這丫頭,你這丫頭」他咬牙跳腳,氣得跳腳說不出話來。
「秋兒又做了什麼?」秦有菊驚問。
「她、她。」姚大夫胡須顫個不停。「這丫頭竟連毛發也給我掉換,那發不是她的,是你的。」他怒拍著大腿道。
這下秦有菊的臉鐵青了。
施行轉壽術必須有兩樣東西,轉壽人的本命符,以及接受此壽命之人的毛發,而照姚大夫所說,那毛發若是他的,就表示公主的壽命轉給他了,問題是一
秋兒驀然笑了。「沒錯,為了以防萬一,我連毛發也掉包了,若是我真救不了公主,那公主的壽命就都給二爺吧,三爺有了二十年的壽命,往後許多年,該不用再有人犧牲了。」姚大夫隨身攜帶他們兩人的毛發,一旦發現「獵物」,隨時可為他們續命,知道這個,
她便尋了機會調換。
秦有菊霎時萬念俱灰、悲痛欲狂,血淚自他眼角緩緩生成,流下一道血痕。
她驚愕。「三爺!您為何淌血?」
「秦小子不只眼楮淌血,他心也淌血了,公主的壽命他根本不能接受」姚大夫痛心疾首的說。
「為何不能接收?」她不解。
「因為上回我那婆子發怒,將你的壽命轉給秦小子,可他又轉回給你,破壞了轉壽術的法力,從那之後,他再不能使用轉壽術了。」姚大夫急怒之下月兌口而出。
秋兒震愕至極。「這不就表示,自身的命數用盡綁,他再無命可續,那兩個月後……」她頓時兩眼發黑,幾乎不能呼吸。
「公主的本命符已經燒掉,這一年她只能成為枉死幽魂徘徊在人間,哪里也去不了了,更別想投胎,公主的魂魄找上我,我才知道你這丫頭干了什麼蠢事。」姚大夫又是捶胸又是躁腳,恨得不得了。
一切全白費了,不僅她沒得到公主的壽命,就連秦小子也是,慘的是,那公主還成冤魂野鬼!
她雙腳顫抖的走至秦有獨面前,雙手抖了半天才揪住他的衣襟,她全身顫栗,晶瑩的淚珠一顆顆、石中串落下。
她痛徹心扉,肝腸寸斷。「我不僅害死公主,也讓您活不下去,該死的是我,是我,怎麼不讓我去死,怎麼不讓我去死?!我不要您死,我從不希望您死的,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要您死……您不要死……」她再也撐不住的滑落地上,癱在他腳
邊,哭得淚如雨下。
秦有菊神色悲嗆a「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要跟天搶人的,我輸了,我搶輸了,你我在老天面前都是輸家。」他認命了,他為她拚過,可一切成空。
秋兒淚流滿面,跌入無窮無盡的心碎中,傷心欲絕。「您一定恨我吧,為什麼不?您一定恨死我了,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若我不曾隨小姐來到秦府,不曾去到過櫻花園,不曾出現在您面前,您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劫難?我是您的死劫……死劫啊。」
秦有菊低,用力扳著她的肩膀。「你不是我的死劫,你是我活下去的動力,當初若沒有你的出現,我興許已經厭世,所以不許你說不該與我相識,不許這麼說。」他不容許她抹去他們相愛的事實。
她悲從中來,泣不成聲。「兩個月……您竟比我還早死,讓我親眼見您死在我眼前,您對我何其殘忍,何其殘忍啊。」
他眼里有抹恨恨不甘的光痕,但在他竭力克制下,隱入深不見底的眸子。「秋兒,你可以的,你向來比任何人都堅強,失去我,見我死,你可以承受,我相信你可以的,你還要活著去見二嫂,你想見她不是?你想陪她與歡兒在塞外過逍遙的日子不是?行啊,這回我親
自帶你去,你若住得習。質,就留在那兒,有二嫂陪著,你會活得開心,你會逐漸忘掉我,你會一」
「不要再說了,我求您不要再說了,您是誰也替代不了的人,我……我只在有……您的地方,我只想擁有您一個人而己,我……我……」她痛哭不已,什麼話也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