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切的轉變,駱妤茜的心情只能用忽喜忽悲來形容。
現在與莫克禹以戀人的身分在一起,在公司里她堅持公私分明,繼續把持上司與下屬的分界,但她忘了,經過這些年,莫克禹早已從男孩成長為一個成熟的男人,還是個屬狐狸的男人。
他總是可以借由她無法拒絕的人與事,悄悄地打破她想要的堅持。
比如他的母親孔蘭君——
「妤茜?妤茜!」
「啊,什麼事?」
「你在想什麼呢?都走神了。」孔蘭君笑著問。
「阿姨,對不起,我在想早上整理好的一份資料,怕克禹待會兒與陳總裁談合作時會忘了它。」駱妤茜臉上掛著歉意,她忘了現在正陪著孔蘭君用餐,一心只想著公事。
「別擔心,有小趙在嗎?」孔蘭君的笑容不減。
她嘴里說的小趙是莫克禹特地增派的秘書助理,只要她拉著駱妤茜作伴,小趙便得立即接手駱妤茜的工作,而至目前為止,他的工作能力十分地令眾人稱贊。
「其實……你是在想克禹吧?」
「阿姨,我真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她何時這麼藏不住心思了?
阿姨從小就疼她,雖然現在她成了駱妤茜,但善良的阿姨仍是一點也沒變,總是愛屋及烏,真心地疼愛著她,彷佛是她另一個母親一般。
與阿姨相處時,她可以自然地放松身心,不必擔心自己對克禹的情感過分地被窺視。
「這該怎麼說呢?我就老臉厚一點的說吧,是我眼力好!哈哈……」話尾一落,連孔蘭君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駱妤茜也笑了。
孔蘭君待笑意止息後,難得一本正經地問著駱妤茜︰「你听過杜映亞這個名字嗎?」
乍听見這個名字,駱妤茜下意識想搖頭,但最後她仍是點著頭︰「我听過,克禹都跟我說了。」
听見了誠實的回答,孔蘭君對眼前的女孩更是喜愛了。
這些年兒子其至不曾在他們兩老面前提及杜映亞這個名字,他願意對妤茜提及,表示他是真心試著想放下過往的一切,也表示眼前的女孩值得他這麼做,因為她愛著兒子的那顆心,表現得再真切不過。
「那麼,換我跟你說說關于她的事好嗎?」她認為駱妤茜有權知道更多,即便這是她出自一個母親的私心。
「好。」淡淡一字的回應,駱妤茜心底卻隱藏著巨大的不安。
阿姨知道了嗎?
「既然克禹向你提及過杜映亞這個名字,以他的個性,相信他什麼都向你坦白了。重復的事我就不再說了,唉……」
本想一口氣將想說的話全說出口,但一思及那善良又可憐的孩子,孔蘭君也得深深吸一口氣,好壓抑心底那極度不舍的傷感情緒。
「小亞那孩子其實很愛克禹的,她的心底從來就容不下其他人,更不是為了別人而離開。她病了,如果不開刀,未來便沒有人生可言。這一切的苦痛,小小年紀的她全自己往肚子里吞,不讓我們知道,更不讓克禹知道,因為她明白自己極有可能會挨不過這一關,她不想讓我們為她傷心難過,情願讓人誤解,當她是個無情的孩子……最後,老天並沒有眷顧這孩子,她的手術失敗了……這些克禹並不知情,因為杜家人依著小亞的憊思,什麼人都不說。」
「既然不說,那麼阿姨又是如何得知的呢?」駱妤茜忍不住皺著眉心間道。
這些事她比誰都清楚,也記得自己在進手術室之前慎重地向父母親請求,若是手術真失敗了,請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向莫家人提及這件事,但現在看來她的請求極可能是失效了。
「小亞離開之後,克禹佯裝著什麼事也不曾發生,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才私下央著他父親去找杜家人。那時小亞才剛過世不久,杜家夫妻見著我們便忍不住悲從中來,淚水直掉,我們再怎麼傻也知道事情不對勁,後來在我們一再的追問之下,他們才將事情真相說出。那時我們也決定,就順著小亞最後的遺願,這事情就別讓克禹知道了。」
孔蘭君伸手覆在駱妤茜的手背上,再說︰「妤茜,跟你說這些話是阿姨自私了,但請你別多想。這些年來,你是唯一能夠讓克禹放在心上的人,我一方面想著你有權利知道事實,另一方面也希望你能幫阿姨好好照顧克禹,別再讓他想著杜家人,至少別讓他有機會試著尋找小亞,不論他的出發點為何,好嗎?」
「好……」
莫克禹帶著小趙出現在飯店門口,正準備赴陳總裁的飯局時,眼角不經意地瞥見一道身影。
他先是不以為意,但下一秒他彷佛受到極大的沖擊,直直望向那抹身影,接著像是突地被人下了定身咒,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感受到一道強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周士亨反射性地側過頭尋找目光的來源,當他看見五尺外的莫克禹時,反應與他幾乎相同。
「是你朋友嗎?」見丈夫莫名地停下腳步直盯著一個陌生男人,愛莉卡好奇地問。
「是很久以前的一個朋友,但我們並不熟,不過看來他仍記得我。」周士亨露出復雜的神色,但依偎在他身旁的愛莉卡並沒有看見,她的注意力仍在莫克禹身上。
「要上前打聲招呼嗎?」愛莉卡問得猶豫,兩個男人之間雖是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但雙方所流露出的詭譎氣氛她並不是沒有感受到。
他們真的是朋友嗎?她懷疑著。
周士亨遲疑了一會兒,最後他拋除了將莫克禹當成陌生人的決定。
「你等我一下。」他要妻子在原地等待著。
愛莉卡雖是一臉疑惑,仍是听話的站在原地,望著丈夫走向那男人。
周士亨來到莫克禹眼前,朝他遞出一張自己的名片。
盯著那張名片,莫克禹猶豫了。
周士亨很有耐性地等待著,等待莫克禹選擇轉身走人,還是伸手接過他的名片。
最後,莫克禹接過他手里的名片,不發一語的轉身離開。
當丈夫回到身旁,愛莉卡立即發問,「你們看來一點都不像是朋友,到底怎麼一回事?」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你知道的,我最愛听故事了。」
「克禹,你今天很安靜,在煩惱這回跟陳氏的合作案嗎?」駱妤茜凝視著身旁的男人問道。
雖然他看似專心開車,但平時即便注意力在路況上頭,他仍會開口說說話,而不是像現在一路沉默得可怕。
「沒有,合作的事情談得很順利,我只是有點累了。」是啊,他累了。
那張放在他胸前口袋里的名片,像一塊沉重的石塊,壓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現在他腦子里想著的全是周士亨與另一名女子親密相依偎的畫面。
到底怎麼一回事?為何站在周士亨身旁的女人不是小亞?他們分手了嗎?若是……那麼她人呢?現在又在哪?
「早知道你累了,我就自己回家,不要你送我。」駱妤茜嘴上這麼說著,像是相信了莫克禹喊累的說詞,但事實上,她壓根不相信。
他該照照鏡子的,看看自己那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說是疲憊未免牽強了。
「我還沒累到無法開車,不把你安全送到家我不放心。」莫克禹話說完,方向盤一打拐了個彎,駱妤茜的住處便出現在兩人眼前。
當車子穩穩地停在大門口,駱妤茜忍不住擔憂地問︰「你真的沒事嗎?」
莫克禹知道她心思敏感,但他選擇佯裝沒听懂她話里的意思。
「當然,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他向右傾身,親昵的在駱妤茜粉女敕的頰邊留下一吻。
「還是……你要不要進屋里休息呢?」兩人已經正式交往兩個月,雖然該做的、不該做的他們全都做了,但這還是她第一回主動開口邀請他,著實有些難為情呢。
莫克禹不語,只是直勾勾地凝視著她。
她似乎在他眼底看見了小小的火焰,但更多的是她無法解讀的復雜情緒。
在想什麼呢?為什麼不說話?
車里有限的空間,氛圍變得曖昧,卻也透出了另一股教人沉窒的氣息。
他眼底載著許多情緒卻不說話,對于她大膽的提議也不表態,今天他究竟是怎麼了?
雖然知道他不對勁,但他不肯說,她自是拿他沒轍,那麼她投降總行了吧?!
「明天見,小心開車。」冷冷的將話說完,駱妤茜解開安全帶,伸手準備打開車門,莫克禹卻在此時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開門下車。
「搬來跟我住。」他說。
駱妤茜轉過頭,兩眼眨巴眨巴地,深深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這一區的住家環境雖好,但請你搬來跟我住好嗎?」他真心的請求著。
今天遇上周士亨讓他的心很不安,他不知道為何小亞不在周士亨身旁,但在找出答案之前,他需要更安定的力量支持他,而唯一能給予他力量的便是眼前的人兒。
而且,他後悔了,後悔試著將妤茜與小亞兩人的相似處重疊。
兩個月的時間讓他發覺了另一件事實︰她們不止在生活小細節上有著相同的習慣,個性上的固執點甚至是相同的。天真地將兩人相疊的結果,可怕得讓他幾乎無法相信她們真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但她們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所以他必須將自己愚蠢的錯誤修正,他眼前的人是妤茜不是小亞,他必須將小亞完完全全從心底剔除,否則他與妤茜便沒有未來可言。
見她遲遲沒有回答,莫克禹再說︰「其實,剛才我想說的是請你嫁給我,但我怕嚇到你,畢竟我們不過才交往了兩個月,所以才折衷請你搬來跟我同住。若是你無法接受未婚同居,那請你嫁給我好嗎?」
語畢,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枚設計簡單卻不失高雅的戒指,等待她的回應。
今天下午結束與陳總裁的會面後,他立即去挑選了這枚戒指。
他會找出為何小亞不在周士亨身旁,但不論結果為何,他都已經做出了決定,他決定選擇眼前的幸福,而非不斷回頭凝望著過往的一切。
小亞並不在周士亨身旁,但她也沒有回來找他,那麼他還想傻傻期待什麼呢?他不會再期待了。
「我、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要答應他還是拒絕他,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得她無力招架,她慌了!
她慌亂的神情是那麼真切,她不想拒絕他,卻也不敢答應,意外的,他又為難了她一回。
她說喜歡這一區的環境,當初屋主全家移民卻舍不得賣掉房子,她才幸運承租到這房子;但他真的無法再忍受她住在這間屋子里,他必須將她與小亞之間相關聯的部分完全地切割開來。
「那麼,這戒指先暫時收在你那里,等你有了答案再告訴我。但……請你別讓我等太久,好嗎?」莫克禹打開駱妤茜的掌心,將戒指放入其中,再要她緊緊握住。
「嗯……」
目送駱妤茜安全進入家門之後,莫克禹並未驅車回到住處,他拿出周士亨的名片,撥了通電話約他見面。
他們約在市區里的一間咖啡館踫面,而他未曾想過,這一次見面會將他所以為的世界全然顛覆。
「今天我看見你的表情寫著意外。為什麼我身旁的女人不是小亞呢?」周士亨拉開莫克禹對面的椅子入座,沒有那些好久不見的場面話,而是最直接的開場白。
雖然他丟出了問句,但他並不奢望莫克禹回應。
「我只回台灣一個星期,沒想到居然會踫見你,這讓我忍不住要想,難不成這是上天特意安排的嗎?其實我不該跟你見面的,但你打了電話給我,那表示事情仍在你心底,你仍在意著小亞,所以我認為有些事還是得讓你知道,我們必須對你公平一些。」
莫克禹仍是不說話,但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周士亨身上,听著他說的話更是忍不住皺起了眉。
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什麼叫做必須對他公平一些?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請你仔細的听著,也請你忍著別打斷我的話,我會將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你說清,這完全是看在你如此愛著小亞的份上,你有權知道,即使要我違背小亞的祈願。」
周士亨的話讓莫克禹的心更沉了,但現在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靜靜地听著他述說。
周士亨述說著一切,述說著小亞欺騙的原由,只因為太愛他,不忍他為她傷心難過。
當周士亨說到小亞在醫院里的最後一段時間,身心是如何地煎熬痛苦,莫克禹一顆心像是被無形的手給緊緊餡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最後,周士亨拿出了一張相片。
相片上是他與小亞的合照,他的樣子與現在相比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但小亞的模樣就與莫克禹記憶中完全不同了。
她戴著一頂毛帽,帽緣底下是過分消瘦及蒼白的病容,那是張讓他感到陌生又無比心痛的臉龐。
「真的很讓人難過,那三成的機會她賭輸了。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我們都知道她很想健健康康的回到你身邊。」周士亨把相片放到莫克禹手里,「這照片我也只有這麼一張,但我想還是給你吧。」因為莫克禹連小亞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著,他其至不知道她早已不存在這世上。
小亞可憐,還想著保護這個愛她的男人,但她或許錯了,不告訴他事實的真相才是對他的殘忍傷害。
「如果你能原諒她,還想看看她的話,打電話給我,我可以帶你去看看她。」周士亨起身離開座位。該說的、能說的他都說完了,現在該是離開的時候。眼前的男人顯然無法接受一時的沖擊,他需要時間及空間消化這讓人痛心的一切。
「請保重,再見。」
莫克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咖啡館的,又是如何驅車來到駱妤茜家門前,當他回過神,只發現自己已伸手按下她家門鈴。
「克禹?」從對講機中看見了莫克禹的影像,駱妤茜在打開大門的那一瞬間仍有些不明白他為何來找她。
他不應該早在家里休息嗎?
「妤茜……」莫克禹輕喃著她的名,那神情是她前所未見的脆弱。
他那異常的模樣教駱妤茜心底一突,卻沒有勇氣自行猜測任何可能的狀況。
「不是累了嗎?怎麼又回頭了呢?」
莫克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上前緊緊地抱住她。
他擁抱的力道過分地重,周身所散發的氣息也過分的濃烈,是強烈的憤怒,也是無限的悲傷……
暗暗地嘆了口氣,駱妤茜的心更沉了幾分,即便她不願去猜想,答案卻是明顯朝著某個方向進行。
他……知道了,是嗎?
「有話進屋里再說吧。」駱妤茜拉著莫克禹的手進屋里去。
莫克禹坐在客廳沙發上,駱妤茜倒了杯水放在他眼前,自己則跪坐在他身前。
「怎麼回事?」溫曖的小手覆在莫克禹緊緊交握在身前的雙手上。
他在發抖……
莫克禹靜默著,不是他不肯開口,而是尚未平復的心情教他開不了口,他還沒能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
尚未確認事情是否真如她所猜測,駱妤茜只能加重力道握著莫克禹的大手,用自己的溫度去溫熱他發冷的手。
她安靜的等待著,等待他能夠開口的那一刻。
許久之後,她的耳里終于傳來了他粗啞的聲嗓。
「上回……你問若是小亞騙了我呢?如果她真的不是為了別的男人離開我呢?沒想到,她真的騙了我,她真的不是為了別人而離開我……」
或許是傳遞了太多的溫曖給他,這一刻換駱妤茜的小手開始發冷了。
她最不願意的事情真的發生了,他真的知道了……究竟是誰告訴他的?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莫克禹用更低啞的聲音將前一刻所知道的訊息吐出,「她死了,早就不在這世上了……她騙得我好苦……為什麼要騙我?要我忘了她還是想要我恨著她?說什麼愛我,擔心我無法接受失去……」
莫克禹松開緊緊交握的雙手,拿出了周士亨給他的那張相片。
看見那張相片,駱妤茜立即明白是誰向他吐出真相的。
居然是她認為最不可能的那一個人!
「要我不傷心、不難過是嗎?這些年我如她所願了,現在我更要如她所願……要我恨她是吧?是的,我現在恨死她了,我不要再看見她,不要……」粗啞的聲嗓越發激動,說到最後,他動手撕去了手里的相片。
「別……」駱妤茜來不及阻止他的動作,眼見一張相片在他手中成了碎片,一時之間她忘了控制自己的情緒,豆大的淚珠就這麼滴落,落在躺在地板上的片片碎紙上。
「她早離開了這世上,而我居然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居然是在這麼多年之後才得知真相……她當我是什麼?我不配陪著她走到最後嗎?我真後悔,後悔認識了這麼一個心狠的女人,我會如她所願,我會永遠恨著她……我不會原諒她的!」
駱妤茜的淚水掉得?凶了,因為眼前的他就像只受傷的野獸,露出了長牙朝著看不見的傷痛狺狺撕吼,但……
濕潤的淚水早已浸染了他的雙頰。
他……知道嗎?
止不住顫抖的雙手攀上莫克禹的肩頭,駱妤茜仰身用同樣顫抖的唇,細細地為他吻去臉上的濕意。
當他臉上的濕意盡數消失,她卻猶自淚漣漣。
她這是心疼他的心疼嗎?
凝望著駱妤茜濕潤的雙眸,莫克禹真心地感謝有她的存在,她給予了他救贖,他的未來不會只有遺憾及傷痛,他仍有她。
大手為她拭去淚水,他不喜歡她的淚水,而他,更不應該教她落淚。
溫熱的唇瓣輕柔地貼上她的,將內心絲絲情感緩緩注入、傳遞。
心口上的疼痛被他的柔情安撫了,她眼底的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消失,隨著他加重親吻的力道,她情不自禁地回應著他。
伴隨著越漸急促的喘息,帶著濃烈的舌尖不斷地糾纏著彼此,但這還不夠,不夠。
本能地叫囂著,本能地延燒渴望擷取更多、更多……
莫克禹伸出手緩緩褪去她的上衣,讓那細致柔女敕的肌膚毫無阻礙的呈現在他眼前。
他的唇離開了她的,順著細柔如雪般的肌膚吻著她的頸,再一路來到她的肩……
駱妤茜所有負面的情感早已被完全覆蓋,現在她只知道自己渾身發熱,而他也是。
「嗯……」止不住的申吟逸出了口,瞬間加重的催使著她忍不住伸手扯著他的衣物。
所有悲傷及心疼全數被火熱取代,現在他們只想用最直接的方式擁有對方,迫不及待地。
「克禹……」駱妤茜禁不住他一再的挑逗,拱起身軀主動將自己熱燙的肌膚一再地緊貼著他,那是她身體發出的渴求。
她要他,迫不及待地想要……
「啊……」瞬間被他充填的滿足感竄流全身,觸電般的酥麻快感教她止不住全身顫栗,像是禁不住,卻又貪婪地不願停止這一切。
莫克禹當然感受到了她高漲的。她想要更多,他何嘗不是?
「請你別離開我……」律動之中,他粗啞的向她請求。
那是他心底的渴望,他不想再失去所愛。
駱妤茜以最輕柔的動作將橫在她腰間的大手移開,在確認未將睡夢中的男人驚醒後,這才緩緩離開床鋪,光著腳丫子走出臥房,來到一樓的客廳。
恨她吧,就恨著她吧!
無聲地掉著淚,駱妤茜彎腰將那些被撕毀的相片碎紙一一拾回。
她走回二樓,來到臥房隔壁的書房里。
她將一片片的紙屑拼湊起來,再用透明膠帶完整黏貼之後,從一旁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書本。
打開書本,里頭夾著多張相片,每張相片都有相同的主角——杜映亞。
這些相片是當初她的父母搬離這房子,所遺留下的。
與周士亨共同留影的照片她雖是拼湊回去了,卻留下了許多被撕毀的痕跡。
她記得,那張照片上的日期是她身為杜映亞的倒數前三天。
當她成為駱妤茜之後,得知父母親舍不得賣掉這間房子,她用了心思答應好好為他們看房子順利租下了它,也順利地留下了與他們聯絡的機會,用另一個身分關心著他們。
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太突然,她沒有心理準備,隔壁房里的男人更是如此。
他看來受了很大的打擊,她真的做錯了嗎?不該隱瞞他是嗎?
她自以為對他的好,如今造成了極大的反效果。他嘴上說恨著她、不肯原諒她,但是……他最無法原諒的人其實是他自己吧。
未來該如何是好呢?他所牽念的身分已經不存在,她該說出實話嗎?他肯相信嗎?能夠原諒嗎?還是會造成更大的反效果,讓他永永遠遠地離她遠去?
她究竟該如何是好……
「你在做什麼?為什麼不睡覺?」莫克禹的聲音驀地從門口響起。
他居然醒了!
「喝!」駱妤茜一驚,急急將手里書本合上,但她不自然的動作反倒吸引了莫克禹的注意力。
「你把相片黏回去了?」他走上前去,懷疑她是否將他撕毀的相片拾回並還原了。
這樣的想法令他生氣,他已決定舍去的東西,她拾回做什麼?
她對他是喜愛的,但面對他這個被過去所困住的男人,她何須愛他愛得如此卑微?
她該用力狠狠地打醒他,霸道地佔有他整個人,而不是陪著他痛,陪著他逃避軟弱的自己。
她究竟在想什麼?
「沒有,只是睡不著看看書。」駱妤茜把書推到一邊,企圖轉移他的注意力,「我累了,我們去睡吧。」
她朝他伸手,打算拉著他離開書房,但人是拉著了,不過卻反倒是她自己被他拖著走。
「我很好奇什麼書值得你半夜不睡覺也要翻著看。」大手以她無法阻擋的力道及速度翻開了書本。
「沒什麼……」駱妤茜還想掙扎,但話語在所有相片暴露在莫克禹眼底之後,全消散于沉窒的空氣之中。
眼前除了那張明顯被拼貼過的相片之外,還有幾張他連作夢都沒想到會出現的相片。
「這些相片從哪里來的?為什麼你會有這些東西?」他激動地拿起所有相片。
難不成又有什麼是他所不知道的?
所有的人究竟對他說了多少謊?
駱妤茜咬著唇,拼命搖頭。
該說嗎?能說嗎?說了……他會原諒她嗎?
「原來,連你也騙我……」見她搖頭不肯說,腦子里許許多多念頭一擁而上,幾乎要將莫克禹淹沒。
「先前你總是不斷地拒絕我,讓我以為是誰傷過你,你是故意這麼讓我以為的對不對?沒有誰傷過你,而是你從頭到尾都是個大騙子,你害怕是因為你隱瞞了什麼怕我知道!你說,我猜對了沒有?」
他的聲調放得輕,輕得教駱妤茜心驚膽顫。
明明人就近在眼前,此時此刻卻讓她有種遠在天邊的錯覺,他正在離她遠去。
「克禹,我愛你。」這一回,換她終于說出了口,但能夠留住他嗎?她不知道。
「愛我?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哼,那可真是獨出機抒。」莫克禹扯著嘴角,面露嘲諷,「你出現在我眼前不是巧合,住在這房子里也不是巧合。現在你想告訴我,這些相片在你手上只是個巧合嗎?你到底是誰?與小亞是什麼關系?說愛我也是你的謊言吧?」大手反手扣著細腕。
他扔出的問句一句比一句還來得輕柔,卻又一句比一句來得咄咄逼人。
駱妤茜仍咬著唇,滿臉的淚水。
該說的話太多、太多了,但要她從何說起呢?
「你知道嗎,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後悔了當初說好用不完整的心相互撫慰,我努力地為你將小亞從我心底抽離,但是看來現在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原是緊扣著細腕的力道消失了,莫克禹在松開手的同時轉身背對駱妤茜。
「不要再說你愛我,這句話我不想從騙子的嘴里听見。剛才的那些問題你也不必回答,因為我已經不想知道答案了。」語畢,他移動腳步,打算走出這扇門,走出這滿是謊言的世界。
小亞也好,妤茜也罷,她們對他都是殘忍的,他不想再為她們任何一個人作踐自己的心。
「別走,求你……」眼見他就要離去,駱妤茜再也顧不了其他,飛奔上前緊緊地從他背後抱住他。
說與不說她已經沒得選擇,因為真要讓他走出了視線,他便不會再回頭,而她將永遠地失去他。
「放手。」莫克禹的聲嗓不復輕柔,取而代之的是無情的決絕。
「不放,我不放,放了手你就不回頭了!」駱妤茜將淚濕的臉龐埋在他的背心哭喊著。
「放手。」
「不放,不能放,因為……因為……我不是別人,我是你的小亞,我是真真實實的杜映亞!」
她真實的告白並未得到莫克禹任何回應,但他瞬間僵直的背脊說明了他此刻的震驚。
「我也不明白事情究竟是如何發生的,以為再也沒有機會睜開眼看著任何人,但老天給了我機會,卻是用駱妤茜的視界,這離奇的一切我甚
至無法解釋。」感受到他背脊僵直的反應,駱妤茜無法猜測這反應是好是壞,她只知道自己得再加重力道緊緊抱著他,絕對不能松開手。
「駱妤茜,不要讓我更看不起你。」莫克禹字句清晰的說著,同時伸手拉開她緊束著自己的雙手。
「不,不是這樣的……我真的是杜映亞,我沒有撒謊,我沒有……」再大的力道也比不上他,她的手再也困不住他,只因為他不肯相信她所說的話。
莫克禹用力地甩開了駱妤茜的手,她只能用空蕩的雙手捂著自己的心口,不斷發出痛苦的聲響。
看著她似是心痛不已的模樣,莫克禹拒絕心底央求他心軟的聲音,以更冷絕的聲調再說︰「你真是愛我嗎?你愛我什麼?在我面前佯裝什麼都不知情,事實上你早將我的過去都查得清清楚楚了是吧?現在甚至連這種離譜的謊話都能說出口!你可真行,之前的種種行為我能解釋為欲擒故縱嗎?那些相片也是你用手段從杜家人那里騙來的嗎?還是你從小亞那兒騙來的?說著她曾說過的話,模仿著她細微的小動作,千萬別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她臨死之前的請托,請你來到我身旁陪伴著我,我不相信這種鬼話的。」
當莫克禹的話尾落下,他的腳步也已經退到房門口。
他拒絕相信,也不敢相信她離奇重生的說法,就怕這一切又只是另一個謊言世界。
這世界一旦瓦解,他整個人也會跟著碎裂的。
他只能告訴自已,眼前的女人是個瘋子,是個為了得到他而無所不用其極的瘋子。
「我愛你,我愛你的一切!當初你是如何全心全意的愛著我,我就是用相等的心情愛著你……但老天殘忍的開了我這麼一個大玩笑,要我如何開口向你說出這可怕的事實?對不起,我不能愛你,因為我可能會死,這會是當時的你想听見的話嗎?當時的你真能接受我死去的事實?老天只給了我三成機會去賭未來的幸福,這場賭注由不得我不下,我不願眼睜睜看著我們之間的感情被現實的殘忍消磨得一滴不剩!就是因為太過愛你,我才選擇用最愚笨的方法來傷害你……」
「這場賭局我以為我輸得徹底,但老天卻又開了第二回玩笑,它讓我成為了現在的駱妤茜。誰能明白我心底是多麼地害怕,我怕它隨時再次收回這重生的生命!我已經讓深愛的家人為我狠狠地傷過一回,我自己也承受過一回的失去,我失去了他們,失去了你……為何要拒絕你的靠近,為何不接受你的愛,為何不告訴任何人我就是小亞的事實?因為我的勇氣早在第一回閉上眼的那一刻便跟著消磨殆盡!這個生命極可能隨時消失,要我如何隨意任性地再次走入他人的生活?若上天真殘忍到底的收回了這條命,我眼一閉什麼傷痛都帶不走,但仍活著的人呢?何苦要人再為我受第二回的傷害?你告訴我,我真能說出口嗎?」
說到最後,淚水意外的止住了,心痛的感覺似乎也離她遠去了,現在她只覺得冷,因為站在門口的男人走了。
他听見了她說的話,卻連回頭看一眼也沒有。
他走了。
駱妤茜像個沒了靈魂的女圭女圭,只能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她無法思考,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重復地訴說著,她失去了他,失去了所有……冰冷的空氣迅速包圍著她,身體無法自抑地瑟瑟發抖著,心也是……
她以為自己會就這麼冷到完全沒知覺,一股熟悉的氣息襲向了她,將她緊緊包圍。
「你真傻,真的好傻……」莫克禹緊緊地抱著她,聲音里有著濃濃的不舍與哽咽。
他想走,但他走不了。
剛才在門外,他逼著自己冷靜的將一切從頭連接拼湊,想著先前自己心底的疑惑及猜想。
世上哪來那麼多的巧合,會讓一個人所有細微的習慣完全相同?她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全然抓住他從不輕易展現的真實性格?若說這世上有比父母更了解他的人,那便是小亞。
而會這樣對著他說這些話的人,除了他的小亞還會有誰呢?承認吧,承認他懦弱的不敢去相信這如夢般教人難以置信的事實,她就是他的小亞!
「你還要我嗎?小亞早已經不存在了,現在只有駱妤茜,不知道有沒有未來的駱妤茜,你可能隨時會失去的駱妤茜……」
感受到他的溫度一點一滴地注入她的身體,她明白他已不再懷疑她究竟是誰,但問題仍存在著,她無法不去面對,無法不自私的冀望他與她一同面對。
她寂寞得太久了,她不想再繼續這麼受著現實的殘酷折磨,就讓她自私一回……可以嗎?
「要,我要,我要的……不論未來是什麼,我都要定了你,你別再想拋下我一個人,別讓我真的恨你……我相信上天給了你生命,並不是為了再一次殘忍的玩弄我們,而是慈悲的給予我們再一次相愛的機會,一次完整幸福的機會,我相信的。不要怕,你失去了勇氣,那就由我來為你補上,我們要對生命有信心,我們要相信彼此。」
「那麼,請你……愛我,再次愛我……」伸出顫抖的雙手,她緊緊地回抱著他。
她不會再傻得放手了,她相信他,也相信上天。
「我愛你!」
「我愛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