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蝦仁滑腸粉』,將醬油、糖、鹽,然後和水以小火煮開淋上香油當醬汁備用,然後將栗粉、磨細的米粉、馬蹄粉、鹽、油和水調句做成腸粉漿,蝦仁挑去腸泥洗凈瀝干水分,加入調味料勻成蝦仁餡……」
「干燥荷葉用溫水泡浸,長糯米泡水約三刻鐘,以蒸籠大火蒸半時辰再和醬料熱油略妙,取張荷葉將光滑面向上,依序放上糯米、熟咸蛋黃、梅花肉、蝦仁、香菇等內餡,再將荷葉卷成長條狀放入蒸籠蒸熟,雖然沒有一片雞肉,可是入口的口感和女敕雞肉片無異,故稱之為『荷葉珍珠雞』,公主也嘗嘗『錦繡魚翅餃』、『腐皮牛肉丸』、『雪枕雞蛋球』~一」
離別在即,清明帝沈子熙得知鳳棲嵐偏好蓮香樓的菜肴,便下旨由攝政玉及新封的護國將軍代為設宴送行,包下整間蓮香樓總店宴請嬌客,以期公主能為兩國情誼建立橋梁。
身為東家之一的喬淇自是出席宴會,撮合了對有情人後,她心情頗為愉快,特地說了口好菜讓周大廚忙活,她一邊解說菜色的做法,一邊勸人多進兩口好菜,看別人吃得停不下筷呃!是心花朵朵開,她這出嘴的人也與有榮焉。
只是這一日,鳳棲嵐卻沒有品嘗美食的歡喜,筷子沒動幾下。
聯合出兵的盟約一簽定,她也沒有理由再留下,多停留數日是由于她的私心,想與終于互通心意的情郎多緊幾天,兩人都舍不得與對方分離。
可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以她的公主身分不可能逗留太久,擒鳳女王唯恐這個妹妹在回京途中又遭遇危險,因此來信頻催,希望她早日歸國,以免遇上已展開行動的北蠻大軍。
不過,她比較憂心的是朝中大事,左相管仲漢趁女王肚子逐漸隆起之際,孕期的不適令她無心治理朝政,私底下欲扶植年幼的三公主,取女王而代之。
因為太醫已驗出女王月復中的胎兒為男娶,而側夫王征甫可能為生父,這就代表兵部尚書的勢力高漲,他若不趁皇子呱呱墜地前竄起,他輝煌一時的政治生涯也即將告終。
而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他不只要位極人臣,還要爬到萬人之上,若是任憑玉家勢力坐大,那他送子入宮為男寵的心血不全白費了,還因賣子求榮而蒙羞。
管仲漢有野心,不甘一切成空,霧色送來的短箋中提到他與端貴妃常踫面,私下聯絡將軍,雨晴也提到,左相有一女名曰管彤影,年十七,他欲將她嫁予東桂王爺為側妃,意圖反過來拉攏東桂王爺。
為保王位未易主,鳳棲嵐必須盡快趕回鳳瑤國,以護國公主之姿扦衛皇權,不讓左相的陰謀得逞。
「夠了,你想撐死她不成,沒瞧見她食不下咽嗎?」墨盡日出聲護愛,長著擋開雕梨花象牙筷。
「小墨子,你這是跟我過不去嗎?才幾天工夫,你就一心向看佳人了,想想我們認識幾年,見色忘發」喬淇冷哼。
「喬七兒,你給我閉嘴。」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敢叫靖王妃閉嘴,膽子不小嘛!澳日我進宮和皇上聊聊,讓他給你賜個玉公大臣之女為將軍夫人,你得記得備厚禮來謝謝我。」只有她吼人的分,沒他橫眉豎眼的余地,她背後可是皇家這座大靠山。
「你敢?」他冷眉橫娣。
「你看我敢不敢,連下藥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是我不敢做的?」喬淇把下顎抬高,盛氣凌人。
「你……」他倏地耳根泛紅,滿臉惱怒。
「我也有幫忙喲,那藥是我做的,讓你很熱血澎湃是不是,你跟我說用過的感覺好不好,不好我可以再改良精進,下回肯定讓你更滿意。」阿魯娜長了幾歲卻還是一樣說話直接,掛滿各種雕刻花鳥走獸銀鐲的皓腕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還有下回?」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擰斷頸套銀環的小苗女脖子,讓她再也無法養蠱煉毒。
不只墨盡日的惱紅末消,坐在他身側的鳳棲嵐同樣困窘萬分,兩腮像抹了胭脂似的紅通通,低眉垂目听著眾人的取笑,暗暗羞惱在心底。
光想起那日她就臉紅,事後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下不了床,梳洗時還雙腿發軟,要人攙扶才能走幾步路。
即使這會兒她身子都還疼著呢,縴月復挺不直,手腳發酸,泡了好幾回熱水仍感覺他的味道留在身上,化作永恆的鐫刻。
喬淇總算注意到鳳棲嵐的表情,知道說得太過,忙岔開話題,「不用了,阿魯娜,我們吃東西吧。」
「可是我還有很多好東西想跟大家分享,不然送你們一對情蠱,一雌一雄,你們分隔再遠也會感覺彼此的存在,誰要負心就會被蠱蟲反噬,七孔流血而亡,情侶用剛好……」
「不用了。」墨盡日臉色發黑,馬上拒絕。
「要不然金蠶蠱一只,我養了七、八年,很舍不得給人,但公主,我喜歡你,給你吧!養了它在身上百毒不侵,危急時還能救你一命,要是有人威脅你的性命,你在腦子里驅動金蠶蠱,它就會釋放毒素,到時你全身上下都是毒,刺破手指頭滴出血就能毒死人。」非常好用,是蠱中之玉。
面無血色的鳳棲嵐不搖頭也不點頭,她僵住了,嚇得說不出話來,放在桌下的手緊捉墨盡日的大手。
說實在話,那是相當令人動心的禮物,能自保又能玫擊人,若是遇到危險將無所畏俱,倒媚的是心存不良的人,本身安然無惡。
只是一想到身體里有只蟲,任誰也不會感到愉快,會時時擔心它會不會產生變化,反過來加害宿主。
「阿魯娜,別再聊你的小蟲子了,我們是要為公主餞行,不是要嚇得公主花容失色。」喬淇出言阻止,又對鳳棲嵐笑道︰「公主多吃點菜,喝湯,今日一別,不知哪日還能把酒言歡。」她端起一杯適合女子飲用的桃香荔枝酒向公主一敬,離情依依。
「公主,我也敬你。」阿魯娜喝的是赤血酒,以十八種毒蛇泡制而成,酒性甚烈。
「我也要敬公主姊姊……」看戲的喬翊也連忙舉杯。
「喬小三。」
「小三子」
「你敢敬?」
喬淇一瞪眼,墨盡日一沉聲,喬灝臉一陰,豪氣萬丈的喬小三酒差點灑了,頓時縮成小肉團,汕汕地放下杯子,一臉委屈的扁著小嘴,小聲地吶吶道︰「大人欺負小孩,我有人權,我要上訴!」
不過沒人理他,不到胸口高的小人精不算人。
享用完盛宴後,眾人識趣地換個廂房泡茶,油膩吃多了喝點茶解解膩,將最後的相處時光留給小兩口,有些事得由兩人自己解決,旁人插不上手。
譬如,相隔兩地,這段好不容易萌生的感情如何維系?
又或者一個是鳳瑤國的邀鳳公主,一個是騰龍玉朝的護國將軍,兩人之間的重重險阻何只是千山萬水,還有彼此放不下的責任和家園。
本來喬淇和喬灝這對姑佷想再取笑兩人的閨房事,但拉開門偷瞧,看到強顏歡笑下的沉重心情,便也收起談笑的心思,不讓人平添幾許惆悵。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她希望他能跟她走,鳳瑤國的天空容納得了他這只展翅雄鷹。
望著水,眸盈盈的人兒,他萬分不舍,但千言萬語只化為一句一「保重。」
「就這樣?」她眼中有更熾熱的光芒。
「北蠻大軍即將來犯,我不能擅離職守親自護送你,你一定要小心,別讓自己受傷。」他不放心她,但是國事為重,他只好放下兒女私情,專注在備戰上,這一戰偵關兩國的存亡,他不能為了個人私欲同顧百姓安危。
表情略帶落寞的鳳棲嵐垂下失望眸子,「我知道你剛受封護國將軍責任重大,可是你不能先為我想一想嗎?此次回國路途遙遠,又有北方蠻子虎視耽耽,沒有你在身邊我很不安,好怕再遭遇像是飛鵝山的攔殺。」
她已經習慣了依賴他,看著他強壯有力的寬背,她內心非常踏實,好像什麼都不用憂心,有他在的時刻她心便能安寧。
「嵐兒,你一向不是任性的人,今日怎麼耍起小性子了,我比任何人都更想陪著你,你不在我眼前我也會擔心受怕,時時掛念著,但是你比誰都更明白,如今局勢由不得我們自私,個人生死事小,社櫻百姓為重。」他要為萬千生靈攔下鐵蹄,劍護山河。
「你說我自私?」她軟嗓高揚,面露少見的怒意。
墨盡日微擰起眉,回道︰「我不是指你自私,而是大敵當前,我們該想的是如何退敵,如何打敗北方蠻子,並非為了一點小事爭執,身為鳳瑤國公主的你應該更冷靜,別讓你我的感情亂了心。」
「我們相愛有錯嗎?我只是想和你多點時間相聚,我愛我的國家,我愛我的子民,但我更愛你,我要我們在一起有什麼不對?」難道這兩者不能合而為一,情與義兼顧?她要的是一份相守,簡簡單單的執手一生。
他伸出手撫模她女敕頰,試圖緩和她的憤怒,「可惜我們缺的就是時間,你愛我的時機不對,我愛你的地點踫巧是錯的,唯一對的是你我的相遇,我從未後悔與你一起掉落懸崖。」
雖然他們的身體交換了,男變女、女變男,可是他也認識了不一樣的鳳棲嵐,她堅韌、有見地、胸懷萬民,讓他見識到女子中也有真豪杰,萬般豪情只為守護心中的柔軟。
可那雙杏眸反而流露一絲傷心,「你覺得愛我是錯的,我也不該愛你嗎?你的寧負天下人也不負我一人是隨口說說吧!你的不負心是再一次將我推下懸崖,你于心何忍!還不如當初不要救我。」
分別在即的愁緒讓鳳棲嵐難過得听不清楚墨盡日說了些什麼,只听見「你愛我的時機不對,我愛你的地點踫巧是錯的」,只想著又是錯誤,又是時機不對,那他到底愛過她沒有?她整顆心都慌了,冷不防說了傷人的重話。
他心一痛,聲音大了幾分,「嵐兒,我不是朱玉樓……」她竟然把他想成是背棄所愛的男人,他在她心中就是這樣的人嗎?
「那你的行為和朱玉樓有何不同,至少他的負心是不愛,而你的不負心是將我狠狠丟下。」鳳棲嵐不曉得他們為何會吵起來,只知道他正在傷她的心,用她的愛將她凌遲得遍體鱗傷。
听她將他一次次與薄幸郎朱玉樓相提並論,原本尚能忍耐的墨盡日勃然大怒,「鳳棲嵐,你目盲了嗎?我要了你是因為愛你,不是為了拋棄。」
「那你告訴我,你有想過要娶我嗎?」
他從來不提,讓人無從猜測他心里在想什麼,害怕一切就這樣船過水無痕。
「當然。」他回答得皇不思索。
「什麼時候?」她已經不年輕了,等不了他一再蹉跎。
「什麼時候……」他目光有著迷惑,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對他而言,相愛的兩個人走到最後不就是廝守一生,哪需要定個日期。
「你要陪我定居鳳瑤國嗎?」她再問。
這回他毫無遲疑的回答,卻也傷透了佳人心。「怎麼可能,你嫁給我就該隨我住在騰龍玉朝,我的家在這里,我是鐵錚錚的男兒,御封的『護國將軍』。」
「但我是鳳瑤國的邀鳳公主,我也有我的責任和我想守護的人,我不能放下皇姊一人。」她聲音一硬。
「嵐兒,你真的愛我嗎?」如果愛他就該跟著他,夫是妻的天,這是他身為男子狹隘的想法。
她眼眶合著悲債,「你不該這樣問我,你在侮辱自己也侮辱我!若是你愛我,為什麼不拋下一切隨我走呢?難道你曾棄如敝履的『護國將軍』一職比我重要?」
情能傷人在于兩人心思不同,不去想最初的悸動,而不斷地去問愛有多深,不去想自己能為對方付出什麼,而只去要求對方為自己付出一切,聰慧如兩人也難免執迷,踩進了四面圍牆的死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