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開他,我代替他當你的擋箭牌。」鳳棲嵐情急地上前一步,卻被劉又玄一掌打飛。
「口亨!貧道要你何用,只會礙手礙腳,公主才是護身符,傻子才弄個大男人來拖累自己。」在劉又玄的眼里,身形高大的墨盡日是個威脅,他不會傻得給自己帶來麻煩。
「沒錯,我才是能保住你一命的籌碼,你要小心拿好拂塵,別一時失手讓我香消玉殞,若我有個萬一,你們一個也別想跑得掉,通通給本宮陪葬。」墨盡日暗使了個眼神,要鳳棲嵐退到一邊,勿輕舉妄動。
「呵呵呵,貧道曉得公主的重要性,也請你別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我們都想活命,所以委屈你了。」他押著神態傲然的「公主」走到門邊,與門外要他棄械投降的柳雲風對峙,說公主在他手中,要他們退兵。
「就算你帶看我,你以為你能逃得遠嗎?錦繡江山盡在皇上掌中,他只要貼出榜文緝拿,國師不出百里便得伏法。」墨盡日仍是一派高傲鎮定。
劉又玄因他的話遲疑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大不了貧道逃到北蠻,天高皇帝遠,把你送給北蠻王爺,貧道可是大功一件。」
「你總算承認和北蠻有勾結。」即使危急時刻,墨盡日仍小施手段讓他在禁衛軍面前自承罪行。
「那又如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再說,貧道只是拖延騰龍國與鳳瑤國的盟約簽定,並未泄露軍情,算來只是小餅,皇上定會看在貧道功德無量的分上,曉貧道一命。」小皇帝可有個天大的把柄在他手上,他隨時能讓他撤銷皇命。
「老牛鼻子道士,你哪來的自信篤定你能活命?皇上不辦你,我還砍不了你腦袋嗎?」他不出聲,真當他死了不成。
「攝……攝政玉?」
看著自團團包圍小屋的禁衛軍中走出來的人,劉又玄刷地臉色發白,手上拂塵落地。
劉又玄曾和門下弟子交代過,玄清觀一旦有事發生,要依他的拂塵指示行動,往左揮是退,朝右掃是進攻,若是拂塵不在手中便是山窮水盡了,那就一把火燒了道觀,什麼都不留下便無法可查,令一切成為懸案。
他的話被矢志追隨他的弟子奉為圭臭,莫敢不從,所以他因喬灝的出現而驚得松手,拂塵落地的那一瞬間,離他最近的弟子立即拿出火折子,朝早已淋上煤油的干柴一丟,倏地火焰竄向屋蒼,整間廢屋籠置在大火里。
「蠢材,你想連為師也一並燒死嗎?」
為了逃命,劉又玄怒罵之余,連忙將「公主」推向禁衛軍,想趁亂逃月兌。
「拿下他」喬灝沉聲下令。
數百禁衛軍同時圍上,劍尖都指向臉色發青的國師大人,他見無逃生的機會,干脆席地而坐,大搖大擺地擺出道家手勢念起道德經。
喬灝海笑,輕輕哼了聲,身後的柳雲風會意地將人從地上拉起,上手銬腳鏡,再五花大綁,差人把他拖進大牢,別人騎馬他在馬後被拖行,跌得灰頭土臉又慘不忍睹。
「八爺,我家老大還在里面……」完了,這麼大的火,頭兒肯定是九死一生,求救無門。
龍七的驚慌叫聲才起,一道阿娜身影便已沖入火場,喬灝見狀微瞇深沉眼眸,得知實情的他只叫禁衛軍找水滅火,並未有其他行動,雖然他內心不若外表平靜。
「鳳棲嵐,你在哪里?」
軟筋散加內傷令鳳棲嵐虛弱得無法在火起時立刻逃出,而吸入濃煙她幾近昏厥之際,忽地听聞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知道來者是誰,勉力睜開雙眼,朝外發出沙啞的應和聲。
但是火勢來得太凶猛,紅光與黑煙交錯著,四面牆壁己著火燃燒,火舌直竄屋梁,烈焰灼燙得幾乎要燒紅了眼,她隱約地看到一抹搖搖靈晃的黑影朝她的方向走來。
驀地,屋梁發出嘩剝聲,一根焦黑的橫梁塌陷斷裂,眼看就要掉落下來。
「小心,墨盡日」
不知哪來的氣力,虛弱的身子在危急時分卻道出驚人的力量,鳳棲嵐像飛起來似的撲向墨盡日,讓他避開梁木襲腦的危險,可精實的男子身軀卻整個壓在縴柔嬌軀上,兩人再度額頭踫額頭撞個正著,薄唇緊貼著緋色小嘴,四目驚駭地相對。
突地,兩人都有飄起來的感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他們同時輕顫了一下,吸入彼此的氣息……
火場內的兩人經歷生死一瞬,外頭的人則等得心焦。
「啊!出來了、出來了,是老大咦!不是公主沖進大火中救他嗎?怎麼是老大把人抱出來……」龍七雖然不解,卻也歡快地迎向自大火中走出的人影。
「是歸位了嗎?」喬灝喃喃自語。
看著男子踏著穩健的步伐從火中走出,千年不變的冷傲神情重回臉上,他嘴角上揚,勾勒出意味深長的笑弧。
「英雄救美呀,小墨子師兄。」紅顏知己可是不可多得的至寶。
墨黑瞳眸冷冷地注視他,薄唇一掀。「滾、開!」
喬灝笑了,打心眼里笑出一朵朵桃花。「歡迎回來,小墨子師兄,小弟我等你等得把『鴛鴦葫蘆雞』給吃光了,沒能留著雞骨頭讓你打打牙祭。」
一場大火在禁衛軍的全力撲救下,很快就滅了,滿地是燒焦的梁柱家具,滿目瘡痛。
玄清觀弟子有七十八名被縛,五人死于交戰中,重傷者二十七名,而北蠻人竟逃走了一大半,僅少部分被捉,但那些傷重不願投降者咬破齒縫毒藥自盡,死得慘烈,而哈魯將軍不在其中。
將玄清觀里里外外盤查了一遍,這才發現三清道祖神像後有條通往山腳下的暗道,一見情勢不利,哈魯將軍便帶領手下由暗道撤退,因此北蠻人的損傷並不大,逃過一劫。
眾人這也才明白當時的國師為何反常地不往外逃,反而要沖入道觀被人甕中捉鱉,原來是事有蹊蹺,差一點讓他也給溜了。
隔日,皇上明白了前因後果,便下令將國師關入天牢,等邀鳳公主身子復原後再擇期審理,以示公正。
「公主,你醒了嗎?」
微卷長睫如蝶無力地輕撲,掀了掀又垂落,似乎猶困在掙月兌不了的夢魔中,想醒又沉淪,意識無力的飄浮著。
幽幽一口氣吐出,碧水明眸受到驚嚇般睜開,有些恍惚地眨眨眼,好像在思索自己是誰,又身處何地,許久之後才注意到手捧銀盤,站在床側的粉綠身影,一臉憂色的雲緋正低頭輕喚。
「你剛喊我什麼?」一開口是粗啞嗓音,鳳棲嵐一怔,暗暗苦笑。原來是她听錯了,一切還是沒改變。
「公主呀!不然還敢直呼公主名諱不成。」有什麼不對嗎?
她一臉困惑的問︰「我的聲音~一」很粗,像男人的。
「喬夫人為公主診治過,公主吸入太多濃煙嗆傷了喉嚨,只要喝幾帖湯藥便可恢復。」雲緋將托盤放置在床頭小幾上,拿起青花瓷碗,小口吹涼濃稠的藥汁。
「喬夫人?」
「是喬爺的妻子。」見公主仍不解地燮起眉,雲緋接著解釋,「攝政玉姓喬,但是他不願旁人稱其尊號,要我等喊他一聲喬爺或八爺。」
「嗯。」她額首,表示明白。
「公主的傷沒什麼大礙,多休養幾日就能康復了,也不會留下難看的疤。」不幸中的大幸,公主花顫未損。
疤?「給我鏡子。」
了解女人愛美的天性,雲緋笑著放下瓷碗,取來一面菱花銅鏡,「公主不必掛心,你天生麗質,完好無瑕,曬出的小斑,奴婢以雪朕膏遮掩,依然柔女敕白哲,不失公主一分嬌色。」
看了看熟悉的面容,她幽然嘆了口氣,「感覺有點不太真實。」
像是作夢,又似將醒未醒,真真假假有些分不清了。
「那是公主落難民間吃太多苦才有此感慨,藥不燙舌了,公主可以喝了。」雲緋取走銅鏡,細心地服侍主子用湯藥。
「你和煙霞呢?不是受很重的傷,怎麼還來伺候我。」一箭透骨,哪能復原神速。
見公主燮眉,她笑了笑,沒露出半絲不適,「公主別操心,是龍哥說話夸張,我那傷看來嚴重,其實只是擦傷而己,而煙霞她呀,不過淋了雨發燒,腰上傷口痊愈僅多了發細般的小淡疤,燒一退便活蹦亂跳地吵著要跟周師傅學做菜,人還賴在蓮香樓呢。」
雲緋僻重就輕,沒把話說全了,實際上她肩上的箭傷還隱隱滲出血來,毒雖解了卻仍有些頭重腳輕,她是勻了胭脂在兩頰才看不出臉色蒼白,飲了參湯才能勉強撐上一會,因為不想讓主子為她憂心。
不過比起煙霞,她確實算是傷勢較輕了。
沖動的煙霞在被手刀劈暈,又清醒之後,一心牽掛公主的安危,不顧喬府下人的阻止非要沖出府,與人拉扯又扯裂腰上的傷口,當下血流如注,嚇壞了眾人。
可想而知,失血過多又傷口迸裂,她的情形只能用淒慘形容,為防她亂來而加重傷勢,有神醫之稱的喬夫人佟欣月便在她的藥里多加一昧安神藥,讓她睡著,此時她正躺在床上休息。
「你們沒事就好,我一直放不下心,唯恐再見時已天人永隔,那時的心情苦得很,總覺得是我害了你們。」她很怕一行人出了桃花紛飛的都城,回去時,卻只剩她一人。
「公主多慮了,我和煙霞死活都要跟看公主的,公主尚在人世,奴婢哪敢言死呢。」她們何嘗不是?未見尸骸不敢死,總存看一絲冀盼。
「那些親兵……」一想到那一張張浴血奮戰的面容,鳳棲嵐不由得黔然神傷。
他們是為了她而死的!
「全都收堿了,騰龍國的皇帝一人一口棺送回鳳瑤國,落葉歸根。」騰龍國皇帝倒也大器,並各致百兩黃金以慰英靈。
「雲緋,我很難過。」她鼻頭一酸。
「公主,不是你的錯,是北方蠻子凶狠嗜殺,他們野心勃勃想一統天下,凡是我朝百姓都願為護國浴血一戰。」沒人願為亡國奴,落得妻離子散,家園破碎的下場,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壯烈,願以一腔熱血守護家國。
鳳棲嵐想露出淺淡的笑,眼眶卻紅了,「對了,雲緋,和我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呢?他沒受傷吧?」
「公主指的是墨公子?」那位公子的大恩大德她沒齒難忘,若非他奮不顧身的相護,公主早已不在人世。
「墨公子?」她一時怔愕,又有些想笑,不太習。噴有人稱呼老是冷口冷面、言語刻薄的墨盡日為公子,太不相襯了。
「公主就是住在墨公子的府邸,那日他把公主抱出火場後便直接回府,還請求喬夫人過府為你一診,順便接奴婢來伺候。听說,墨公子的先父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只是後來受奸人陷害而滿門抄斬,他是唯一的遺孤,不過前些年墨公子為先人平反冤屈,此處為前鎮南將軍府。」她說得巨細靡遺、毫不合糊。
「你怎麼曉得這些陳年往事?」鳳棲嵐訝然。
雲緋笑得恍若春花盛開,完全看不出正忍受身體上的極大疼痛。「一位行事獨特的沈夫人告訴我的,她日前曾來拜訪,公主若感覺好些不妨見見她,她相當有見地,對女子治國之事並不如常人般看輕。」
沈夫人?「能得你大力推崇的女子的確值得一見,墨盡日……墨公子人呢?他在府中嗎?我想見他一見。」
有些話不說清楚,便在心頭難受。
「墨公子一早就上朝面聖了,騰龍皇帝有要事相商。」雲緋收起碗,置于銀盤上,打算告退。
「我曉得了,你先下去吧。」她也有些倦懶,有幾分力不從心。
「是的,公主。」
雲緋徐步後退,等到了門外才允許自己呼口氣,露出痛意,步履蹣跚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