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龍一把氣憤不已的小三兒抱出墨盡日的房間,迎面而來是一道勢頭不強的熱流,孩子的身體禁不起太強的內力,隔空輕輕一點解了啞穴。
「師公,我被欺負了……」小墨子師伯等看瞧,有一天他一定會比他更強!
呵呵的笑聲輕揚,老人家的身影立現。
「又頑皮了,小三兒,你這是第幾次離家出走?」朱角笑問。
「哪有頑皮,我是做好事耶!小墨子師伯是壞人!這是第一百六十七次。」他憤然地扳著手指數,不忘可憐兮兮地看師公,讓師公去訓徒。
「什麼好事?」朱角嘴邊還留有醬肘子的油漬,一身嗆人的酒氣。
喬翊得意地雙手圈在嘴邊,故意朝屋里大吼,「我要把小墨子師伯嫁出去,他沒人要太可憐了。」
嫁?!
屋內的墨盡日手滑了一下,臉色一黑,寒了雙瞳,利劍劃過,指月復滲出鮮紅。
「公主,這就是騰龍國境內的飛鵝山,和我們的煙嵐山一樣盛產鐵礦,由此再向南行約五日便可抵達騰龍國帝都。」雲緋細心地解說,巨細靡遺。
經過王夫石忍墨的暗中斡旋,擒鳳女王終于在主和派主戰派的拉據中,下了最後的定奪一由邀鳳公主為首率百名親兵,親赴騰龍國與小皇帝簽互惠條約,結盟御敵。
由此亦可見三位王夫在女王心目中的地位。
側夫王征甫、管子期根本不是石忍墨的對手,他們所代表的兵部尚書和左相的勢力無法影響女王。
鳳棲桐最大的弱點,也是最大的優點,她只相信她願意相信的人,認定石忍墨對她有情便傾盡所有,雖不到言听計從的地步也所差不遠,對他矢志不渝。
皇室無真愛,由她父皇的眾多妃嬪得以印證,母後的孤寂和冷落是她的借鏡,所以她更渴望有人真心愛她。
所以,石忍墨的地位,無法動搖。
而鳳棲嵐在女王及王夫的大力支持下,由都城出發西至煙嵐山,繞過層層山巒再往南走,車馬成列越過大河,歷經數日進入兩國交界的邊關,出示使臣通關符節順利通過,一路還算平穩地來到帝都不遠處的巍峨大山。
眾人在此稍作歇息,就地野炊先養足體力,也讓馬兒喝喝水,吃點青拿,有了氣力才能繼續往前走。
「公主,前方有座八角亭,你就到那兒歇歇吧,奴婢就近打點溪水讓你洗漱洗漱。」煙霞瞧見不遠處有條銀魚般的小溪,波光粼粼清澈見底。
「去吧,多取些水來,大家都渴了。」若能泡在冰涼的水中,那該是何等快意的事,可惜出門在外由不得她任意行事。
不若閨閣女子蓮步款款,一身繡金百蝶穿花碧霞羅衣、紅色煙紗散花裙的鳳棲嵐氣度出眾,行來翩若紅鳳御雲,身影騁婷領著雲緋步向紅木鋪階的小亭。
方踏上木階,一道昂藏背影便映入她眼瞳,男子似在賞景,又似在等人,雙肩寬厚,背脊挺直,她稍有遲疑地停下腳步,不知該不該再往前,進入亭中。
此時玄色衣袍男子忽然回頭,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心口莫名地被重重一擊,好似有巨龍騰空而下,直沖向她,瞬間呼吸被截斷,幾乎是透不過氣來,只听見風吹動發梢的細微聲響。
好俊的男子,卻也給人北風襲身的感覺,那雙深不見底的墨黑眼瞳很冷,卻也讓人想去探知他的內心,探究那麼深邃的一雙眼中究竟藏了什麼。
「這里有人了,離開。」
像是無視她身後的百人車隊,開口吐出的話語無禮又狂妄,帶著絕然的冷意,本來想退出的鳳棲嵐一听他不近人情的驅逐,皇家傲氣油然而生,起了較勁心思。
「這座八角亭由你所建?」
「不是。」他懶得搭理,側過臉看向連綿的翠綠山峰。
「這山頭為你所有?」她向前跨了兩步,頗有挑釁的意思,杏眸中光彩閃動。
男子回頭,眼一瞇,迸出厲光。「不是。」
「此亭非你建,此山非你開,同是過路人,何以你進得我入不得?」她裙擺微搖,蓮足輕移走入亭內,身側跟著眼神警戒的雲緋,她素手按住骯間的軟緞,以防對方有不軌舉動。
「我等人。」他眼中冷意像利刃般要刮人皮肉,暗合威脅,要她識相點,自個兒走人,不要讓他動手。
「不礙事,我坐一會就走了,耽誤不了壯士的貴事。」她裝作不知,刻意坐上圓形石椅,一手接過煙霞取來的水,神色閑適地輕啜著,任由涼風吹亂她一頭如瀑青絲。
「礙眼。」他冷哼。
很少被人激到動怒的鳳棲嵐內心微有惱意,簡短的兩個字激起她的好勝心,笑後笑得更魅人,「心中無山,山不在心,目中無人,人不在雙瞳中,嫌礙眼就別看了,省得心生魔障,把滿山滿谷的花草樹木全看成重重人影。」
墨盡日沉下臉,手中的長劍握緊,他不會听不出那一句「目中無人」,「你該慶幸我不殺女人。」
「壯士的意思是小女子大可繼續飛揚跋息,因為你的劍不會往我頸上抹?」忽然間,她感到愉悅,眼前面色冷峻的玄衣男子引起她些許的興致。他不若外表那般冷配無情嘛。
「你可以試試我的劍鋒不鋒利。」他劍來出鞘,直指她胸口,聲冷若冰。
「大膽,敢對我朝公主無禮!」則雲排和煙霞快步上前,以保護之姿擋在公主身前。
「公主?」他黑眸閃過幽光。
「鳳瑤國邀鳳公主。」侍女們口氣不無驕傲之意。
墨盡日收劍,置于身後。「早早上路,此處不宜久留,山路綿延易生變故。」
「這里不平靜?」鳳棲嵐柳眉輕燮,微露憂思。
「事無絕對,天子腳下都有盜賊,何況地處偏僻的十里亭。」
「多謝告誡,我再歇一會兒就啟程,不妨礙你與佳人相會。」
她只是隨口一說,誰知誤打誤撞,戳中他心口最難愈合的傷處,清逸的面容霎時一沉。
「滾。」
「滾?」鳳棲嵐為他突變的冷厲感到不解,更不願輕易被人喝斥,辱及鳳瑤國威。
「再不從我眼前消失,後果自負。」他不會殺她,但她也別想好過,他墨盡日行事不講對錯,只求一時痛快。
「本宮倒要瞧瞧你有多少本事,千萬別放水了。」還沒人敢對她大言不慚,她等看看後果。
「你自找的,怨不得人……」他凝聚了三分內力在掌心,意在警告。
「等一下啊幫主,別動手,是自己人、自己人,別傷了和氣。」天吶!怎會鬧到要動手的地步,哪個環節出錯了?
早等在這窺視的龍七慌慌張張地從趴伏的拿叢中奔山山,頭上還有幾根雜拿插著,模樣狼狽而該死。
「給我不痛扁你一頓的理由。」一看到他出現,黑著臉的墨盡日頓時了然。
「誤……誤會啦!幫主,是巧合,絕對是巧合,這次不是小的安排的,我可以向天發誓……」雷呀,快劈下!傍他死個干脆,他不要獨自面對幫主的怒火。
「咦!你是阿龍?」鳳棲嵐倒是一臉誼異。
龍七苦著臉呵呵笑著。「呃!鮑主,我是阿龍,好久不見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呢,我在說什麼……啊!幫主,你不能從背後偷襲——」
被一腳踢飛趴在地上的他面貼著地,四肢張開成青蛙狀,唯有尾椎高高翹起,一道明顯的鞋印印在**上,正好是墨盡日描金繡雲紋靴的大小。
「飛得不夠遠。」刺眼。
听墨盡日的話氣無限不滿,似乎又要補上一腳,求生本能旺盛的阿龍趕緊手忙腳亂地爬起,也不管姿勢難不難看,逃命要緊。「是小三少爺出主意的,我是被迫當幫凶。」
「喬小三?」那只不知死活的小表,實在不該太早被父母領回,他該給那小子一點永生難忘、痛不欲生的教訓。
鳳棲嵐尚不明就里,一頭霧水地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可是有幾次相同經驗的墨盡日早已明白。
他又被騙了,因喬家小三精湛的演枝再度上當。
這樣的情形不只一回了,不忍心幫主孤家寡人的龍七再一次亂牽紅線,他一瞧邀鳳公主人美個性好又善良,還救了他一命,感謝之余他不免動了撮合的念頭,想把兩人牽在一塊。
而喬翊心有靈犀,在他幫忙謀劃下本來該水到渠成,氣宇軒昂的英雄俠士踫到清艷無雙的婉約公主,一對上眼本該天雷勾動地火,瞬間愛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的。
可不料,半絲小火苗不燃,反燒出一把怒焰。
「對對對,都是他的主意,我一再告訴他不能玩火,可是他記恨你痛了他的小白臀,所以他要報復,讓你沒得好安生。」龍七收起不值錢的良心,把一切責任全推給不在場的喬翊,誰教他最適合背黑鍋。
「你以為我會忘了你曾做過的好事?」小三是主犯,他也月兌不了關系,沒有丐幫的情報網,他從何得知邀鳳公主幾時到達,又如何準確無誤地算計兩人。
龍七笑容有些掛不住,唇角發顫,一步一步往亭子外移動。「七兒姊說助人為快樂之本,幫主無須言謝,自個兒兄弟自要兩肋插刀,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那就兩肋插刀吧!我送你兩柄刀助你早登極樂。」敢拿七兒來欺瞞他,實在罪無可恕。
「不要呀!幫主,我知道錯了,絕不會有下一次……」他猴兒似地跳起,身手滑溜地躲到三個女人後頭。「公主救命呀!你的大恩大德我阿龍來世再報,我家幫主得了失心瘋,要殺人了」
「龍、七——」敢做不敢當算什麼男子漢。
他縮著脖子,死也不出來,看得公主幾人大感困惑。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做了什麼?」鳳棲嵐問,有心排解。
冷著臉,墨盡日薄唇冷抿。「與你無關,閃開。」
她嬌聲輕笑,但笑意不及眼底。「我救過他,所以不會任由他再受到傷害,你要在我面前傷人,除非天現二日。」
「你敢擋我?」他口氣狠厲。
鳳棲嵐笑聲清脆。「我不是在擋嗎?莫非目中無『仁』瞧不見,早日去找大夫吧。」
她又再次諷刺他目中無人,無仁、無人,有眼無珠自然視茫茫,看不見旁人,自以為是。
「你……」
龍七臉皺成團了。這下子仇結大了,互相瞪視的兩人的確迸出火花,卻是誰也不讓誰的憤怒火花呀!
月老的玩笑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