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那位,是諾諾的爸爸吧?」羅姨小心翼翼地問著,輕輕地坐到床尾的椅子上看著女兒。「我看他很喜歡諾諾的樣子,早上他說有工作非走不可,還對諾諾依依不舍的……他知道孩子是他的嗎?安亞,你有沒有想過要——」
「羅姨,我不會因為孩子而嫁給誰,也不會讓他因為孩子而非娶我不可,如果我要的是這樣的結果,當初就不會要求跟他離婚。」
「可是……」
「我不想再談這件事了。」安亞淡淡地打斷她,轉身看著母親,正色地道︰「羅姨,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機會跟你說,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說一聲謝謝,感謝你一直支持我,答應幫我帶諾諾,這一年要是沒有你在我身邊,我可能就什麼事也沒法子做了。」
「傻丫頭,說這什麼話呢?他是我孫子,我能帶他,高興都來不及呢。」羅姨眼里閃著感動的淚光,微笑地拍拍安亞。「我一直很遺憾當年沒機會在旁邊看你長大,老天爺這是彌補我吧,你就安心把諾諾交給我,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管是談場戀愛或是找人結婚,總之,你開心就好……」
開心就好……真的可以這樣嗎?
安亞抱著諾諾輕輕搖著,嘴角輕輕地勾起。
以前,不知道擁有一個孩子會帶來這麼大的滿足感,甚至從來沒想過要當人家的娘,而現在呢?她覺得好幸福、好甜蜜,像是找到了歸屬感,因為這個世上有一個需要緊緊依附著她的人,她的存在變得很有意義。
彬許,孩子的爸也可以?可以因為孩子的存在而跟她一樣感到幸福甜蜜又有歸屬感?對生命體會到另一種不同形式的滿足?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今天的天氣從早上開始就不太穩定,陰陰的,一會兒又出現陽光,此刻,大地一片金黃,霞光將染未染之際——
「就是這光!」
「抓好了!鎊個角度都要拍到——快點!」
秦大攝影師的一道喝令,剛剛在等這道光等到都快睡著的工作人員全打起了精神,急速上線。
劇組里有個龜毛的攝影師就有這種壞處,明明大家看起來和平常沒差太多的一道光,就有人堅持非等不可,把大家搞得人仰馬翻。
苞晏也被他搞得神經緊張,拿著劇本朝片場的男女主角揮了揮。「別出錯!就照剛剛對戲的感覺,不然這道光沒拍好,就要害大家明天再等一次這道光了,听見沒有?」
「Action!」
片場一片靜穆,只听得見攝影機運轉的極細微響聲、海浪聲、女主角靜靜流淚的抽泣聲……
站在遠處的安亞輕輕攏了攏身上的薄外套,仰頭望著天際急遽聚集的雲層,一雙柳眉微微蹙起。
看起來快下大雨了。
風大得讓她頭疼。
可是安亞一動也不動,站得遠遠地看著大家拍戲,怕驚擾到任何人。
鮑司的小助理在她身後喚著︰「安姐,這些熱咖啡和蛋糕——」
「噓,小聲點,等這場戲拍完就發給他們。」
小助理點點頭,彎拿了一杯咖啡給她。「安姐先喝吧,這里好冷,你穿那麼少會感冒的。」
安亞笑笑地接過咖啡,因為真的好冷。這幾天為了照顧諾諾,睡沒睡好,吃也沒吃好,好像還有點小靶冒,可是丟下劇組太多天她也有點不放心,因此還是來了,順便帶點小點心慰勞大家。
低頭喝了幾口咖啡,豆大的雨滴打在她臉上。
「哇,下雨了啦,安姐!」
「東西收一收快去躲雨!」
「這里沒地方躲雨啊,只有停車場那邊有棚子和車可以遮雨,天啊,雨好大!打得我痛死了!」
這個偏僻的片場連車都開不進來,等跑回停車場也羞不多全身都濕了。
「那就先回車上去躲雨——」
「好,安姐你也快一點跟上!」
小助理說完,兩手抓起裝著點心飲料的袋子先跑,安亞正要跟上,整個人突然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給整個籠罩住,她仰起被大雨打濕的臉,在一片暗影中對上一雙灼熱的黑眸——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她傻傻地問。
「你出現時我就知道了。」她總是很引人注目,不管是兩年前還是現在,他的目光似乎都很難錯過她。
罷剛一下雨,劇組的人都快速把器材收好沖回停車場躲雨,他則擔心地跑向她。
秦牧宇月兌掉自己的防風外套罩在頭上,想也不想的便把這個被大雨打得狼狽不堪的女人拉進他的外套里一起避雨。
外套不大,為了不讓她淋到雨,他把她摟在懷里,用他寬大的背和頭頂上的外套替她擋下從四面八方襲來的風雨。
她半濕的身子貼在他寬大的胸膛上,隱隱還發著抖。
「還冷嗎?」秦牧宇說話的氣息吹拂上她的臉。「來看我也不曉得要多穿點衣服,不知道海邊特別冷嗎?像個孩子似的。」
太親密的氛圍……安亞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我不是來看你的。」這男人會不會太臭美了一點?
「不承認沒關系,我知道就好。」
他不只臭美,還很自戀。
「你放開我啦。」
所有人都各自去躲雨了,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站在這里,真的很可笑,但更可笑的是,她雖然站在大雨中,卻被他保護得很好,甚至因為身體貼合著彼此,讓她覺得溫暖許多。
「不行,這樣你會淋到雨吹到風,然後生病。」他理所當然地道︰「你只要乖乖的待在我懷里,不要亂動,我保證比你沖回那很遙遠的停車場來得安全多了,何況,這雨應該下不久。」
是突如其來的驟雨,天邊都還可以看到一絲陽光,這雨斷然不會下太久。
嘖!「難不成雨不停、風不止,你就要像現在這樣一直抱著我、一直站到天黑?」
「有何不可?我倒真希望可以這樣抱著你在這里站一輩子。」
「然後一起變化石?」安亞澆他冷水。
胸膛震動著,秦牧宇偷偷咧嘴笑。「你真的很沒情調,安亞小姐。」
「所以聰明的你還是趕快放開我吧。」她一語雙關。叫他離她遠些,不要再靠近,這才是聰明的做法。
他听懂了,可是假裝不懂。
「安亞……你知道我這人一向喜歡挑戰嗎?你應該知道的,因為你很懂我,要說這世上真有一個懂我的女人,那就是你了,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所以彼此了解,說明白點,這叫天作之合,是老天爺在天上就牽好的線,連磨合都不用,一切都是那麼完美的對極了……我不希望你故意忽視它,因為我不想忽視它。」
雨,越下越大,大到她除了被他用身子和外套罩住的上半身之外,其余全都被打得該死的疼。
這男人……卻在這時跟她情話綿綿。
是啊,他真是太聰明了,因為此時此刻她就算不想听他說話,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還是會很親密的傳進她的耳里。
她抬頭看著他,他又剛好低頭,兩個人的臉靠得好近好近——
「安亞,我想吻你,現在。」
她心驀地一跳,被他火熱的眼神和那靠得太近的唇弄得心猿意馬。「不要對我調情!秦牧宇。」
他的唇更近了,就貼在她的唇邊。
「為什麼不?你不覺得現在是做這件事的最佳時機?你不一向都是跟著感覺走的女人?你變了,安亞。」
他想激她,因為他知道她骨子里的性格是狂野的,不該三番兩次推拒他的靠近,唯一的理由,就是她怕他,怕一讓他靠近,她就再也躲不了、逃不掉……重點是,他怎能讓她躲?在他好不容易在一個女人身上,找到真正屬于他的幸福的時候?
他的黑眸,熾熱無比,像燃燒著火焰的火球,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她的心漏跳了好幾拍,像狂亂的驟鼓。
「我沒變,我只是對你沒感覺了。」她別開臉,不想讓他再這樣肆無忌憚的誘惑她。「我做事一向不喜歡拖拖拉拉,要斷就干淨利落些——」
「你對我沒感覺了?」他輕哼了一聲,伸手扶住她的後腦。「我不相信,你證明給我看!」
「我為什麼要證明——」她顫著身子,也顫著嗓,雙手抵在他胸前,心跳得都快跑出來。「你不要亂來喔.我會生氣的。」
聞言,秦牧宇眯起眸,顧不得風大雨大了,他丟下外套雙手捧起她的臉,霸道又蠻橫的吻了她——
「你害怕,是因為你還愛著我。」
安亞的腦海中不斷響起秦牧宇在大雨中對她說的話。
這點還需要他提醒說明嗎?她當然知道自己還愛著他!是他不愛她……卻莫名其妙的來勾引她!
必到劇組入住的飯店房間後,安亞洗完澡、吹完頭發,坐在化妝鏡前,想的都是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連他的呼吸、心跳及溫度,都像在她心底生了根似的,揮不去、甩不掉、忘不了。
今晚還有一場夜戲要拍,下午的一場狂風驟雨之後,劇組休息了一段時間,吃完飯又要上工,而經過在大雨中秦牧宇忘情擁吻她的那一幕之後,每個人看見她都笑得一臉暖昧,害她現在羞得根本沒臉出去見人。
他一定是故意的……
這樣公然挑逗一個女人,他卻顯得十分理直氣壯,在雨漸小之後,他把她拉到停車場上了他專用的車,遞給她一條毛巾,她則狠狠地瞪著他。
「我吻我的老婆,誰敢說什麼?」當時,他笑笑地對她說。
「我不是你老婆!」
「你要說前妻也行……反正之後還是會變成我老婆。」
「你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秦牧宇,我不會同意的。」
「你同不同意我都會這麼做。」
「做什麼?」她眯起眼瞪著他。「如果你真當我是你老婆,那我是不是要記得沒事來捉個奸?」
秦牧宇的眸光閃啊閃。「我跟花子蘿嗎?你很在意關于我某天晚上從她房里出來那件事?我可以解釋——」
「不需要,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你只是「前」夫,我安亞對有關于「前」這樣字眼的人事物都不太有興趣。」
「所以你對「前」男友也沒興趣?」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當時,她的反應是跑開,然後把他給她的毛巾丟到他臉上去……
事實上,她很介意,介意得要命,那天他從會議室把花子勞拉走的那一刻她就很介意了;接著,她又在轉角的回廊上看見他抱著花子蘿輕哄的溫柔模樣,她都氣哭了;再接著,她竟又听說他大半夜從花子蘿房里走出來的傳言……她每一件事都介意,就是因為太介意,只能退得遠遠地。
安亞甩甩頭,不想再想下去,拿出手機撥給羅姨——
「睡了嗎?」
「才八點多呢,我還沒睡,可諾諾睡了。」
「他精神還好嗎?胃口好不好?」
「放心,他大病初愈,之前太多東西不能吃,現在給他吃一點他就樂壞了呢,吃得好睡得好,你就別擔心了,倒是你,精神不太好,之前不是還嚷著頭暈嗎?多注意一體,不要感冒了,嗯?」
「知道了,掛了。」
安亞才掛掉手機,房門口的電鈴和敲門聲突然開始狂響,她皺起眉走到門邊。
「誰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