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要不是因為有她陪伴,不時與他把酒言歡,不時與他打鬧或是打氣,甚至是不時勾引他,叫他干脆跟她在一起好了,說著他這麼一個無敵霹靂帥男人,何必單戀一枝花等等等好听的瘋話,或許,他真的無法度過那段——必須割舍下駱以菲,又同時在心里牽掛著她去處與安好與否的日子。
幸好有安亞。
在原始森林流浪的這一年,她成了他記憶里最鮮明的印記,想起她,他會笑,很自在很輕松的笑——只除了她要求離婚這件事讓他耿耿于懷,像根刺一樣不時的會讓他疼一下。
這樣的疼,很奇特,麻麻酸酸的,不是很痛,卻有點不舒服,讓他很想把那根刺移開,卻不知該從何下手。
「看什麼?」安亞終于發現他異樣的眼神,抬起臉來羞惱地沖他喊了一句。
「看你漂亮。」
「嘖,說過不用在我面前油嘴滑舌的!」
「你還沒回答我古俊恩是誰?」
卑題沒頭沒腦的又給兜回來,這讓安亞有點措手不及,臉上的笑意全不見了。
「前男友?」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安亞才輕輕應了一句。「嗯。」
「在我之前還是在我之後的前男友?」秦牧宇眯起了眼。「是那種一夜的男友,還是愛得很深很久的那種?我想應該是後者,所以,你現在先回答我前一個問題。」
他的話听起來有點語無倫次——他知道。
安亞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這很重要嗎?」
「嗯。」他慎重其事的點點頭,一點都不覺得這個問題需要更多的解釋。
「之前的……很久之前的。」安亞說著,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事實上,他是我的初戀情人。」
懊死的!秦牧宇在心里罵了句。
「所以,你還愛著他?」
「你的問題很多!」她不耐的站起身。
他伸手抓住她。「回答我的問題,安亞。」
「這很重要嗎?」她再次問他一樣的問題。事實上,這些都不關他的事,不是嗎?真不知道這男人是哪根筋不對,老問一些有的沒的。
「嗯,很重要。」他也給了她一樣的答案。
「我說了你就信?你是三歲小阿嗎?」她啼笑皆非的看著他。「放開我,我還有事要忙。」
「你要去見他?」他挑了挑眉。
「如果他還在外面的話,我會的。」她也挑眉,一副絕不會被打敗的神情。「不過我想先敲定胡導的事……你真的打死都不退出?」
「是……我以為你會很歡迎我回來。」
「並沒有。」
他突然興味起來。「我的存在讓你很困擾嗎?」
「當然……並沒有!」她暗自咬牙,臉上卻綻著一抹甜笑。「我很高興您的加入,秦大攝影師。」
現在是刻意要跟他拉開距離就是了?
秦牧宇突然站起身,手輕輕一扯把她拉進懷里——
「你又要干麼?」笑臉一轉,她馬上變得氣呼呼地。「你不要動不動就抱我!你忘了我們已經——」
「離婚了?嗯,我知道。」他笑笑。「離婚前你也沒有讓我說抱就抱啊,所以現在算是補回來。」
什麼?安亞瞠目結舌的看著他。現在是怎樣?耍賴嗎?
「秦牧宇——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你不只對我生氣,還似乎想故意整我,說說看,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秦牧宇還是笑笑的,迷人的眼眸閃啊閃地,看得她心慌意亂。
「我並不是要整你,安亞,我只是想听從自己的心……靠你近一點,就這麼近,可以讓我好好感受你、看著你、听見你……」
天啊.又在背台詞了嗎?看來他不只可以當演員,還很有當編劇的天分。
安亞想也不想地一把將他狠狠推開——
「別玩了!我今天真的很忙!」
說著,她沖出門口,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因為跑得太過匆忙,竟連站在門邊的人也沒看見。
站在門邊不知多久了的胡晏很快閃進來,看著一臉無奈的秦牧宇,莞爾一笑。「瞧你一副苦瓜臉樣,看來魅力比起前年大減許多,連向來是外貌協會的安亞也不再買你的帳了。」
秦牧宇看了胡晏一眼,兩手插進褲袋里。「謝謝你的幫忙。」
「不客氣,希望我的犧牲可以換來你們夫妻的感情回溫。」
「犧牲?」
「對啊,我可能會被安亞貼上標簽,以後找到更好的人就不跟我合作了,到時你可得挺我啊。」
嘖!秦牧宇失笑,望了一眼門外,假裝不經意的問了一句。「你剛剛在外頭看見什麼大帥哥沒有?」
「比你帥的?」
「嗯。」
苞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答道︰「沒有,一個都沒有!在我眼里,你最有男人味。」
「听起來有點娘。」可卻挺受用的。
「我這叫贊美,懂不懂啊……」胡晏在旁吹胡子瞪眼。
安亞沒有看見古俊恩。
事實上打從走出自己辦公室那扇門後,她就一直忙得不可開交,應付四面八方前來的客人,手上拿了一堆演員推薦名單,拜托的、請求的、半威脅半相送的,簡直把她折騰得筋疲力竭。
笑得臉都僵了,站得腳都酸了,現在她的身體不比從前,特別容易累,站幾個小時就會腰酸背痛,以前穿高跟鞋比呼吸還容易,現在的她如果可以就會把高跟鞋踢得老遠,寧可打赤腳比較舒服。
此刻,夜深了,她一個人癱在辦公室里長長的貴妃椅上,長長的鬈發垂下,美麗的長腿交迭著,椅子邊的地上還放著一杯紅酒。
整棟樓安靜得只听得見窗外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不,還有敲門聲。
門根本沒關……安亞睜開眼,望見門邊的那個男人,竟是古俊恩。
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雖然她已經快八年沒再見過他,他也比她記憶中還要高大英俊又冷漠,可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這對她而言似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你應該把樓下的大門關好,不然讓壞人闖進來怎麼辦?」古俊恩俊眉微蹙,嗓音極淡,帶有一抹怪責的意味。
這男人……八年沒見了,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
安亞啼笑皆非的看著他。「壞人?譬如你嗎?」
迸俊恩睇了她一眼。「我是說真的。」
「我也是說真的。」
她從椅子上坐起身,昂起美麗的下巴冷冷地看著他。
「你不請自入,又是一個跟我不相干的人,跟那些壞人有什麼不同?」
對她而言,他正是她生命中那個最壞的壞人,一個破壞了她對愛情的美好想象、又讓她對愛情徹底心死的大壞人。
「安亞……」
「不要叫我的名字!」
扁听到他喊她的名字,她就無法承受。以前,他喊過她千次萬次,多少個午夜夢回,她都以為自己真的听見這個嗓音,以為他終于回到她身邊……該死的!她著實痛恨起那種等待等成一場空的感覺!
「我對不起你。」
「對,所以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當初我是情非得已,她懷孕了……我不能丟下一個懷了我孩子的女人,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是啊,你的確不是那樣的人,你是一個負責任的好人,所以把一個女人的肚子弄大了當然要娶人家……」安亞笑了笑,拿起地上的紅酒站起身喝了一口,緩緩開口道︰「可是,你如果真的是一個負責任的人,怎麼會做出讓真正等了你好幾年的女人傷心的事,弄大另一個女人的肚子?」
迸俊恩看了她半晌,才淡淡地說︰「是一次喝醉酒不小心發生的失誤。」
叭醉酒?不小心?失誤?
這幾個字像針一樣狠狠地刺進安亞的心,她緊緊握住酒杯,突然間覺得胸口悶疼不已。
「所以這都是那女人的錯嘍?」安亞不自知自己的嗓音尖銳了起來。「她是故意懷你的孩子?如果不是,你憑什麼怪她?要怪就怪你自己把持不住,要不是你只用下半身思考,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不……不對!也許我錯怪你了,也許你根本就喜歡她,才會因為一點醉意便……」
安亞說不下去了,她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在說什麼鬼,好像不管怎麼說都不對……她混亂又迷惑極了!
她究竟是在說古俊恩的事,還是在說自己的事?她會對八年前的事如此反應激烈,究竟是因為古俊恩還是因為自己?
安亞的身子突然晃了晃,古俊恩跨前一步扶住了她。
「你沒吃晚餐?」
對。可是他為什麼知道?討厭該死的古俊恩!為什麼他明明離開八年了,卻好像從來不曾離開過?對她的壞習慣與毛病了若指掌!
她氣得掙開他的手。「你到底找我做什麼?」
最近她究竟在走什麼運?離開一年的秦牧宇突然回來了,離去八年的古俊恩也突然跑回來,一個是前夫,一個是前男友,老天爺不是在耍她吧?還是可憐她孤孤單單一個人?
「只是想先跟你打聲招呼,讓你知道我來台灣了。」古俊恩把被她甩開的手放回褲袋里。「先這樣,明天見吧。」
說著,他轉身走了。
明天……見?她為什麼明天會再見到他?安亞愣愣地瞪著他的背影,沒想到卻看見他再度轉過身——
「對了,記得趕快去吃晚餐。」古俊恩囑咐了一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離開。
安亞眯起眼,一股悶氣激得她突然把酒杯往他離去的大門口使力甩了過去——
當一聲——
玻璃的碎裂聲震得人耳膜刺痛,她卻連眼都沒眨一下。
罷走到樓下的古俊恩,還有正迎面朝古俊恩而來的秦牧宇听得一清二楚,兩個人幾乎同時皺起眉。
「你是……」秦牧宇看了正好下樓的男人一眼,這男人英挺非凡,一身英式西裝窄身剪裁讓他流露出自成一格的風雅,只是一眼,他幾乎就可以斷定這男人定是白天助理所贊美的那個安亞的前男友。「古俊恩?」
迸俊恩挑挑眉。「你知道我?」
「是啊……天底下大概只有你這位前男友有本事把她惹瘋。」秦牧宇嘲弄的撇撇唇,帥氣的濃眉上挑,眼神不自覺往樓上飄,有點自言自語地道︰「說說看,我如果現在就這樣走上去,不知道等會兒需不需要有人幫忙叫救護車?」
迸俊恩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相對于秦牧宇見到他的隨興自然及表現出來的玩世不恭,古俊恩明顯地沉穩內斂許多。
「她的氣來得快去得快,一會兒就沒事了。」古俊恩淡道。
秦牧宇點點頭。「你很了解她。」
「你不了解她?」清淡的語氣中帶著一點指責的意味。
秦牧宇輕輕扯唇,一抹冷光從他的眼底掠過。「不管我了不了解她,我都是她的丈夫,而你不是。」
聞言,古俊恩淡然提唇。「是嗎?是前夫吧?」
听到他這麼說,秦牧宇一愕,隨即眯起了眼。「安亞告訴你的?」
這件事,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應該不會有人知道,除非他們自己說出去。
迸俊恩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邁開腳步要走人前突然又想到什麼,回過身來。「她還沒吃晚餐,陪她去吃一點吧,血糖低的話她容易頭暈。」
說完,古俊恩便走人。
秦牧宇瞪著他的背影——已經很久沒有被惹惱過了,可是這個古俊恩卻很輕易的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