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哥有需要做得這麼絕嗎,做壞事的又不是我們」
「好,那麼等再中一次毒時我不會救你們,考慮看看,要留下還是要走。」他冷冷的丟下這句話便走人。
杜詠雙臉色驀地發白,可是心里好不甘願,「為什麼?我們中毒耶,你反而凶我們」就這麼離開多窩囊,她待在延安城這麼多個月,沒有成功頂看平妻的身分回京,不是成了笑柄?
朱彤搖搖頭,「我看皇兄不是在唬我們,這事兒也許另有隱情,而且極為嚴重,我們就別跟生命賭了好不好?決听話離開吧。」
杜詠雙還是不甘願,鄔曦恩成了階下囚啊,照理說此時是她最好的機會,但在怕死的朱彤的堅持下,當天下午,她們便搭乘馬車離開了延安城。
終于,朱塵劭跟田晉得以在書房好好談談事兒,也得以避開今天他們接收到許許多多的下人們欲言又止、想替當家主母說話,或是忿忿不平的眼神。
其實朱塵劭沒有不相信鄔曦恩,只是,他必須引出真正的下毒者,他才能放心。
但他看到她傷心欲絕的眼神,她顯然沒有領會到他的用心,可是,他不能說,就怕隔牆有耳,在確定下毒者是誰之前,他不能冒險,只能先讓她傷心。
「你那些死士還沒有消息嗎?我還以為在你的訓練下,他們成了神了。」田晉痕憊的坐下來,想到鄔曦恩心痛的眼神,他又吐了口長氣,「雖然你還是照你的意思做了,但我總覺得不該下這招險棋,一個不好,嫂子這輩子鐵定不會原諒你。」
「她在地牢里才安全。」
「即使她會恨死你、即使她不知道在地牢里哭了幾缸眼淚?則他受不了的搖搖頭,又見好友一臉凝重,唉,男人一旦還愛上一個女人,就是自找麻煩!
朱塵劭只能苦笑,雖然他從未在乎什麼克妻之說,然而,就是因為太在乎她、太愛她,在發生這次下毒事件後,他不得不正視他曾經嗤之以鼻的無稽之談一見鬼說。
他不致荒謬到認為這次下毒事件是鬼魂所為,但是有人想傷害他的第三任妻子卻是事實,仔細推敲,他不認為下毒者想毒害的是朱彤跟杜詠雙,那太多此一舉,直接將毒抹在她們的珠寶盒內即可,何必抹在鄔曦恩的珠寶盒上?
所以,他可以確定有人對他的妻子是有意見的,可是,為什麼?他對婚事並未有太多的期許,再加上前兩任王妃身亡,他更不想讓任何一個女人再介入他的生命,畢竟,他在戰場上的殺戮已太多。
但她是一個美麗的意外,與謹守傳統禮教的閨女不同,她有勇氣、有才氣,聰穎非凡,還有一張出色的芙蓉面,一笑便傾國傾城,這一生,除了她,他誰也不要,任何想傷害她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那被涂抹了毒藥的珠寶盒已經差人送去給組織里對毒極有研究的一名死士,一旦查出是什麼毒,其他善于追蹤的死士就會去追蹤來處,逮到源頭。
他對他的人有極大的信心,相信不用兩、三夭,就能有好消息,到時他就能揪出暗藏在俞品園里、膽敢毒害王妃的壞人。
就在他心思百轉之際,有人卻一直在一旁碎念著——
「老天爺,塵劭已經娶了第三任妻子了,夠了,該換人娶了」
朱塵劭一听,狠狠瞪了雙手合十的田晉一眼。
「我沒惡意,只是希望嫂子好好活著」田晉的雙手直接往上移,改撫住額頭,就怕又有杯子、還是磚塊書飛過來,讓他又多了一吃。
但一好在沒有,阿彌陀佛。
驀地,窗外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兩人看出去,就見一名臂章繡「龍」的黑衣死士拱手道︰「有個東西可能要請主子親眼看看,請主子跟我來。」
朱塵劭馬上施展輕功,飛掠跟上,田晉也連忙跟著身形一凌,跟了去。
殊不知房門外也緊緊貼著兩道身影,小夏跟小朵互看一眼,點點頭,趕忙抱著準備好的小包袱,就往東德樓去。
她們要幫小姐逃獄,不然,萬一王爺真的認定是小姐下毒,那小姐不就死定了?何況,依彤兒公主跟杜詠雙的能耐,她們回京後也不知道會怎麼渲染這件事,萬一皇上或皇太後那里怪罪下來,賜個死罪……
不不不!不管如何,先把小姐救出去再說。
于是,趁著田晉跟王爺外出,她們加快腳步,可是這一路上都是俞品園的奴僕——
她們正擔心的要將包袱藏到背後時,突然前方的奴僕抬頭看天,「呃,我好像忘了得出去買點什貨。」
她們急急通過,前方又有人突然蹲來,「我這鞋子怎麼要破啦?」
她們趕忙再前進,接著,更有三、四個掃地的小廝一看到她們,突然快步走過,「另一個院子還沒掃呢,咱們快去吧」
于是,就在眾人很自動自發的離開這條到東德樓地牢的必經之路,兩個原本還想偷偷模模去救主子的丫鬟,暢行無阻的來到關著主子的地牢。
空氣中隱隱有一股特別的味道,她們踩著階梯往下方的地牢走,發現竟然幾名守衛都失去意識的倒臥在地。
「不對勁,小姐會不會出事了?」兩個丫鬃臉色一駭,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直奔地牢,「小姐!小姐——」
干淨的地牢里,四方有火把,燈火通明,一股涼風不知從哪兒吹進來,使得火光浮動,兩人跑到地牢前,卻見牢門是打開的,但主子已失去意識的躺在地上,而站在她一旁的白衣長發女子正好轉過身過來——
這一看,竟是一名臉孔慘白、吐著紅色長舌頭的女鬼!
小夏跟小朵嚇得大眼一瞪,正要喊出「鬼」、同時拔腿狂奔之際,她們的頭上卻分別讓人敲上一記,頓時眼前一黑,立即痛昏倒地。
鄔曦恩再清醒時,她的雙手、雙腳都被緊緊綁在地牢的石椅上,更令她驚愕的是,小夏跟小朵也被細綁在地上,且嘴里都被塞了黑布,只是,她們仍未清醒,而她,不知道她們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只知道被關在地牢的她,突然聞到類似迷香的氣昧,雖然及時要示警,但來不及了,守衛已一一倒地,最後,自己也昏厥過去。
「你是個騙子!」
一個極冷的女聲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她略微轉頭,訝異的竟看到田慧吟,但她的眼神變得很不一樣,不是過去的純真無邪,而是帶著陰沉的笑,令她不由自主的頭皮發麻。
她跋著腳,一拐一拐的走到她面前,「你根本沒有戴護身符,你一直在騙我,害我一直等、一直等,等這里的奴僕傳出你精神紊亂、睡不好、吃不下,甚至開始出現幻覺——」
鄔曦恩緩緩的搖頭,她突然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難道夫君的第一任跟第二任妻子……」
「沒錯!我討厭她們,她們一看到朱大哥,就像蜜蜂見著花蜜,我在護身符內加了些藥,只要長期戴在身上,藉由體溫讓藥滲入皮膚、體內,就會有一些效果出現,然後——」
她突然笑看看,向另一邊,听得驚心動魄的鄔曦恩順看她的目光看過去,竟見一名女鬼就守在階梯一角,不,她是——
「她是小青,幫我扮鬼嚇嚇那兩個佔了原本該屬于我的位置的王妃,而你是第三個」田慧吟笑著解釋。
鄔曦恩簡直難以想象,頭皮發麻,「你沒有弱智,你騙了所有人!天啊,你已有殘疾,心怎麼還可以如此壞?」
「我壞?」她咬牙低吼,「你不會知道那種感覺,每走一步路就被人同情、歧視、或嘲笑的心情,讓人不得不自卑又怨恨,為什麼會是我叫」
「不,我能了解,但這不是害人的理由」
「少騙人了,你怎麼可能了解則她激動的哭叫起來,「那感覺好痛,恨不得自己是不存在的,然後,有一天,我突然發現,只要我裝傻、裝笨、裝天真,別人就會開始同情我、說我可愛,說我弱智又如何?原來只要這樣,我就不必再接受那些可憐又嫌惡的眼神,這其
中的萬般感受,你怎麼可能了解!」
鄔曦恩硬咽搖頭,「不!我真的可以,而且,你不孤單也不悲慘,你還有愛你的哥哥,你還被很多人珍愛著,你很幸福了!」比起重生前的她,真的!
「不!我還可以更幸福,若不是這殘疾,合該是我成為朱大哥的妻子。」田慧吟憤怒的拭去淚水,冷笑了起來,「那一年,我十歲,我娘帶我入宮,太後對著我娘說,我天真浪慢,只可惜了這雙腿,要不她願意讓我跟朱大哥結為連理……」
「那可能只是安慰你娘親的話啊,你怎能當真?更何況那時你才十歲啊!」鄔曦恩了解皇太後,她是個好母親,肯定想以此安慰她的娘啊!
「為什麼不能當真?!君無戲言,何況,她是皇帝的娘」她不平的瞪著她,但突然間,她又笑了,「反正那兩個女人因為受不了半夜見鬼,一個服藥自毒,一個半夜投河死了,再來,就是你。」
「我死了,你的朱大哥也不會嬰你」
「我知道,但無三不成禮,連有特殊命格的你也死了,國師命運破格一事也成了無稽之談,朱大哥殺戮太重,命中克妻一事就更真了,然後,朱大哥此生不會再娶,不會有任何女人再擁有他」
寧為王碎,不為瓦全,她愛得好病態,她沒有幸福,塵勸也不能擁有幸福。
鄔曦恩覺得她好可怕,又見她拿出了刀子,頓時臉色一變,「不,不要……你不要一錯再錯」
「錯的不是我,錯的是我不該是殘廢!老天爺不該對我如此不公平」田慧吟氣憤的怒吼。
「不行,清醒點,慧吟,就算殺了我,你也躲不了啊」
「不會,你死了,我也會叫小青殺我一刀,然後,她會叫人來救我、救那些中了迷魂散的人,當然,會在他們要醒未醒時,見她這個女鬼殺我,又殺你的丫鬟……然後,我會被救,但醒來後,我只會是那個嚇得哭喊著‘鬼!有鬼’的弱智田慧吟,至于地牢里發
生的一切,我什麼都記不起來……」她的臉上嚼著最邪惡的笑意。
「不要!不要……救命!救命——」
鄔曦恩驚懼的大叫,就在田慧吟手上的刀子要插進她的月復部時——
一道如閃電般急掠而來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打飛了田慧吟手上的刀子,刀子嘔嘟落地,她痛得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再抬頭看向鄔曦恩時,她身子一顫——
大禍臨頭了!朱塵劭就站在鄔曦恩的身前,他陰驚冷峻的黑眸盯視看她,全身爆發看一股讓人不寒而票的可怕氣勢。
「不、不!你出去了,你分明出去了」她難以置信的大叫,卻突然轉身,一拐一拐的往階梯上爬,扮鬼的小青也急看扶看她。
朱塵劭根本沒理會她們,而是趕緊為妻子松綁,在她淚汪汪的看看他時,他深吸口氣,「她們跑不了的,你別擔心。」
她急切搖頭,看向躺在地上的小夏跟小朵,「我的腳……軟了,快幫我看看她們。」
他走過去為她們松綁,再大約看一下,即走回她身邊,「放心,只是被敲昏。」
此刻,地牢上方傳來田慧吟的尖叫聲,「哥!放開我!快放開我!扮」
不一會兒,田晉一臉疲憊的走下地牢,對著朱塵劭道︰「我點了慧吟的昏穴,讓人把她跟小青送去街門了。」他再看著臉色慘白的鄔曦恩,又愧疚又心痛的道︰「我真的很抱歉,但我也感謝老天爺,塵劭來得及救你,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愛笑的他有如此沉重難過的表情,眼眶也泛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