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說要習醫,不想讓你這矮子王妃給看扁了」房里的老爺爺呵呵笑著,「但王妃更難得,听說你也沒制止他說你是矮子王妃?」
她莞爾一笑,「這是事實啊,尤其在延安城,就連十歲孩童都長得跟我一般高,更甭提其他人了,一個個都比我高大,而且听久了還挺親切的。」
「听久了?」
「五、六歲、還有更小的娃兒真的以為我叫矮子王妃,每回看見我都是這麼叫我的。」她笑得極開心,一點也不以為意。
在門外的朱塵劭,眼楮也浮現笑意。
此時,蔡元倫去而復返,笑著經過他後就喊,「藥好了,矮子王一咳,王妃。」
生得唇紅齒白的蔡元倫手上端了藥湯,但心情太飛揚,順口就喊出王妃的綽號來,嚇得他干笑兩聲,不敢看向門口。
「听說你乖乖的在讀書了,而且還是醫書,你爹好高興,他是商人,老听外面的人說商人子弟很流氣,外界都不看好你。」她一看到蔡元倫就道,「偏偏你又交了一幫無所為的公子哥兒,他都快失望了,沒想到你卻到晴園來幫忙,還主動要求讀書……」
「爹那麼哆唆干麼,老太婆,你快喝了,免得湯又涼了。」蔡元倫臉紅紅的草藥湯給婆婆後就快跑走人。
惹得兩個老人家大笑,「臭小子害羞了則
鄔曦恩微微一笑,人生的際遇多麼微妙,他的人生竟在遇見她後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一旁,老爺爺已無心與她交談,他輕輕的吹著藥湯,再小心矍翼的喂老婆婆。
她看得眼眶泛紅,因為感動,也因為想到重生前的自己,曾經也有一碗熱燙的藥湯,她的堂姊是毫不猶豫的往她嘴里倒下,當時,若有一個人能像老爺爺如此溫柔對待她,該有多好……
她深吸口氣,一回頭竟然就看到朱塵劭。
她先是一楞,隨即急忙低頭,眨回眼底的淚。
他燮眉但沒說什麼,與她並肩走出房門,再輕聲將房門給帶上,沒有打擾那對相愛相守的老夫婦。
「何老爹是個老兵,征戰多年,一輩子幾乎都住在軍營里,回來時已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少年妻也成老姬。」他靜靜的開口,「兩老太孤單,又沒有子女孫兒承歡膝下,但在這里的日子,至少還有些孩子熱熱鬧鬧的一起生活,多少填補他們沒有子女的遺憾。」
她看著他,「我知道,還有你,他們總會一再的跟我說,你只要有空,就會過來陪陪他們、跟他們說說話,你是個有心人。」
她真的好感恩,上天給了她一個這麼好的丈夫,雖然他們之間的關系始終無法再跨進一步,但她不貪心,這樣相守就很好了。
他有些不自在,尤其面對她熠熠發光的星眸,那麼美麗、幾近崇拜,可他腦海中想的卻是之事。
「你事情多,我會過來多陪陪他們,你留些時間給自己,別太累了。」
「累的是你,以前大夫一個月來三次都嫌多,你卻天天在這里看診。」
「夫妻就是要共同分享生命中的一切,你把他們視為家人,而我是你的妻子,我很願意與你一起關注他們的一切。」
「你真的很不一樣,這里雖然繁榮,但仍比不過京城,何況眷夏秋冬,這里卻只有兩個季節,不是過冷就是過熱,所以前兩任妻子莫不希望我回京長住,去伺候陪伴皇太後,與皇上論朝政不更好?那才是真正有血緣的家人,何必將時間浪費在這些老老少少身上。」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為夫君如此的胸襟感到驕傲。」她嫣然一笑,「再者,皇太後在京城,身邊有皇上,還有許多皇子皇孫陪伴,這才是夫君可以放心的將大多時間留在延安的原因,這也是對皇上的信任,他會照顧好太後的。」
她竟然如此懂他!望著她清靈如水的眼眸,一股難以形容的悸動瞬間涌上心坎。
「你跟我來。」
他突然拉著她的手往門口走去,這一路上,老老少少看到這一幕,莫不笑嘻嘻的,可是她臉都紅了。
他先行上了馬背,她仰頭看向騎在馬上英姿颯爽的他,正感到困惑,他卻已彎身將她一把拉起,讓她也上了馬背,坐在他身前,雙人一騎,親密無間。
他策馬奔至半山腰,遠望可見有蜿蜒河流向南,「看!那就是尼曼運河,冬無積雪,水流合沙量雖多,但月復地廣,不會影響航運,可以承受大型船船的航行,這也是你在碼頭能看到那麼多高船的大地之河」
好美啊!她從運河的方向再遠望山頭,仍可見長年積雪不退的山頂上是一片雪白,在陽光的照射下更是閃動著銀光,再加上那條閃著听听波光的運河她忍不住屏息欣賞著眼前這幅美景。
「我再帶你去看另一個地方。」
他看來很開心,從他的眉眼、嘴角都可看得出來,雖然不明白她說了什麼取悅了他,但能讓他這麼快樂,她也很快樂。
隨著馬兒踢踏向更遠的山林奔去,還足足奔馳了近一個時辰後,她才看到了另外一個完全不同于延安的景致。
「那是什麼?在一片黃土高原風貌的景致中,竟有炊煙升起?還有一個又一個像房子又不是房子的山洞?」她又驚又奇。
「那叫窯洞。」他笑看眼前的景致,不只在地下,也有傍山而建的一排排房舍,這些全是在厚厚的土窯上挖出的一個個窯洞,再裝上門窗,就被做為居住的家,眼前看過去的一大片,就是一個村落。
他告訴她,這里的人全是讓他雇來挖掘金礦的,豐富的礦產就在這四周的高山河谷間,夏季時由于地下水豐富,水拿遍地,牛羊可放牧,因而成了眼前這番動人的風景……
冬春之際,這里成了一片銀白世界,黑夜里,窯洞的燈火與天上的星星組成了天上人間的銀河,璀燦迷人。
她幾近看迷的看著眼前動人的風景,而他此刻就像個孩子,興奮的想要帶她去看他所鐘愛的、守護的西北大地。
他策馬來到山地與高山疏林、灌叢相接的垂直帶,這里有許多太白紅杉。
山上的空氣較為冰涼,他發現她的粉臉被凍得微紅,顯得更加白里透紅,細致得不見任何瑕疵。
「這里好美,這些樹木又高又直,像是深入天際了。」她抬頭看向天空。
他收斂了心神,「曾有盜木賊在這里大肆砍伐,破壞森林景觀,殊不知賺了那些錢,破壞水土保持,將會影響在下方群居的老百姓,幸好友現得早,這里被列為神木區,將永遠的被保存下來了。」
「你殺了那些盜木賊?」
「沒有,我命人將他們綁在他們所砍伐的紅杉木上,盯看他們一路順看運河南下,約莫一個月後,盜木賊就不再出現。」想到當時的景象,他仍想笑。
她帶著崇拜的眼神看著他,「你是個仁德之人。」
「是嗎?」他發現他愈來愈喜歡她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你不喜殺戮,偏愛這里的平靜風景。」
「何以見得?」他定定的看她。
「你的雙眸里深藏著淡泊,名利不是你要的。」她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
「是,叱 風雲、功業、霸績及榮華,都不是我想要的。」他承認。
那他想要的會是什麼?無論如何,她都會竭盡所能的為他取得!
她靜靜盼著在黃昏下俊美如神只的他,這個男人受到百姓的愛戴是有原因的。
夕陽在無垠天際涂抹了幾許橘紅色,山上天黑得快,他不得不帶她返回延安城。
只是在斜黃的余暉下,他不斷思索問看自己,他想要什麼?
對,他想要這麼一路的與她共騎下去。
不,不對,即使她已坐在他懷里,他還是不滿足,他想要更多,他想要她對自己多一點點的在乎,除了一個妻子該盡的責任外,不要只是相敬如賓,不要只當一對規規矩矩的夫妻,他還要她愛她,甚至告訴他,她是屬于他的!
他更需要她在感情上同等的沉淪,與他有著一樣情難自已的深深悸動,不是只有這麼有禮的拿重與包容。
然而在男女感情上,他不曾涉獵,也是個初學者,他不知道如何向她索取靶情,因為她曾告訴他一可以不要相知相愛,但一定要相守。
可笑的是,這是第一次他願意讓一個女人分享他生命中的隱私、踫觸他的心!可沒想到這麼快,初識愛情的他同時也體會到了情字所帶來的深刻無奈與濃濃苦澀。
那麼,為了不給她帶來困擾,他只能把持著一顆心,靜靜與她相守……
但鄔曦恩是他的妻子,還是發現了他的心事重重,而且,因為她每日多往晴園去,與朱彤、杜詠雙踫面的機會就少了,沒想到卻在幾天前,從小夏跟小朵口中听到有奴僕告訴她們,兩人已搬至附近客棧,似乎是與王爺鬧了瞥扭,在生王爺的氣。
但她從沒听朱塵劭說過,這兩天,又听她們說就連莫柳心也好久不曾過來了,怎麼回事?
她去問了田晉,他笑得很賊,只說︰「還是問本人比較清楚。」
今晚,她在晴園用完晚膳回來,讓小夏跟小朵伺候梳洗後,她讓兩人先回房休息,她則到燈火通明的書房找他一敘,只是不知如何開場。
在他帶她去看那些特別的美麗景致後,這個男人就變得更沉默了呀。
「這段日子在晴園忙碌,有了生活重心,也很有成就感,很快樂,我……謝謝你。」她說得緊張,因為兩個極可能成為他妻妾的女子都不來了,原因呢?
「當一個妻子不是只要百依百順就好,還得有自己的靈魂,你有成就感、能快樂,我也很高興,你不用跟我道謝。」他微微一笑。
他竟說出這麼溫暖的話,她的眼眶泛紅,「不,我要謝謝你,你真的對我很好。」
「你對我又差嗎?巴不得馬上讓我多幾名妻妾。」他苦笑,覺得自己愛得無奈。
「不是的,其實我——」她是害怕當個氣度狹窄的人,更怕自己變得心地狠毒,她不想變成跟堂姊一樣的女人,但她是真的在乎他,也想獨佔他啊!
此刻,管事突然敲門進來道︰「王爺,莫姑娘過來了。」接著便退了下去。
她來了叫門口鄔曦恩的心不由得低落下來,她以為他們已斷了關系,看來小夏跟小朵搞錯了。
但他沒理管事,黑眸定定的看著她,「你的話還沒說完。」
「我——」她難以啟齒,她能說出獨佔他的話嗎?他對杜詠雙無心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可是,莫柳心卻是他的紅粉知己……
最終她只是搖搖頭,「沒事了,你跟莫姑娘先聊,我先走了。」
「真的沒事?」他真心希望她能說些妒意橫生的話,讓他知道她對他有多在乎!
莫柳心依照從前的習。噴,一樣很自然的走進書房,正好看到兩人四目膠著,她咬著下唇,注意到他從不曾用那樣深切的眼神看著自己,心不由得一陣撞擊。
鄔曦恩也看到她,忙跟他點個頭,起身後再對莫柳心一笑,「我還有事要忙,你們聊。」說完便快步離開。
莫柳心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在美麗善良的王妃面前,她總是有相形見她的自卑感,然而當她回身,看到俊美出眾的朱塵劭時,又會覺得只要能見他一面,她願意忍受這樣的自卑。
可是,當她淚眼汪汪的看著他時,朱塵劭卻是一臉冷硬,「有事?」
「我忍了很久……還是無法不來見你,我不要黃金……我只求相守。」她硬咽道。
這是怎樣,每個女人都不要他的愛,只要相守?!他眼中冒火,「我把話挑明了說,不管王妃怎麼想,但是尚未有妻室前,我們還可以有關系,現在不可能。」
她淚如雨下,「為什麼?你知道我對你一片深情,雖然你早言明自己不識情也不動情,因為身分,日後也不可能納我為妾,那麼,與有妻妾何干?」
「那是一份忠誠!你走吧,別再來找我,我不會再見你。」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她淚水直掉,硬咽一聲後,哭著轉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