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在那之後整整一個月,陷入兩軍對峙的局面。
最終誰成王,誰成寇,那已經不是他所在意的了。
落水之後,他啟動了陣法,兩人逃出皇陵。
那個青瓷瓶早已掉入潭中,他也不抱任何希望了,自在卻在這時趕到,用她的醫術及時替他們解了毒。
然而,痊愈後的佟幽花,卻不再記得過往,看他的眼神像看著陌生人。
下輩子,我不會再纏著你。
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趁局勢沒惡化之前,他決定帶她前往巴音山,不管佟幽花認不認得他,至少他要看到她平安無事。
出發時,佟幽花都還有點怕生,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小媳婦似地坐在馬車最里面,他也不勉強她。
能看到她好好的,他已經別無所求。
直到第二天夜里,他突然感覺到床邊有人而警戒地驚醒,卻見她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向他解釋。
「我……我看你好像做惡夢,所以……」
樊豫這才發現他緊緊擒住她的雙手,那經乎是這些年來他的直覺反應,連在睡夢中都不得安心。
然而,也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他不想放開她,就算她已經不記得前塵往事也一樣。
「我以前都要抱著你才能入睡。」他厚臉皮地端出以前曾讓司徒清心疼不已的可憐模樣。
佟幽花雖然不記得過往,但她知道她嫁給了他──每個人都是這麼說的。可是她的夫君臉色看起來總是很陰沉,害她總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佟幽花身子有些僵硬地、慢慢地鑽進了他身邊的被窩,然後一動都不敢動地說︰「你……你抱吧。」她閉緊雙眼,仿佛死士受死。
樊豫差點失笑。
失憶後的佟幽花,其實和當年的司徒清一模一樣,她在人前優雅,可是當只有他們兩人時,卻顯得笨拙又憨傻。
擺暗中,他緊緊抱住失而復得的珍寶,喉嚨卻緊得幾乎嗚咽出聲,只能將臉埋在她發間,默默向上蒼乞求著──
不要再從他身邊搶走她,好嗎?
佟幽花只覺得樊豫抱得好緊好緊,身子還隱隱顫抖。
看來,她嫁了一個很怕自己一個人入睡的夫君,不知道她失憶前會怎麼安慰他?她想了又想,最後只能輕輕在他背上拍著,像安撫著小動物一般。
樊豫又差點失笑了。
那之後的每天清晨,佟幽花醒來時,樊豫都是這麼緊緊抱著她,好像要將她藏在懷里似地擁抱著,她得伸手撫平他眉間的皺摺,回應他的擁抱,他才像放心了那般舒展眉心,沉沉地睡去,或者在她的安撫下醒來。
接下來,她總算願意跟他說話了。
那一路上,他都將她的手握得牢牢的。
「我……我……我以前都怎麼喊你?」
「你高興怎麼喊就怎麼喊。」他說
那喊「喂」可以嗎?佟幽花囁嚅著,只好探問些別的,「那,我……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啊?」
他瞥了她一眼,發現她是很認真地想知道。
他們從鯤城離開,帶了一些家當和重要事物,便朝炎武出發了,一路上,北國的景致如此迷人,蒼松參天,碧空如洗,他駕著馬車,悠哉悠哉地編起了故事。
「你偷看我入浴……」
「我才不會偷看別人入浴!」她捧著臉驚呼。
樊豫笑得邪惡極了,「你不只看,你還撲上來……」
「你騙人!」她躲進馬車里當縮頭烏龜。
「你不想听我是怎麼愛上你的嗎?」
馬車里縮成圓球的身子動了動,耳朵拉長了。
她早就在想,她的夫君俊美無倫,據說也富可敵國,為什麼會想娶她啊?原來他愛上了她?!佟幽花突然心頭小鹿亂撞,小手扭著裙擺,很沒節操地又鑽出馬車,端坐在丈夫身邊。
「然後呢?」她小聲問。
「什麼然後?」樊豫裝傻。
佟幽花一臉受傷地看了他一眼,又要灰溜溜地鑽回馬車當小烏龜,樊豫忍不住笑了,他想起當年他這麼逗著殿下時,她就是這麼委曲又默默地把自個兒悶起來。
「我以前是奴隸……」他決定不再逗她了。
當他一開口,佟幽花又坐回他身邊,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他慢慢地說著,關于她和他,不去杺那些權謀與陰險,回憶著那些溫柔與甜蜜,這才發現原來纏了他們那麼多年的愛戀,全是因為舍不得得美好,十輩子也說不完吶。
是他讓她心灰意冷地選擇遺忘。
「幽花……」
「嗯?」她已經困倦地枕在他腿上假寐。
「以後如果我對你說,我從來沒愛過你,你千萬千萬不要相信,好嗎?」
佟幽花沉默良久,久到樊豫以為她是拒絕他,或者睡著了,低下頭卻見她睜著眼,紅著桃子似的小臉。
一對上他的視線,她連忙側身緊挨著他的大腿,嗓音嬌軟地回應,「好,我不信。」
「下輩子,你要再來偷看我入浴。」
「我才沒有偷看你入浴!」
「那我偷看你?」
「……」她為什麼要答應這種事?可是這似乎比偷看他洗澡好一點。「好吧。」
可是,他現在根本就是每逃詡光明正大的看她入浴,昨天還是他幫她洗的身子,她的矜持根本一下子就軟化在他的挑逗之中……
佟幽花想著想著,忍不住就想把自己藏起來,但她身邊僅有的龐然大物就是他,所以一整天她都像小兔似地偎著他。
「到時你要纏著我對你負責,我就可以很開心地娶你,我們再一起過一輩子,好嗎?」他貪心地,非要她那些負氣決絕的話不算數。
她不來纏他,那麼換他纏她吧!
「好……」原來他的丈夫俊美無倫,富可敵國,而且挺黏人的。佟幽花想著,閉上眼,卻偷偷笑得好滿足。
其實,她似乎記得一點點,關于那些溫柔甜蜜,只是那太狂野,她只想起一點點就害羞得想找地洞鑽……她以前該不會是豪放女吧?還是其實他就喜歡她豪放一點?接下來的一路上,她開始苦惱著這個問題。
她會想起過往嗎?又或者不會想起?
樊豫但願她這一生都只會記得,他真的很愛很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