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又亂了。
「你真是陰魂不散。」她靠在電梯壁上,極其無奈的說。
「他就是那個醫生?」
「嗯,他叫林勝仁,是小兒科醫生。」
「相親應該很順利吧?」他故意問,方秘書一向盡職,他交辦的事,她不敢不做。
「很奇怪,剛開始我的手機一直響,接起來就掛了,沒有來電顯示,所以到底是誰打的也不曉得。」
「那不是很掃興嗎?」听到詭計得逞,他暗爽在心里。
「後來我干脆關機了。」
「關機?」他慘叫,她從不關機的啊。「你不怕有客戶找你?」
「沒辦法,相親比較重要嘛。」其實那是她媽的命令,她不得不從。
「你對他印象很好?」他怏怏的問。
「算是啦。」她笑得有點刻意。「好巧,我們兩個都愛看村上春樹的書,也都喜歡喬治克隆尼,他約我下星期天一起去看他的新片。」
共同的喜好是友誼的橋梁、婚姻的基礎,看來,她請喝喜酒的日子真的不遠了。
想到那個「聖人醫生」即將與她共度每個熱情的夜晚,並且名正言順的獨佔她的溫柔獨享她的狂野,他的心幾乎要爆炸。
電梯到八樓,她率先走出去用鑰匙開了門,進門後轉身擋住他,一副謝絕進入的態勢。
「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
話講沒一半,她就被氣勢凌人的他給逼退一大步,然後他繞過她進了屋內,隨即將門踢上。
「我累了,你回去啦。」她在黑暗中抗議著。
他一直沒說話,這樣反常的沉默令她擔心了起來。
「勁言,公司出事了嗎?是並購案沒法解決還是沈仲雄又做了什麼?」
他朝前一步,舉起手按在牆上,將她圈入他的勢力範圍之內。
「是我出事了。」
他悶聲嘟囔了一句,接著低下頭找尋著她的唇。
是他的心出事了,他無法忍受別人擁有她,如果她一定要屬于某個人,那個人必須是他。
「喂,你又喝酒了是不是?」她慌忙邊躲邊推,但他就是不動如山。「拜托,我沒挑逗你,你發什麼神經啊?」
她的閃躲抗拒終究無效,他攫獲了她。
一手固定住她的頭,一手扶著她的腰,他深入且佔有的吻住她。
她先是僵直身子站著,隨後在他毫不留情的攻勢下逐漸軟化。她怯怯的回應他,矜持而羞澀,就如同這是她的第一次。
王泠,給我你全部的熱情!
彷佛听到他的吶喊,她放棄矜持拋開羞澀,舉起垂在身側的雙手,輕撫過他的胸膛直到他的肩膀,然後將他壓向自己。
該她反擊了!
她熱切的需索著,放縱而絕望,就如同這是她的最後一次。
如果他注定不能是她的,那麼曾經擁有便已足夠,縱使玩火自焚,她也絕對不會再逃開了。
干柴烈火迅速蔓延,當相濡以沬已不能滿足,他們開始流連彼此的曲線,在每寸肌膚上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然而他們很快就不耐煩了,于是放棄這種猶如隔靴搔癢的探索,轉而尋求更真實的刺激。
刷的一聲,他解放了她,洋裝順著身體滑落地面,全然的黑暗掩去赧色,她半luo的站在他面前,接受他的膜拜——用他所有的感官、還有他全部的心,此刻的他,沒有孤寂,不再空虛。
空氣中的氧氣瞬間燃燒殆盡,當腦袋因缺氧而昏沉之際,他的思維卻異常清晰。他知道自己永遠要不夠她。
他愛她!
這三個字狠狠擊中他,使得他差點痛叫失聲。
愛,原來就是這樣,讓他像個白痴又像個瘋子似的,不由自主的笑、不由自主的煩;不由自主的想念、不由自主的嫉妒,最後不由自主的——離開。
承受著萬般煎熬,他挪開貼住她頸窩的唇、放下在她胸部游移的手,拉起堆在她腳下的洋裝往她身上胡亂套著。然後他往後退開,痛苦的對著不明所以的她說︰「王泠,我知道我的行為不值得原諒,但還是……對不起。」
接著,他奪門而出。
直到關門的巨響停歇,她仍舊靜靜的站著。好久好久,她抱住自己蹲了下來,讓眼淚無聲的淌著,涓滴以至潰決。
終于,她再也忍不住的聲淚俱下。「沈勁言,你這個大混蛋!」
沈勁言,你是個大混蛋!
他瘋狂的咒罵著,然後將自己投入沒日沒夜的工作當中,連幕僚們都被卷進前所未有的暴風圈,只覺得他比大暴龍時代更難以親近了。
他痛恨自己像父親一樣,招惹不該招惹的人,貪圖不屬于他的幸福。
就是這樣的不負責任,害死了他的母親;而今,他差點重蹈覆轍,害死了王泠。
他知道王泠不會像母親那麼軟弱,她絕對會用比自殺更極端的方式來表示抗議,例如讓自己變成工作狂,然後在若干年後,成為家喻戶曉的房仲女大亨;又或者她會母兼父職,讓他的孩子在無缺的愛中成長、不容許他受到半點欺凌。
呵,他和她的孩子!
他好想跟她生一屋子小孩,從此過著喧鬧歡樂的日子。
然而,他就是不能。
當他決定和揚聲綁在一起的那刻,便已將個人的一切置之度外。
為了揚聲,他什麼都可以放棄,包括王泠。
放棄王泠,是因為在她與宛心之間,他只能選擇其一;而顯然的,宛心比王泠有利用價值多了。
夠混蛋吧!
他一陣狂笑,彷佛得了失心瘋。
失去心的他,開始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沒再去見王泠,只在短暫的睡眠當中重溫與她相處的點滴。
剛開始,他用「時間會淡忘一切」來安撫自己;但沒多久,他發現這句話根本是在放屁。
終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他告訴自己,只要偷偷看她一眼就好,就一眼,他立即走人。
結果,他連一眼都沒看到,因為她搬家了。
「王小姐三個禮拜前把房子賣了。」大樓管理員的話里有著欲蓋彌彰的同情。「搬家那天,是個男的來幫她。」
「知道她搬到哪里去嗎?」
「她沒說。」
他麻木的在街上瞎繞,最後將車子開到河濱公園,一群孩子在草地上放風箏,放著放著,線忽然斷了,斷了線的風箏被吹入天際,霎時不見。
她也不見了,有如斷線的風箏。
一定是結婚去了吧,她和她的聖人醫生。
盡避痛心疾首,他仍費心打點了一份賀禮,親自送到她中壢的家,王家里里外外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讓他最後的一絲希望幻滅——他徹底死心了。
他將賀禮交代清楚之後,連聲恭喜都沒說,便離開了,他好想見她一面,但見到了又如何?從今而後,他們只是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呵。
接下來,他變本加厲的投入工作當中。
並購案已經有驚無險的通過表決,而福聯也接受利誘將自己賣給了揚聲,這個案子雖然枝節橫生,但結局總算令人欣慰,也終于讓他揚眉吐氣。
只是沒想到,就在他打算乘勝追擊、徹底鏟除沈仲雄的時候,卻經歷了另一次挫敗。
那天,當他將沈仲雄挪用兩億元公款的證據攤在董事會上時,在場的每個人無不大感震驚,然而緊接著的議處過程卻拖泥帶水,久久無法達成共識,原本義憤填膺的董事們不是覺得訴諸法律過于嚴苛,便是認為開除免職太不人道。
他所提的懲處方式全部遭到否決,經過若干次會議,討論又討論、議決再議決,最後以「申誡」了事。
申誡!
挪用兩億元公款的下場竟然如此不痛不癢?這恐怕是盤古開天以來最大的笑話了吧。
可是他一點也笑不出來,他已經氣瘋了,回到辦公室,他用力捶向牆壁,一拳又一拳,絲毫感覺不到痛。
「勁言,何苦發這麼大的脾氣?」
掄起的拳頭停在半空中,用不著看也知道進來的是沈仲雄,他緩緩轉身,拳頭差點揮向那一張得意的小人嘴臉。
「來示威的嗎?」
「沒錯,勁言,福聯並購案我甘拜下風,但這次你不得不服輸了吧。」
不打自招,並購案果然是他搞的鬼。
「我認栽,但我實在不明白。」
「不明白何以罪證確鑿卻動不了我、何以過半數的董事都跟你唱反調?」仰頭一陣大笑之後,沈仲雄說︰「那是因為我有貴人相助啊!」
「誰?」他咬著牙說︰「除了我岳父朱萬霖,我想不出哪個人有這麼大的本事。」
才說完,沈仲雄便裝模作樣的拍起手來。
「勁言,你的觀察力真的很不錯,只可惜太過目中無人,雖然我屈居副座,但好歹是你的前輩。」他極其刻薄的挖苦︰「當年我為公司賣命的時候,你媽正忙著勾引你父親,而你在哪兒都還不知道呢。」
「沈仲雄,你閉嘴,否則……」
他怒不可遏,舉起剛放下的拳頭揮出,卻被對方格開。
「嘖嘖嘖,一點也不懂得敬老尊賢,真不曉得你媽是怎麼教你的。」
「你……」
正要再次發作的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中計了,此時,對方正把他的暴跳如雷當成勝利後的娛興節目。
「老實說,勁言,你的確是塊做生意的料,不愧是咱們沈家之後,只不過嘛,我勸你認份一點,憑你的道行,想要跟我斗,恐怕得再修練個二十年才夠,哈哈哈……」
說完,沈仲雄氣焰高張的甩門走了;而他,就像一只打敗仗的公雞,頹然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