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雅致的院落里,住著一個空有虛名、得不到丈夫寵愛的女子,這里就像座困住她的美麗牢籠。這是孫碧瑤踏進院落里時,心底浮現的感慨。
紅紅帶著她來到一座亭內,亭內早已坐著等候許久的唐霏霏,身後還站著一名婦人。
「參見王妃。」孫碧瑤朝她欠身行禮。
「免禮。孫姑娘請過來坐下吧。」唐霏霏指著對面的位子。
「謝王妃。」孫碧瑤抬頭對上婦人一雙銳利打量的目光,靈眸微斂,掩去眸底的愕然。
「孫姑娘不用害怕,我找你來只是想問你幾件事情。」唐霏霏絕美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溫婉的笑。
「王妃有事盡避問。」
「你手上的血玉古鐲已拔下來了?」唐霏霏陡然發現她左手腕上空無一物。
「是的,血玉古鐲已拔下來歸還給王爺了。」
「孫姑娘,既然你已離開,又為何再回來呢?」唐霏霏目光由她左手腕移到她清麗的臉上,絕美臉上的笑容微斂。
「我……」孫碧瑤一時啞口,要她如何說出口呢?說喬毅卑鄙的用好友的性命逼她回來?還是說喬毅對她有特別的感情?
唐霏霏似乎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美眸中有絲黯然。
「我知道是王爺親自帶你回來的,我想知道的是,孫姑娘對王爺抱持著何種心思?」
孫碧瑤瞧著眼前神色黯然的王妃,心中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在這之前,她原本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自己對喬毅並無任何心思,她並未對不起任何人,可現在她的心動搖了,她愛上一個有婦之夫,就算她甘願委身為妾,仍是對不起眼前的絕美女子。
包何況她的自尊也不容許自己成為任何人的妾室,可她仍是不由自主地心動,她都不知道該拿這份感情怎麼辦,面對眼前王妃的詢問,她再次無言了。
唐霏霏細瞧著她臉上的掙扎,絕美臉上浮現一抹苦澀的笑。
「我明白了,但在你做下任何決定之前,我希望你去看一看王爺的書房,那里是王爺不準任何人踏入的,也是保存我姊姊最完整回憶的地方。」
那是屬于唐婉婉和喬毅之間所有最美好的回憶,也是他心中不允許任何人踫觸的禁地,若是孫碧瑤看了之後,仍是決定要跟著王爺,她也無話可說了。
「王爺的書房?」孫碧瑤訝異地低喃。
「你走吧。」唐霏霏揚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那碧瑤告辭了。」
孫碧瑤朝她欠身行禮,轉身走出亭內,身後跟著的黑金搖著尾巴跟在後頭,一眼也沒看向唐霏霏。
「春姨,你覺得呢?」唐霏霏淡問著身後的人。
「回王妃,孫碧瑤的雙眼神韻很像大小姐,或許王爺就是因為這一點才會被迷惑吧。」春姨將方才觀察的結果回報。
「是啊!她的雙眼的確是像,但再怎麼像也比不過一模一樣的一張臉吧?可他都無視了五年,春姨,這樣被冷落無視的日子我受夠了。他不會回頭看我一眼的,以前不會,以後更不會了。」唐霏霏絕美的臉上盡是哀淒,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滾落頰畔。
「王妃……二小姐,你別難過了。」春姨安慰了五年,已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了,只能在旁邊陪她一同落淚。
「我累了,陪我回房休息吧。」
唐霏霏身子一起,春姨連忙扶著她,陪同走回寢房休息,望著她臉上未干的淚水,只能怨恨自己無力幫她。
孫碧瑤離開紫雲院後,一路上心神惚恍地經過重重回廊、亭台水榭,回到瀟湘院里,在回到西側廂房前,她想起王妃所說的話,于是旋即往東側王爺所住的寢房走去。
她曾听紅紅提過,東側是王爺所住的地方,書房在寢房右邊,而左邊則是唐婉婉生前所住的廂房。
腳步停在寢房前,往右邊移動,推開書房門,腳步遲疑了下,仍是踏了進去,黑金搖著尾巴坐在書房門口望著她。
入目所及,是一幅幅畫像,從粉雕玉琢的女娃到甜美的小女孩,一直到絕美靈秀的少女畫像,一共十五幅。
孫碧瑤一點也不懷疑這十五幅畫像是誰,緩步走到第十五幅畫像前,望著畫像里手持蓮花含笑的絕美少女,腦海中陡地掠過一幕影像和對話。
「毅哥哥,這是我的第十五幅畫像,你要把我畫得美一點喔。」
少女脆如銀鈴的笑語帶著嬌嗔。
「本皇子哪一幅畫像沒把你畫得美麗動人?」渾厚的嗓音含著濃濃的寵溺。
這是怎麼一回事?
孫碧瑤手指搓著又開始抽疼的額際,目光流連在其它十四幅畫像上。
「毅哥哥,你說是花美,還是我美?」
「當然是花美了。」
「毅哥哥……」不滿的嬌斥聲。
「毅哥哥,你最討厭了,只會一直逼我喝藥。」清脆的嗓音十分委屈。
「生病的人不喝藥,病又怎麼會好呢,還有,不準咬下唇,小心又咬傷了,你這個壞習慣,怎麼都改不了。」急忙低斥的聲音舍著一絲無奈。
「婉婉,每年你的生辰,本皇子都會為你畫一幅畫像,等我們兩個都老了,再來慢慢回味,這可是我們之間最珍貴的回憶。」
「毅哥哥,這個……老了就不用再畫了吧?」絕美的小臉皺著,她老的模樣可不想讓人看到,一點都不美的。
「在本皇子眼里,不管你變成何種模樣都是最美的。」
一段段屬于唐婉婉和喬毅之間的對話無預警地如洶涌潮水般向她鋪天蓋地襲來,腦中像是有只重錘不斷地敲打著,痛得她小臉慘白、額冒冷汗,嬌軀軟倒在地。
「汪!」黑金見她不對勁,跑到她身旁舌忝了下她的小臉,隨即轉身跑了出去。
痛!頭好痛!
孫碧瑤倒在地上痛得發不出聲音,腦海中一幕幕景象仍是不停地疾速掠過--由唐婉婉的孩提一直到少女,還有成婚前在狼嚎谷所發生的事--
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黑金的吠叫,似是在催促人快一點。
「碧瑤!」
喬毅高大的身形出現在書房門口,黑眸在瞧見倒在地上的嬌軀時,俊臉愀變,大步來到她身旁,將她扶抱在懷里,在瞧見她小臉毫無血色、冷汗不斷的模樣,胸口驀地一緊。
孫碧瑤緩緩睜開一雙靈眸,秀眉緊蹙,小手輕撫他俊朗的臉龐,虛弱地吐出一句低喃︰「毅哥哥……」小手無力地滑下,昏厥在他懷里。
喬毅身形一震,瞠目結舌地瞪著懷里昏迷的人兒,他方才並沒有听錯,她喚了他什麼?
「藍劍,快去請大夫!」
喬毅低吼一聲,抱著懷里的人,大步往隔壁寢房而去。
大夫在看過孫碧瑤後,只說她似是受到極大的打擊才會昏過去,等她醒來就沒事了。
喬毅坐在床畔,大掌溫柔地輕撫昏迷中的小臉,黑眸深沉地注視著床上的人兒,沉吟不語。
站在床尾的澄花在大夫走後,終于忍不住將沈青羽給拉到角落去。
「沈姑娘,為什麼我家小姐會昏倒在王爺的書房里?她不是被王妃給叫去嗎?還有,王爺為什麼要把小姐留在他寢房里?這樣會壞了我家小姐名聲的。」澄花埋怨地瞥了喬毅一眼。
「這我怎麼知道,我比你更好奇好嗎!」沈青羽目光探究地打量著表哥的神情。
「你們剛才說王妃找過碧瑤?」渾厚嗓音響起,伴隨著一道銳利的眼神。
沈青羽渾身不由得一顫,笑著打哈哈。
「表哥,我不是故意要瞞你,而是你都親自出馬去接碧瑤回來,霏霏听到消息後,自是會對碧瑤感到好奇,這也是正常的事,我是相信霏霏不會為難碧瑤才沒告訴你。」至于為何碧瑤會昏倒在表哥的書房里,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澄花,你跟著你家小姐幾年了?」喬毅話鋒一轉,問向角落里的澄花。
「四年。」澄花雖不懂他為何會這麼問,仍是照實回答。
「表哥,有什麼問題嗎?」沈青羽隱約察覺到事情不對勁。
「杜冰瑩人在哪里?」喬毅不答反問,精銳的目光掃向兩人。
「杜姑娘出地牢後有來找過小姐,知道小姐去見王妃,只說會再來看她,人就離開了。」澄花囁嚅回答。
「你們全都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進來。」喬毅目光不離床榻上的人,朝兩人下令。
澄花一听,急得示意沈青羽說句話,怎麼可以讓昏迷中的小姐跟王爺獨處呢,這樣太危險了。
沈青羽可不敢在此時捋虎鬢,硬拉著不滿的澄花離開。
孫碧瑤這一昏迷直到翌日清晨才醒過來,當她睜開眼,瞧見靠坐在床畔睡著的男人後,眼無法抑制地泛紅,緩緩起身,小手輕撫上那張俊顏。
在她踫觸到他臉的同時,一只大掌迅速攫住她的小手,黑眸睜開,對上她含淚復雜的美麗靈眸。
兩人目光糾纏許久,直到美眸滑下淚水,孫碧瑤再也忍不住,嬌軀投入他懷里,哽咽地低喊︰「毅哥哥!」
喬毅用盡全力將懷里的人兒緊緊摟抱住,兩人之問不留一絲空隙,黑眸激動地在她耳邊低啞地問︰「你終于想起來了嗎?婉婉。」
孫碧瑤驚愕地在他懷中抬起頭,含淚的靈眸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毅哥哥,你早就知道我是婉婉?這怎麼可能?」連她自己都失去記憶,不記得自己是誰了,為什麼他會知道?
喬毅朝她溫柔一笑,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雙掌將她的小臉捧在掌心里,黑眸深情地凝視著她。
「婉婉,當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深入骨髓時,即使她的容貌改變了、忘了自己是誰,只要她本身擁有令男人心動的特質,他的心仍是會認出她來的。」
聞言,孫碧瑤忍不住再次流下淚水,她沒想到他竟會如此深愛著她。
「你是何時開始懷疑的?」
「在圓通寺後院樹林里,與你初次相見,你的這雙眼令我印象深刻,再來是你為救司徒峰受傷,與我唇槍舌劍,那骨子里的倔強卻又識時務,都十分像你;還有更加深我懷疑的就是黑金。」黑眸瞥向趴在床尾、听到主人叫喚抬頭的大黑犬。
「黑金對初見的你喜愛異常,你該知道黑金只認我們兩個為主人,其他人它皆理都不理,加上你嗜吃白糖糕、身戴茉莉花香包、用膳時無辣不歡、左右手皆能使用,最重要的一點是,血玉古鐲戴在你手腕上鮮紅似血,因為它知道你就是它的主人,最後,令本王堅信無疑的就是你留下來的信,那首詩是你最喜歡的,還有一模一樣的筆跡,種種跡象令本王肯定,你就是本王的至愛唐婉婉。」
他從最初一點一滴的懷疑,到最後逐漸肯定世上不可能會有習性、筆跡、氣味如此相像之人,除非本來就是同一人。
「所以你才會親自來梧桐城,在我堅持不做任何人替身時,還一口答應,當時我還奇怪你為何會態度丕變,沒想到我竟會愛上同一個男人兩次。」
孫碧瑤又哭又笑,心中百感交集,是心疼他對她的痴傻,是高興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這個男人的深情不悔。
「毅哥哥,如果我不是唐婉婉,而只是酷似唐婉婉的孫碧瑤,那麼你最後會愛上這個孫碧瑤嗎?」含淚的靈眸望向眼前這個令她心疼的男人。
「那麼本王或許仍然會留下這個孫碧瑤,但她最終也只是唐婉婉的替身,永遠得不到本王完整的心。」大掌再次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堅定地說出他對她的深情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