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王喬毅可不是好惹的人。五年前他大婚那夜,鬧得滿城風雨,朝野傳得沸沸揚揚,從此逍遙王變得喜怒無常。
「逍遙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孫碧瑤好奇地問。
瞧兩人臉色凝重,就連一向做事無所顧忌的杜冰瑩,此刻臉上也難得地流露出一絲懼意。
「碧瑤,你鮮少出谷,才會不識逍遙王喬毅。喬毅是當今聖上最疼愛的七弟,五年前平蠻夷有功,除了賜封逍遙王之外,還將鳳凰城賜予他,成為其封地。」葛香蘭說到一半口渴了,逕自倒了杯熱茶一口飲盡。
「當他凱旋歸來迎娶未婚妻唐婉婉。豈料大婚那一夜,才發現娶的竟是唐婉婉的孿生妹妹唐霏霏。唐婉婉早在喬毅討伐蠻夷時就已出事,听說是在狼嚎谷被群狼攻擊得體無完膚,那張絕美的容顏被咬得血肉模糊分辨不出來。新婚之夜,他不顧雷雨交加,親自挖墳確認。直到開棺時,看到棺內的人手上戴著血玉古鐲,這才徹底崩潰。翌日一早,他親自率人火燒狼嚎谷,共燒殺了兩百多只狼。從此,一向豪邁爽朗的喬毅性情大變,變得嚴峻不苟言笑,喜怒無常。」杜冰瑩接著說。這些全是鳳凰城內百姓私下交談的事。
「想不到這逍遙王竟是如此深情之人。」孫碧瑤听完後十分感慨,同情起這對有情人的遭遇。
「小姐,你現在不是同情別人的時候,你手上戴著的血玉古鐲可是唐婉婉和逍遙王的訂情信物,逍遙王絕不會放過這偷鐲子之人,你一日不拔下這鐲子,就會有危險。」澄花急得哇哇大叫,拉過她的手,繼續試著拔下它來。
「冰瑩,你不是一向將偷來的東西賞玩後三日內必歸還嗎?為何這只鐲子尚未歸還?」葛香蘭橫了眼惹出大禍之人。
「因為……我根本找不到機會還回去啊。」
杜冰瑩心虛地朝三人討好一笑。逍遙王一發現墓被盜,即派人嚴加看守,她想歸還也沒辦法啊,總不能自動送上門去送死吧。
「什麼!」三人再次異口同聲驚呼,六只眼楮狠瞪著縮到桌角之人。
「看來這事棘手了。血玉古鐲現在不僅無法歸還,還戴在碧瑤手上拔不下來。」葛香蘭頭痛地撫額。「碧瑤,你手上的鐲子千萬不能被發現,否則定會惹禍上身。」
「我知道。」
孫碧瑤無奈地看著手腕上的血玉古鐲。這鐲子自戴在她手腕上後,顏色變得血紅鮮艷,若是不去想這只鐲子是陪葬物,她其實還挺喜歡的。
「還有你,最近也給我安分點,別再手癢去‘借東西’了,知道嗎?」葛香蘭狠瞪了眼已被眾人目光宰殺千遍、趴在桌上的杜冰瑩。
「知道了。」杜冰瑩完全不敢吭聲,誰叫自己惹出大禍來。
圓通寺位于鳳凰城外五里處,終年香火鼎盛,每到初一、十五,信徒更是從早到晚絡繹不絕,寺里更是貼心地備妥齋飯和茶水供信徒享用。
此刻,後院角落一間禪房里,住持圓智盤坐于蒲團上,一雙睿智的眼打量著坐在他面前低眉斂目喝茶的男子。
男子一身玄色錦袍,腰束玉帶,劍眉朗目,五官俊朗出眾,微斂的黑眸遮掩住其中令人顫栗的寒芒。
圓智大師望著眼前的忘年之友,撫著白髯,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
「王爺,這幾年你身上的戾氣更重了。」
兩人在十年前相識。當年初識喬毅時,他還未被賜封為逍遙王,身為七皇子的他豐神俊朗,眉眼間的溫厚純良和那爽朗的笑聲令人印象深刻。
當時他身旁總會跟著一名小丫頭,年紀雖輕,但那罕見絕美的小臉,著實令人驚艷。
兩人站在一起仿若天造地設的一對;豈料五年前的一場變故,竟令他這位小友性情大變,其身上再也找不到當年的純良了。
喬毅眉眼未抬,唇角勾起一弧冷笑。
「王爺,听說你這五天來在鳳凰城內大肆搜尋一名小賊,此舉令百姓人心惶惶,還請王爺替百姓著想。」
圓智為百姓求情。雖然他並未傷及無辜,但每日從早到晚皆有官兵梭巡大街小巷,已徹底驚擾到百姓。
「那名小賊膽敢盜婉婉之墓,偷走血玉古鐲,不捉到他及找回血玉古鐲,本王是不會甘休的。」喬毅把玩著手中的茶杯,黑眸中透著狠厲。
「那就請王爺低調行事吧,可憐鳳凰城內所有百姓驚惶受怕的心。」
圓智仗著兩人相交十年,斗膽為民請命,畢竟現在的喬毅已非當年溫厚之人了。
喬毅精銳的黑眸與他睿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半晌,放下茶杯。
「本王答應你。」
「老衲替鳳凰城內所有百姓謝過王爺。」圓智大師雙手合十朝他頷首道謝。
「大師,已經五年了。婉婉那麼善良,應該早就投胎到好人家去了,對吧?」喬毅黑眸中盈滿痛苦的思念。
「阿彌陀佛。」圓智大師勸道︰「王爺,逝者已矣,還請王爺珍惜眼前人。」
自古情字最傷人,即使你貴為皇親國戚也難逃情劫。
「大師,你曾說過婉婉乃富貴之命,是個福澤深厚之人,就算命中有難,也都會有貴人相助,逢凶化吉。那為何婉婉會在五年前就遇難了呢?」緊握手中的茶杯,話里充滿控訴。
「阿彌陀佛。老衲的確略懂面相之術,婉婉姑娘的面相的確非早夭之人,都怪老衲才疏學淺。」
事實上,五年前,喬毅在出征之前,曾帶唐婉婉來找過他,當時他就發現唐婉婉臉上浮現血光之災,必遭大劫。只是當時一直不敢說出來,只能私下囑咐她萬事小心,沒想到仍是逃不過。明明是個福澤深厚之人,又怎麼會這麼早離世?這一點至今仍令他納悶不已。
聞言,喬毅黑眸痛苦地閉起。
五年了,胸口上的椎心之痛猶不曾稍解,每每想起摯愛之人,仍令他痛不欲生。
這五年來,他活得像是行尸走肉,不懂得笑,只有滿心的怨恨,而這樣的日子似乎沒有盡頭。
「王爺,請听老衲一言,放下心中的執念,饒恕自己吧!五年的追憶也該夠了。」圓智大師不忍見他滿懷怨恨的活下去,苦口婆心相勸。
「時候不早了,本王該走了。」
喬毅未將他的話听進去。若是能輕易遺忘,他也不會痛苦了五年。婉婉早已深植他的骨髓內,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斑大身形倏地站起,拉開紙門走了出去。
圓智大師望著他寂寥的背影,也只能深深嘆息。
涼風吹過樹梢,樹影婆娑,帶來陣陣涼意。
「毅哥哥,瞧這片樹林十分清幽涼爽,我喜歡就這樣和你手牽著手,悠閑地在這走著。」
喬毅負手走在圓通寺後方的樹林里,黑眸閉起,仿若當日婉婉在他耳邊嬌聲細語,那是他出征前,兩人最後一次牽手在這林中漫步。
「王爺,已經有眉目了。」藍劍拱手上前,一干護衛全守在樹林外。
「說。」喬毅並未轉身,閉目仰首深吸了口涼爽的山林氣息。
「將人帶上來。」藍劍轉身朝身後的護衛吩咐。
一名瘦小的中年男人被帶到喬毅身後跪下。「草民王漢參見王爺。」
「把你那晚所見到的老實告訴王爺。」
「那晚草民打更經過唐小姐的墓園附近,見到一名蒙面黑衣人飛掠而過,听見黑衣人得意地笑說東西到手了,那聲音草民一听,分明就是年輕女子的聲音。」
王漢對當晚的印象十分深刻,因為那時他正經過唐婉婉的墓園,又听到黑衣人急掠而過說出這樣的話,當下他就隱隱察覺出事了,于是火速加快腳步離開。
翌日,果真如他所料,出了轟動鳳凰城的大事。
「女子?」喬毅劍眉微挑,似乎沒想到這個膽大包天的賊會是名女子。
「王爺,屬下查到江湖上人稱妙手神偷的正是一名女子,此人輕功一絕,從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據聞此人所偷之物三日內必歸還,算是有良心的竊賊。」藍劍將調查的結果回報。
「三日內必歸還?」喬毅冷笑,轉身面對藍劍。「現下已是第五日了。」
「屬下猜想,這妙手神偷必是沒想到會驚動到王爺,加上這幾日婉婉小姐的墓園皆有護衛把守,所以才會心生畏懼,不敢歸還。」藍劍猜測。
「此人既然有膽子偷,就算事後歸還,本王也絕不會放過她,竟敢驚動到婉婉,那就該有受死的覺悟。」
喬毅俊朗的臉上浮現凌厲,驀地,黑眸眯起,往左方草叢大喝︰「是誰?」
藍劍和守在外頭的雲劍動作迅速,拔劍揮開左方的草叢,讓躲在草叢里的人很快現形。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躲在這里?」藍劍將劍架在女子脖頸上,和雲劍一左一右將女子押出來,帶到喬毅面前。
「我……是我先到這里來的,後來見你們一群人出現,一時害怕才躲了起來。」
孫碧瑤清麗的臉上滿是害怕,她和澄花一起來圓通寺參拜,趁著澄花收拾水果之際四下閑逛,當她出了後院,瞧見這片樹林,原本還開心發現這處清幽之地,哪知才高興沒多久,就瞧見這群人往這走來,她直覺便是先躲起來,後來听到這些人的對話後,更是不敢出來了。
「你叫什麼名字?」喬毅黑眸銳利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容貌清麗細致,身段縴細,黑眸倏地眯起,這女子竟有雙靈動光華眼眸。
「民女名喚孫碧瑤。」孫碧瑤在他精銳的黑眸注視下,即使心底慌亂,仍是鎮定地回道。
「看來方才我們所說的話你全都听見了。」喬毅唇角勾起一弧冷笑。「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孫碧瑤心下一驚,她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逍遙王喬毅,下意識右手緊握左手腕,左手腕上的鐲子已被她用白色絲絹纏繞住,但為免引起別人的好奇,她得不時提醒自己左手的動作不能太大。
望著面前的逍遙王,沒想到竟會長得如此俊朗出眾,但在那雙冷厲的黑眸盯視下,很難不令人害怕。
「民女和丫鬟一起到圓通寺來參拜,趁著丫鬟收拾水果時,獨自一人走著,不自覺就走到這片樹林里來了。」
「把劍放下。」喬毅示意藍劍和雲劍放下架在她脖頸上的長劍,「孫姑娘,你孤身一人,在這片樹林里,還是小心的好。」
「是,民女知道,多謝王爺。」孫碧瑤朝他欠身行禮。
「我們走。」喬毅淡瞥了她一眼,旋身大步離開。
雲劍和藍劍領著一干護衛跟在主子身後一同離開。
一群人走後,孫碧瑤這才松了口氣,想起方才偷听到的話,看來冰瑩危險了,該叫她躲去哪里才安全呢?
「小姐……」
不遠處傳來澄花驚慌的叫聲,孫碧瑤連忙快步走了出去,想到待會又要被澄花叨念,不由得苦著一張臉。
風雲酒樓乃鳳凰城內最大的酒樓,此刻午膳時間,一、二樓滿是用膳的人潮,座無虛席。
「你們大家听說了嗎?王爺又貼了新的告示,懸賞一千兩緝捕妙手神偷,听說這名妙手神偷是名女子,嘖嘖嘖,這名女子還真是大膽,竟敢惹到王爺,敢情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是啊!就連咱們鳳凰城內的盜賊,都知道要避開唐婉婉的墓園,這妙手神偷還真是膽大包天。」
「別說盜賊了,那里平時大家都會刻意繞路,就連野狗也聰明的不敢在那里逗留。」
幾名客人邊用膳邊閑聊著,聲音並未刻意壓低,話里都對這名妙手神偷自找死路,敢動到唐婉婉的墓,一點也不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