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徐吹,夜間特有的海水氣味飄散在空氣中,比起白日少了些悶,多了幾分濕咸。
拎著幾袋在夜市買的食物,葉湘倪和古斯來到海邊。
「哇!好涼哦!」她張開雙臂,感受海風吹拂過全身的暢快。
「小心感冒。」古斯在她身後找一塊干木頭,輕拍掉上頭的灰塵後朝她招手。
「吃飯了。」
她走回他身邊,難得可以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呢,你今天這樣不行啦。」
「嗯?」他抬頭挑眉問。
「明明說好八點到我公司附近,結果我還沒下班你就出現了。」
「不能提早到?」
「剛剛的情況,你認為咧?」她白了他一眼。「差點就被綁架了你。」也差點害她就要在公司里暴走。
他聳聳肩。不過提早幾分鐘到,哪知會被她老板一直盯著瞧,瞧到雙眼都快進出雷射光。
「給薪培訓耶,條件開那麼好。」她在他身邊坐下,接過一塊香噴噴的炸雞排咬了口肉,嘴中還是不斷喃喃念道。
古斯的長相是很少見的型沒錯,但他的表情又不親民,吳姊卻篤定這臉會紅,在公司死拖著他們不給走,自己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條件給得那麼阿莎力,尤其古斯還不是從別家挖來的,他是路、人、耶!沒半點知名度,投資報酬率一切都是未知數的路、人、耶!吳姊賭那麼大是在HIGH啥?
她悶著頭猛咬雞排,一雙眼卻瞪著他,不舒服,胸口悶悶的。
古斯被她瞪得一臉無辜。
「你有長得很帥嗎?」
「我?」
「不然咧,我問鬼哦?」她又瞪,一股氣莫名地涌上。
「沒有。」
「那為什麼吳姊那麼肯定你會紅呀?」公司那群女人,圍著他一直帥帥帥的叫,叫屁!
「我不知道。」古斯聳肩。「你不喜歡的話,我下次就不要進去,在外面等你。」
聞言,葉湘倪廷下才發覺自己的語氣過于尖銳。「也不是」她突然氣弱地低吶。
這下換她苦惱了,就像頭一回終于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女圭女圭,她對他人凱覷的目光本能地感到厭惡,但古斯不是女圭女圭,他該回去的地方,充其量他不過是以勞力交換食宿的短暫過客,並不屬于任何人,當然也不會是屬于她。
瞬間,她心跳不禁快了幾拍。
老天,她究竟是在發哪門于的花痴呀?他是古斯耶!是那個從天上掉下來、意外被自己檢回家的「神人」耶。
不是阿貓阿狗或阿伯,總之他不像上述三者,屬于會在這塊土地上度過幾十年的生物,自己到底在想啥?
又做了次心理建設,葉湘倪強迫自己實際點,別感情用事,但一股調悵卻揮散不去地盤據胸口,她試著以其他方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及情緒。
「其實……其實吳姊開的條件很好,如果你有興趣,或是想賺錢,還是想體驗不一樣的生活之類的,是可以考慮。」她讓工作專業佔據自己的思緒,盡量客觀的分析。「這圈子其實很好玩,雖然有時候很累,不過不止是身體上的,像我有時為藝人通告跟節目制作吵起來,才上工不到半小時就會覺得要暴斃。」
「嗯?」依她平時說話的架式,古斯一點也不懷疑這小不點吵起架來會多凶。
見他好象對話題有點興趣,她繼續說道:「做幕後的人也是很辛苦啦,上山下海,熬夜想企劃、想點子,常常想了三天兩友才弄出來的東西,要嘛被執行罵爛,好一點的是被罵沒那麼爛,不過還是爛。像吳姊那麼愛問候人家長輩,我們公司一堆全劃、制作的曾曾曾祖宗全被她問候過好幾遍,只差沒把族譜帶來給她念。
「至于幕前就很難講,表演其實很講天分,有人就是怎麼努力也學不來,有才華,機運不對也是紅不起來。大部分藝人在台下都很努力練習,但上台觀眾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從抗壓性不好的常常會被一句話就KO出局了。」
古斯靜靜的听著,雖然她的表情是帶著幾分無奈與嘲諷,但他能清楚感受到她內心,對這些狀況是全盤接受的包容,她熱愛這份工作,這種說話帶點言不由衷的黑色幽默,看在他眼中非常可愛。
當然,其實她什麼都不做,光是靜靜地待在那,就夠令他感到心動了。
又獨自說了好一會兒,葉湘倪才突然發覺古斯都只是听,沒有反應。
以為是自己工作模式上身、喋喋不休的模樣令人不敢恭維,她敢緊打斷還在喉內長長一串工作經。「呃呢呢,古斯,你知道嗎……」
她一把將手上吃到一半的雞排塞給他,雙手拉住他的領口,認真的道。
「其實我原本個性不是這樣耶,你不要看我平時好像凶巴巴的模樣,但這也沒辦法,在這圈子不這樣就會被欺負,不想被欺負就得學著硬一點,像我在公司待那麼久了,難免會把習慣帶回家呀。」
自己都和他相處一個多月了才來解釋這些會習慣會不會有點晚?她平時什麼凶狠模樣,早就全都被看遍了,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解釋,怕他誤會她。
古斯挑眉,不解她為何突然換了個話題。
但他的表隋看在她眼中,卻以為他在質疑她的話。
「呃,你不相信我哦?」她瞪他。
「沒有。」他立即搖頭,又補上一句,「我相信。」
听見他的回答後,葉湘倪心中松了口氣,不過雙眼還是直瞪著他。
怕自己又在他面前胡亂臉紅,她只得藉由偽裝生氣的情緒,才敢如此近距離的直視他。
而回應她視線的是一雙漆黑如夜的眸,古斯一頭張狂亂級的短發在海風吹拂下顯得更亂,可他仿佛天生就是適合這種野性。
好吧,她得承認,這家伙如公司那群花痴喊的,是有幾分帥,而且他的型還下是時下流行的陰柔俊美,是外放野性,充彗男人味的那種吸引力。
瞪著瞪著,在發現對方也同樣將視線放在她身上時,她氣虛地松開揪住他領口的手,別開頭。
噢一又開始了,該死!心髒,你給我爭氣點!
古斯看著她的動作,勾起嘴角。
「不吃了?」他揚揚她剛塞進他手中的雞排。
「要呀,不吃難道要被餓死呀。」她一把奪過他手上的紙袋,物歸原主,將整張臉埋進袋子里咬起肉來。
古斯也拿出其他食物,靜靜吃起來。
雨人就這麼並坐在岸邊,看著黑漆漆的大海吃晚餐。
冗默的空氣籠罩在兩人之間,只听見微弱的拍浪聲,及遠處傳來的車聲。
葉湘倪嘴中咬著香女敕的雞肉,心里卻嘆了口氣。
唉,明明氣氛突然變得如此沉默,應該會感到尷尬的,但這東西在他們之間好像永遠冒不出來。這份沉默,只讓她更強烈的感受到身邊有個他的存在,氛圍卻是靜靜的、自在的、舒適的,反倒撫平了她先前心中的紛亂。
「唉,」他身上究竟是有什麼魔力,能將自己輕易地就蕩到心神不寧,又更不費力地,只要待在他附近,就能讓她的情緒恢復安定,甚至感到更舒適自在?
听見身旁人兒的嘆息聲,古斯轉過頭來,「怎麼了?」
「呃,古斯。」
「嗯?」
「你知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回去呀?」
聞言,他神色怪異地瞅向她。「你想要我回去?」
「當然不是。」她飛快否認。「只是忍不住會想呀,如果你回去後,我一定會很寂寞。」好些年沒在家里開伙,他出現後家里開始會飄出飯菜香,家也才越有家的感覺。
「你回去後就沒人煮飯給我吃了,回到家里累得要死還要洗衣服整理家務,我也懶得用熨斗、不會修水龍頭,你來之前我幾百年沒在下班後出來逛街了,更不可能來海邊走走,自己一個人晚上來海邊又不是瘋了說。」她的視線始終鎖著黑壓壓的海平面,沒看他。
怎麼好像他離開後,自己的生活就再也回下去從前的自在,這種自己無法掌握、也無力改變的情況,說著說著,讓人突然好想哭。
她雙眼直瞪瞪地盯著海平面,想讓海風吹千悄然涌上的薄薄淚水。
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依賴他,光想想到之後沒他在身邊的日子,鼻頭就是一陣酸。
「唉,如果你真的要走的話,記得要先跟我說一聲哦,千萬不要不聲不響的就消失,家里的東西現在都你在收,沒先交代清楚我會找不到。」她半開玩笑的道,故作無事的抬頭朝他擠鬼臉。
古斯一眼就發現那雙圓眼中閃爍的水光,對于卜她對自己的不舍,心中既喜,又感到心疼。
這代表著,她和他有同樣的情感嗎?
他內心有些激動,大掌一撈,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我不會消失。」他疼惜地順著她的發輕撫。
窩在他的懷中感受他身體的熱度,被屬于他的氣息全然包圍,葉湘倪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有多麼喜歡他。及胸口滿盈的,是溫暖,是感動,有一點酸楚,讓人想哭,也有一絲甜蜜,讓人微笑。
「打勾勾?」她笑了出來,鼻問的酸意被笑意緩和了。
「好。」他抽出一只手,和她勾勾指,另一只手依舊環著他的腰。
順著小指往上,她仰頭看著他,一雙眼微微迷蒙,帶了點期待。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該不該無視現實的種種考慮,放任情感月兌韁,但環在腰上的手給了她力量,對于肌膚互熨的親昵,兩人間存在得如此理所當然。讓她忍不住想期待,期待他的回應。
古斯目光鎖著她,一雙黑眸仿佛要透過眼,探進她的靈魂,讀出她的思維。
兩人維持著同樣姿勢好一會兒,接著,他緩緩覆上她。
當兩人唇辦踫觸到的那瞬間,葉湘倪毫不猶豫的環上他的勁項。
得到她的回應,古斯心喜地縮緊雙手,將她更往懷中緊抱。
她那嬌小的身子里像有無限力量,古斯在心中發出滿足喟嘆,全身細胞在瞬間變得異常活躍。
他一把將她抱坐到自己身上,讓她能更輕易地貼近他。
嘴唇的踫觸持續了一會兒,葉湘倪像是感到不滿足似的,丁香小舌試探地探索著他,他感受到她的動作,有樣學樣,在她之前侵人她,擷取著她的蜜汁,不斷與她勾纏、共舞,天霧勾動地火般的吻,瘋狂燃燒。
在古斯化為主動的熱烈反應後,失去主控權的葉湘倪感到有些發暈,不知道自己剛才哪來的勇氣與沖動,像饑渴的般勾引他。但接下來他的回應,讓她覺得自己的行為該死的對極了,現在她什麼都不想思考,只想沉醉在他的吻中。
貪婪地吸吮著懷中的她,他像上癮般,完全不想放開她,由一開始的模索,到知道如何徹底地品嘗她的甜美,他的手緊緊將她鎖在自己身上,像要將兩人融在一塊般的吻著她。
直到快喘不過氣,兩張緊粘的唇辦才微微分開。
葉湘倪胸口不斷起伏換氣,兩人的臉離不到一個手掌寬,他的手臂勾在他脖子上,他的手亦環著她的腰沒放,她跨坐在他身上,胸口站著他,在自己喘氣的同時,也同樣感受到他起伏的胸膛。
兩人問彌漫著的喘息,互望。
短暫的呼吸新鮮空氣後,她望著他的眼神,由一開始的迷蒙漸漸轉為清澈,仿佛現在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女性的矜持慢了好幾拍才冒出頭來。
她感到靦腆的細聲輕道:「呢……這是我的初吻耶……」
古斯看著她因激情而泛紅的臉頰,忍不莊以指尖摩掌那可愛的瞼龐,微笑。
「我也是。」
听見他的回答,葉湘倪下意識地抿住唇,抵擋瞬間沖上腦門的熱氣。
「湘倪,你真可愛。」看著她表情的變化,他好笑地手臂緊縮了下,讓這可愛的小不點更陷人自己懷抱中。
「你知道嗎?可愛這兩個字曾經是我的禁忌」她佯裝怒容地說道,但眼神和嘴角卻掩蓋不住心中的小花。
「我不知道。」
「現在知道了。」
「好吧,那換一句。」他妥協。「湘倪,你好美。」他黑眸鎖住她,表情無比認真。
「神人也會甜言蜜語?」她有些後悔了,因為「可愛」的殺傷力比較沒那麼強。話說回來,她心底其實很高興听到這句。
「在這之前,我還沒對別人說過這些話。這,全是他肺腑之言,過往他連對異性的興趣都不大,更逢論有對象能讓他說甜言蜜語。
葉湘倪紅著臉,她的內心正強烈震蕩,有一堆話想告訴他,卻不知從何問起。
她干脆順著攀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將自己埋進他頸間。
她最想問他的是,他說的這些話,以及這個個吻……對他來說有特別的意義嗎?
他是不是和她一樣,對對方有相同的感覺?
「我有點餓了。」最後,她還是不敢開口,驀就怕听到會破壞此刻美好氣氛的答案。
古斯聞言松開摟緊她的手,想往旁邊裝滿食物的塑膠袋勾。「還有很多—」
「呢……等一下啦……」她托莊他的臉,阻止他的動作,也強迫他將視線放在自己身上。
在確定他的注意力全等著自己接下來的話時,她才緩緩說:「吃東西前,可不可以再來一次?」說完,她的臉已經燙得快要能燃燒
就算不敢直接間那些問題,但她可以從別的方面尋找可能的答案,不用很清楚,只要得到她想要的部分即可。
她現在只想確定,剛剛那一吻,是不是氛圍剛好、沖動之下的產物?如果是的話,沖動結束就該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才對,她也就心知肚明了,古斯勾勾唇,沒回答,直接以行動回復她。
號稱萬年單身的圓姊「疑似」有男友了!這是「冗娛樂」里最新最火紅的話題。
自那晚在海邊有過親密接觸後,古斯往後無論時間多晚,不管她結束工作時的地點是在公司或電視台攝影棚,天天準時接送。
很快的,不只公司,就連其他同業在茶余飯後之余,也會順口聊聊這話題。
八卦的重點當然少不了對方的身分背景,尤其一段時間現察下來,男方既沒名車接送,也沒見他買過什麼禮物,葉湘倪雖然工作很殺,但長得可愛、又年輕,不是沒大牌曾經想追她,只是听說大多出師未捷,這條小泥鰍滑溜得很。
而這個被封為各家經紀中最可愛的小圓妹,竟無視一堆幕後大咖的追求後,跟個接她一起坐捷運、坐公車回家男人在一塊,實在很難讓人不多八卦幾下。
「圓,你家那只不拱出來賺一下?」吳姊倚在葉湘兒的辦公桌隔板上,繼續對她洗腦。
「他不適合。」簡單的回答,葉湘倪繼續著著手上的新人資料以及接下來能參加的各通告名單,連頭也懶得抬一下。
「我他媽的直覺準得很,你第一天認識我?」
經紀人就和投資客一樣,成功的投資人不只功課做足,市場敏銳度要夠,有時靠的是近乎算命仙的那種直覺,感覺會中,就是會中。
吳姊在這圈子打滾那麼久,自有她獨到的目光,「不—是一’葉湘倪被盧得沒辦法,只好放下手上工作,抬起頭和她面對面,「吳姊,古斯他不喜歡人群,你要他和觀眾互動他做不來,更不用說配合節目做一堆有的沒的,他連說話都懶耶。」
「屁,難不成你們兩個私底下都比手語?」她不信的翻白眼。「每天下班電話講假的?喂!哈尼哦?來接人家!嗯!今天工作好累哦!我們等等去夜市好不好?嗯哼!回家你要幫人家按摩。」吳姊故意哮聲哮氣地學她講電話。
「屁啦!我哪有這樣!」葉湘倪瞪她,臉頰卻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火氣,紅了一層。
「哎晴,害羞捏,我們家的小圓姑娘臉皮很薄哦。」
葉湘倪被糗得接不出話來。
她才沒對古斯喊過「哈尼」這種字眼,吳姊真的很無聊。
「厚—吳姊,你再鬧下去我還要不要工作?」拿工作出來當擋箭牌是很遜,卻也是最有用的。「快下班了,我還趕著要約會,不要害我留在公司約會好不好?亂沒情調。」她指指牆上的時鐘。
「要情調有呀,樓上道具擺一擺,看你要飯店還是酒家都有。」吳姊見招拆招,接著卻話鋒一轉。「圓,不要說吳姊唱衰,但那男的沒問題嗎?他現在住你那尹這姑娘交男友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大伙私底下討論最熱烈的梗是他們兩個已經同居,而且男方「疑似」沒工作。
這講法講白點就是懷疑葉湘倪包養小白臉。
她是不反對女主外、男主內的家庭模式,但現代男女快餐愛情,結婚都不能百分之百保證不變心了,更何況才剛交往不久的男女,她擔心這小姑娘最後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聞言、葉湘倪也難得的擺出正經的神情。「吳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公司里外都有好事者不斷向她打探,她雖然一概不理,然而八卦這種東西不是當事人不予理會就會打住,不用想也知道大伙指來傳去,會跑出多少奇怪的版本。
「男人還是該有個工作,賺多賺少無所謂,基本溫飽總得顧。」
「他有在做事。」明知古斯的情況沒得解釋,但她就是忍不主月兌口為他辯駁。
家里的事都是他在敞,職業管家的薪水可不見的少到哪去,而她不過是房間讓了塊地方讓他睡,三餐多算一份而已,要說誰佔誰便宜還沒個準。
她不喜歡听見他被看低的言論,她會感到超、級、不、舒、服!
「做什麼?做家事,然後領你的薪水?」吳姊看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緩和了一下語氣。「圓,吳姊看你從讀書到進社會,知道你夠聰明,但感情這事難講,再怎麼理智的人,終究可能栽在情關上,總要留點後路,別到頭來什麼都沒了,年輕有本錢也不該這樣浪費。」她拍拍她的肩膀。
「好了,今天就暫時這樣,工作的事你還是叫他考慮看看,算你現在賺得夠花,老本還是趁早存,將來會輕松些。」
吳姊說完,轉身回到她的辦公室,留下葉湘倪讓她自己冷靜想想。
看著老板離去的身影,葉湘倪的瞼色由凝重漸漸放松,最後朝那闔上的門扮了個鬼臉。
死老奸,誰不知道她玩的是哪一招,黑瞼白臉一起扮,當葉湘倪有那麼好唬哦?
「搞我咧。」她低聲哼氣。
其他人或許不了解,但她跟在吳姊身邊太久,也見過太多情況了,哪會不知道吳姊為了簽到想簽的人,什麼戲碼都嘛演得出來。
在她猛皺鬼臉的此刻,辦公室門被敲了兩聲後推開。
古斯恰巧見到她擠成一團的鬼臉,低笑道:「我到外面等你?」
「不用,時間剛好。」她吐吐舌。「等我一下哦,我收個東西」她將桌上資料分類,一些歸檔放回架上,一些塞進包包內。
「走吧。」她朝他伸出手。古斯牽過她,另一手順勢接過她的大包包,掛到自己肩上。
今日葉湘倪準時下班,時間尚早,兩人來到東區商圈選購造型師友人的生日禮物。古斯在這世上第一套能穿出來見人的衣服,就是對方友情贊助。
七彩的霓虹燈光,擁擠的人潮,古斯對這類氣息混淆的地方向來不愛,但葉湘倪一路上挽著他的手,整個人往他身上側靠,手臂上的柔軟觸感已足夠讓他將周遭的一切全忽略掉。
雨人來到巷弄問一家裝滿古典的精品店。
「古斯,你覺得這個怎樣?」在黑色枝柳交錯織成的密網前,葉湘倪勾起一條垂掛在上頭的銀鏈,側頭詢問他的意見。
他挑起兩眉,笑笑。「我沒意見。」他不認為自己對女性飾品能有什麼寶貴的見解,況且這鏈子也不是要戴在她身上,就更沒感覺了。
「那我只好自己挑嘍。」
會妨礙她挑選飾品的障礙物自動退到一旁,古斯看她一會兒拿起項鏈瞧,一會兒又拿起耳環放在耳旁比劃,再玩玩材特殊的梳妝包,像個好奇寶寶,什麼都要去模一下。
女人真的對可愛的小東西無力抵抗。他想起書上也提過這點。
「小姐,請問這能試戴嗎?」葉湘倪突然從飾品堆中抬頭,朝一旁的店員問。
得到肯定的回應後,她拿起一條帶有好幾顆小小巧草莓墜飾的銀鏈往手上掛。
「天呀—好可愛……」她小聲尖叫著。
古斯看著她的舉動,會心一笑。
他記得湘倪說過,她很喜歡可愛的草莓圖案,每回見到草莓的文具、草莓的衣物、草莓的小飾品都會瘋狂。但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些,她平時用的是全素面的高雅文具,打扮則得考慮工作活動的方便性,就算休閑,也是盡量找偏成熟的款式,反之可愛的東西在家里以外的地方都與她是絕緣體。
買回家里卻用不到的收藏越積越多,最後在怕浪費的考量下,她也不得不學會節制,最後干脆不出來逛了,省的看了長怨念,她掛著手鏈東瞧西瞧,一雙眼水汪汪,看來像是舍不得放下。
全鏈銀制,草墓也只有中間兩、三顆上了點粉色,其他全是純粹的原色,讓鏈子的雅致感完全壓過了可愛的墜飾。
「這條可以戴著上班耶……」難得見到感覺不只是可愛的草莓飾品。
古斯來到她背後,「買這條?」
湘倪雙眼往上吊,將手鏈的售價標簽翻給他瞧。「買不下手。」小小一條鏈子要六千多塊台幣。「項鏈三千多,這條要DOUDLE。」她不敢苟同地皺皺鼻子,預算不夠。
扁著唇,她萬分不舍的將手鏈月兌下,拿起挑好的項鏈往櫃、結帳。出店門口前,還回頭多瞧了它好幾眼後,才終于踏出店家。
唉,好不容易看到一條掛了那麼多顆車墓,還不會感到太可愛的鏈子說……
回家的路上她都沒再提起,但她表情像戰敗的公雞般喪氣。
古斯將她的反應全看在眼里。
六千多……貴到買不起嗎?他心中是有些疑惑。
被她一語成徽,至今他對錢還是沒概念。他照她說的,坐捷運比小黃省、搭公車比捷運省,所以除非她拉著他坐捷運、招計程車,否則自己行動時則走路或搭公車,出門買她交代的用品,也是依她說的買最便宜的那項回來。
她省錢,他只是照著指令跟著動作,卻對背後的數字沒有感覺。
看著她難掩失落的表情,他這才細思起這有關「錢」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