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逸雖然和你同樣是帝星降世,可他行事狠戾、手段殘忍,如果這天下真由他來掌管,百姓們必會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所以,為了天下人著想,你也要竭盡所能,做一個對得起天、對得起地的好皇帝。」
他剛欲開口,就被她抬手阻止。
「我還幫你卜上一卦,卦象顯示前途艱困,皇命難違,我想,很快就會有人來四王府宣旨。一定是五王爺決定屠村之舉導致百姓反抗令皇上不滿,所以接下來,皇上會下旨換你前去永安村解決這場疫情,而一旦你接下這份旨意,必定會趕不及回京見你父皇最後一面。」
說到這里,段茉兒臉色十分復雜。
「李玄逸就是想利用這個契機,趁機奪位。如果你拒絕接旨,那麼你父皇也會定你一個抗旨之罪,也就意味著,你已經身陷進退兩難的境地了。」
李玄臻沉默半晌沒說話,他看著手中的命盤良久,然後將那張命盤慢慢摺懊,揭開燈罩將它燒為灰燼。
「茉兒,有些事情既然是上天注定,提早知道並沒有太大好處,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才如此緊張,可關心則亂,反而會影響事態的發展。」
他攏了攏她額前的發絲,淡然又道︰「還是那句話,天塌下來,還有本王給你撐著,你只要乖乖留在我身邊,做個無憂無慮的小女人就好。」
「可是……」
她話還沒說完,就听明軒敲門稟告,「王爺,趙公公來了,說有聖旨宣讀。」
兩人對視一眼,段茉兒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李玄臻安撫的拍了拍她,認真說︰「這旨,我必須接;永安,我也必須去;至于你,為防京中有變,老五暗中使壞,我們一同前去。」
段茉兒用力點頭。雖然此時情況混沌不明,但李玄臻此時的鎮定,卻讓她一顆焦躁不安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接了聖旨後,隔天清晨,李玄臻便帶著一支五百人的御林軍,以及打扮成貼身小廝的段茉兒前往永安村。
從京城到永安村的路程並不算遠,日夜快馬兼行,兩天即可到達。
一行人馬連夜趕路,總算在第三天的早上趕到永安村外圍。
已經有當地官兵在此駐營把守,就是怕感染到病癥的村民趁亂逃跑,將病源體傳播開來。
之前被指派來的官員也不知該怎麼處理疫情,只能用封鎖圍堵的方式將村民關在里頭。
得知皇上派四王李玄臻前來處理,官兵們松了一口氣。
一番簡單的拜見之後,李玄臻一刻也不嗦,決定帶領五百御林軍進村了解情況。
昂責把守的官員听了十分擔心,跪在地上差點沒哭出來,「四王爺啊,如今村子里受到感染的村民數量並不確定,您是尊貴之軀,下官實在不敢拿您的性命開玩笑啊。依下官之見,還是派幾個大夫和官兵先進去查看再做商議才是……」
被打扮成小廝模樣的段茉兒听了,恨不能一腳踹過去。
天底下就是有太多貪生怕死的官員,才會害得老百姓苦不堪言。
李玄臻淡淡地道︰「都已經這個時候了,還商議什麼?再耽誤下去,你就不怕被感染的村民越來越多?」
那官員被訓了一頓,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懶得理他,李玄臻當即召集御林軍往村落的方向前進,一路上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
大批隊伍繼續向前走,沒走多遠,就見一群身穿布衣,手提鋤頭、鎬頭、菜刀的男人們成群結伴出現在眾人面前。
李玄臻停下馬,與那為首的中年男子對視。
中年男人見了眼前的陣仗,不禁怒道︰「朝廷果然心狠,要滅了我們永安村,既然朝廷不把咱們老百姓當人看,我們又何必繼續效忠這個朝廷,兄弟們,今兒個咱們就和這些狗官們拼了……」
「你誤會了,我們並不是來殺你們的,這位是四王爺,他是皇上派來幫你們想辦法度過難關的。」明軒站出來解釋,「各位村民冷靜一下,不要做出沖動後悔之事。」
為首的男人哼笑了一聲,「沖動?後悔?不殺你們這些想要置我們于死地的狗官,我們才要後悔呢!」
那群人似乎之前受過不小的驚嚇,此時個個面露警戒之色,就怕一個大意,遭到暗算。
李玄臻翻身下馬,一派凜然地負手而立。
「本王不知道你們之前曾遭遇過什麼,但這次本王是受皇命來救災的,誰是村長,站出來與本王講話。」
眾人面面相覷,對這位突然冒出來的王爺並不信任。
上一次帶兵前來的,也是個身姿卓然的王爺,可那王爺卻心狠手辣,揚言要屠殺整個村落。
眼前這人威嚴不減,氣勢懾人,搞不好也是來這里要他們小命的。
人群中有人冷笑,說朝廷虛偽殘暴,不把老百姓的性命當回事,亂殺無辜,不值得效忠。
一時間,老百姓心底的憤怒被勾了起來,場面頓時亂成一團。
段茉兒有些緊張,這樣的場面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雖然一路上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能會遭遇不小的抗爭,可當真正面對時,仍舊被老百姓從心底發出的悲憤怒火嚇了一跳。
她目光偷覷著李玄臻,那人依舊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身後五百御林軍整裝待發,一副等待四王爺下令的樣子。
那群人的鼓噪聲越來越大,眼見場面越來越無法控制,李玄臻突然抽出隨身佩帶的長劍,當著那群人的面,用力插入地底。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那些憤怒中的村民嚇了一跳。
他臉色冷然的掃了那些人一眼,淡漠道︰「都吵夠了嗎?如果吵夠了,可否听本王說上一句?」
眾人不語,仿佛被這王爺散發出來的懾人氣勢給震住了。
段茉兒也嚇了一跳。在她印象里,李玄臻從來都是笑臉迎人,唯一一次發火,還是因為她跳「鳳鳥天翟」時傷了身體,才遭他嚴厲地訓斥。
眼前他這副肅然冷漠的樣子,是她從未見過的。
那麼睥睨眾生,那麼倨傲耀眼,仿佛天下間的一切在他眼底都是塵埃草木,不值一懼。
直到眾人都安靜下來後,他才開口道︰「永安村遭受天花之苦,朝廷對此十分重視,之前五王爺是想趁早解決疫情才提出屠村之策,的確是有欠思慮,因此,皇上再派本王前來此處查探疫情,就是想盡力控制疫情,這需要你們配合本王行事,若誰還想繼續趁機作亂,將以暴民視之。」
「本王明白地警告你們,朝廷若想要屠殺一個小小的村落,不過是一夕之間的事,如今本王只帶五百御林軍前來,就是不想出現更多的傷亡。」
「你們憤怒,你們無助,本王心里十分清楚,可若想引發暴亂起義,這是絕對不允許的,也是最愚蠢、最無知的一種解決方式。」他負手而立,傲然環顧四周,「想活命的話,就乖乖听本王命令,現在,村長給本王站出來,本王有話要問。」
眾人聞言,皆面面相覷,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場面沉寂半晌,才見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站了出來,低頭道︰「我就是永安村的村長。」
李玄臻看向他,問︰「你如實回答本王,村里患病的人共有多少?」
那人猶豫一會兒,回答,「嚴重的目前有二十八人,疑似感染發病的,將近五十人……」
「癥狀呢?」
「呃,普遍高熱不退,頭暈便秘,身體起紅疹,嚴重的,紅疹變成水泡,皮膚有大面積的潰爛,流血流膿,自從疫情爆發後,已經死了十六個人了。」
他眉頭緊斂,「沒有大夫前來救治嗎?」
男人搖了搖頭,「起先村里有幾個郎中給村民看病,可自從疫情蔓延後,那幾個郎中也染上了病癥,現在都躺在家里一病不起了。」
「叫幾個人將一些感染的患者抬來給本王瞧瞧。」
「王爺……」旁邊有人小聲道︰「萬萬使不得,萬一病情感染,您……」
李玄臻抬手阻止,「本王自有分寸。」
那村長聞言,也不知這個王爺有什麼打算,但事到如今,他們也真沒辦法了,便轉身吩咐幾個村民。
那些人雖然還有些猶豫,卻也沒說什麼。
沒多久,幾個身上裹著被子的人被抬了過來。
李玄臻走向前幾步,段茉兒見狀也要跟上去,卻被他擋到一邊,斂著眉訓道︰「老實在一邊待著,不準跟過來。」
她小聲地抗議,「我也想瞧瞧。」
「你身子弱,若染上了病,我怎麼對你舅舅交代?」
「可是……」
「乖乖听話,不然小心本王回頭罰你。」
她心底怨懟,又不敢當眾反抗,只能忍氣吞聲留在原地靜待事態發展。
李玄臻上前揭開病人的被子,伸手在他們的身上探視了下,大家都有點心驚地想,這王爺好大膽,他不怕被傳染上嗎?
查看了幾個人之後,李玄臻招來明軒,對他小聲吩咐幾句,明軒急忙點頭,轉身拉過那村長,在他耳邊說了一陣。
村長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沒多久,就見村民在空地上燃起了柴禾燒起了水,並扛著幾口大鍋過來。
明軒到隨行的馬車里拿出幾個大袋子,從里面翻出了一堆堆類似草根樹皮的東西。
有幾個略懂醫術的村民見狀,知道那些草根樹皮都是很名貴的藥材。
兵里的水煮開了,就見明軒要人將各種奇怪藥材放進大鍋里,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被叫來看顧著鍋子。
沒多久,陣陣藥香味便彌漫開來。
那村長之前被吩咐多拿些碗來,大家將煮好的湯藥一碗碗盛上。
李玄臻對村長吩咐,「你派人將這些湯藥逐一送到患者家里,讓人盯著每隔四個時辰必須服下一碗,病情嚴重的,將那些藥渣子取出,搗成碎末,涂在身上的傷口,也是每隔四個時辰換一次。十二個時辰之後,再逐一派人查看病人是否退燒,將結果派人回報給本王,再進行下一步救治。」
那村長忙不迭點頭應承,轉身派村民執行命令去了。
李玄臻等人就在此安營駐扎,等候事態發展。
夜里,他們終于得閑,兩人躺在帳篷里聊天時,段茉兒問他,「那些藥真的會有用嗎?」
「有用沒用,也要試過之後才知道。不過,天花這種病雖然厲害,但並非是絕癥,初期患病時只要及時得到治療,性命是無礙的。偏偏大多數人認為得了天花就是不治之癥,放棄治療又將病情傳染給別人,當染病的人越來越多時,恐慌也就形成了。」
段茉兒托著下巴趴在他身邊,打趣的笑笑,「沒想到英明神武的四王爺,不但胸懷大志,還醫術高超。」
「醫術高超的是你舅舅,可不是本王。」李玄臻好笑的捏捏她的臉。
「噢?我舅舅懂醫術?」
「你舅舅可以說是無所不能,否則怎麼有資格擔任本王的太傅,讓本王對他如此敬重?」他順手將她攬進懷里,讓她安穩的靠在身側,「出京之前,你舅舅將治天花的偏方傳授給我,至于有沒有效果,那就要看天意了。」
「嗯,我朝將來能有王爺這樣的人來統治,是我大銘的福份。」
他低頭親了她一口,「能擁有你,也是我這一生的福份。」
棒天上午,永安村村長便來到李玄臻的大帳之外,一臉激動的向他報告,之前服了藥的患者已有明顯好轉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