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個是中秋節,那男人本來說不進宮的,可她擔心如秦在松所說,會因而觸怒皇上,因此她讓他去,可他仍堅持要留下來陪她吃餅賞月,眼見說不動他,也就隨他了,反正她相信他定是不怕得罪皇上才敢這麼做的。
而他原本也一直陪著她,可晚飯前秦在松忽然跑來,說是生意上有些事與他商量,他這才與秦在松離開了一會,臨走前還囑咐她乖乖在屋里待著,他馬上就回來陪她和歡兒用膳,可直到過了晚膳時間都不見他回來,她只好和兒子、秋兒三個人在屋里吃月餅,最後連外頭那輪明月的余光都沒見識到,就莫名其妙睡著了。
她本來淺眠,可有他在她總能好睡,昨夜無他,她卻睡得極沉,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加上秋兒也怪怪的,讓她不禁懷疑昏睡期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是秋兒出言無狀,頂撞了郡主,這才挨打的,一切都是我的錯。」她打算含糊帶過,當自個兒活該,息事寧人便罷。
「郡主打的?」她訝然。那高高在上的女人會氣到親自動手打秋兒?
「是啊,小姐別追究這事了,若秋兒真受屈辱,還能忍得住嗎?不早就向您哭訴了。」她不想多談此事,怕牽扯出昨晚小姐已經忘記的事,那就不好解釋了。
蘇菱抿抿唇。雖她名義上是秋兒的主子,事實上在秦家是一點地位也沒有,她拿什麼替秋兒出頭?
想到這,也難怪懂事的秋兒不敢對她說出實情,想來自己這麼不中用,連秋兒也護不了!她泄氣的直嘆氣。「秋兒啊,是我對不起你,將來我若要離開這里,定會帶你和歡兒一塊走,不會留你在秦家繼續受氣。」
「小姐還是打算離開二爺嗎?」秋兒吃驚的問。
她露出無奈的表情,萬分悲涼的說︰「不走成嗎?這秦府的二夫人不叫蘇菱叫李霏,我留在這名不正言不順,連你受氣都說不上話,還是早早打包走人的好。」
「秋兒的事,小姐根本不用介意,小姐只要想想二爺即可,您心里真願意離開他嗎?」
「我——」當然不願意!她一臉懊惱的說︰「唉,你別問我這個問題了,我也不想答,走不走等事到臨頭就知曉當怎麼辦了!」
自被鬼婆婆救回一命後,沒出息的她便再一次愛上同一個男人,這莫非是天注定,否則她怎會這麼不中用,簡簡單單就又教那男人勾去魂魄?而且還是在明知那男人有妻室的情況下,仍是掙扎無用的淪陷了,但她心想,至少等到查出她與他及李霏之間的三角戀到底是怎麼回事後再說。
秋兒見她這態度直想笑。小姐分明離不開二爺,卻偏要自尋煩惱的吵著要走,但她暫時也不打算戳破小姐的心思,就由小姐去自欺欺人吧。
「歡兒呢?睡醒了吧,我去瞧瞧他。」受不了秋兒取笑的目光,蘇菱丟臉的想找地方逃走。
「小主子昨夜睡得晚,這會還沒醒呢。」事實上,昨夜勾欄院不平靜,而小主子似乎能感受到差點又要失去親娘,哭鬧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睡去。
「還未醒啊?沒關系,一早沒事,我還是過去瞧瞧,你別急著跟來,還是先去找藥擦臉消腫,這張臉不好好治,萬一留下傷痕,瞧那秦老三不心疼死才怪!」她對秋兒說。
一提到秦有菊,秋兒一張俏臉爆紅,羞得跺腳,「小姐!」
「欸,我說錯什麼了,你要這麼著急?」蘇菱這分明是報仇。這丫頭方才逼得她臉沒地方放,這會輪她消遣人不嘴軟。
「不與小姐說了!」秋兒一惱,紅著臉跑開了。
她見了哈哈大笑。「女大不中留,說得一點都沒錯!」瞧來日後若說要走,這丫頭不見得會跟她走呢。
蘇菱搖首笑著,但不一會又擰起眉。真煩,難道自己就走得了嗎?
她有心事,咳聲嘆氣的起身要往兒子的屋子去,忽然又想起忘了問秋兒,昨晚她睡死了,竟是半點沒知覺,也不知那攪亂她一池春水的臭男人昨晚到底回來沒?
那男人明明說好陪她賞月的,可這一去就不回頭了,不守信用的家伙!
她決定今天就算見到他也決計不和他說話,並打算動筆寫新的小說,而他自然是惡男一號,她要寫死他,最好讓他被亂箭射死,被人下毒毒死,教強盜開膛剖肚殺死,讓上萬只臭蟲咬死,與女人歡愛時精盡而死——
等等,這種死法叫牡丹花下死,豈不便宜他?還是讓他求歡被拒,欲求不滿、躁郁而死的好……
蘇菱靠近兒子的小床,發現他果然還在睡。
看著小子胖嘟嘟的臉頰,她滿腔的母愛全被勾起,她輕輕捏了捏小子的胖臉,又親了親他的胖手,再用臉頰貼近他的小肥肚,連腳掌她也不放過,用自個兒的鼻子刮了刮。
真是愛不釋手,她怎麼會生出這麼可愛的小子來,她真是太了不起了!
當她正沾沾自喜時,有個人走了進來,她原以為是秋兒來了,轉頭瞧去,不禁驚訝起來——進來的不是秋兒,居然是李霏!
李霏的樣子有些失常,披頭散發,雙目浮腫,臉上的妝容也像是一夜未洗,全花了,這樣狼狙的模樣可是她頭一次見到。
這女人怎麼了嗎?
另外,李霏每次出現定是排場驚人,可這會她沒帶半個人在身邊伺候,太奇怪了,她那群侍女哪去了,怎麼放主子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跑來這里?
但李霏來這做什麼?她在這住了好一陣子,對方一次也沒來看過歡兒,這時突然出現是想做什麼?再者,她又想起秋兒的傷,忍不住板起臉來走向李霏。「你來干什麼」
出乎她意料的,李霏竟然對她視若無睹,直接由她身邊走過,走到離歡的小床前,盯著熟睡中的娃兒,表情奇怪,這讓她不禁皺眉。
半晌,李霏開始自言自語,「就算我下藥強要他進宮又如何,我與他恩愛讓皇上見了高興,于秦家也有好處,我這般為他,他不領情就算了,昨晚還讓我在所有人面前難堪,鬧得連皇上都曉得我與他不睦,我堂堂一個郡主,連丈夫的心都掌握不了,簡直丟盡筆家顏面,他這麼不顧及我的體面,連尊嚴也不留給我,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她像是在問熟睡中的離歡。
蘇菱這才訝然得知,原來昨夜他還是進宮了,只是非自願,而是被下藥了。
「昨夜他讓我受了那樣的屈辱,卻連一聲道歉也沒有,我追著他回來,他是怎麼對我的?活像我罪大惡極,我千該萬死,我是他這世上最痛恨的人,可我愛他,我如此愛他,我哪里錯了,我哪里有錯?」她憤慨起來。
離歡似乎被吵醒,眼皮掀了掀,睜開眼後瞧見陌生的面孔,嘴一扁,就哭了。
蘇菱趕忙去拍拍他。「別哭,別哭,娘在這——」
「你親娘就算死了,也不讓我好過是嗎?她陰魂不散,非得見我痛不欲生才甘願,她這樣對我,以為我會善待你嗎?蘇菱,你讓我受一分苦,我李霏就要你兒子替你還十分!」李霏眼中赫然出現怨毒之色。
聞言,蘇菱心驚,臉色大變。這女人想對歡兒不利不成!
「不準你靠近歡兒,听見沒有!」她立刻朝李霏怒道,可對方連眼神也沒多分她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她開始感到奇怪,怎麼會這樣,對方是不想听,還是真听不見她的話?
「你這小子別怪我,我本來想容你的,可經過昨夜,我曉得就算我容你,那男人也不會感激我的,與其如此,我不如讓你消失,我倒要看看,連那女人生的兒子都沒了,他會怎麼樣?怨恨我嗎?殺了我嗎?哈哈哈,就算如此,我也要瞧瞧他發瘋的樣子,哈哈哈——」李霏忽然間瘋狂大笑,看似已經失常。
見狀,蘇菱受驚,立刻要將離歡抱走,不讓她傷害孩子,可李霏搶先她一步抱住阿子的頸子,那樣子像是想勒死他。
她震驚得朝李霏大喊,「你瘋了不成,快住手,放開我的孩子!」
可李霏活像根本沒听見,那眼神依舊陰毒,拖得離歡連哭聲都發不出來,滿臉漲紅無法呼吸。
蘇菱驚恐至極,眼看兒子坑諳氣了,情急之下動手用力推了她一把。
李霏一個踉蹌,終于松開拖住阿子的手,不過表情大為吃驚。
「誰?誰推我?」
蘇菱一愕。難不成她看不到自己?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這下比對方還要錯愕。
「李霏,我在這里,你真看不見我嗎?」她驚問。
驚慌的看向四周,極為害怕,李霏對著空中顫聲問︰「蘇菱是你嗎?是……是你的鬼魂推我的嗎?」
「對,是我,我是蘇菱,是我推妳的!」
「荒唐,這怎麼可能,是我自己腳滑了吧。」她咬牙再站直身子,凶狠的目光再次盯上離歡,又想對他出手。
「不!」這次蘇菱抓了她的手,用力將她甩出去,不讓她再踫離歡。
這回連身子都被用開,當真大驚失色。「鬼……有鬼……天啊……有鬼——」
她失聲尖叫的跑了出去,那樣子簡直像是嚇破膽了。
秋兒聞聲趕來,剛巧見到李霏失心瘋跑出去的樣子,她大驚,趕緊跑進屋里,見小姐抱著孩子整個人失神的樣子,不禁慌了起來。
「小姐,郡主怎麼了?妳你們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心急的問。
「她……我們沒什麼,沒什麼,就……就李霏突然跑來,沒說什麼又瘋了似的跑出去,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蘇菱不知為什麼自己要說謊,但張口就這麼說。
秋兒听了這話像是松了口氣,放了心,「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秋兒,歡兒像是肚子餓了,哭個不停,你幫我喂喂他米水吧。」她將孩子抱給她。
「好的,我也正好帶米水來了。」她馬上就將米水喂進離歡口中,有了米水,孩子也不哭了。
「秋兒啊,為什麼我沒女乃水喂孩子呢?」蘇菱瞧著離歡喝米水,忽然問起這個問題。
秋兒一頓,遲疑了下才解釋,「這個嘛……每個人體質不同,您身體大傷過,所以擠不出女乃來,況且小主子打出生就習慣喝米水,若真給他母女乃可能還喝不習慣呢。」
「原來是這樣啊……秋兒,我早膳還沒用就過來了,這會肚子有點餓,我去吃點東西,小子就麻煩你一個人了。」她說。
「好,您的早膳我給您擺在屋里,您回屋吃就可以。」
蘇菱點點頭,一路往外走去,不過她回屋里後卻沒用膳,反倒是在屋里翻箱倒櫃找起東西來,終于在床底下發現一個櫃子,里面收了一些舊衣物,還有一面手掌大小的鏡子。
丙然,她這屋里不是沒鏡子,而是讓秋兒收起來了,她十分信任秋兒,所以沒懷疑過什麼,當然也不可能在自己的房里找東西。
太奇怪了,秋兒知道她要一面鏡子,為什麼不願意拿給她呢?難道是她長得太丑,秋兒不忍讓她自己知道嗎?
她顫抖的拿著鏡子,竟沒勇氣立即照向自己的身影,反倒起身往茶桌旁一坐。
在屋里呆坐了好一會,她才鼓起勇氣舉起鏡子對準自己,她先是閉了眼,深吸幾口氣後,才緩緩睜開眼楮往鏡子瞧——
瞬間,鏡子掉落腳邊,她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眸,震驚不已,驚呆了好半天,才慌忙地撿起地上的鏡子,再次往臉上照——果然,鏡子里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