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兒,你……還好嗎?」幫蔚伶穿好衣裙後,風瑜章望著她將一頭秀麗的青絲重新挽了個髻。
她坐在繡凳上,輕輕搖頭,細致的臉上還有著淡淡的紼紅。
他情不自禁的從她身後環抱住她,從明亮的銅鏡里望著他們貼在一起的臉。
他望著鏡中相依的身影,感覺有些不真實。鏡中的他,一臉眷戀地緊緊擁著她,可是,他能擁有她多久?他們……真的能在一起嗎?
依偎了一會兒後,蔚伶率先將他拉開。可以的話,她真想兩人一直這麼相擁著,可是不行。
「把床上的褥套燒了吧。」她的雙眸飛快的掃過床上的點點殘紅,有些羞澀的說。
「啊?」風瑜章不解的望著她。
「你想留下來當凡弟追殺你的證據啊?」她別開頭,臉上一片熱燙。
「喔,好,我知道了。」他應了聲,連忙把床上的褥套一把抽起,走了出去。
小院後頭的偏間本就有熬藥、燒水用的磚砌大火爐,他將褥套塞進燃著柴火的爐口中,將它燒成灰燼。
當風瑜章再度回到書房時,發現護衛已經在里頭。
不知蔚伶之前說了什麼,小靜看都沒有看風瑜章一眼,但臉色有點沉重。
風瑜章進了書房後,先站在一旁等著,蔚伶很快的轉頭望向他,雙眸里隱隱帶一絲佣懶與倦色,卻更顯得魅惑勾人。
「下午把藥桶準備好,我要替木頭療毒。」她轉回頭,對小靜交代道。
小靜這時才發現風瑜章的存在,因此嚇了一大跳。
這男人是什麼時候進書房的?為什麼他一點聲息都沒有察覺到?他還是因為大小姐轉頭的舉動才注意到的!
小靜不禁感到背脊一涼。他已是自小由名師栽培,蔚府仔細挑選出的近身護衛,也一直認為自己的警覺性相當靈敏,可是這名刺客竟能輕易避過他的耳目,無聲無息的來到與他這麼近的距離內……
如果這名刺客要對他不利,他可能已經中招了!
而且,大小姐和這名刺客的關系,好像更復雜了!
雖然身為護衛,他無權論斷主子們的私事,方才他也應諾大小姐絕不會多話,可是為了大小姐好,他是不是該把這名刺客比他們想像的還危險這件事告訴家主呢?
小靜也開始懷疑這名刺客還留在這兒的企圖。依他敏捷又毫無聲息的身手看來,被毒封住的功力應該都已恢復大半,早就可以離開了吧?為什麼還不走呢?
想到可能在眾人都毫無所覺的時候,府邸已被這來路不明的刺客徹底探查過,小靜就不禁冷汗涔涔。
看到護衛難掩震驚的模樣,加上他突然混亂的氣息,風瑜章這才發現,原來剛剛他進房時護衛沒有看向他,是因為沒發現他啊,這真是很熟悉的情境。
想他在晦明宮里時,也常常在進屋後一直沒有人發現他,待察覺他的存在時,大家又露出一副見鬼的模樣。
他還以為自己已經打破這個魔咒了。
可是……不對呀,伶兒明明馬上就發現他了啊?
風瑜章轉頭望向蔚伶,她也正好望著他,兩人四目交會時,她勾起唇,給他極為溫柔的一笑。
望著她那暗藏情意的笑容,他心里一陣怦然,有股暖流迅速蔓延開來。
這世上,只有伶兒是不一樣的……他覺得,他好像無法離開她了!
自那日纏綿後,兩人的感情更深,也更難分難舍了。
由于風瑜章的傷已大致痊愈,在生活起居上不再需要護衛的幫忙與協助,加上他和蔚伶的關系不同以往,因此,除了藥浴的準備及善後工作外,她都讓小靜在院外守著。
書房的暗間里,常常只有他們兩人獨處。
「感覺如何?氣血運行得還順暢嗎?」蔚伶邊在浴桶中加入新的藥材,邊笑著詢問。
泡在藥湯中的風瑜章望了她一眼,點點頭,隨即閉起眼楮調氣,好讓滲入他體內的藥性能發揮得更快。
「會覺得不舒服嗎?怎麼你的表情有些扭曲?」她的臉輕輕湊近他,櫻唇靠在他耳邊俏聲問著,溫熱的氣息同時拂上他的耳朵。
「伶兒!」他無奈睜眸望向她。現在他泡藥浴時最大的困擾不再是藥材引發的反應或意外狀況,而是她對他不時的挑逗和有意的捉弄。
偏偏她一點收斂的意思都沒有,還總是一臉無辜地對著他笑。
蔚伶伸出細白的柔荑,輕輕搭在他強健的胸膛上,再緩緩環住他的頸子,潤澤的紅唇幾乎貼上他的唇,無限挑逗地說︰「你不喜歡我幫你療毒嗎?」
溫熱芳香的氣息籠上他,感覺體內一陣氣血翻騰,他目光轉為深邃。
「木頭看起來好凶啊……」她邊嗔念著,嬌女敕的唇瓣已輕輕觸上他的唇,可是四唇才一踫,她就馬上往後退。
但野獸是不可以隨便被撩撥的!他斂下雙眉,沒有搭話,張口便噙住她還來不及撤離的紅唇,並惡狠狠地吻了起來。
她發出誘人的嚶嚀,嬌弱的身子幾乎被攬進浴桶中。幸好他體內的毒性已清除得差不多了,現在藥湯里都是為他調理身體用的補藥,所以不會傷及她細女敕的肌膚。
此時正值炎炎夏日,她本就只穿著單薄的衣裳,被藥湯一沾濕,衣衫下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段很快便若隱若現。
感覺他如野獸般瘋狂的向她索吻,她嬌喘吁吁地邊回吻著他邊取笑道︰「木頭……是餓了嗎?吻得這麼狠……想把我吃掉啊?」
「伶兒!」風瑜章發出一聲嘶吼,益發狂亂地封住她的唇,大掌難耐的在她身上放肆的游移著,無比貪戀地撫模迷人的嬌軀。
蔚伶閉上眸子,感受他烈焰般的激情深吻,仍玩心不減,邊回吻著他,一只手也不安分地來到他的胸膛,輕輕撫過他胸前那條已變成細細白痕的刀傷,然後再往下移。
突然,她驚呼一聲,被他攔腰抱起。
「啊!」發現他抱著她踏出浴桶,她終于育點危機意識了。「別鬧了,木頭,先泡完藥湯吧。」她語氣急切地道。
她只是覺得好玩,所以逗逗他而已,可是現在好像玩出火來了……
「伶兒。」風瑜章喚著她的嗓音十分低沉且略帶沙啞。
「嗯?」她有點心驚地望著他。
「我真的餓了。」他認真地道,接著唇角勾起,露出一抹笑意。
望著他難得的笑容,蔚伶愣住了,直到人被放在床上,又被他重重地壓上時,才跟著回砷。
可惡!剛剛有人竟用笑容迷惑她……
「不行啊,唔……」但她的掙扎和抗議很快的便被饑餓的男人吞噬。
這是根本趁火打劫嘛!她內心哀鳴著,可是也暗暗地想,原來木頭笑起來真好看!以後一定要教他常常笑給她看。
之後,蔚伶所有的思緒就統統淹沒在某個野獸般的男人引發的狂熱情潮中,完全無法再思考。
滾燙的精實身軀緊貼著她,帶繭的大掌從細女敕的眉頭滑下,一路摩挲至她雪白的誘人酥胸。
……
待激烈的纏綿稍歇,蔚伶無力地趴在床上,嬌聲嗔怨著︰「木頭,你變壞了!」
風瑜章薄唇微抿,露出淺笑卻沒有應話,只是溫柔地為她撫揉著酸疼的腰腿。
望著她雪白的美背及不堪一握的曼妙縴腰,他的大掌迷戀的輕輕按揉著她的肌膚,享受著她誘人的膚觸。
看心愛的女人像只佣懶的小貓般趴臥著,被徹底疼愛後的嬌軀透出妖嬈的艷色,讓他再度心潮翻騰。
風瑜章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喜愛一個女人,還是個出身與他差異這麼大的女人。
這段時日,他一直思索著,他究竟該怎麼做?他喜愛她是無庸置疑的,他不想負了她,想保護她、疼愛她,而且很想娶她。
他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就被晦明宮的前代宮主撿回宮里扶養。除了他之外,現任宮主及同為護法的三位師兄也都一樣,他們是經過重重考驗,被前代宮主精挑細選出的精英弟子。
前代宮主對他們有養育之恩,但也對他們十分嚴格,他們是一路刻苦拚命練功、習毒、學醫,拚命證明自己的實力長大的。
他們五人雖是一起成長,卻並未特別親近,大家都習慣各過各的,他又天生擁有很容易被人忽略的特質,所以他更習于獨來獨往。
過去,風瑜章從沒想過成家這件事,也完全不知道有個家到底足什麼感覺,直到過上了蔚伶,他第一次興起想娶妻的念頭,他想娶她,想和她擁有一個家。
如果兩人的身分不是這麼懸殊,他一定會這麼做。
如果她是晦明宮里的女弟子,他絕對會像大師兄和二師兄那樣,歡歡喜喜的迎娶心愛的女人進門。
當然,他們並不是只能與晦明宮的女弟子締結良緣,像性格開朗豪爽的三師兄,就娶了在江湖上以制作兵器和機關聞名的歐陽家小姐為妻。
可是蔚伶不一樣,她和江湖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是在刀光劍影中以命搏命的江湖中人,而她卻是出身大商人府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他們要怎麼在一起?
風瑜章很清楚,他當然是愛她的,他從來沒有這麼愛過一個人,可是只有愛不夠啊!他們之間的距離,不是只靠愛就能讓它消失的。
以他是江湖中人這身分,還是出自晦明宮這人人口中的邪教,她得知真相後,還會願意嫁給他嗎?就算她願意,蔚府家主會答應這門親事嗎?蔚凡能放心的把姊姊托付給他嗎?
除此之外,還有個最重要的問題,若他娶了她,能保她一輩子快活無憂嗎?他喜歡看她充滿自信飛揚的笑顏,不願見她憂愁痛苦,傷心難過。
蔚伶原就與江湖毫無關系,也全然不了解江湖中人的生活,若她只是一時沖動,或對晦明宮有錯誤的期待,才答應嫁給他呢?
等她發現真實與想像的差異後,他們該怎麼辦?
再說,宮里自有一套運行的法則,風瑜章很怕嬌貴如她會適應不了。
宮里曾發生過相似的例子,有位從宮外嫁進來的新娘子,起先也歡天喜地的,直到她怎麼都不能適應宮里生活而抑郁成疾,最後不得不求去,一段良緣也就此破滅。
如果這樣的情況也發生在他們身上呢?
他現在已經幾乎離不開蔚伶了,只要想到他們要分離,他的心就陣陣抽痛,那種痛,甚至比化之前體內毒發時還要難受。
當他們都陷得更深,只怕痛苦也會加倍,那不如現在就快點打住,別再繼續沉淪。
雖然下定決心要斬斷他們之間的關系,可是他始終無法開口對她說他要走了,反而一再縱容自己貪戀她的一切,一天拖過一天,卑劣的偷取著與她相處的寶貴時光……
想到這里,風瑜章臉上浮現出掙扎痛苦的糾結神色。
發現他沉默許久,蔚伶轉過頭來,看到他一臉心事重重,她的心不禁一緊。
「木頭。」她輕輕喚了他一聲。
「怎麼了?我揉得太用力了嗎?」他猛然回神,問道。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啊?」她巧笑倩兮地想誘他開口,但她的心情卻越來越沉重。
風瑜章愣了下,眼中掠過一絲暗影,搖著頭說︰「沒有啊,伶兒怎麼會這樣問?」
因為你老是一臉欲言又止啊!但這句話蔚伶沒有說出口,硬是吞了回去。
「你真的沒有話要和我說嗎?」她試探地再問了一次,語氣里卻透出淡淡惆悵。
「沒有啊。伶兒,你怎麼了?」察覺她的不安,他低頭溫柔吻了下她的額頭,安撫著她。
他只是敷衍她……蔚伶黯然的想。
她心里早已決定,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
她暗中調查過晦明宮,知道這個所謂的邪教是以毒醫雙絕聞名,心里還頗為期待,認為就算她進了晦明宮也不會無聊,光是玩毒,就能讓她玩上許久吧。
可是,他到現在還完全不和她提他的出身與過往,這讓她耿耿于懷。
為什麼還不對她坦承呢?他們都已經這麼親昵了,他還不能信任她嗎?
蔚伶察覺得出他心事重重,也幾次用話想引他說出口,可是都沒有成功。每次看到他望著她欲言又止,還有臉上那種掙扎痛苦的神色,她就很想敲敲這個笨木頭的腦袋,看能不能把他敲醒。
有話又不說,總藏在他心里,教她怎麼猜啊!
而且,隨著風瑜章體內的毒幾乎已清除殆盡,蔚凡也開始對她施壓,要她快些作決定,看是要把刺客送交官府還是直接攆走,總之他絕不能容忍刺客留在蔚府。
其實,蔚凡知道姊姊不可能把辛苦治好的人送交官府,而且那樣蔚府的處境會變得很尷尬,甚至惹禍上身,會對她那麼說,不過是以此恫喝,表達他對刺客的厭惡與不信任。
蔚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蔚府藏匿行刺平王的刺客,若被發現,朝廷必定嚴厲懲處,若沒處理好,蔚府可能元氣大傷,家主也可能被牽連下獄,甚至喪命。
她當然不會讓蔚府及弟弟承受這些,所以,她為風瑜章治傷療毒時一直很小心,不讓其他人發現。
她也清楚,他留在蔚府越久,對蔚府和他來說都越危險,既然他已經痊愈了,她就該早點送他走。
但他一直不吐實,她不知道他對她到底有什麼打算。
難道,他只是想和她做一對露水鴛鴦嗎?
雖然她曾經很有把握,確定他很喜歡她,會想娶她,因為她看得出他對她的在意和關愛,可是現在,她有點不確定了。
是不是她的主動示愛,讓他覺得她太隨便或太強勢了,所以對她產生猶豫?蔚伶一方面覺得應該不會這樣,卻又無法抑止自己這樣想。
難不成要教她直接問他到底愛不愛她嗎?
她想,他八成會說愛她,可是,他嘴上說愛她,心里呢?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在商場上無往不利的蔚伶,在情場上,首次嘗到了苦澀不安與深深惶恐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