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連十天半個月下來,巫天墨簡直要被後頭窮追不舍的兩只大跟屁蟲搞到快瘋掉。無論他走到哪里,巫天風就帶著喬鈺跟到哪里,就算他輕功再好也沒用,巫天風照樣抱著喬鈺追他到天涯海角。
怒罵他們不要臉,巫天風只是嘻嘻哈哈說自己就是用這招纏上喬鈺的,還大言不慚說被他纏身的人絕對跑不掉。
無奈詢問他們到底想做什麼,喬鈺的回答更讓他想都不想便跑給他們追——他哪有臉回喬家見爹娘?不,他死也不回去!
每日清早他一走出天剎魔教,他們就堵在門口立刻跟隨,直到日落以前他回來,他們才跟著回來吃飯睡覺,就是算準了他作息正常,將他吃得死死的。
可一日之內能走到哪里去?他其實就只是不想待在教里而己,干脆帶著他們走遍全幽垣國,且專挑偏僻的危徑險道走,飛越人家的屋頂庭圈,甚至是大刺刺通過江湖幾個有名幫派的地盤,出險招惡意挑釁江湖惡人去砍殺他們……
而他敢這麼做,當然是知道巫天風絕對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好喬鈺,那家伙簡直不是人,他敢說連巫蒼都有可能敗在他手下,不想正面與之起沖突,他只好再繼續跑給他們追。
前幾次他在幽垣國境內城鎮巧遇巫靈兒,原本以為她有辦法纏住巫天風,讓他們不能再跟上他,但偏偏計劃趕不上變化,巫天風是標準的妻奴一個,喬鈺說的話根本不敢違逆半句,寧可拋下妹妹巫靈兒不理會也硬要以追上他為優先。
這令他不免認真的考慮該不該「逃」出幽垣國,干脆跑到別的國家躲避他們算了。
然而,他有這個機會嗎?他嘴角揚起冷笑,自己先否決掉這個可能。
坐在一間人滿為患的小客棧角落,這里打他走進來時就已坐無虛席,但無人敢招惹臉色冰冷的他,因為眾人皆知他是天剎魔教教主的兒子,只要有一個人認出他,就會爭相走告要別人一向提防他,他的專屬位子自然有人會主動提供,連帶整間客棧還會變得安靜得不得了。
他其實很不喜歡坐在人多的地方用膳,無端引人側目,所以在外時很多時候三餐並不正常進食,反正餓個一、兩餐又不會死。
但現在考慮到喬鈺是個弱女子,該吃飯的時間若讓她餓肚子,某只瘋狗大概會發狂搶走他的劍抵住他脖子,責怪他該停下腳步讓她吃飽喝足再上路……
最後,他只好無奈地乖乖在用餐時刻走進飯館客棧里。
他開始同情喬鈺了,遇上這種纏死人不償命的粘人精,算她倒霉。
巫天風與喬鈺跟在巫天墨身後進客棧,客棧的異常安靜看在他們眼里早已習慣,凡是巫天墨走過的每處地方皆是如此,「天剎魔教少主」的招婢果然挺有作用的。
不過這情形也使巫天風稍微有些惱怒,天剎魔教教主的兒子明明就是他,十五年前的他在幽垣國也的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現在全被冒婢的巫天墨佔用名號享盡好處了。
喬鈺媚眼大略環視一圈,隨即開心地嫣然一笑,牽起巫天風的手直接走向大哥坐的那桌大方入坐。
在他們身後傳來數十道無法置信的低呼聲,每個人都忍不住揉著自己眼楮一看再看,卻還是不敢相信看見了什麼——居然有人敢主動招惹天剎魔教教主的兒子?!他們這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
「客棧沒位子了,不介意咱們小夫妻陪您吃午膳吧?」喬鈺笑得好不開心。大哥的臉色再怎麼陰森冷漠,她也只當他不習慣展現笑容所以才會面無表情,哪里有外人形容的那般可怕。
至于巫天風,則早就習慣了喬家小弟喜怒無常的性子,因此喬家大哥再怎麼凶狠,也只是陰沉睡虎一只,耐性還比喬家小弟好上千萬倍,無論怎麼故意撩撥捉弄他的胡須,他都不會翻臉,害人躍躍欲試,想湖出他對他們的耐心底線到底在哪知止。
「都已經坐下來了,我能說一個『不』字嗎?」巫天墨狠瞪巫天風一眼,喬鈺就是依恃有他這座大靠山,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呵,小二,我要吃飯!」她愉悅地招手一呼,將發楞的笨小二喚回神。
小二戰戰兢兢地上前,「姑、姑娘,您要點什麼菜館?這、這是菜單,您自個兒慢慢瞧。」說完,他竟然就想溜之大吉。
「等等!除了美酒以外,將你們最好的菜色全都端上一盤。要快點哦,少主耐不住餓的。」她笑盈盈地獅子大開口,反正飯後付帳從來不是她該傷神的事。
而且本來她是可以喝酒的,「賣身」迎笑閣的那四年,她的酒量說多好就有多好,但是她眼前這兩個男人一听她要買酒,便不知哪來的默契齊聲禁止小二不準上酒。
「是,美味佳肴保證立刻上桌!」小二忙不送跑進廚房交代著。
「是你自己想吃,少拿我當擋箭婢。」巫天墨咬牙,她最大的本事就是仗勢欺人。
「咦?誰利用你了?我家夫君也是『少主』呀。」更是正牌的教主兒子。
「少主的位子你若要就拿回去,我不稀罕。」巫天墨表示,他可是避之唯恐不及。
巫天風沉默以對。
天剎魔教還能再囂張幾天?他雖不知道帝君怎麼還沒找上他爹回南里國復命,可天剎魔教少主的位于想必再過沒多,久就不復存在,他拿回來有意義嗎?
方才那位小二果然不打誆語,沒一會,飯菜馬上擺了滿滿一桌,他們三人吃可能都還吃不完。
不過不要緊,喬鈺最會「劫富濟貧」了,吃不完的飯菜街上乞見個個搶著要,她還能順便打響「赤洛國九公主」的名號,存心氣死遠在赤洛國的皇上。
三人慢條斯理的用餐,其他客人們也都安靜進食,只是目光不時偷偷飄往他們這一桌。
巫天墨是無所謂,巫天風可就有話要說了。
「娘子,有不少色鬼在偷瞄你。」他終于能體會皇子殿下的「用心」,被人盯著看的滋味果然不好受,難怪殿下會氣得神不知鬼不覺、暗中奪取人家性命。
「呿!你怎麼不說有很多花痴在對你流口水?」誰算得準他們在看的是他們三人哪一個?他說這話擺明了將所有目光騷擾全數賴給她了。
巫天墨各瞥他們兩人一記冷眼,這對歡喜冤家連吃飯時間也要斗嘴?真是夠了!
「大哥,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喬鈺忽然開口。
巫天墨怔然和她對視,她反常的正經模樣反讓他心生警戒,小心有詐。
真的不是巫天墨在說,他已習慣讓人畏懼害怕,這還是頭一回遇見令他沒轍的小麻煩,她只要擺出認真的表情,詢問的問題肯定都讓他很為難。
但,他能拒絕嗎?她殷切期盼的目光、巫天風略帶威嚇的視線……
「要問就快問,我要吃飽了。」看來早點離開她身邊,絕對是正確的選擇。
「你為什麼不離開幽垣國?我們跟在你身後大半月了,你從來不踏出幽垣國一步。」她覺得很不對勁,所以想要問個明白。
果然不出巫天墨所料,她一個小小的問題就難倒他了。
握在手中的筷子猛然被他折斷,他的怒火突然爆發,「喬鈺,你听清楚了,我不是你,不可能放下對巫家的仇恨,永遠也不會!」
爹娘死在他與喬鈺面前,她為了巫天風寧可拋下一切怨恨,可是十五年來巫蒼是怎麼對待他的?這麼一件血淋淋的深仇大恨,要他怎麼在一時半刻間全然忘卻?
「大哥,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了,爹娘一定不樂見你自責一生。他們知道你是被巫蒼所控制,所以我不怪你,二姊也肯定不會怪你,小弟……一樣不會的……」應該吧?最後一句她說得有些心虛。
「我可以不管十五年前,甚至是二十五年前上一代發生過的事,但是巫蒼對我的傷害不可能輕易被抹殺。你問我為什麼不離開幽垣國?告訴你,我只要日落以前沒回天剎魔教,你就等著為我收尸吧。」他痛恨的是他自己,為什麼只有他被巫蒼抓到天剎魔教,日日夜夜親眼看著仇人在面前活得好好的,自己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為什麼?巫蒼會殺了你嗎?你只要逃得遠遠的,他不一定能找到你呀。」大哥怎麼這麼傻?以他的實力要逃離巫蒼的勢力範圍根本是易如反掌。
巫天墨自嘲冷笑,要是可以他早就逃了,她的想法也未免太過單純。
「從我被巫蒼抓走的那一天,就被他喂食了致命毒丹,只有服下他親自化煉調配的解藥,才能暫時抑制住毒發時椎心刺骨的疼痛。毒源一天不根除,我就一天離不開天剎魔教,離開他是死路一條,我雖不怕死,卻無法承受死前那種形容不出的痛楚。」那簡直比死還煎熬,他嘗試過幾次,每次最終都是拋棄自尊跪求巫蒼給他解藥。
他忍不住悵然低笑,這樣的他,哪來的資格回喬家見爹娘?只是讓爹娘蒙羞罷了。
他恨巫蒼,不只因為他是殺爹娘的凶手,還是虐待他身心十五年的陰狠仇敵。
悲傷的淚水不禁滑落,喬鈺顫抖的小手放下筷子,掩面泣不成聲。
巫天風輕拍她的肩,責怪眼神飄向同樣落寞的巫天墨。他又弄哭她了!
「你知道自己中的是什麼毒嗎?」不過就是中毒,解毒過後便可以月兌離爹的魔掌了嗎?
「你為何不回去問問你的親爹!」巫天墨憤然起身,迅速離開他們的視線。
又過了將近半個月,巫天風與喬鈺仍舊留在天剎魔教,兩人各自暗藏心思,卻誰也不離開對方互少。
在巫天風有意套問之下,從巫蒼口中得知了巫天墨中的是南里國特有奇毒——無影赤毒,同樣是巫家世代流傳的一神秘殺人手法,只可惜,解毒藥方無論他怎麼問都無從得知,爹恐怕是對他產生戒心了,誰教他帶著喬鈺整天纏著巫天墨不放。
為今之計,只能等待姑丈前來天剎魔教一趟了,他一定知道解毒的配方,而姑丈出現的這一刻,就是天剎魔教毀滅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