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逸的公司已經招了30多人,裝修的中規中矩,處處體現低調而穩重,大概是老板太過年輕,想營造一種讓人信任的感覺。梅施搭梅逸的車去新公司,不怎麼興奮卻很緊張。公司的標牌被紅布蓋著,揭幕儀式明天舉行,員工們忙忙碌碌,應征的人排得一整層樓都是,梅施看了有些唏噓,這半年多,她沒少經歷這樣的場面。
「姐,這是你的辦公室。」梅逸領著她走到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梅施看了看標牌上的「副總經理」字樣,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因為爸爸還在服刑期間,又比較敏感,公司是注冊在梅家姐弟名下的,梅家人對起名都不擅長,仿造國元就叫逸施。梅逸佔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代管趙舒元的百分之二十,梅施也有百分之二十九,如果公司經營的好,她又是小盎婆了。當初在家里說起股權的分配,梅施沒什麼意見,從小就被父母洗好了腦子,家產都要小逸繼承。最讓她受刺激的是,梅逸用平淡地口氣說公司要有她的股份是阮廷堅特別交代的,這簡直是直接把恩施在她頭上,不領情也得領情。這也是梅施對新公司一直非常有心理負擔的原因,她不知道要怎麼還阮廷堅這份債。她還是了解他的,畢竟在一起過,他也不希望她落入無依無靠的境地,他的好,她尤其無法面對。
她能報答他的,無非是對他說以前都是她錯了,對不起,我們和好吧。或許他根本就不想要這樣的「報答」,她真怕她鼓起勇氣豁出去當面把這些話全說了,他又用他經典的彬彬有禮的、冷靜的眼光看她,說對他而言一切都過去了。是啊,這麼長時間,他不是根本就沒給過她一個電話,一條短信嗎?或許,她一直不敢去找他,就是生怕親耳听到這些話。
梅逸叫過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手上正拿了一沓成立酒會的安排和細則,戴著眼鏡,讓梅施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小學班主任。「這位是米珍,你的秘書,以後你要做什麼她會告訴你的。」梅逸看了米珍一眼,讓梅施感覺他在托孤似的。
米珍進入角色很快,梅逸剛轉身,就遞給梅施一份酒會流程,下達第一個提示︰「請您仔細看熟,早于嘉賓一個小時到達會場,從現在開始,您就可以為這次晚宴做準備了。」梅施接過文件,連連點頭,米珍走了她才不甘地想起,她才是上司。這半年打工習慣了,都不會當老板了……
所謂準備,就是打扮她自己。
逸施公司雖然不大,成立酒會卻是非常高規模的,請了專業的公關團隊策劃操辦,不用梅家姐弟費太多的心。看來梅逸是下了大本錢要引人注目了,梅施翻著邀請名單,都是商界名人,阮廷堅赫然在內。她也心知肚明,這種小鮑司的成立酒會即使辦得再隆重,阮廷堅不出面,這些商界大腕根本不會來。自家公司開張的喜悅都蓋不住要見到他的緊張,梅施覺得自己真是假惺惺到極致了,都沒膽子好好打扮自己,生怕讓阮廷堅覺得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是想惹他注意,挽回他的心,把她看成垂涎天鵝肉的癩蛤蟆。
這半年多的打工生涯對她的改變還是很大的,為了一次酒會而買價格昂貴的禮服太心疼,穿檔次低一點兒的更丟臉,她還有不少家底,選一套之前穿的不多的禮服,搭配低調的首飾,力爭做到合宜就可以了,反正伏瑤才算是這次的女主人。
伏瑤平時不算外向,但這次非常興奮,梅施陪她買禮服,配首飾,約定美容師,忙的前仰後合。梅逸也大方,給了一大筆置裝費,伏瑤比她更心疼錢,往往興致勃勃地挑選,真掏錢的時候又猶豫,梅施的敗家本性這時候又露出來了,安慰她說這次酒會隆重而有意義,什麼都要買最好的。
「姐,你怎麼不買?」伏瑤自從回國住進梅家,和她親昵了許多。
「我都準備好了,」梅施笑笑,「再說,你才是女主角,我可不能搶風頭啊。」
伏瑤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梅施一看就知道她要說什麼,趕緊回頭假裝看櫃台里的首飾。
「那……這項鏈我也不買了。」伏瑤把手中正端詳的項鏈放回盒子,項鏈並不是晚會用的,她只是想買來平時戴。
「你不是挺喜歡的嗎?」梅施疑惑地抬頭看她,「買下唄。」看了眼售貨小姐不在跟前,「買吧,買吧,又不是很貴,很好看的。」
「梅逸畢竟才剛起步,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我也希望他快點步入正軌,真正賺到錢,你也知道,我家負擔重,我媽一天的醫藥費都夠嚇人的,我們畢竟成家立業了,再繼續讓阮總出錢供養我媽看病也實在說不過去,他……」
「這條項鏈有搭配的耳環嗎?」梅施掉過頭問遠處的售貨小姐,打斷了伏瑤的話。前面說的好好的,後面又拐到阮廷堅身上去了,全家人都一個味兒,時不時就在她面前提起阮廷堅對梅家的大恩大德,還沒人敢明白說︰得,梅施,你就繼續以身報恩去吧。全都旁敲側擊,好像都在等她自己拿主意。問題是,他們不清楚決定權不在她這里嗎?阮廷堅被她那麼傷害,他們的孩子都被她弄沒了,是她舌忝著臉回說一聲我來報恩,人家就當沒事人了嗎?誰想過她的感受?阮廷堅要是冷著臉說︰你給我滾遠點,我施恩不望報,你也少找借口回來巴結我過好日子!她怎麼辦?
伏瑤知道她不愛听,皺了下眉也不再說了。
酒會在本城最高級的會所舉行,因為敏感原因,梅國華夫婦沒有出席,梅施和梅逸夫妻倆站在門口迎賓。因為梅施裝扮簡單,做造型比伏瑤快得多,來會場比預定時間早,一個公關公司的小妹妹見她也穿了禮服,問她是不是施逸公司的,她說是,就被遞了張工作人員的胸牌讓掛上,她還以為是新規則呢,主人家也要掛牌子。梅施迎賓的時候才發現梅逸和伏瑤都沒掛胸牌,怪不到來賓都不和她握手,她打扮得低調,掛了牌子活像工作人員。正打算摘了,人群騷動,原來是萬眾矚目的阮大少來了,人都往門口涌,梅施生怕這時候抬手摘牌子手肘撞了哪個大老板的臉,還是乖乖地縮在人群中安生地站著。
阮廷堅和梅逸握手,梅施听見梅逸說︰「哥,你來了。」後背刷地起了一陣涼意,商場上和重量級人物套近乎是基本技能,她心中單純善良的小逸也學了這一手,而且叫得那麼親切順溜,真是令她感嘆擔憂,將來小逸會不會也變得像老爸那麼油滑啊?
阮廷堅往里走,眼看就到了她的面前,幸好她最近天天洗腦,給自己做暗示,這一刻用生物本能都能禮貌優雅地向他微微一笑。手暗暗地在禮服上擦了擦,確保沒有冷汗,如果他伸手,她就微笑握住三分之一,對他說︰「歡迎蒞臨,阮總。」
都準備就緒了,可惜阮總冷冷瞥了她一眼,眼神一抬,從她頭頂看過去了,馬上被她身後的X總迎上來,握手攀談。梅施感恩地模了模自己的胸牌,寶物啊,可能阮廷堅是不屑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工作人員」握手的。
來賓陸續就位,梅施趁沒人注意摘下胸牌扔在角落,坐到「副總」專座,還好,離阮廷堅的座位很遠,她身心舒坦。
梅逸上台致辭,梅逸喜滋滋地看,她弟弟真是美少年啊,西裝革履地美不勝收。跟著大家鼓掌,梅施無心一轉眼,正看見阮廷堅坐在那兒冷漠看她,因為這一眼太意外了,梅施沒來得及拿出洗腦程序,傻傻地保持著鼓掌動作,一臉驚恐。阮廷堅估計也覺得她這樣子挺傻的,不屑地轉過頭,梅施無限懊惱,微笑啊,禮貌的微笑,下次務必記得!
接下來是嘉賓致祝賀詞,最夠分量的嘉賓當然是阮廷堅,梅施實在沒自信表情自然低在台下仰望他講話還鼓掌,在家時想得很好,真見面還是不行,只能趁著大家給梅逸獻花的熱鬧場面溜到會場外面假裝上洗手間。
會場旁邊就是個小廳,被用作公關公司的休息室,梅施輕手輕腳路過的時候听見里面公關公司的負責人吳小姐正在訓人,她對這種訓斥口氣極為敏感,這大半年是在沒少听,一听就渾身一激靈,下意思心虛。
「你立刻走!不然我也難辦!」
吳小姐口氣格外嚴厲,被她訓的姑娘嗚嗚哭,還哽咽著辯駁說︰「我這也不是什麼大錯,我真沒認出她來嘛,我也沒想到公司的副總會打扮成那樣,以為她也是工作人員!」梅施忍不住向里面看,果然是發給她胸牌的小妹妹,听意思……是因為她嗎?
吳小姐露出點兒同情神色,「自認倒霉吧,有錢人有時候就是很怪,可能你觸了他什麼楣頭吧,你也知道他才是咱們的大老板。」
「嗯,那個……」梅施走進小廳,因為她經常被辭退,對小妹妹還是非常同情的,她決定出面幫腔,「吳小姐,我想這不能怪這位小姐。」
兩個人見到她,都神色一變,小心翼翼陪著笑臉又很像見到鬼,讓梅施也很不自在。
「我想……」梅施還想說話,吳小姐丟了個眼色給小妹妹,小妹妹頭也不回地跑出去,真像逃命一樣。「你還是不要因為這個開除她吧。」
吳小姐微微一笑,嗯了一聲,並不給明確答復。「梅總,請您也盡快回到會場吧,晚宴要開始了。」岔了下話題,吳小姐也跑了。
梅施皺眉,這家公關公司真怪啊,對待客戶的態度怪,開除人的方式也怪,好歹要等這次工作完成回去再罵吧?立即就給開了。看來她以前的老板都是善心人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