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施默默盯著阮廷堅看,顯然他心里在想別的事,根本沒有留意到她的注視。梅施看著他自然而然地躺在她身邊,太自然了,梅施都懷疑今天發現的秘密是自己胡亂做的夢,他一定是在吻了她以後認真去上班了,和李總應酬到現在才回來。
「阮廷堅。」她抿了抿嘴唇,突然想把今天看見的一切直白地問出來,那女人是誰,那孩子是誰。
「累了,睡吧,明天還要早起。」阮廷堅平躺著,雙眼靜默地闔攏,幽暗燈光中,他的側臉異常俊美。
他的平靜硝煙不起地擊敗了梅施的洶洶好奇,如果她什麼也不知道,這樣平靜的他,她能看出什麼破綻嗎?不能,她不會為他的勞累心疼。她又想起之前幾個他顯得疲憊的夜晚,她還故作討好狀地為他捶肩按摩,她還說︰難為你這麼辛勤地養活我。當時他輕輕地笑了,那笑容讓他像喝了甜酒,甜蜜而暈眩。
或許,那個時候他的疲憊就是因為重遇了初戀,面對了意想不到的難題,又或者,他也像今天這樣,和那對母子歡聚用餐後,以這樣平靜而疲乏的樣子面對她。
細細回想,對她「熱情似火」的阮廷堅已經有段時間沒出現了,她被他帶來的安定舒適生活所迷惑,只覺得處處稱心如意,對他的「冷靜」也心存僥幸,像從苦差中解月兌了一樣竊喜。
之前看得婚戀貼子說的顯然都是真理,男人對女人的厭倦從床開始。
厭倦?她在幽暗中無聲地念了念這個詞,到底什麼時候開始的?那個盼阮廷堅厭倦她,各平與她分手的梅施走丟了?現在的梅施,似乎從沒想過阮廷堅會厭倦她,她以為自己是阮廷堅的寶,他對她好是老天規定的。
梅施關了燈,緊緊閉住眼楮,她要怎麼面對這件事呢?沒想到,她竟然會猶豫……梅施苦澀又自嘲地笑了笑。按她的脾氣不該立刻揭發出來,追根究底,然後明確做出決定嗎?就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沒有爆發,竟然還默默躺在阮廷堅身邊。或許——她是迷戀這種生活吧,生怕她一提,阮廷堅又用那種淡漠冷靜地表情說;是的,就是你想的,那個孩子是我的。然後呢……她再理直氣壯,再忿忿不平,失去一切的那個人還是她。
這一夜到底漫不漫長……梅施也說不清楚,好像永遠也熬不到盡頭,可想著想著卻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
她不是個能存住秘密的人,無論結局如何,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她起身去洗了個澡,換了外出的衣服,說不定……一會兒就要憤憤離去。
梅施听見熟悉的鈴音,她的手機在響,包放在臥室外的小廳里,她出去接,順便瞥了眼時間,才六點多。電話是梅國華打來的,梅施一接起來,梅國華就尖聲怒斥說︰「你問問阮廷堅到底怎麼想的!」
梅施愣了下,爸爸居然會用這樣的口氣提起阮廷堅,以前可客氣熱絡得很呢。
「他過河拆橋,你是我女兒,你就一聲不吭?!我白養你了!」梅國華氣急敗壞,事情也沒說清楚就掛斷了電話,讓他一大早的興師問罪顯得莫名其妙。
梅施握著電話,發了會兒愣才打給媽媽。
「你爸昨天晚上听見了消息,氣得一夜沒睡,我勸了他很久,他才忍到早上打給你。」趙舒元冷淡的口氣里始終帶了一抹卑微,讓梅施頓時十分難受。
「到底怎麼了?」她追問。
「阮廷堅一點兒都沒和你說?」趙舒元顯然有點兒不相信,梅施沉默,趙舒元畢竟有求于女兒,只能繼續說下去,「給你爸爸批項目的那個官員被人舉報了,審查中牽扯到了國元。阮廷堅之前一直表示,作為合伙人,他會積極協調,我和你爸就信了。畢竟鼎億的能量比國元大得多,阮廷堅是幕後老板,又算我們的準女婿,我們當然就放下心了,也沒和你提起,總以為會順利解決。沒想到昨天你爸爸收到消息,阮廷堅向調查組表態,他會立刻項目里撤資,而且對你爸爸的行為毫不知情,鼎億劃撥給國元的資金,純屬個人關系。國元拿到項目後,他只是作為合伙人簽的合同,事情成了這樣,他也是受害人。」趙舒元的聲調越來越高,說到最後十分憤怒。「他現在把自己摘得這麼干淨,是打算車保帥,拋棄國元。國元垮了不說,你爸會坐牢的!」
梅施木然按斷了電話,她不想听媽媽再說下去了,她已經听得夠清楚。
阮廷堅靠在門框上,不知道已經听了多久,梅施走向看見他,也沒被他嚇一跳,她全部的神經都變得很麻木。
「施施,情況很嚴重,國元已經沒有挽救的價值了。」阮廷堅皺眉,說得非常誠懇。
梅施靜靜地看著他。
「沒告訴你,是怕你接受不了,也沒想到……」阮廷緊似乎有些懊惱,「你爸會這麼快得到消息。」
梅施突然笑了,「你一直把我們一家人瞞得很好,我爸還傻等你幫他把問題解決了,其實你打從一開始就打算舍棄他,舍棄國元了吧?」怕她爸有自救的人脈,還用了緩兵之計,生生讓爸爸拖得無力拘回,只能頂了這個大罪。
「施施!」阮廷堅凝重地看著她,「我也盡力了,不光是國元,這個案子牽扯到了很多大企業大集團,已經震動了最高層,嚴厲懲辦的文件都下來了,救國元就像往火里扔錢,沒有半點作用。」
他說得很有道理,分析起來態度也冷靜明智,可她就是接受不了!「沒作用……你就打算讓我爸去坐牢,國元被查封?」
阮廷堅有些疲憊地扶了下額角,「施施,做生意不能感情用事,現在放棄了國元,是無奈之舉,將來可以重頭再來。把扔進無底洞的錢用在重建國元上才是最正確,最理智的辦法。」
她看了他一會兒,最正確,最理智……也許吧。「國元是我父母畢生的心血!」她瞪著他,哭都沒有眼淚,「能幫你賺錢的時候,你就出錢出力,甚至當他們準女婿來加固合作關系。現在出事了,你就說放棄國元是無奈之舉了,你既然知道情況為什麼不早說?憑我爸的人脈,未必就保不住柄元,你是早就打定主意讓國元,讓我爸去頂罪了!」
「施施!」阮廷堅皺眉打斷她的話,「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好吧,你盥相信我之前真的盡力了,就說我沒和你爸說明真實情況這件事!我是刻意隱瞞了,因為我怕他不听我的勸告,上蹦下跳的活動。這個案子已經成為高壓線,你爸低調認罪反而是最好的舉措,在處理的時候還能爭取寬大。如果他到處活動,簡直就是往人家槍口上撞,自尋死路!」
「你的決定就是最好的舉措?」梅施反而笑了,笑意在唇角,失望在眼底,「犧牲了國元,犧牲了我爸,對你當然是最好的結果!別說的這麼好听了,我還能相信你嗎?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是不是你會為每一件明明只對你有利的事披一件‘最好舉措’的皮?!」
阮廷堅明顯被她惹怒,他再三的解釋對她來說都是借口?她對誰也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
他氣惱的眼神把銳利的刀,一下子劃開了她的心。他竟然這樣看著她,那麼冰冷,好麼冷酷。她忘了……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抓起包,梅施飛快跑出家門,初冬早晨的風異常寒冷,吹得她劇烈一顫。
真好笑,原本是打算理直氣壯地質問他的三心二意,卻搞得自己像條喪家犬一樣兒狼狽逃竄。
微微還有些霧,望著迷蒙的前路,梅施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她甚至連回家都失去勇氣,父母正在怨怪她見死不救或者吃里爬外吧?
她急促地大口呼吸,好像就要被悶死了。冰冷的空氣一入喉嚨,立刻惹起一陣干嘔。
是冷風導致的,一定是!最近他們夫妻生活並不頻繁,而且都保護得當,不會是她懷疑的!梅施驚慌失措地安撫自己狂跳的心,隱隱有強烈的不安。在這之前,她也有所疑心,基于以上的原因,她並沒重視。可她現在很怕,真的怕!
在24小時營業的藥店里她買了驗孕棒,到賓館開了間房,當驗孕棒出現兩條紅杠時,梅施覺得全身冰涼得連血液都凍住了。這個意外來的孩子,實在是挑了最差的時間!
梅施直愣愣地坐在床沿,心應很亂,但她的腦子確只剩一片空白。
保持這種混沌的狀態,她未免有些刻意,因為一旦面對問題,她就窒息得像要在下一秒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