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道身影轉身消失在「迷醉」門口,顏筱猶豫了半秒,跟著踏入「迷醉」。
剛進去,混雜著煙酒之氣的糜爛氣息撲面而至,震耳的音樂聲在明暗變幻的燈光中此起彼伏,望著慢慢融入人群中的身影,顏筱不由得皺了皺眉,正欲跟過去,手機卻在這時急促地響起,是楚昊的電話。
顏筱眼楮一邊緊緊地盯著那道隱身在舞池中的人,一邊按下通話鍵,「怎麼樣?人在不在宿舍或在家?」
「不在,蘇子奇說李文謙已經回家,但他的父親說他今晚住宿舍,妳在外面看到他了?現在哪,周圍怎麼這麼嘈雜?」楚昊皺眉問道。
「我現在『迷醉』,我看到他進了這里。」顏筱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舞池中瘋狂地扭動著肢體的男男女女,往那道隱身在人群里,若隱若現的瘦高身影走去。
「妳孤身一人在那種地方?」楚昊低沉清冷的嗓音瞬間繃緊,「看著他,注意安全,別往人多的地方擠,別掛電話,我馬上過去。」
伴著落下的尾音,顏筱隱約听到電話那頭,突然傳來門被狠狠地關上的聲音,及匆匆下樓的腳步聲,因為周圍震耳的音樂聲,听得不真切,加之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找人上,顏筱只是漫不經心地輕應了聲。
而後顏筱將耳機線插上手機,戴上耳機,將手機塞入牛仔褲口袋里,繼續往人群而走去,人多手雜的地方,拿著手機無疑是給別人行方便,隨便一只手伸過來,便能輕易將手機打落。
人既然不在學校也不在家里,那道身影定是李文謙錯不了,看他在人群中不斷張望的目光,不像是來尋樂的,反倒像是來找人的。
望著舞池中衣著曝露的男男女女,在酒精及重金屬音樂,甚至的毒品的刺激下,輕佻地相互挑逗,交錯變幻的燈光落在眾人迷亂的臉上,那些不加掩飾的婬靡之氣,讓顏筱不自覺地蹙起眉尖,出現在「迷醉」的以街頭混混及特殊職業者居多,李文謙一在校中學生,怎麼會在夜半時來這種地方找人?
顏筱疑惑的眼神,緩緩落在不知何時,已在兩名頂著一頭黃燦燦的金發的男人面前站定的李文謙身上,看著那兩個男人一手拿著煙,一手摟著辣妹,還時不時輕佻地朝身邊的辣妹噴出幾口煙霧,大掌更是毫無避諱地在摟著的女人的胸前揉弄,顏筱眉尖不自覺地擰起,隔著人群望向李文謙。
像是早已對眼前一幕習以為常般,李文謙猶顯稚氣的俊臉上沒有絲毫的驚愕,只是一派的面無表情,望著兩人的眼神隱隱帶著股桀驁不馴的倨傲,嘴唇微動,但因為隔著人群及震耳的音樂聲,顏筱沒辦法听到他所說的話,只是看他的神情,不像是與眼前的兩人是一伙的。
「別往人群去。」大概是听到電話這頭越來越嘈雜的音樂聲,及男男女女間的調笑聲,伴著手機那頭隱約的風聲,楚昊的低吼從沒掛斷的手機傳入顏筱的耳內,「老實在門口或角落里待著,一切等我過去再說。」
「這里人太多,一不留神就會找不到人,他現在正與兩個看起來面色不善的男人在一起,似乎是在爭吵。」顏筱一邊觀察著,一邊說道。
「先老實待在旁邊看著,不要上去,注意保護自己,我很快就到。」楚昊冷靜交代道。
顏筱輕應,皺眉望著不遠的三人,想從他們的神情中看出些蛛絲馬跡,但卻仍只是徒勞。
那兩人看著像街頭流氓,在這種地方出現的,暗處必定也帶著不少所謂的兄弟,如果她現在冒然上去的話,一個沒處理好就會把事情搞砸,還極有可能賠上自己,所以只能靜觀其變。
「那兩個人起身,似乎是要出去,李文謙也跟著去了,我過去看看。」
發現李文謙突然跟著那兩個男人轉身往酒吧後門而去,顏筱一邊低聲向楚昊報備,一邊緩緩跟上。
「往哪邊走?別跟太近,隨時告訴我你們的位置,注意安全。」楚昊緩聲叮囑。
「嗯。」顏筱輕點頭,小心翼翼地往三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
從舞池走向後門要經過一條狹長昏暗的信道,信道內那股混雜著煙酒味及味道的頹靡之氣,伴隨著角落里不時傳出的申吟聲與粗喘聲而越發濃重。
極力忽視撲鼻而來的煙酒味,顏筱一邊留心前面的三人,還得留意喝得爛醉的男人時不時探來的狼爪,行走得極為艱辛。
李文謙隨著那兩個男人走到通道盡頭後,往左邊的通道一轉便不見了身影,顏筱因為急著要跟上,沒留意到從後頭突然踉蹌著襲來的肥碩男人,人冷不丁被整個熊抱住,還沒回過神便被推壓到了牆邊,一股嗆鼻的酒味撲鼻而來。
「來,美女,陪……我……喝……喝一杯……」
顏筱唇邊被酒醉的男人遞過來的酒杯堵住,男人打著酒嗝,醉眼朦朧,挺著的啤酒肚更時不時地往顏筱身上蹭來。
「放開!」
突然被人抵在牆角,顏筱心里一驚,強忍住胃里涌起的反胃感,頭一側,手下意識地一揮,伴著「咯當」的一聲脆響,抵在唇邊的酒杯瞬間落地。
落地的酒杯聲就如一道魔咒,將原本因酒精,甚至是毒品刺激而頹靡地隱身在角落里的其他男人激醒,看著被抵在牆邊的年輕女人,就如被餓了許久的狼群看到了久違的鮮肉般,迷亂的眼中迸射出看到獵物般的興奮,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婬邪笑容,紛紛朝顏筱這邊湊攏而來。
望著昏暗中,男人眼中赤果果的,顏筱只覺頭皮發麻,如果不趁著在那些人圍上來之前月兌身,她幾乎可以想象自己被撕毀的場景。
將顏筱抵在牆角的肥碩男人,也被顏筱揮落酒杯的舉動激怒,扣在她腰間的熊掌驀然收緊,一手也狠力扣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掰向自己。
「美女,不喜歡……我……我來點溫柔的?那我們來……來玩點……狂野的……」男人邊打著酒嗝邊將噴著煙酒味的大嘴,湊近顏筱的唇。
「筱筱,別慌,趁他靠近的瞬間迅速抬腿踢向他胯下,要快狠準,別猶豫!」大概是從電話里判斷出顏筱此刻面臨的險境,楚昊冷靜開口,聲音克制而隱忍。
雙手不自覺地緩緩握緊,手心已被沁出的細汗打濕,深吸一口氣,顏筱望向眼前滿臉醉意的男人,慢慢綻放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強忍住心底的惡心,緩緩往男人懷里依偎過去,她嬌媚開口︰「大哥,你把人家的腰抓得好疼,可以先放開人家嗎?」
大概是沒想到顏筱會突然間如變了個人般,變得柔媚萬分,男人被酒精控制的大腦有剎那的閃神,而後齜著一口黃牙呵呵笑開,握在顏筱腰間的手緩緩放開,安心享受美人的主動送懷。
顏筱偷偷往下面瞄了眼,估測了下距離,雙手緩緩抱住男人的腰,朝男人笑得越發嬌媚,趁著男人被那笑容迷得有些恍神的瞬間,驟然曲起右腿,狠狠往男人胯下踢去,而後狠力將男人推開,迅速轉身。
趁著圍攏而來的男人,因為眼前肥碩的男人吃痛哀嚎而怔愣的瞬間,顏筱微微彎著身子,從他們之間的縫隙鑽過去,而後拔腿往李文謙方才與那兩個男人消失的方向沖去,動作敏捷而迅速,一氣呵成。
那些男人在瞬間的怔愣後回神,或許是不忍到嘴的肥肉就這麼從眼前飛了,拔腿追了出去。
听著身後不斷靠近的腳步聲,顏筱強壓下心底的恐懼,竭盡全力地往門口奔去,她很清楚一旦失手,被身後的男人們抓回去會有什麼後果,一個年輕的單身女子出現在這種地方,無疑是將一塊肥肉扔入群狼環伺的狼群里,結果無非是被徹底撕裂而吞吃入月復。
「別慌,別回頭,也別停下來,盡力往前跑,從後門出來後往左拐。」耳邊,是楚昊冷靜克制的嗓音。
來不及應答,顏筱只能下意識地遵照楚昊的指示不停地往前跑,現在要逃出這眾狼環伺的地方只能靠自己,現在的情況容不得她有半點的猶豫,哪怕只是一秒鐘的猶豫,也有可能讓她陷入萬劫不復。
因為久未運動的關系,顏筱跑得幾近虛月兌,肺像是被空氣擠爆般幾乎不得呼吸,卻沒辦法停下來稍作休息,只能馬不停蹄地往前跑,依著楚昊的指示,穿過長長的通道,穿過後門,往左邊跑去。
因為這邊的娛樂城是舊市區改造而成的,街道狹窄,而位于「迷醉」的後門處,本就不是繁華地段,加上現在已是深夜,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即使喊「救命」也未必有人救得了自己,只能本能地不停地往前跑。
听著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及叫囂聲,顏筱只覺得滿心要被緩緩襲來的恐懼和絕望籠罩住,她知道,剛才冒然獨自跟著李文謙進「迷醉」的舉動有些莽撞,但身為一名老師,她無法對他的異常行為視而不見。
只是,現在人跟丟了,還把自己陷入這種求救無門的境地,顏筱欲哭無淚,但眼下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她唯一能做的只能不斷地跑,能跑多遠是多遠。
「一直往前跑,沿著牆壁,不要回頭。」
耳邊依然是楚昊冷靜低沉的嗓音,隱約帶著微微的喘息聲,盡管知道此刻的他除了能在言語上支持自己外,對自己此刻的窘境也無能為力,但她還是莫名地因為他沉著冷靜的嗓音而稍稍得到安撫,而且,心底隱隱還是相信他人極有可能就在附近,因為此刻他還能如此冷靜地透過電話指揮著她月兌險,表示他在附近的可能性極大,她只能憑著心底這股信念往前奔跑。
◎◎◎
「啊……」
剛跑到前方的第二個路口,人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手卻冷不丁被一只從旁邊探出來的健實手臂攫住,並迅速地將她拉入狹窄的巷道內,顏筱下意識地放聲尖叫。
「噓……是我!」
顏筱微啟的唇被輕捂住,耳邊傳來的是熟悉的、低沉醇厚的嗓音。
因驚懼而幾乎蹦出喉嚨的心,在這道此刻听著宛若天籟的低沉嗓音中落到實處,長長地吁出一口氣,顏筱以手輕拍著胸,將心底的驚惶強壓下。
輕輕將她環在懷中,溫熱的手掌輕拍著她的背,楚昊望向她,「好點了嗎?」
輕點了下頭,顏筱因方才的奮力奔跑而急喘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開口︰「那……些人……還在……後面。」
楚昊淡淡地往身後掃了眼,擁著她快步往前走了幾步,右拐進了另一條小巷。
眼看著身後追逐的腳步聲漸近,楚昊突然停下腳步,箍在她腰間的手輕輕一轉,便將一頭霧水的顏筱抵在了牆邊,右手驀然用力將她往懷中一帶,左肘曲起撐在她的頭側,身子微微一動,巧妙地將她籠罩在他的身形下,頭驀然俯下,微涼的薄唇瞬間便壓上她因驚愕而微張的紅唇。
顏筱不解地瞪大雙眸望向他,頭下意識地一偏,想要掙月兌他的吻。
「別亂動!」扣在她腰間的手稍稍收緊,楚昊在她唇邊低聲喝道,平靜地掃了她一眼,而後再次覆上她的唇,靈活的舌尖強勢地撬開她的齒關,探入唇內,微瞇起的眸底卻帶著股警覺。
顏筱瞬間明白了楚昊的用意,只是既然是以這種方式來幫助她月兌險,現在她被他攔腰摟在懷中,狠力吻上的姿勢已能讓人遐想連翩,親吻已完全能讓人信服,但他似乎……太入戲了點。
「兄弟,有沒有看到一個女人從這跑過去?」就在顏筱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時,一道粗啞的嗓音在巷口響起。
顏筱身體不由得一僵,楚昊摟在她腰間的手掌,安撫性地稍稍收緊,在她唇邊低語︰「別擔心,有我在。」
而後他離開她的唇,抬起頭,手掌改而托住她的後腦,將她輕壓在胸前,轉頭望向身後的幾個男人,語氣平穩,卻隱隱帶著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好像有是听到背後有腳步聲經過,有事嗎?」
「找人!你懷里的女人是……」望著被楚昊嚴嚴實實地護在懷里的顏筱,為首的男人側頭緩緩說道。
顏筱從楚昊的胸前稍稍抬起頭,望向楚昊,楚昊只是雲淡風輕地一笑,緩緩開口︰「兄弟,你嚇到了我的女人了,你們找你們的人,我辦我的事,大家都是道上混的,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別把腦筋動到我的女人頭上,你也知道,你們蘇總既然甘願將兒子送到我們聖尹,私下里……」
楚昊突然打住,只是意味深長地往眼前的幾人身上掃了一眼,不再開口。
在「迷醉」混的都知道,「迷醉」的幕後老板是蘇浩南,人慣稱其為蘇總,無論是黑道、白道,在A市,蘇浩南都小有影響力。
開夜店本就風險大,特別是像「迷醉」這種龍蛇混雜的夜店,要想長久地發展下去,除了得在黑白兩道有些影響力外,也得防止平日被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砸場,因而暗地里都養著一批打手。
出入「迷醉」的地痞流氓因為經常與「迷醉」往來,暗中也有些號召力,因而多已被「迷醉」的老板收編為己用。
從顏筱在「迷醉」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並被這些人強追了這麼久,「迷醉」的保安卻無一人伸出援手來看,這幾個人多半是蘇浩南私下養的打手,因為與老板的關系匪淺,才沒人敢去惹上一身腥。
既然是蘇浩南手下的人,對蘇浩南的事也略知一二。
蘇浩南的寶貝兒子在「聖尹」念高中不是什麼秘密的事,蘇浩南向來重視下一代的教育,但因為本身復雜的身世背景,未免自身的因素給孩子的學習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在給孩子選校方面很挑,不是熟人坐鎮的學校,絕不敢輕易將兒子送過去。
即使將孩子送過去,也必定私下里打好招呼,而蘇浩南向來崇尚禮尚往來,必定不會平白領了別人的情。
現在因為楚昊這番意義頗深的話,那群男人盡管猜不透楚昊的身分,但他本身那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本就讓人有所忌憚,加之言語中隱隱透露的,與他們頂頭上司交情不菲的訊息,那幾個男人也不敢輕易做過分要求。
為首的男人只是干笑著道歉︰「抱歉,打擾了您二位,你們繼續,啊哈……哈……哈哈……」邊說著邊帶著手下的幾個男人往後退了幾步,折返回去。
顏筱若有所思地望向楚昊,听到楚昊以如此熟稔的語氣提到「蘇總」這個名字時,莫名地想到了蘇離,隱約覺得兩人的關系匪淺,如若不然,以楚昊的性子,盡管做生意會免不了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但楚昊不會與這種游離在法律邊緣的人深交。
但以楚昊方才提到這個名字時的熟稔程度來看,他與蘇浩南的交情也不淺,而與蘇浩南這種人搭上邊的,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同是蘇姓的蘇離。
「怎麼了?」轉頭對上顏筱若有所思的眼神,楚昊皺眉問道。
「沒事,謝謝你。」
顏筱回神,發現四周已趨于平靜,不自覺地以手輕抵著楚昊的胸膛,試圖從他懷中掙月兌開來。
眉尖似是不悅地微微蹙起,手依然牢牢地將她禁錮在懷中,楚昊低頭望向她,「有沒有受傷?」
垂下眼眸避開他的凝視,顏筱搖搖頭,「我沒事。」
而後顏筱驀然想起李文謙的事,忍不住抬頭望向楚昊,語氣急切︰「李文謙跟著那兩個人走了,不知道會不會出事,需要報警嗎?」
李文謙沒有攜帶手機,靠電話聯系什麼的根本不可能,如果不是方才的不留神,她也不會把人跟丟,看那兩人的神態似是來者不善,李文謙一個十六歲的孩子獨自跟著那兩人出去,顏筱直覺如不快點找到他,極有可能會出事。
「先四處找找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