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壯麗幽靜,左右兩邊殿堂眾多,可最宏偉、金碧輝煌的,小豆子連看也不敢看一眼,直到來到海棠閣,看見這熟悉的亭台樓閣、充滿鳥語花香的園林景致,他緊繃的神情才舒緩下來,還朝守門的兩名侍從露出一個大大的憨厚笑容。
兩名侍從以點頭回應,讓他走進去。
小豆子先去提了兩桶水後,接著擰吧毛巾,便從廳堂開始上上下下打掃起來。
就在他擦拭窗戶及桌面忙得汗流浹背時,蘇妍恩迎面而來。
一看到他急急跳下墊腳的椅子,還差點沒滑跤摔倒,她柳眉微微一擰,「怎麼又來整理?不是說了我不需要。」
小豆子被這麼一問,年輕的臉龐顯得有些狼狽,雙手緊張的絞扭著手巾,紅著臉看著美麗端莊的她,「蘇姑姑對我很好很好,我就想為蘇姑姑做點事,那……那個……蘇姑姑身邊都沒有宮女啊。」
蘇妍恩暗暗的吸了口氣,壓抑急涌而上的不耐,「我早跟你說過我不想要人跟進跟出的,那並不代表沒人來整理這里。」而且,這事她已經說很多次了。
「我知道,可是我也只能只會做這種事來感謝你。」
看他一副純真無措的樣子,她想罵也罵出不口,不知該怎麼跟他說。不管廳堂絨是臥房,每日都有宮女過來整理打掃才離開,他難道沒發現這地方潔淨無塵?
「龍隕奇,想在皇宮這個大染缸存活下去,你得學著聰明點,至少要學會看人臉色、听進別人說的話,懂嗎?」結果,她還是放緩聲音。
「懂懂懂,蘇姑姑說過,在宮里做差事眼楮別亂瞄,耳朵就算听到什麼,如果不是自己該知道的事,就當自己耳聾了,我都有牢牢記住呢。」
瞧他點頭如搗蒜,蘇妍恩輕聲嘆息。乍听之下,好似她叮囑的話相互矛盾,但事實是,她說的狀況及時間點都不同,但只怕憨厚遲鈍的他難以分辨其中的差異。
「別忙了,收一收吧。」她搖頭盼咐。
這幾日,她試著觀察想傷她的黑衣人會是哪一方的人?但皇宮里為鞏固勢力創除異己的親貴朝臣不知凡幾,想查出並不容易,她只能行事更小心。
只是最困擾她的並不是這件事,反而是……
她抿緊了唇,氣自己被那個吻搞得心神不寧,除了想知道是誰要傷害她,更想知道那名黑衣人是誰?竟敢把她視為妓女摟抱親吻.……
可惡!隕凝的家伙!她伸手拭了拭粉紅唇瓣,眼中迅速閃過一道怒火。
「蘇、蘇姑姑不開心嗎?今天好像怪怪的……」小豆子吞吞吐吐的開了口。
陷入思緒中的她聞言先是一愣,而後才詫異的看著一臉關心的他,「你察覺到我不開心?」她以為她掩飾得很好,事實上,今天她所見到的任何人,都沒看出她有任何不同于以往的情緒。
小豆子用力點點頭,還無辜的用手模著唇,「蘇姑姑很用力的擦著,但上面啥也沒有……是有什麼粘在上面嗎?我以為只會有口水耶。」
她粉臉驀地一紅,莫名的竟心跳加快。「沒有,什麼也沒有,不過你竟然能察覺到我的心情變化,可見你也是個很細心的人。」
話剛說完,一名滿頭花白的老太監提著裝了菜館的提籃走過來,彎身一揖,「蘇姑姑,太後的晚膳已備妥,但是,太後不在寢宮而是在荷花樹。」太後若是人在那里,可是有無盡春色,除了蘇妍恩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
「我知道了,我送過去。」她走上前要接手,沒想到一
「我幫忙端、我幫忙拿。」小豆子急忙跑過去攔截,接手提籃。
老太監瞪著不知死活的他。這菜鳥太監要是能提,還要他這個在宮中當差二十年的老太監轉了一大圈的拿來給蘇姑姑嗎?
他正要開口訓斤時,蘇妍恩出聲了。
「丁鮑公,你下去吧。」
「呃?是。」他只好先行退下,相信她也不會讓這小子送去的。
小豆子一見老太監走遠了,興致勃勃的說:「我們可以走了。」
看得出他急欲幫忙,她著實不忍拒絕,但她也必須把話說明白,「這個忙讓你幫,可下回別再跑來打掃了,雖然我從未限制你進出海棠閣。」
「我知道。」小豆子用力點頭,這也是他最感激蘇姑姑的地方。
雖然他一直都不明白她怎麼那麼厲害?有時他被人欺負了多做些事,晚回到僕役樓時,飯食不是只剩殘羹剩菜,就是丁點不剩,那時,她就會派人要他來這里一趟,讓他窩在側廳里吃一頓很好吃的飯菜。
可是,他錯過三餐的機會實在太多了,後來進出這里的次數就愈來愈多,最後連守衛的侍從都不攔阻他進出了呢。
看著蘇妍恩先走了,小豆子也亦步亦趨的跟隨其後。
第一次進到皇太後所住的華瑤殿,他忍不住四下打量,處處金碧輝煌,可一走入內苑後,他們卻不是往什麼樓閣房間走,而是經過九曲橋直接來到一處建于湖邊的亭台,亭台四周還有欄桿,一大片荷花圍f!湖面,環境幽靜,而後方高聳的林蔭則成了夭然屏障,亭樹周圍垂墜著白色布樓,相當漂亮。
不過,由于他們走過來的方向正是向著亭台所開敞的洞門,這一面僅有一層薄薄的紗簾,讓人可以清楚看到亭內放軍了一張大床和小桌子,而床上還隱約可見一對男女交纏……
蘇妍恩在距離荷花樹約莫五步遠時即停下腳步,沒想到小豆子不僅沒有停步,竟然還瞪大了眼傻楞楞的直往前走,她不得不快步奔上前,一把拉著他的手制止他再往前,低聲道:「提籃給我就好。」說著,她伸手去重他手上的提籃。
同時,紗帳內的皇太後也開了口,「妍恩這次還帶人過來了?」
她臉色微微一變,「享太後,只是個小太監,我馬上讓他離開。」
皇太後嬌笑一聲,「等等,能讓你帶過來的奴才可真難得,叫他直接把提籃送進來吧。
蘇妍恩的心髒猛地一跳,她很清楚太後此舉意欲為何,不由得遲疑了。
「快!本宮餓了。」皇太後又催促。
「是。」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小豆子,心中有些忐忑。
近日太後的「胃口」極好,偏偏要到宮外尋覓適當的男寵並不容易,幾名年輕御醫對太後而言也沒有新鮮感了,她在太後身邊伺候多年,很清楚太後打算再次在宮內「覓食」,她只希望太後不會「饑不擇食」才好。
將手上的提籃又交回小豆子手上,她示意楞住的他往前走。
小豆子點點頭,香了一口口水,提著提籃走到紗帳前,卻遲疑著要不要撥開紗帳走進去,因為他已經看到紗帳後,一名赤果果的男人下了床榻。
天啊!難道蘇妍恩每次送膳到這荷花樹來,都會看到這樣養眼的畫面嗎?這會不會髒了她美麗的眼?
果身的男人拿了褲子穿上,經過雕刻精美的木桌後,他拉開薄紗帳,接手小太監手上的提籃,沒想到卻持不走,因為小太監的手還扣著提把不放——
原因出在,小太監的目光已粘在他身上離不開了。
小豆子整個人愕然不己,只見男人的上半身有好多條抓痕及奇怪的癱青,有些抓痕還正淌著血,也有結疤的,視線所及,好多地方都傷痕累累。
目瞪口呆的他越過男人身後,就看到斜躺在床上的皇太後。
她看起來才三、四十歲,美艷雍容,全身僅有一條被子遮住她的前胸,所以他看得到她的香肩,還看得到她微露的,甚至,現在才伸出來的玉腿……
「狗奴才,不想要你的眼楮了」男人不悅的響起怒斥。
小豆子這才驀然回神,嚇得松開了握住提籃的手,趕緊跪地磕頭,全身抖個不停,「奴……奴才,奴才不是故意……故意的。」
蘇妍恩也立即快步上前,屈膝道:「小豆子不是故意的,請太後別怪罪。」
「真難得,生性冷情淡漠的妍恩竟會替個小奴才求情……」皇太後笑看著她,再將目光移到仍跪著的小太監身上,「抬起頭,讓本宮看看。」
「可……可……呢……」太後您衣不蔽體啊!
小豆子戒慎恐懼,眼前的人可是尊貴的皇太後,若是一個沒回應好,他脖子上的小腦袋不知能否保得住慌亂想著,他竟緊張得咬到自己的舌頭,不禁悶哼一聲。
「怎麼了?」皇太後見他遲遲沒抬頭還發出了個怪聲音,于是問。
「咬……奴才……咬……咬到……舌頭……」
小豆子頭抬高,臉見漲紅的指著自己說起話來拗口的嘴,一雙眼楮也只敢定視在太後的臉,不敢往下亂瞄。
皇太後掩嘴而笑,「呵呵呵,你這奴才真可愛。」她上下打量他,這更讓小豆子惴惴不安。
蘇妍恩面色淡漠,心里也很替小豆子緊張,尤其又見到太後緊盯著他那雙純真干淨的黑眸,眼里的滿意和笑意著實令她心驚膽戰。
皇太後眼眸合笑道:「真是年輕啊,長得也還成,那八字眉遮一下、嘴角別下拉,還是個好看的男人啊。哪天陪太後飲酒說笑一番,伺候伺候吧。
小豆子倏地睜大眼,急急搖頭,「奴、奴才,不……不敢……」他害怕的看向站在一旁的蘇妍恩,卻發現她仍是無動于衷,一貫的疏離淡漠。
此刻,有人開了口。
「太後就別逗這小奴才了,我可是會吃醋的。」俊美的男人被晾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
「呵呵呵,也是,本宮是真的餓了……」皇太後邊說邊看向蘇妍恩,「你們也都下去吧。」
男人放下紗帳回到床榻上,繼續伺候讓他能同享帝王般待遇的皇太後,而紗帳外,蘇妍恩跟小豆子則是在相繼行禮後,離開了華瑤殿。
「你跟我來。」
蘇妍恩要小豆子跟著她回到海棠閣,而且還是進到她的寢室內。
他手足無措,卻見她從一旁的黑檀木櫃抽屜里童出一個小瓷瓶,走到他面前,示意他在椅子坐下,待他視線與她的平行後才開口,「把舌頭伸出來
「啥?」他臉色漲紅,一顆心悍然一跳。
她柳眉微擰,「不是咬到舌頭了?我幫你涂藥。」
「可是舌……舌……」他總覺得在姑娘面前把舌頭吐出來,很不雅觀也很沒禮貌,尤其還是在最照顧他、他也最喜歡的蘇姑姑面前……
瞧他不干不脆的,她索性捏住他的下頓,迫得他仰頭開口不說,還俯身靠近查看他舌頭的傷。
他猛地眨眨眼,她、她的粉唇靠得他好近,害他不由得臉紅心跳,還口干舌燥起來。
「還好,傷口沒太大。」她邊說邊抬頭看著他那泛紅的臉頰,這才注意到他的膚質之好,比起宮里的娘娘貴人不輸半分,只是「你臉紅什麼?」
他尚未回答,她已將瓶子往他舌頭一撤,藥粉霎時入口。
「好苦則他濃眉一皺,八字眉更深了,看來就像倒了八輩子霉的少年。
她想也沒想的伸手就撫著他的眉,「你該改掉皺眉的習慣,這個動作讓你看起來更加窮酸了。」
他輕輕的點頭,不敢有太大動作,眷戀著她手指的溫柔與溫度。
「還有,明晚皇上又在宮里設宴,來的多是達官貴人,你生性易緊張就待在房里別出來了,免得一個沒有伺候好,反招來一頓毒打或耳光,知道嗎?」她不忘叮嚀。
「可是、可是其他太監們說,這是可以看到皇上的機會。」他囁嚅道。
「看到那樣的皇太後,你還想看皇上嗎?」她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卻也明白能一見龍頗的確是很大的誘惑,尤其是對平民百姓而言。
「皇上不好嗎?」他問得直接。
「皇上好嗎?人民生活一年比一年困苦,他卻建造行宮、興建避暑山莊、修繕皇陵,光這些事花費的銀兩就夠讓人咋舌了。而上梁不正下梁歪,承辦的官員便在這些花費上只手遮天,以虛報實……」她振振唇,像是話不吐不快,又道:「皇上縱欲荒政,不管丞相杜恆與京親王在朝廷內外翻雲覆雨,只要有人暗地舉發謀反,就株連九族判斬立決,也不管後方的冤屈,死的全是一條活生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