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崔旗磊一路開快車,他心里情緒沸騰著,一心只想趕快見到言言,跟她解釋自己沒有和藍勻淨復合的意思。
現在,他心里只有她一個,他要的女人也只有她一個,絕不許她帶著他的孩子到劉昕身邊去!
還沒到影城,他的手機響了。
他笑了,一定是她打來的,
他接了起來,揚起笑容調侃,「有耐心一點好嗎?小姐,我快到了,在找停車位……」
「磊!」手機那頭的女人哭道︰「你快來!孩子……孩子一直在流鼻血,怎麼辦?我止不住血……」
他听出那是勻淨的聲音︰心一凜,踩了煞車。「什麼孩子?你在說什麼?」
「我們的孩子……是你的孩子、你的女兒,她一直在流鼻血,流了好多好多……」藍勻淨顫抖著說。
「你在胡說什麼?」他蹙起了眉心。
「孩子我生下來了……我最終還是舍不得……」她顫抖著,話都說不清了。「你快來,我沒有人可以求助了……」
他的心髒狂跳!「把你的住址給我!」
他迅速回轉,一路上,他腦中都是她那句「孩子生下來了」。
她竟然自己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了?
老天!
她究竟在想什麼?怎麼可以對他這麼殘忍,讓他多年來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個親生骨肉在世上……
該死!
該死!
該死!
他要怪誰?他又該怎麼辦?
很快的,藍勻淨住的公寓到了。
一棟很舊的公寓,她的地址是三樓,沒有電梯,一樓住戶出入的大門也沒有關上,顯然安全是很大的問題。
他迅速上了三樓,有扇門開著,正是她說的門牌號碼。
他大步進去,看到窄小客廳里有個小女孩坐在地上,正狂流著鼻血,藍勻淨拿著衛生紙壓著她的鼻子,小女孩的衣服都染血了,旁邊還有不少染血的衛生紙,像是怎麼也止不住血,那畫面看得他觸目驚心。
蒼白、瘦弱,這就是他的女兒嗎?
他像挨了一棍,要用盡力氣才有辦法舉步走過去。
「你來了……」藍勻淨臉上滿是淚痕,衣服也染血了。
他瞪了她一眼,壓抑著往上沖的怒火,迅速抱起小女孩走出去——
電影散場了,言言呆呆的看著手機,旁邊是軟掉的爆米花和沒氣的汽水,時間已經過凌晨一點,而且越晚越冷,前幾天都滿高溫的,看來,她今天好像穿太少了,一直在發抖。
他究竟去哪里了?
打他的手機,他也不接,說好會來的,卻一直不見蹤影。
他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會不會是……發生車禍了?
想到這里,她打了個冷顫。
如果他出事了怎麼辦?沒有人發現,沒有人報警怎麼辦?
她又打了一次,心里惶惶然,忐忑不安。
這次,他終于接了,她松了口氣。「是我,你在哪里?」
手機那頭停頓了幾秒才問︰「你是言言嗎?」
那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聲音令她一愣。「我是言言,你是哪位?」
接電話的女人是誰?那聲音好耳熟,可她一時又想不起來。
他的手機為什麼是由別人接的,還是個女人?
「我是藍勻淨。」
言言愣住了。「藍……勻淨?」
怎麼回事?她腦袋很紊亂。
他說要來電影院找她,可是現在他的手機卻是藍勻淨接的?這代表什麼?代表他沒來是因為跟她在一起嗎?
「我們的女兒不舒服,磊送我們去醫院,現在要送我們母女回家,我胃痛,他剛剛下車幫我買熱牛女乃了。」
「女兒?」言言腦門轟地一聲,一瞬間,臉色變得死白。
藍勻淨飛快的接口,「我們有個女兒,磊一直以為我沒生下來,事實上,我生下來了,今年七歲,長得很像他,你,還要听嗎?」
「不,不用了。」
言言收起手機,她整張面孔上的血色都沒有了,感覺到整個心髒都在絞痛,而整個魂,都被藍勻淨的話給震碎了。
「好痛……」月復部傳來陣陣痛意,她感覺眼前一片漆黑,雙膝漸軟,無力的癱坐到了地上。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周圍的人驚呼一片,但她很快就听不見了。
崔旗磊拿著熱牛女乃上車,一上車就看到藍勻淨正放下他的手機。
他一把拿起手機,不友善的瞪著她。「你接我的手機?」
「沒有。」她笑了笑,連忙從他手中把牛女乃拿走,打開喝了幾口。「謝謝你,我真的很不舒服,恩恩流了那麼多血,嚇死我了。」
他看了她一眼,還是不太相信她,逕自檢查起通話紀錄。
果然,一分鐘之前,言言來過電話。
要命!他竟然把她給忘了!
那傻丫頭該不會現在還在電影院等他吧?
他焦急的打過去,她卻沒有接。
怎麼辦?她生氣了嗎?晚上氣溫驟降,她還懷著身孕,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該死!」他對自己發火。
藍勻淨把他的反應都看在眼里,故作不明白的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
他一句話也不吭,迅速下車,攔了一部計程車,從皮夾抽出一張千元大鈔給司機,請司機稍等。
他接著又走回他的車旁,隨即打開後車座門,看著藍勻淨。「你們搭計程車回去,我還有事!」
「你有什麼事?」藍勻淨很不高興的看著他。「孩子才好一點,你居然就要我們母女倆孤伶伶的搭計程車回去?難道你心里都沒有愧疚嗎?沒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你不慚愧嗎?」
「閉嘴!」他怒視著她。「是誰讓我沒機會盡到做父親的責任?現在才來說這些,你算什麼母親?」
藍勻淨瑟縮了一下,他的眼神好嚇人,以前的他很叛逆,但對她很溫柔,現在的他則令她感到捉模不定,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麼。
難道連女兒也無法融化他的心嗎?
「我不下車,我不管,我要你送我們回去。」她必須堅持,他屈服了,這場仗她才有勝算。
「不下車是嗎?」他蹙著眉頭,眼底有火焰在跳動,下顎的肌肉也繃緊了。「那你自己開回去!」
他砰地甩上車門,上了計程車,吩咐司機到影城。
此刻,令他心里反復惦記的只有一個人——
言言!言言!言言!你千萬不要傻傻的還在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短短十幾分鐘的車程偏偏踫上車禍塞車,硬是開了三十分鐘才到。
下車後,他火速奔進影城,但最晚的電影場次早已散場,偌大的影城大廳里空無一人。
她走了嗎?幸好她沒有傻傻的等……
正感到放心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到是言言打來的,他欣喜若狂。
「言言!」
「你是‘主廚’嗎?」
他警戒了起來。「我是,你哪位?」
「這里是醫院,馮言言小姐的手機最後通話人是你,請問你跟馮言言小姐是什麼關系,可以連絡她的家人嗎?」
「她發生什麼事了?」他的聲音發顫了。
如果她出了什麼事,他不會原諒自己!
言言睜開了眼楮,感覺累極,有些昏沉,但神志非常清楚,知道自己在醫院里,也知道自己是在影城昏過去的。
病床邊,崔旗磊深深的凝視著她,緊緊握著她的手,低低的、柔聲的、歉然的說︰「對不起,沒有赴約,害你等那麼久。」
言言仰躺在病床上,眼楮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兩人相對凝眸片刻,她有些不安地問︰「寶寶呢?寶寶沒事吧?」
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沒事,但你需要安胎幾天,這幾天,你哪里都不許去,我會在這里陪你。」
她微張著嘴。「可是廚房……」
他打斷了她的擔心。「我相信劉昕可以獨當一面,而且我也快要調回總公司,你當然要跟我一起去,到時劉昕還是得獨立。」
「知道了。」言言望著他。「我要打個電話給我小阿姨。」
「我已經打過了,我跟小阿姨說你跟我一起去南部分店出差。」
「那就好。」
說完這句,言言就不說話了,靜靜的像陷在沉思里。
他輕嘆一聲,把她擁入懷里,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發。「你不問嗎?」
「我不敢問。」言言唇邊浮起一個虛弱的笑。「我怕你會回答要回到她們身邊。」說著「她們」兩字時,語氣格外落寞。
崔旗磊深鎖著眉宇。「我沒想到她會自己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
他要回家一趟,既然老頭子調查過勻淨,還親自趕走了她,更在乎她有沒有再跟他連絡,就不可能不知道她生下孩子的事,但老頭子多年來卻絕口不提他有個女兒,讓他起了疑心。
「如果你要回到她們身邊,我……我沒關系,反正寶寶還小,可以——可以拿掉,不會給你造成困擾。」她強顏歡笑地說,事實上已是心如刀割。
她怎麼舍得把孩子拿掉?那是她一直小心翼翼保護著的孩子,她的寶貝……
「這麼輕易就要把我拱手讓人?」她的話讓他打從心底震顫,卻故意粗聲粗氣的質問。
這麼為他著想的人,世上恐怕只有她一個了,明明自己難過得要死,還要笑著送他走,這個傻女人……
「不是的,是不想讓你左右為難,她們,也是你愛的人……」她的聲音苦澀而痛楚。
「你錯了。」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現在,只有你和寶寶是我愛的人。」
言言大大一震。「你……」
他緊緊抱著她,吻住了她的唇。
她也回吻著他,直到兩個人都快喘不過氣來才放開了彼此。
「我要你在我身邊,永遠!」他微喘著,深切的看著她。「至于她們,在道義上,我會照顧她們,給她們金錢上的幫助,因為她們的生活看起來並不好過,這一點你若能體諒,我會很感激。」
她抬眸看著他,眼底閃耀著水光。「我能,我當然能體諒!那是你的孩子啊!」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他扶著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你睡一下,我去買點吃的,答應我不會胡思亂想。」
言言給他一個微笑。「我不會胡思亂想。」
他又彎身吻吻她額頭。「等我!」
崔旗磊又帶著滿身風暴氣息回家。
崔宏培心里有數的看著兒子,該來的還是來了,他極力隱瞞的事,看來是瞞不了。
陳嫂端了兩杯熱茶過來,很快就退下了,客廳里氣氛凝重得可怕。
「為什麼沒說我有個女兒?」崔旗磊慍怒地問。
如果老頭子明知道而不說,他不會原諒他!這陣子好不容易破冰的父子之情也將再度結冰!
「因為那不是你的女兒。」崔宏培看著兒子,臉上一點怒氣也沒有。
多年前,他只會大發雷霆,所以失去了唯一的兒子,現在他不會再那麼沖動行事了,不會再認為自己這個爸爸高高在上,如今他只希望兒子不要受到傷害。
「你說什麼?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崔旗磊的臉色變得獰惡。
雖然事隔多年,但他連一刻也沒有懷疑過那個孩子不是他的,他始終相信他們的愛情,至少在他們相愛時,她是愛他的,對他是忠貞的!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是事實……」崔宏培坐下,緩緩點起一根煙。「那個女人跟你在一起時,還同時跟一個警察在一起,那個家伙是她的青梅竹馬,雖說是個警察,背地里卻專搞見不得人的勾當,跟電玩業者掛勾,從中謀取暴利。」
「我不相信!」他怒聲咆哮。
當初他們幾乎天天膩在一起,她隨時就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她怎麼可能有別人?老頭子簡直在扯一個彌天大謊!
「我是不想你痛苦才沒有說出來,她說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所以我才叫她拿掉,但她可能想賭賭看吧!離開你之後,她還是生下來了。」崔宏培冷笑一聲。「我後來也派人取得了那孩子的毛發做監定,確定不是你的孩子,如果是你的種,她會消聲匿跡這麼多年都不出現要點好處嗎?」
「這是什麼意思?」他的臉色蒼白了。
崔宏培沉痛地說︰「她向我要那一千萬,就是那個警察要用來擺平得罪的黑道,不然他要給人家斷手指了,為了救情郎,那個女人才會放掉你這條大魚,你這個傻小子,為什麼要逼老爸都說出來?現在,八成又是需要錢,不然她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出現?為了取信于你,甚至把女兒都搬出來了,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客廳里,只有父子兩人沉重的呼吸聲,崔旗磊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
他信任了那麼久的感情,原來都是假的……
「小子,你還不相信老爸嗎?」崔宏培懇切地看著兒子,語重心長,「那女人的爸爸有沒有撞死人,有沒有需要一千萬的和解金,這都有紀錄,查得到,至于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孩子,只要做了監定就知道,我需要騙你嗎?」
崔旗磊閉了閉眼。
縱然不願承認,他還是得面對事實。老頭子說的沒錯,都查得到,勻淨是利用了過去他對她的感情,篤定他不會去查、不會和孩子做親子監定。
他深吸了一口氣,自己曾那麼怨怪老頭子拆散了他和勻淨,如今看來,一切是那麼可笑,而自己又是那麼的不懂事,被自以為的愛情蒙蔽了雙眼,什麼都看不見,差一點就失去了這份父子情。
他抬起頭,走出了大門,沒有回頭,但他的聲音傳進了崔宏培耳里。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