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把拔……」
小肉球在床上爬來爬去,翻越高山和自己人造的河流,順利到達目的地。
「把拔,咯咯……」
嘴里吐出口水泡泡,自己玩得好歡樂,人造河流有加寬的趨勢。一只安撫女乃嘴準備無誤地塞過去,緩解災情。
「唔……」
不依,小肥手拉著女乃嘴的頭將它扯了出來,粉女敕的小嘴一扁,看起來要哭,卻不知道看到什麼,又笑起來,「呵呵……」
撲過去,張口含住,吮吸,一臉滿足。
一只大掌伸了過來,勾起小肉球的背帶,輕松拎起。四肢懸空,小肉球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兀自笑得歡樂。「把拔……」
「我不是你把拔。」
男人嗓音低沉地回話,頭發睡得很像稻草窩,眼里含著些許無奈;對于這個和他爸爸一樣愛笑,總是把他的鼻子當女乃嘴吮吸的小家伙,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畢竟,這是他佷子。
「女敕豆腐。」汪雲睿有些惡劣地拉扯了下佷子白白女敕女敕的面頰,小家伙還對他傻呵呵的笑。
他從床上起身,給佷子換好衣服,放到床上安置好,這才走出臥室替他泡牛女乃。
小豆腐是他四弟的兒子,名字叫汪靖軒,是他爺爺取的,文藝到一個不行,真難想象體格和大熊一樣的老爸可以取出這種名字;小名原本叫瞳瞳,但在堂妹幾個月前替他取了「豆腐」這個綽號後,再沒听到瞳瞳這個小名被人叫過。
他到今天剛好滿八個月,長了四顆牙,才學會爬和叫「把拔馬麻」;每天的活動是喝女乃和滿床趴趴走,愛好是呵呵笑和吮吸三伯的鼻子,小世界黑白得很精彩。
幾天前,小四把兒子丟了過來讓他照顧—他和弟妹都要出差;原本在帶孩子的父母因為二嫂懷孕狀況多,所以趕過去照顧;大哥原本就忙,家里也已有兩個小鬼頭;只剩下他這個單身漢,又在休假,理所當然地,小豆腐被丟給了他。
雖然是放假,醫院也經常因為人手不夠Call他回去,加上還要照顧佷子,這個假委實放得有些心酸。
好在小豆腐一點都不麻煩,只要按時給他喝女乃睡覺換尿布,基本上不用操太多心。唯一讓他有些乏力的是,小家伙精神很好,每天都很早就醒來,醒來就啃他的鼻子。
話說,他的鼻子就算有孔,形狀應該也不像女乃嘴吧?汪雲睿一邊泡牛女乃一邊無奈地想著,看起來盡管很像一貫的面無表情,但唇畔隱藏著一抹寵溺的笑。
小家伙最近食量很大,女乃粉吃不到一個星期,罐子已經要見底。汪雲睿蹙眉,計劃等會應該去超市,再添購兩罐女乃粉回來。
泡好牛女乃,他折身回房,將手里抓著安撫女乃嘴玩得不亦樂乎的佷子安置妥當,把女乃瓶往他嘴里一塞,「喝吧,小笨蛋。」
小豆腐手腳並用,抱著女乃瓶不停吮吸,一雙大眼還骨碌碌地打轉四下看著。
汪雲睿看他不哭不鬧,這才走到浴室梳洗。
打理好自己,他回到臥室,小豆腐已經很快吸完一瓶女乃,他抱起他,輕拍佷子的背,听到他打嗝,這才到廚房,給自己找吃的。
冰箱里很空。
汪雲睿閃了下神,眼前晃過冰箱被塞得滿滿時的畫面,他甩頭,捏了捏懷里佷子,「女敕豆腐,咱們要出門了。」
「咿咿,呀呀,呵呵。」
八個月大的寶寶,雖然只會叫把拔馬麻,但對于大人講的一些詞匯,似乎听得懂。听到出門兩個字,小豆腐很配合地雙眼放光,笑著露出四顆牙,手也朝門的方向指,嘴里還呀呀叫著。
汪雲睿將他放到嬰兒車里,撈過搭在沙發扶手上的薄外套穿上,檢查了下嬰兒車邊掛著的環保袋,確定女乃瓶、女乃粉、毛巾、尿布等裝備全部帶齊,才推著佷子出門。
等電梯的時候,他盤算著行程,先到樓下的早餐店解決自己的需要,再到附近的超市替小豆腐添購兩罐女乃粉,還有紙尿布;大嫂昨天打電話來說育幼院有幾個孩子感冒了,要他今天抽時間去看一下,這幾年在育幼院鍛煉下來,他已經成功由外科轉型到內科。
恐怕家里已經沒有人記得,他其實是一個大腸直腸肛門外科醫生吧?
他想起剛到醫院開始上班那時,母親很猶豫地問︰「雲睿,這個……大腸直腸外科,到底是治什麼的?」
「就痔瘡啦!」父親大掌一揮,一臉很懂的樣子,做出精闢的總結。
連一貫沉穩的大哥在一旁听到,都憋笑憋得很辛苦。
「可是,」母親的表情更加糾結,「雲睿研究所念的是醫學工程啊!」怎會跑到這個什麼大腸直腸外科去了?
他無法解釋,老爸說的,不完全錯,所以只能維持自己向來嚴峻的表情,「都一樣。」
哪里一樣了?
汪雲睿當然看出父母一臉不認同的表情,但他又能說什麼?說自己其實還滿喜歡這個科的,盡管它听起來還滿詭異的?
若真這麼回答,父母會以為他腦子秀逗了吧!
「喂,你們這個為什麼會屬于外科?不是應該在內科的嗎?」他記得也有人這樣深究過這個問題。
他閑閑地反問︰「為什麼在內科?」心情一派愉悅。
那人眉頭揪成麻花狀,「那個,痔瘡不都長在身體里?」
他沒有多解釋,直接將人帶去醫院的放映室觀看手術錄像帶,半個小時後,讓問話的人嘔吐著扶牆走出來—「你變態啦!」
因為吐到無力,這項指控听起來軟趴趴的,倒像在撒嬌。他從唇間逸出淺笑,心情更好。
可惜……
「叮!」電梯到,打斷他的沉思。
汪雲睿神色一凜,從光潔的鋼壁上看到自己拱起的眉梢,搖搖頭,甩開忽然侵擾的雜念,推著嬰兒車走進電梯。
早晨的超市里,柔和的輕音樂流泄全場。開門迎客前,店員早將賣場內清理干淨,貨物擺放得整整齊齊,看起來有條不紊井然有序。
在附近的早餐店解決完早餐,汪雲睿將佷子安置在購物車的兒童椅上,大掌推著車,緩緩在通道上行走著。
他喜歡早晨來超市,人少,環境整潔,東西也新鮮齊全,就連店員的笑臉都會比其他時候要燦爛有朝氣。
坐在購物車上的小豆腐很興奮,嘴里叼著安撫女乃嘴,胖胖的小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還發出高興的「唔唔」叫聲。
「這個不可以拿。」汪雲睿推他到女乃粉區,小豆腐途中不知從哪里拖來一條毛巾玩得很樂,汪雲睿無奈地和他拔河,輕哄道︰「乖,放手。」
不依,小豆腐垂頭盯著三伯父的厚掌,調皮地又將毛巾扯過來。
「女敕豆腐?」
看起來小小的一只,想不到力氣還挺大的。汪雲睿拱起眉,板著臉,可惜小豆腐仍舊低著頭,注意力在毛巾上,絲毫听不出大人的口氣里已經注入幾分危險的意味。
汪雲睿輕輕扳開他的手指,小豆腐抬起頭,像猴子一樣對著他「唔」了兩聲,以示不情願,他忍俊不禁,一貫無表情的臉上浮起寵溺的笑。
揉了揉小家伙頭頂稀疏的毛發,他推著購物車朝前走,忽然間,像是听到什麼,他的動作緩了下來,直到愣在原地。
「知道了,放心,我會準時到的……親愛的,我保證這回說話算話,你別生我的氣啦……」
隔壁的女性生理用品區,站著一個女人。
她耳朵里塞著耳機,正在講電話,左手還拿著一包女性生理用品,姿態優雅地背對他站立著。
那背影細瘦高,大波浪鬈發用水鑽發夾松松綰起,幾綹發絲垂落在肩頭,更顯性感美麗。她穿著玫瑰紅的裙子,外罩一件黑色針織衫,腳上踩著雙黑色平底繡花鞋。
汪雲睿知道自己不應該盯著一個女人的背影看,但他管不住自己的目光—
是她!是她!他敢肯定是她!
一模一樣的身形,一模一樣的嗓音!
他心里鼓噪著,催促他朝那女人走去,他甚至忘記了購物車上還坐著自己八個月大的佷子,三兩個大步就跨了過去,大掌一伸,抓住了女人的胳臂。
「紀晨悅!」
在他的大力拉扯下,那女人發出低低一聲驚呼,連忙轉過頭,「干麼?」
她柔軟閑適的嗓音滑過汪雲睿的耳膜,讓他稍稍怔愣,那一瞬間,他已看清楚她的面孔—鵝蛋臉上嵌著平凡得堪比路人甲的五官,沒有一絲足以教人記住的特色。
「你(妳)……」
幾乎是同時的,他們發出同一個單字。
看出女人的目光帶著疑惑,汪雲睿像是被火燙一般地松開手。「對不起。」
「對不起,有點事,我得先掛電話了……我保證,我真的會去,好嗎?」衛惜恩很快結束通話,滿面笑容地打量著眼前高大的男人,「認錯人了?」
「嗯。」汪雲睿胡亂點了下頭,「抱歉。」
他有幾分狼狽地推著購物車就要走,不意小豆腐卻自有主張地揪住那女人的衣角,仰起白女敕的臉,給了她一抹粲笑,張嘴叫道︰「呵呵,把拔。」
這個隨便半路認父的家伙!汪雲睿扯回他的手,輕聲地喚道︰「豆腐?」他聲音里隱隱帶著幾分警告。
衛惜恩忍俊不禁地笑出來,伸手撫弄了下小家伙柔女敕的面頰,微微彎身看著他的眼楮,笑咪咪地問︰「你叫豆腐嗎?所以看到美女都這麼熱情喔?可惜我不是你把拔!」
她聲音軟軟的,實在很適合逗弄小孩,就是話語的內容有點自戀,讓汪雲睿不得不多看她一眼。
「我可以抱抱他嗎?」衛惜恩轉頭看著汪雲睿問,還是那副笑咪咪的樣子。
「我趕時間。」
這人還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衛惜恩朝他伸出手,「安啦,我叫衛惜恩,不是什麼壞人,只是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家伙而已。」
汪雲睿眉心幾不可見地蹙了下。
「喂!汪雲睿,別那麼小氣嘛!」她忽然叫出他的名字,看到他一臉驚詫,忍不住自己掩口笑起來。
「妳……認識我?」汪雲睿難得被嚇到了。對這個女人,他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她剛才說,她叫什麼恩來著?
「是啊,你堂妹是我的瑜伽教練,我和她一起吃飯時有見過你幾次啊!」
他的確有個堂妹是瑜伽教練,但他還是沒印象和她見過幾次那麼多!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女人還沒得到他的同意,已經將小豆腐抱到自己手上。
這女人真的很自來熟,他過去的生命里,也曾經認識一個人有這樣的特質……
「你看,他很喜歡我耶!」
衛惜恩才把小豆腐抱起,他就很主動地朝她懷里鑽,惹得她一陣癢,哈哈笑起來。
真是不愧他堂姑替他取的這個小名,見到女生就喜歡吃豆腐。汪雲睿面無表情地將佷子從她身上扒下來,「我想他只是餓了。」
「你是說他……」在她身上找女乃喝?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衛惜恩的臉轟的紅了。
汪雲睿將佷子放回購物車的兒童椅,略微打量了她一下,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先走了。」他朝衛惜恩點點頭,推著購物車離開。
一包女性生理用品卻從後面飛過來,直接命中他的購物車里,汪雲睿錯愕地回頭,卻見那自來熟的女人笑呵呵地趕上來,她撩起一縷發絲別到耳後,動作嫻熟又嫵媚。
「汪醫生,我今天要買很多東西,正好我們住得很近,你應該不介意順便送我一程吧?」
連他住哪里都知道?汪雲睿就算再遲鈍,此刻也能猜到她笑臉下的那點心思了。
何況,他從來不是遲鈍的人。
衛惜恩是個插畫家,巧的是,他們竟然住在同一棟大廈。
汪雲昶結束出差後,小豆腐被送回家,汪雲睿也恢復了正常作息。
「早安,汪醫生。」
他早晨出門上班,衛惜恩已在樓下的噴水池邊,支著畫板,穿著看起來很溫暖的七彩針織外套,迎著陽光,臉上掛著招牌笑容,大聲地和他打招呼。
「下班了嗎?汪醫生。」
如果不是她身上的衣服換了,汪雲睿會有種錯覺,這女人在這里站了一天,就只為了問候他一聲。
「今天很晚喔!加班嗎?」
就算他因為動手術而延遲了回家的時間,竟也能看到她支著畫板站在樓下。
「妳在做什麼?」
這樣重復很多天後,汪雲睿停下腳步,隔著幾公尺遠問她。
衛惜恩穿著淡藍色的毛衣外套,手里拿著調色板,臉上還沾染了一點顏料,「我在畫星空。」
星空?他走過去,看到她畫紙上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深藍色,她用金黃色點綴出繁星點點。
「你喜歡星空嗎?」她一邊畫一邊問他。
「不喜歡。」他興趣缺缺地回答。
衛惜恩偏頭看著他,「那你喜歡白天?」
他沒回答,她自顧自地又問︰「那你喜歡晴天還是雨天?」
晴天還是雨天?他愣了愣,正要說,她已經替他給出答案,「我猜你喜歡雨天。」
汪雲睿蹙眉。
她哈哈大笑,不客氣地指出,「因為你的表情就很陰雨綿綿。」
胡說八道!這下他的臉色徹底陰雨綿綿,簡直是狂風暴雨了。他轉身,「再見。」
「汪醫生,祝你好夢喔!」她還在後面涼涼地補一句。
汪雲睿回頭,恰巧看到她在扮鬼臉。他敲敲自己的頭,喃喃自語,「為什麼我一點都不意外?」
他的確不應該意外,因為,她的性格,實在是和那個人太像了。
汪雲睿坐在善心育幼院專門設立的義診室,診治完畢,他偷得片刻的空閑,從皮夾最深處掏出一張陳年舊照,對著上面巧笑倩兮的女子發呆。
六年前,一場大火將善心育幼院燒掉大半,原本就年邁的舒院長經此打擊一病不起。無奈之下,他大嫂石棣雅接管了育幼院,幾年悉心經營下來,育幼院的運作慢慢又恢復了正常。
從那時起,他就變成這里的義診醫生,一有需要就會幫育幼院的小朋友診病。大哥大嫂其實並沒有開口,是他自己願意來的。
汪家四兄弟,他和大哥長得最像,從五官到身形,甚至給人的感覺。但本質是不同的,這一點,只有熟悉他們的人才知道—
「當然嘍,你家大哥寬厚老實、待人誠懇,而你嘛……」
那雙漂亮大眼上上下下打量他兩遍,露出氣悶的表情,不甘不願地下結論,「一肚子壞水。」
他想,晨悅在做這個結論時,大概滿心的煩悶;不管大哥多麼沉穩厚道,她卻注定和他糾纏半生。
那場大火,報導說造成一人死亡,就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那個對慈善事業有著無與倫比熱忱的紀晨悅。
著火的是宿舍,又是晚上八點,她不顧舒院長的阻攔,一次次地沖進火海,救出一個又一個小朋友,結果卻是自己被燒成重傷,未等見他最後一面,她就撒手人寰。
那時,他們結婚才半年。
她用八年的時間來追求他,把自己的存在變成習慣,卻在他習慣之後,又用這樣的方式強迫他戒掉這深入骨髓的習慣。
紀晨悅,算妳狠心!他每每想起,總心尖余恨,嘴角苦澀,不知是怨她,還是怨自己。
門口傳來敲門聲,他抬眸。
「累了吧?」石棣雅替他端來熱茶。
「謝謝!」他起身接過,啜飲了口。「還好。」
石棣雅一如既往溫婉地笑著,「你每個周末都特別過來,我很感激。」
這樣的話,大嫂每次總會說上一遍,汪雲睿不以為意,只是淡淡點頭。他素來不多話,歡喜還是難過,都不會輕易表示。
石棣雅也不以為意,像是想起什麼,又道︰「啊,對了,從這個周末開始,我們這里多了一個義工小姐。」
是嗎?汪雲睿有些奇怪地看了大嫂一眼,「嗯?」
她笑道︰「她說是你拜托,她才會周末抽時間過來呢,還要我謝謝你。」
「我?」
石棣雅點頭,「是啊,是個叫做衛惜恩的小姐。你認識吧?」
衛惜恩?汪雲睿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誰啊?」
猛地,他腦子里閃過一張在陽光下笑意盈然的臉,是那個天天都在樓下畫畫的女人?
「你不認識嗎?」看他一臉不知情的樣子,石棣雅納悶道︰「奇怪,那小姐明明說……」
大嫂自言自語什麼汪雲睿沒有注意听,不過他倒是很確定是誰泄露了他的行蹤—那女人似乎提過,他的堂妹是她的瑜伽教練。
看來他得警告一下多嘴的汪渝安,別太雞婆才是。
「她還在這里嗎?」汪雲睿問道。
石棣雅睜大眼,「你認識?」那剛剛還和她裝傻?
他面無表情的回答,「只是住同一棟大廈的鄰居。」而他問那女人還在不在育幼院的目的,只是想避免等會又要「順路」載她回去。
何況善心育幼院距離市區確實還有一段距離。
「噢,」石棣雅點頭,「小四以前和成愉也是住同一棟大廈……」
汪雲睿假裝沒听到她說四弟和四弟媳的話。「大嫂?」
明白他問別的事,她答,「噢,她剛才說有事,已經走了。」
他放下心來,起身道︰「那我先出去走走。」
善心育幼院的後面是一座小山坡,夕陽穿過樹梢,灑落在坡上一大片草地上,再往後有片小樹林。
深秋的天氣,草地枯黃,由樹梢飄落的黃葉密密鋪開,透著幾許蕭索的氣息。
冷風徐徐而來,汪雲睿信步而上,踩在落葉上沙沙作響。他眼角余光瞥到樹林里那棵最粗壯的大樹。
這棵樹,大概是這片小樹林里樹齡最大的,要兩個人合抱才能圈住,昂首挺立在小樹林最前方,擋去所有風雨;它實在太粗壯了,至少可以藏兩個人在背後,他這樣想,思緒有片刻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