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曉得是如何將車開回家的，樂宥勛直到拿著鑰匙打開自家大門時還魂不守舍，腦中不斷回想大衛那句頗富深意的話——大衛說自己膩了，要他去問桔梗緣由，這耍的是哪招？他越想越不懂！
好，小時候老師教過，不懂就要不恥下問，既然大衛要他問桔梗，那他就直接找桔梗問明白。心下底定，他深吸口氣推開自家大門，心底盤算見到桔梗時要如何提問，不意門後出現一張有點熟悉又不太熟悉的女性臉孔——
「哈——好久不見了。」林娟秀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熱絡地同他打招呼。
「還記得我嗎？」
瞪著那張「半熟」的臉，樂宥勛當真蹙眉認真地在腦中的記憶庫里尋找關于對方的資訊。「你是…」
「我的老天！我就知道你忘了！」拍了下額頭，林娟秀語氣夸張，卻對他的反應沒太意外。「我是你媽的表妹美倫的女兒林娟秀，是你的表妹啊！」
「美倫…喔！原來你是美倫表姨的女兒？」他霍然想起，立刻露出淺笑。「抱歉，我沒馬上認出你來。」
「沒關系啦，我早有心理準備。」她俏皮地吐了吐舌。
再怎麼說他們都很久沒見了，上次見面也忘了是哪時候的事，總之要不是好友桔梗到這邊工作，她都快忘了自己有這個表哥呢！
「呵——」樂宥勛嘴角抽搐了下。「對了，你怎麼進來的？」他不在家，小區又有保全，她到底是如何到他家中來的？
「表哥，你記性不太好喔！」她古怪地睞他一眼。「當然是我同學讓我進來的啊！」
「你同學？」不是吧！又跟她同學有什麼關系？！
「她同學就是我啦！」霍地桔梗由她身後冒出來，為他解除疑惑。「樂大哥忘了我是因為娟秀的關系，才知道要來你這里應征的嗎？」
「啊！對喔！」他的確忘了這回事，不過之前才為了幫桔梗介紹男友把公司的男員工喚到家里來吃飯，然後是桔梗和大衛交往，現在又有表妹來訪，他家還真是「門庭若市」。「我都忙胡涂了。」
「沒關系啦！桔梗跟我說過你很忙，我本來還以為今天可能見不到你呢！」跟他遇上純粹是意外，意外的啦！
「接下來就還好了，我該忙的都差不多忙完了，現在開始會準時回家。」他輕笑道，走進屋里。
「這樣我的好朋友不就成了你家的煮飯婆了，每天都要煮晚飯？」娟秀故意開他玩笑。
「呃…」傷腦筋，她這麼說他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沒有的事，是我自己愛煮嘛！」白桔梗白了她一眼，怨她無事生非。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就是雞媽媽的媽媽投胎的嘛！我了！」林娟秀笑著應道。
「姨——雞媽媽的媽媽是什麼？」或許是不甘被冷落，樂曉御抬高手拉了拉林娟秀的裙擺問道。
「就是雞婆啦！」
說完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你今天怎麼會突然過來？」放下公文包，樂宥勛拉松領帶，隨意坐到沙發上。
「來跟我同學聊天啊！好久沒見到她了，有點想念她呢！」林娟秀拍了拍桔梗的肩，友誼表露無疑。
「那你們聊，我進去沖個澡。」忙了一天下來，流了不少汗。
「好啊，請便。」林娟秀沒有半點異議，笑咪咪地目送他回房，待樂宥勛消失在眼前，她忙不迭地拉著桔梗咬耳朵。「欸欸！你覺得我表哥怎樣？」
「…什麼怎樣？」桔梗的心跳快速暴沖了一下，佯裝听不懂她的意思。
「就怎樣咩！」林娟秀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什麼叫怎樣咩！」桔梗用力和她打啞謎，但臉色卻不由自主地越來越紅。
「你要是不知道怎樣，臉怎會越來越紅？」林娟秀緊盯著她的臉，不放松地追問。
「神經喔！你到底在亂什麼啦！」白桔梗氣極，羞惱得幾乎沒掄起拳頭槌她。
「我才沒在亂咧，我表哥這麼帥，難道你一點都不心動？」林娟秀玩上癮了，不死心地問個不停。
「林娟秀，你夠了喔！」
「不夠不夠，你咬我啊，啦啦啦——」
樂曉御坐在客廳中央玩著他的樂高玩具，耳里听著兩個女孩說那些他听不太懂的話，覺得好無聊——要不是在爸爸回家之前他已經洗好澡了，不然他還真想跟爸爸一起洗戰斗澡呢！
「娟秀呢？」洗好澡回到客廳，已不見林娟秀蹤影，樂宥勛好奇地問了句。
「回去了，她說明天要到中部參加教師訓練營，所以先走了。」拿著梳子梳著樂曉御玩亂的發，白桔梗抬頭回應。
「這麼快？還真只是來找你的。」跟他這個表哥卻聊沒幾句，真是的。
「對啊，她那急驚風的性子改不了的。」她輕笑，早習慣娟秀來匆匆去匆匆的性格。
「那…」那既然沒了其他閑雜人等，總可以跟她把話問清楚了吧？誰知道才發個聲，門鈴乍然作響——「Shit！」他懊惱低咒，到底又是哪個擾人的青仔欉來報到！
「我去開門。」桔梗直覺起身，走了幾步後狐疑地回頭望他一眼。「樂大哥，你剛剛是要說什麼嗎？」
「沒，沒有。」他頓了下，心虛否認。
「喔。」
她沒再多問，上前打開大門，發現門口站著一名陌生的中年婦人。
「請問你是…」
「阿嬤！」不待對方響應，一直跟在桔梗身邊的曉御已然叫出聲。
「媽？！」哇咧！要來怎麼沒通知，害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樂宥勛傻眼，趕忙起身迎到門前，接過老媽手上大包小包的提袋。「你要來怎麼不打電話給我？我也好到車站接你。」
喔——原來這婦人就是樂大哥的母親喔，桔梗安靜地關上門，牽著曉御走在樂媽媽陳美唯身後回到客廳。
「醫生說我的身體沒問題了，現在壯得像頭牛。」讓樂宥勛牽著坐到沙發上，陳美唯眼一抬，無巧不巧地對上白桔梗，卻沒打招呼，又看向自己的兒子。「我算了算你這陣子應該很忙，就不知道我的乖孫被你照顧成什麼樣，越想就越坐不住，干脆自己搭車下來看看。」
不過是基隆到台北而已，近得很。她向樂曉御招了招手。「曉御來，讓阿嬤看看。」
「我很好耶阿嬤，姨姨對我很好喔！」樂曉御乖順地走了過去，撒嬌地賴進陳美唯懷里。
「姨姨是…」陳美唯睞了桔梗一眼，明知故問。
「是桔梗，我請她來照顧曉御。」對了，他一忙起來連這事兒都忘了跟老媽說，也難怪她老人家不放心，他趕緊為雙方介紹。「她很細心，除了幫我照顧曉御，家中里里外外也都打點得很好，媽你盡避放心。」
陳美唯挑了挑稀松的眉。「我以為你會請專業的保母，怎麼你請了一個佣人？」
這麼年輕懂得什麼？男人啊，沒女人盯著就是不行，尤其是帶著一個小小孩的男人，簡直跟生活低能沒兩樣，哎——
「不是…」
「我不是佣人，伯母。」不待樂宥勛解釋，桔梗搶先出聲。「我是幼教系畢業的，有保母證照喔，我喜歡照顧小朋友，至于做家務的部分，也純粹是我個人的興趣。」一天時間那麼長，孩子睡眠時間又多，她總得找點事做做以打發無聊時光。
「我家宥勛有付你很多薪水嗎？」陳美唯橫了兒子一眼，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孩子都當了老板怎麼還不懂這道理！
「媽！」樂宥勛被刺了下，受不了地喊道。
「伯母多想了，就跟一般保母的行情差不多，只是額外有補助伙食費。」她溫柔有禮地客氣回應。
「別鬧了媽，你就是連續劇看太多了。」老人家沒什麼消遣，前陣子身體欠安，八成又看了一堆灑狗血的韓劇什麼的，老是想人家在算計些什麼。「而且桔梗是娟秀的同學，是娟秀介紹來的，你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
這樣叫他怎麼對桔梗交代，感覺怪尷尬的。
「你是娟秀的同學？」一听見表佷女的名字，陳美唯微微瞠大雙眼，眼里審視的意味更濃了。
「是。」好到不能再好的同學…不，稱之為手帕交更為恰當。
「娟秀最近好嗎？」陳美唯的表情柔和了些，不再似剛進門時咄咄逼人。
「很好，剛才她來過，在你來之前才離開。」老人家有很多種，有親切型、嚴肅型，當然還有像眼前這位屬于防備型的；見多了人情世故，難免多了點防人之心，她不會小心眼的放在心里。
「是喔，怎麼走那麼急？也不等我一下。」陳美唯嘟囔了句。
「誰知道你要來啊？」連他這當兒子的都不知道，要是娟秀真能算到她要來，那麼娟秀可以去開算命館了。
「好啦好啦，來就來了你別一直念行不行？」這孩子怎麼比他老爸還嘮叨，真教人受不了。「宥勛說你叫…桔梗是吧？」
「是的，伯母。」她點頭。
「來，到我旁邊坐坐。」陳美唯摟著樂曉御的肩，邊對桔梗招手。
「嗯？喔。」桔梗先是愣了下，不安地睞了樂宥勛一眼，見他眼底有著鼓勵，她便大膽地上前坐在陳美唯旁邊。「伯母要喝水嗎？還是我去切點水果…」
「別忙別忙，我什麼都不需要。」陳美唯露出進門來第一個笑容，指了指自己帶過來，剛才讓兒子拎到桌上的大小提袋，開始拉拉雜雜地交代。「我是要交代你，我準備了一些鹵味，有海帶、豆干什麼的，宥勛啊，打小就愛吃我做的鹵味，你要記得熱給他吃，要是他上班就幫他帶便當，沒吃完的放冷凍可以保存久一點…」
「…好的，伯母。」愣愣地听著陳美唯的交代，發現樂宥勛已迫不及待地沖到桌邊去翻看老媽帶來的鹵味，她不禁莞爾輕笑。「我也會讓曉御嘗嘗阿嬤的愛心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