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過後,緊接著就是八月十八天涼城的觀潮節,百姓們習慣在觀潮節時到海岸邊觀賞壯觀的漲潮景象。
出了天涼城有一處名聞遐遁的觀漸地點叫松濤灣,因地勢特殊,每到漲潮的時候浪潮特別洶涌,充沛的海水涌進狹淺的河道,造就怒濤高千尺的驚險奇景,年年都吸引大批百姓來觀潮,連帶著岸邊一座供奉潮汐之神的廟宇也是香火鼎盛。
騰龍王朝百姓相信水屬財,覺得潮水能帶來財富,商人們也多熱中于參與觀潮活動,並到廟里祭祀潮神,祈求財源如潮水滾滾而來。
喬淇雖不迷信,但她听莫香說參與觀潮節活動是蓮香樓的老傳統,到時也有許多熱鬧可看,然而去觀潮可得費去兩日時間,喬淇不放心酒樓生意,卻禁不起莫香的一再請求,決定帶上八兒一同前往,阿龍听說這件事,興奮地直說也要跟著去。
蓮香樓在中秋節前就貼出公告,告知客人觀潮節期間不開張,讓小伍和一位新聘的廚子留守。
他們雇了輛馬車,十六日早上出發,下午即抵達松濤灣邊的白鶴寺,過去莫掌櫃帶著妻女來觀潮時多在此歇宿,次數多了,莫家與住持也算熟識,如今只要到了觀潮節,住持會為他們留下廂房。
十七日早上,他們早早就起來,準備出發到松濤灣,想搶個好位置,畢竟人潮擁擠,去晚了可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以前我常听老前輩說過他到松濤灣觀潮的事情,據說那巨大的浪潮幾乎能卷上天,潮水聲如震天驚雷一般,如今終于能親眼見識一番了。」阿龍高聲歡呼。
「朱角老爺爺說得不錯,這里是僅次于南方龍王江的最佳觀潮去處,視野極好,浪濤也是最強勁的,你這兩日可得好好瞧了,定能大開眼界。」難得出來一趟,莫香也很興奮地道。
「這多虧七兒和香兒姊姊願意讓我跟著來,這才有增長見識的機會,來日我定要好好報答你們。」
喬淇听了笑道︰「說什麼報答,你平常對八兒照顧有加,也幫了我不少忙,反正都雇了馬車,帶上你也不麻煩,算是我稿賞你過去的辛勞。」順水人情,何樂不為?
「是啊,我看七兒也早把你當成親弟弟看待,姊姊疼弟弟是天經地義的事,何況阿龍你這樣懂事。」莫香應和道,卻見阿龍听了她的話笑了出來。
「你怎麼笑了,我說得不對嗎?」莫香狐疑地和喬淇面面相顱,見她聳聳肩,才又看向阿龍。
「以往見七兒和八兒模樣不過一般大,哪知她長我一歲,還一直當她是妹妹。」
喬淇听了滿心無奈,她原就苦惱于自己身子太過瘦小,賺到些錢後,對于營養攝取特別注意,三餐吃得也多,但不知是否從前餓得太過分,不論她吃多少,身子的發育還是算慢,八兒許是有在練武,個頭都長得比她快,她想自己身高就算了,萬一該凸的不凸、該翹的沒翹,那就不妙了。
「趕緊出發吧,今日有弄潮競賽呢,這可有趣了,你們都是第一次來,千萬不能錯過。」對觀潮各項活動了若指掌的莫香頻頻催促道。
來到松濤灣時,一下車便見萬頭攢動,軒蓋如雲。
松江灣畔沿著岸邊建有一排約兩三樓高的屋子,用途是在觀潮節期間提供給那些名流富商等歇息,或從高處觀潮。
喬淇他們沒有閑錢花在這上頭,莫香帶著他們來到岸邊搭起的棚子,此處眼下己都是人,為了避免觀潮的人群因推擠不慎落海,棚子邊設有石制的圍欄。
奮力擠過人群,莫香倚在石欄上直喘氣,狼狽笑道︰「終于到了,人真是多呢。」
阿龍和八兒都是第一次到海邊來,看到一望無際的廣闊海洋,口中連連驚嘆,又見那白花花的浪一波波襲向岸邊,一潮高過一潮,氣勢磅禱,看得興致高昂,尤其每當浪濤撞上沿岸的巨大礁石時,激起鯨波千仞,發出雷霆轟聲,更加忘情尖叫。
喬淇見他們倆這麼開心,也感染了激昂的情緒,扶著石欄俯轍,看見下方淺岸上已經聚集一群穿著彩褲、上身的男子,他們手上舉著一支大旗子,高聲喧嘩著。
「他們是弄潮人,你瞧他們身上的紋身,都是祈求平安以及勝利的紋樣,這里的男人多以參加弄潮為榮,這算是榮耀的標志。」莫香向她解釋,又招手讓八兒他們靠過來一點,「待會弄潮就要開始了,到時人會更多,你們別亂跑,小心走散了。」
正這麼說著,後頭的人潮突然激動起來,不停推擠著他們,莫香驚慌叫道︰「別擠啊,前面就是懸崖了,再擠我們會被擠下去的!」
「姑娘,後頭的人推個不停,我只得往前啊。」一個大嬸無奈地道。
喬淇緊緊拉著八兒的手,見人群急進,不停往前涌過來,擔心萬一發生意外就不好了,她對莫香道︰「不如我們退避到一旁去,這邊人太多了,萬一被推擠落海,更不是好玩的。」
「也是,那我們尋另一處地方吧。」莫香雖不情願放棄這個好位置,卻也沒辦法。
他們開始突破人群往外走,只是剛剛是順著人潮前進,還算順利,現在逆著人潮走卻變得困難萬分,一番挨挨擠擠,就快要走出人群時,喬淇突然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撞到,一個重心不穩,和八兒牽著的手頓時松開,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直接往面前的人撲倒過去,所幸她及時揪住對方,才不至于重摔在地,免去一場血光之災,這是不幸中的大幸,但盡避如此,她受這猛力一撞仍是吃疼,頭也暈眩不已,一時還站不穩腳步。
「咱們的世子爺真是艷福不淺,不僅美景當前,還擁美人在懷呢。」
「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人家姑娘的名聲豈能讓你這一張髒嘴輕薄了?」沈天洛輕斥損友,在扶起懷中的人之後卻是一楞,「是你?」
喬淇听見沈天洛的聲音,嚇得一抬頭,見到他英俊的面容卻宛如撞見貓咪的老鼠一般,立即跳開幾步遠,不想又被後方的人牆一撞,再度很沒形象的撞進他的懷中。
這次她立即彈了開來,漲紅臉色,腦海里一片空白,過往豐富的交際手腕竟全然派不上用場,無法解決此時的窘境,她只能像個懷春少女似的,含羞低垂著頭。
「原來是蓮香樓的小掌櫃七兒姑娘,你沒事吧?」
見是認識的人,燕蝶衣伸手要去扶她,哪知被沈天洛用扇子一拍。他疑惑的看過去,就見沈天洛薄唇一抿,笑得邪氣。
「沒想到才一日不見,掌櫃的就這般熱情,我真是受寵若驚。」
「你這是……」燕蝶衣驚訝地看著他,剛剛不是還讓自己別打趣人家姑娘,現在這副態度又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多謝沈公子扶我一把。」
喬淇故意三言兩語輕松帶過,只是她羞紅著臉,刻意避開沈天洛視線的舉動卻顯得不夠從容。
「七兒姑娘也是來觀潮,和誰一塊來的?」燕蝶衣朝好友眨了眨眼楮,見到沈天洛那反常的應對,他也饒富興昧地看起好戲來。
喬淇這才發覺被推了那麼一下,和莫香等人走散了,慌忙回頭要去找,只是眼前一片茫茫人海,頓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此時,擁擠的人牆中忽地鑽出一顆小頭顱,正是八兒。
他一見到她高興地露齒燦爛一笑,又朝後方高呼道︰「香兒姊姊、阿龍哥,找到七兒姊姊了。」
待三人也擠到近前來,莫香一見沈天洛就慌忙行禮。「沈公子也來這兒觀潮,真是巧合。」
「大掌櫃說得不錯,相逢即是有緣,咱們不約而同到這松濤灣觀潮,可不正是天賜的良緣,我知道這附近有間不錯的酒樓,不如讓我作東,請幾位一塊吃飯?」
听到燕蝶衣這番話,喬淇想起剛才的事情,心里不禁怦怦亂跳,瞪了他一眼,暗罵這個紈褲子真是胡說八道,什麼天賜良緣,這話是可以隨便說的嗎?眼角余光偷瞄到沈天洛一副沒事人的模樣,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視線,側頭向她看來。
喬淇很沒用的馬上偏過頭,並安慰自己之所以心頭小鹿亂撞,都是因為他長得像晨風的緣故。
「承蒙公子的好意,我們已有準備吃食,不多叨擾二位了。」
听見莫香婉拒,她也趕緊附和,找了個借口,「沒錯,再說我們的身分也不好一起上桌吃飯,您的這份好意我們擔受不起。」
燕蝶衣長年來廝混煙花之地,早練就察言觀色的好眼力,他一瞥沈天洛,見他臉上故作漠然,依自己對他的了解,他擺明很在意這個蓮香樓小掌櫃,身為知交好友,當然有必要為其分憂解勞一番。
「兩位姑娘可太見外了,上回在蓮香樓里吃的那一頓海鮮宴,美味令人難忘,而這听潮樓里海鮮料理也是一絕,這才想招待各位去嘗嘗,或許吃了後有些收獲,將來我到蓮香樓也能多享點口福,此外有緣千里來相逢,又說他鄉遇故知,此處雖離天涼城不算遺,但能在茫茫人海中見到熟識的人,確實是一大樂事,大伙若一邊觀浪濤奇景,一邊享用好菜,豈不美事長咱?」
說完他又搖搖扇子,悠悠說道︰「這只是在下的一番心意,望各位別攬了難得的好興致,畢竟你們開門做生意,萬事以和為貴不是?」
哇哇,說到後來是威脅啦?靖主府得罪不起,惹到兵部尚書府蓮香樓同樣沒好果子吃。
喬淇和莫香面面相覷一眼,只得點點頭答應。
「兩位姑娘真是爽快,放心好了,這一餐絕不教兩位失望的。」燕蝶衣滿意了,說話間向莫香靠近幾分,嚇得莫香趕緊退避到喬淇身後。
這油嘴滑舌的紈褲子,他當是上花樓調戲花姐兒嗎?哼,既然有人要當大爺,不讓他花錢像身上長蝨子,渾身癢得不對勁,喬淇本著「助人為善」的心,等會兒一定挑最貴的菜點一桌,吃得他肉疼!
听潮樓是一棟臨海三層樓閣,它不像蓮香樓和一品香注重園林景致,樓外只簡單設置馬棚和柴房。
一行人跟著小二要上樓時,大門口處起了一陣騷動,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婦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進來,喬淇注意到沈天洛和燕蝶衣都轉頭看了一眼,神情似是認識對方,卻不見他們上前招呼,又跟著小二往上走,來到三樓據小二說是酒樓里最大的雅間。
雅間里頭臨窗面,向海灣,視野極好,最特別的是還設有露台,一看就知是專門提供客人觀浪的。
「小二,快上幾道你們招牌的海鮮料理,再溫壺酒,再叫個會唱曲的姑娘來,辦得好的話我自當好好賞你。」燕蝶衣一進門便喋喋不休地吩咐。
那小二見這位幾天前就預訂好雅間的貴客,塞來四綻沉甸甸的銀子,踮量了下估計有四十兩,心頭直樂得高聲應道︰「燕公子,小的必定辦得讓您滿意!」
他們剛坐定,燕蝶衣嘻嘻笑道︰「你們猜我剛剛看見誰了?」
「你都看見了,我豈會沒發現?」沈天洛興致缺缺地道。
喬淇自顧自地端起桌上的香茗品著,沒興趣理會他賣什麼關子,莫香則是因和兩位貴人同桌,有些局促難安,八兒和阿龍餓得慌,己大刺刺的吃起桌上的果子。
燕蝶衣見沒人配合,模模鼻子無趣地對著沈天洛道︰「馬夫人怎麼會到這兒來?」
「這觀潮節是一大盛事,她為何不能來?」大驚小敝。
「你這方面的消息太不靈通了,馬夫人年後病了一場,身子一直很不好呢。」
沈天洛挑挑眉沒說什麼,並不怎麼在意。
燕蝶衣徑自說下去,「听說是積濕生瘓,疲濕墨盛,以致肝風挾疾上擾才會發病,馬夫人時常暈眩昏倒,不好好在家中將養,跑來海邊吹風做啥?」
喬淇暗翻一個白眼,這位燕公子長得脂粉氣就算了,連性子都很三姑六婆,連人家生什麼病都知道。不過,這位馬夫人是誰?
沈天洛略有不耐地道︰「許是經大夫診治了,病情有所改善也說不定,總不能病著就窩在家里不動吧?」
「你說到這個,我倒想到一件事情,大小掌櫃的也听一听,這樁事對你們蓮香樓也有益處。」
燕蝶衣這一說,喬淇和莫香都同時看向他。
他打開折扇搧了搧,「馬大人夫婦鶼鰈情深,為了夫人的這病,馬大人是傷透腦筋,听那終御醫說,這病不能僅靠吃藥,還得配合食補才能使療效加倍,因此馬大人要重金征求天下深譜此道的能人獻藥補食譜。」
莫香和喬淇一听有商機,立刻追問詳情。
燕蝶衣又皺起眉頭,「話說回來,這雖是樁好差事但卻不太好辦,畢竟馬夫人先前病情險惡,萬一有個不好,那肯定會被牽連,這件事情你們若要做務必謹慎,此外還得迎合馬夫人口味才成。」
迸代沒有報章媒體網路,能打廣告的資源有限,听到有這麼個可以替蓮香樓出名的大好機會,怎麼能放過。
喬淇馬上苦思冥想起來,「也對,既然是為配合藥方吃的,不能與藥性相克,更不能對身子造成負擔。」過去她研究食補是為了晨風,用的都是滋補的方子,這回對象病癥完全不一樣,她可得好好想想。
燕蝶衣又鼓動道︰「我想以蓮香樓食補料理名氣之盛,不如借著這個機會在京城嶄露頭角。」
喬淇十分心動,很想一試,問向莫香,「燕公子提了個好建議,我覺得這是個打響蓮香樓名氣的好機會,你覺得如何?」
入主京城,蓮香樓就成連鎖酒樓,她這事業心強的女強人怎麼可能舍棄這拓展版圖的好機會?!
莫香思索半晌,沒把握的道︰「不知這位馬大人是哪位大人?若是個不好惹的人物,我想還是……」
「沒事的,馬大人為人謙虛溫和,名聲極好,不是什麼惡人。」
「究竟是哪位馬大人?」莫香追問。
「右相大人馬賢仲。」他說得一副無所謂,卻害莫香和阿龍都嚇壞了。
喬淇見兩人怪異,一臉茫然正要問,就听莫香結結巴巴道︰「你、你說右相馬大人?」
「正是,有什麼不對?」燕蝶衣覺得她反應太過,這點小事用得著這般驚駭?
「那不是當今國丈,皇後娘娘的爹嗎?」莫香驚訝得張大嘴。
喬淇終于懂了他們為何反應這麼激烈,原來對方竟是皇後的父母,這可不是能胡亂招惹的。
「不、不……這事我們不能接,也承擔不起啊……」
「呃……雖然我剛剛勸你們謹慎,但並不希望你們因畏懼而拒絕此事。」燕蝶衣有些失望,眼巴巴望向沈天洛,希望他能幫腔幾句。
沈天洛卻道破他的企圖,「我說你這回怎麼如此熱心,莫非這件事其實是你向馬大人攬下的吧?」
丙然他一說,燕蝶衣就尷尬地笑了笑,確實這件事情是他自告奮勇攬下的,畢竟他家和馬大人家交情不錯,想著反正沈天洛住在蓮香樓中,幫忙說情一下這事應該就穩當了才對,豈知他竟袖手旁觀。
「燕公子,你隨意替我們攬下差事可是惹了麻煩,那等尊貴人家的事情哪里是我們平頭百姓能過問的呢,再說宮里不是有御醫在,我們怎敢越俎代居?」看到憂心不已的莫香,喬淇不悅地道,當初蓮香樓得罪靖王府費了一番工夫如今才東山再起,她們不想再來招惹個皇親國戚,病沒好沒賞錢拿不打緊,別把小命也賠進去。
「唉,那些御醫只懂得看病,哪里懂做菜,他們既讓馬夫人油鹽不沾,這不給吃那不給踫的,弄得馬夫人都沒食欲了,即使找來的廚子聞了食單,御醫過目後無一不退回,都說口味太重。」燕蝶衣用扇子敲敲頭,一副懊惱樣,「我見上回蓮香樓做的料理雖清淡,卻頗有滋味,心想不如讓你們試試。」
眾人一陣沉默,最後是沈天洛輕哼一聲,打破寂靜。
「七兒,你剛剛也說這是好機會,現在卻猶豫了,莫非真是怕了人家的地位而畏縮?我听人說過,你曾誓言要贏過一品香,難道只是逞強的假話?」告訴他的人是八兒,這傻小子十分單純,問一分回十分,一串糖葫蘆就把親姊姊的事都出賣光了。
沈天洛話里的挑釁意濃,讓喬淇皺起眉頭,其實她是想試試看的,只是擔心萬一弄不好會遭罪,但剛剛听到食單會先給御醫過目,覺得這事還算穩妥,再受了沈天洛的言語刺激,不禁沖動道︰「我認為這件事可行!」
莫香一听慌得直搖頭,她趕緊向她解釋,莫香听完還是有些不安,但決定相信這個福星似的七兒,深深一嘆道︰「也罷,我們就試試吧。」
喬淇對她一笑,又問燕蝶衣,「不知道能不能請御醫列一張清單,告知我們哪些食材和藥材不適合夫人服用?」
見促成此事,自己已能向馬大人交代,燕蝶衣射手笑道︰「這沒問題,我過兩天回京城就去找馬大人,讓他跟御醫說一聲!」
幾天後,燕蝶衣命人快馬捎來御醫提供的飲食建議,喬淇猜想馬夫人應是患了高血壓之類的疾病,那日倉卒一瞥,她記得馬夫人的身材圓滾滾的,古人多是營養不良,因此反而將肥胖視為健康、有福氣,富貴人家餐餐大魚大肉,患上高血壓是極有可能的。
不過這只是喬淇的猜測,因此她打算照著御醫所列的食材來設計食單,無奈那張單子上多是注意事項,右相府希望她擬出一個月份的食譜,這難住了她,光靠上頭幾樣簡單食材要設計出餐餐不同的菜色來,難度真的很高。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
這天夜里,她算完今日的帳後,又挑燈研究起來。
這陣子她天天熬夜想食譜,連日的勞累使得她白日精神不濟,但古代又沒有咖啡可以提神,害得她只能以苦茶代替,日子過得真是「苦不堪言」。
「不行不行!」拍拍臉頰,她站起身做了簡單的體操醒神,「紅薯紅薯……該配什麼好呢,配綠豆熬粥應該不錯……」嘴里喃喃念著,她拿起桌上的筆,寫下不算出色,但至少工整的筆記。
叩叩叩!寂靜的夜里突然響起敲門聲,喬淇心想是莫香給她送宵夜來了,起身去開門,哪知,門開後竟是沈天洛?!
「這麼晚了,沈公子有何貴干?」
沈天洛綻開一記笑容,喬淇一看頓時目眩神迷,拜托,不要這樣對她笑,她對溫柔的晨風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我讓祁安買了餅,他買多了,不如你也吃些吧。」
臂看房內一眼,不等喬淇說話就徑自走入。
「喂,你怎麼自己進來了!」喬淇來不及攔他,見他兀自在椅上坐下。
「等你吃完餅我就走。」他又冷不防對喬淇輕輕一笑,害得她心跳漏了幾拍,沒想到他見她臉上泛起嫣紅,故意放柔了聲音打趣她,「上回七兒你夜里給我送粥,這回我為你送餅,也算是禮尚往來。」
喬淇白了他一眼,這家伙近來越來越愛喚她七兒,這令她相當不自在,「我說過許多次了,我和沈公子的交情應該沒好到能以名字相稱吧?」
「你不也讓蝶衣這麼喚你?」他一副不滿地問。
那是因為他這樣叫,對她這個沒啥男女大防觀念的現代人而言,壓根沒厭覺,不像他,每回一喚,她都覺得像是有根羽毛拂過心間……
見她語塞,沈天洛狡狤一笑,打開油紙包,拿了一塊餅給她,還為她倒了杯茶。
喬淇發現餅熱得有些燙手,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這餅應該是剛買來的吧?她咬了一口,口感松軟,韜兒香味在口中擴散開來,有甜甜的味道。
「這餅真好吃。」她由衷贊美,瞥扭地向他道謝。
沈天洛輕輕勾唇,沒有答話,伸手取餅桌上的書,「你在看醫書?」
她嘆口茶潤潤喉。「是啊,御醫單子上列的食材太少,要做的菜色卻太多,還有配料也是問題,我想著研究看看還有什麼食材能用的。」
「你能識字倒令我驚奇,醫理也懂嗎?」見她搖頭,他皺著眉頭,不以為然地道︰「這醫書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看得懂的,難怪馬夫人的藥補食單你遲遲沒進展。」
喬淇听了有些不服,正想辯駁,他卻又說︰「我過去也讀過一點醫書,不如看看有什麼地方我幫得上忙的。」
因為不想攪和進父親的陰謀中,他過去長期裝病,為了當個稱職的病人,曾研究過不少醫書。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
「別逞強了,即使你相較于一般女子已是能干,但總有不擅長的事情,這種時候依賴他人又何妨?」
喬淇一震,從來,都是她在照顧人、她讓人倚靠,病弱的晨風、傻氣的八兒,身為獨生女她從小就得學著如何獨立,沒有人會跟她說︰我讓你靠。
他的眼神十分認真,她拒絕不了,只得順從,請他幫忙看看自己列出的幾項菜。
桌上油燈昏黃的光芒映在沈天洛如玉光潔的面容上,令他素來冷漠的臉龐顯得溫柔可親,見他一臉認真,拿著筆在自己所做的筆記上寫下建議,喬淇看著他的側臉,又吃了一塊餅,心底像是被六月艷陽曬過一般,暖烘烘的。
接下來,只要沈天洛有空閑,便會幫喬淇看食譜,有了他的幫忙,果然進展坑つ了,經過十來天反反復覆的斟酌考慮後,喬淇已列好將近一百多道的菜色,讓燕蝶衣送到右相府。
沒隔多久,右相府背來消息和高額酬金,說菜單已給御醫看過,確定沒問題,而馬夫人吃了也很喜歡,據說贊不絕口。
馬夫人這塊活廣告名聲一打響,蓮香樓更是炙手可熱,喬淇生意頭腦動得快,將這些菜色整理成一套養生宴,與冬季食補一道推出,大受好評,如今蓮香樓每日都是貴客滿座,生意好得不得了,賺得盆滿缽盈,不僅莫家的債務慢慢清償,喬淇也有閑錢修蓋她家的破屋頂。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余,忙忙碌碌之間己入冬,天氣漸漸變冷了,蓮香樓這日來了兩個體面的小太監,說是奉皇後娘娘懿旨,賞賜喬淇、莫香,說是馬夫人吃了那些養生菜色,病情有所改善,身子也硬朗許多。
這件事傳開來之後,蓮香樓的生意好得熱火朝天,喬淇每日忙得腳不沾地,同時,丐幫情報網順利成立進行,她夜夜數銀子數得樂開懷,誰能想得到不到一年前她和八兒差點餓死,現在誰見了她,無不巴結討好的喊聲「小掌櫃」,喬淇對這樣的生活滿意極了,殊不知,生活即將有新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