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思站在海圖公司的鑄鐵圍欄外,有些緊張地仰望著這棟小二層的建築物,她來來回回路過這個時尚的小樓無數次,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在這里工作。正良說要來接她,她拒絕了,兩站地也不遠,她又熟悉道路,何必再麻煩他。海圖這塊街區已經靠近南城的商業中心,很多嶄新的建築和道路,和她住的地方雖然相隔幾條蜿蜒的街道,卻好像是兩個世界。她每次從學校回家就要經過這里,一路走回去,就好像時間倒流一樣,退了十年。
她來得太早,蔣正良還沒來,看門的中年男子從門口的小房里出來掃院子,偶或奇怪地看她兩眼,她有些難為情,站得更遠一些。
接近上班時間,各式各樣的人或匆忙或懶散地匯聚起來走進小樓,漂亮的轎車也陸續開來填滿院子的停車線,簡思往更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躲閃,她不知道這些陌生而時髦的人里哪個會是她的上司,被人家看見傻等的模樣終究不好意思,更怕莫名就給人留下不良的印象。
她躲避的太成功,以至于蔣正良停好車四下觀望都沒找到,還給她打了電話。臨進大門前,他什麼都沒對她說,只是拍了拍她的背,鼓勵地看了她一眼。簡思知道自己肯定是太緊張了,表情都扭曲難看,她感謝地回看了蔣正良一眼,再習慣性地低下頭,用冰涼而顫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多麼期待這份工作。
因為早就約好,蔣正良和大廳的前台說了一聲就被允許上樓,海圖的建築風格很超前,用了很多玻璃材質,就連樓梯都是鋼化玻璃的,簡思沒踩過,第一腳塌上去還心驚膽顫地試了試,惹得跟在後面的蔣正良發笑。
二樓的四分之一被區隔出來,外面掛著塊藝術感十足的磨砂玻璃引導牌——總經理辦公室。
剛進門,就聞見一股高級香水的味道,人也迎了上來,簡思把頭低得更低,沒敢抬眼打量周圍的一切,只是盯著自己干淨卻陳舊的鞋尖。
「來了?」年輕女人對蔣正良說話十分熟稔,也沒握手,簡思生怕人家向她伸出手來會發現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暗暗的把手貼在褲子上擦了擦。「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同學?」女人似乎無法置信,很直接地低了下頭來瞥了她一眼,簡思才意識到一味這樣垂著頭或許會給人非常不好的印象,才局促地抬起頭來尋找對方的視線。
這是個非常漂亮也非常干練的女人,神采飛揚。見她抬起臉,女人毫不避諱地直視她,細看她,簡思受不了這樣的注視,心慌意亂地瞥開眼光,假裝去看周圍的環境。這是她只在電視里看見過的奢華,她突然沮喪,她和這里……格格不入,她不該抱這麼大的期待。
「她……真是你的同學?」女人不得不再次問了蔣正良。
蔣正良笑了笑,「小一歲吧,嗯……就算是學妹。思思,這位是我大學同學張柔,以後你還是叫她張助理,人家可是總經理助理。」他揶揄地看了看張柔。
「你可真顯小,說是高中剛畢業都沒人懷疑。」張柔有點兒不是滋味,略帶醋意地瞪了蔣正良一眼。
蔣正良直奔主題,「先把試用合同簽了,閑話有的是時間說。」
「急什麼?!就她一個人來應征,難道還會從地里長出個人來搶不成?我這可是徇私,你說怎麼辦吧,我這麼有原則的人。」張柔哼了一聲。
簡思眨了眨眼,突然有點兒明白,張柔和正良說話的語氣是不同的,是打情罵俏的嬌媚。怪不得正良會第一時間得到這個信息。
「請你吃飯,大餐!」蔣正良看著她拿出合同,催著簡思簽字,直到張柔開鎖拿出印章鮮紅紅地蓋在紙上才松了口氣。
「行了——」張柔坐在旋轉皮椅瞟著他,「保駕護航就到這兒吧,人也留下了,剩下全是我們自己的事。放心,這也沒有吃人的巫婆。」語氣酸酸的。
蔣正良點頭笑,囑咐地看了簡思一眼,「那我先走了,我今天上午公司也有事。」
剛一轉身,張柔就恨恨地哎了一聲叫住他,蔣正良似乎當著簡思的面有些不好意思,比了下電話的手勢,人就閃出門去。張柔對他臨去看自己的一眼很滿意,半嗔半笑地看著他離去時搖動的門。
「你就坐那。」接著臉色和語氣就恢復正常了,一指靠近隔離區的小桌子,也是離里面的辦公室最遠的那張。簡思連連點頭,跟著她走到小辦公桌前。張柔利落地拉開右首最上面的抽屜,里面有內部通訊錄,工作計劃之類的書冊,吩咐她要盡快記得。「以後電話進來你負責接,就說海圖奚總辦公室,問清楚來電人的姓名,事由。奚總不在,要記得留下對方的聯系方式,奚總在,記得要問清楚再接進去。」
簡思咬了下嘴唇,「奚……總……」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惹得張柔看了她一眼,「嗯,我們的老總叫奚紀桓。」
簡思松了口氣,瞬間慘白的臉色也恢復些許顏色。
「你……」張柔靠在桌子上再次細細打量她,「到底是蔣正良的學妹還是同學?」
「同學,我高中家里有事,休學了一年。」明白她為什麼要盤問,簡思倒並不怎麼緊張,反而很想把事情說清楚。
「同學……當初很熟?」
「主要是當時我爸爸和蔣伯伯一起做點兒小生意,兩家算是朋友吧。」
張柔滿意她的答案,想了下,淡淡地問了一句,「你是本地大學畢業的?」
簡思垂下眼,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這工作也沒什麼難的,只要上心仔細就行。上班時間要化點兒淡妝,你麼……涂個唇膏也就可以了。最關鍵……」張柔敲了下桌面,口氣有點兒奇怪,似提醒又似譏嘲,「要本分。上一個小泵娘就是因為痴心妄想才保不住堡作。」
本分……痴心妄想……
簡思臉上的血色再度退去,似乎這幾個詞要糾纏她一輩子!
「你現在不懂沒關系,只要記得我和你這麼說過就可以了。」張柔似乎也覺得把對上一個助理秘書的嘲諷牽連到她身上也不好,緩了下語氣,「我也是一片好心,要不是看在正良的面上,這話我根本懶得說。」
「謝謝。」簡思很誠懇地道謝,她怎麼會不懂痴心妄想的下場?「我會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