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間還沒過,羅姞提著兩杯外帶的咖啡敲了敲單澤郁辦公室的門,內心的不平靜全隱藏起來,就像只是單純來討論公事。
「轉角新開的咖啡館,光是經過就被香味吸引,我自己想喝,順便帶一杯給你。」她若無其事的把一杯咖啡放在他桌上。
「謝了。」他很賞臉的打開杯蓋品嘗。「確實很香,看來大家下午茶訂咖啡的地方要換嘍。」
他怎麼會不知道羅姞為什麼這麼突兀的在午休還沒結束就跑來,一定是為了他近午才下的那道人事命令。
「對了,為什麼突然把白俊琬調到特別企劃組?而且組員就只有你跟她,我記得公司並沒有這個單位吧!」她笑笑地問。
昨天他親臨創意部,後來怎麼樣了,她因為進自己辦公室而沒看見,但早上創意部都在傳,說他對白俊琬好像很不同,當時她還不以為意,直到人事命令下來,她才發現真的不對勁。
明明是他說要刁難白俊琬,讓她自己求去的,才一夜,卻把人調到身邊,擺明了就近照顧。
「是我媽交代的。」他早已想好說詞,把一切推到劉佩雯女士身上就對了。「她昨晚特別打給我,警告我,如果我敢惡整她的人情包袱就死定了,要跟我月兌離母子關系,我能怎麼辦呢,只能听她的。」
他知道這樣朝令夕改,羅姞一定會覺得很奇怪,也一定會追根究底,所以一定要給她一個說法。
「原來是這樣。」羅姞故作輕松的說︰「就算要替伯母照顧,也不必擺在自己身邊啊,把她調到你辦公室,你不覺得很不方便嗎?」
她在意的其實是這個,什麼特別企劃組就算了,居然要白俊琬進駐他的辦公室,這意謂著他們兩個人將有很多獨處時間,讓她很不舒服。
「我不覺得。」現在他巴不得二十四小時跟他的琬兒黏在一起,哪里會不方便?他覺得方便極了,太方便了。
羅姞瞪著他。
他臉上飄過的是開心不已的笑意嗎?
他似乎很高興可以跟白俊琬共處一室,難道他昨天對那個女人一見鐘情了?
白俊琬在外型上的確算是頗有吸引力的女人,但他的品味就只有這樣嗎?白俊琬沒背景沒資歷的,他真會看上她?
可是,打死她都問不出這麼沒自尊的話來。
「羅姞,謝謝你的咖啡。」他裝忙起來。「我下午跟業務部還有個會要開,我要看些資料。」
他已經訂了一組全新的辦公桌椅,下午就會送到,他要好好思考琬兒會喜歡辦公桌擺在什麼方位,她應該會喜歡靠近窗戶吧?
「你忙吧!我出去了。」她冷若冰霜的走出他的辦公室,嘔的是,她知道他沒有在目送她。
「你說——咖啡廣告嗎?」白琬俊系上安全帶,很訝異自己所听到的。
事實上,今天她一直很訝異。
首先,人事主任很親切的告訴她,她從今天開始被調到特別企劃組,組員是她跟總總監,也就是單澤郁。
下午,她被通知換辦公室,從才待了一天的創意部換到總總監辦公室去,也就是單澤郁的個人辦公室。
二十分鐘前,跟業務部開完會的單澤郁不由分說的把她帶離公司,說是要去現場看看,要她一起去。
「現場」是哪里?她一頭霧水,在老爸的耳濡目染下,她只知道案發現場。
「你應該有喝咖啡的習慣吧?」單澤郁揚起帥氣的微笑問道,很熟練的把超跑開出公司停車場。沒辦法,他在她面前總不由自主的想要要帥。
他真的覺得自己聰明極了,下對了第一步棋,把她安置在身邊,這樣就可以無時無刻看到她了。
是啊,他是公私不分、擅用職權,那又怎樣?
職權不用在這種地方要用在哪里?
「嗯,我有暍咖啡,每天。」白俊琬點點頭,還想不透自己為什麼突然換到特別企劃組,他也沒句解釋。
昨夜她一時沒想到自己跟他的身分已經不像從前,所以態度有點隨便,今天她一再提醒自己,在公司里他是老板,她是領他薪水的,對他要有一定的禮貌,不可以再把他當成隨她搓圓捏扁的單澤郁了。
「太好了。」他高興地說︰「這樣有助于你構思文案。」
「文案?我嗎?」她很驚訝的問,因為她昨天的一日上司羅姞說過,別妄想幾個月就可以寫文案,大家都是從小弟小妹跑腿打雜開始熬起的。
「對自己沒信心嗎?」他朝她笑了笑。「我倒是相信你有那個潛力,只是還沒發揮出來罷了。」
「我一點頭緒都沒有。」她當然希望可以一鳴驚人,只不過她的起步比別人晚太多了。
「盡避放心,我會教你。」他胸有成竹的微笑︰心情就跟窗外那自由飛翔的鳥兒一樣好。
「還有,你在我面前不需要那麼拘束,雖然我是老板,但我也是你的老朋友,你就像以前那樣對我就好,對了,就像昨晚那樣對我。」
他再三警告自己的舌頭,禁止自己再用哥兒們形容和她的關系,不然他就活生生掐死自己。
「那樣不好吧?你畢竟是老板。」想到韓湘婷的警告,她就對他的提議敬謝不敏。
「我說可以就可以,琬兒姑娘。」他嘴角噙著笑,都快吹口哨了。
那賴皮的笑臉就跟以前一模一樣,讓她的心「咚」的一跳。
為什麼她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
「對了,你昨晚為什麼那麼晚了還在外面游蕩,就是這樣才會遇到小偷。」他板起臉說。
「我不是在游蕩,我是在慢跑好嗎?」她嚴正糾正。「我也沒想到會遇到小偷,畢竟幸福里向來以治安優良著稱,我一直以為在範圍內都很安全。」
「那你有把這件事告訴美花姨吧?她臉都綠了吧?」他幸災樂禍的問。
跟她在一起,感覺就是那麼輕松、自在,不必刻意想話題,自然有源源不絕的話題冒出來,這是他跟羅姞在一起時從沒有過的感覺。
「美花姨很沮喪,我安慰了她好久,然後,她一早就召集了里民代表們在開會,討論那個不長眼的小偷怎麼會跑到幸福里來,早餐都沒吃,真的是個好里長。」
「嘿嘿。」這樣美花姨應該就比較沒空管他的閑事了吧?
「發生了這種不好的事,你在嘿嘿什麼?」那什麼表情啊?沒漏掉他微揚的嘴角,她不以為然的問。
雖然想把他當上司當老板看待,可是要她對他畢恭畢敬真的很難啊,問題好像出在他對她的態度就像從前一樣,讓她也隨便起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琬兒姑娘。」他埋怨地說︰「自從我媽移民之後,美花姨就是我媽的眼線,隨時會把我的動靜向我媽報告。」
「那你應該要高興,有兩個媽媽對你那麼關心。」她語重心長的說。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琬兒,我是不是讓你難過了?」
她和她老爸一樣,不能踫觸的話題就是她媽媽,他只知道她媽媽在她國三時離家出走,因為受不了閑言閑語,所以他們父女才會搬家,來到幸福里。
「沒有啊,你又沒說什麼。」她淡淡的強作鎮定,卻直覺想別開眼。
「那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等待漫長的紅燈時,他深深的看著她。
她一定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有多僵吧?
她以為她掩飾得很好,才沒有,這個傻丫頭,無論是想念媽媽還是憎恨媽媽都可以在他面前說出來啊,現在除了他,她還有誰可以說?
「你問啊。」她的語氣雖刻意的輕快,表情卻更緊繃了。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內響起。「你這些年有見過你媽嗎?」雖然有預感他要問什麼,但真的從他口中听到,她還是像被電到一樣。
她深吸了口氣。「沒有。」
他听到自己說︰「脆弱並沒有罪,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隱藏情緒。」
只是安慰幾句不是他要的,他好想將她輕攬到自己陶前……要命!他什麼時候才有這份資格?
「綠燈了。」心頭瞬間因他的話而盤旋著一股想哭的沖動,逼得她只能用力的深呼吸。
胃好痛,這是一種心理上的病,只要提起她媽媽,她的胃就像被人拿著刀子攪拌。
媽媽對她來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個她不想再提的人。
而單澤郁這家伙懂什麼?說什麼在他面前不需要隱藏情緒?他是憑什麼說這種話?如果韓湘婷听到他對另一個女人說這種話,他就死定了。
看來就算再困難,她還是得設法跟他保持距離!畢竟,時移事改,真的已經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