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潘席安放下碗筷,認真思索。「那更要留久一點,不然會被誤以為我只有兩、三個小時的‘實力’……」
「你……」意識到他指的是床事,她臉蛋熱了起來。
「說到這個,我也要抱怨一下。妳老是擔心狗仔隊,結果卻是剝奪犧牲我的福利,這樣實在很不公平。」
苞星語抬眼瞅著他。「什麼福利?」
「例如留下來過夜啊!」他又隨即更正。「不對,應該說是剝奪、犧牲妳的福利……我讓妳很滿意的,是吧?」
「討厭,你還說!」她又羞又氣,可是瞧見那張存心逗她的俊顏,卻又忍不住噗哧地笑了。
「會笑了?那就好。妳說過我們要一直一起的……」他也替她盛了一碗湯,放軟了語氣,溫柔地說︰「以後,就這樣笑著過一輩子,嗯?」
一股酸意驀然涌上鼻頭,她的眼楮很濕潤,心口很緊,像是要被拉走……
「嗯,我們……要笑著過一輩子。」這是一生的約定。
「去見爺爺的事,順其自然就好,別太擔心了,嗯?」
「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努力的。」她堅定地點頭保證。
淡淡的濕意滑過臉頰,胡星語捧起瓷碗,晶亮的圓眸瞅著心愛的男人,唇邊帶著喜悅的笑意,一口一口地喝起熱湯。
深藍色歐洲房車流暢地奔馳在中山北路,胡星語看著車窗外快速閃過的路燈,心跳愈來愈快,甚至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怎麼了?還是很緊張?」潘席安早就察覺她的不安,雖然一路上試著安撫她,不過似乎不怎麼有效。
「你確定我穿這樣可以?」她伸手拉著銀灰色的針織小外套,里面是同色系的雪紡紗印報洋裝,極度懷疑地問︰「會不會很俗氣?會不會太暗沈?會不會太……」
他趕緊搖頭保證。「不會,很美,很有氣質。」
他說的是真心話,今晚的她看起來不僅優雅清麗,而且充滿小女人的柔軟細致。
「真的?听起來有點怪……」她半信半疑。「我以為你會帶我去東區的高級服裝店,就像很多羅曼史小說里寫的那樣,然後拍兩下手,就會有御用造型設計師替我打點換裝。還有,也會有專人替我化妝、做頭發,結果……」
她轉頭盯著他,黑眸迅速燃起怒火。「結果什麼都沒有!這也就算了,竟然還說隨便我想怎麼穿、怎麼打扮!你確定是真心想帶我回去見長輩嗎?」
她沒忘記之前去LoungeBar的「盛裝」是如何被他嘲笑,即使後來他教她怎麼適當裝扮與培養品味,可今晚是與兩人有重大關系的場跋,他竟然一點意見也不提供,擺明是要讓她自生自滅,在眾人面前丟臉!
「當然是真心的啊!」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解釋了。「我說過,這幾個月來的訓練不是白花時間的,妳已經很明白什麼叫做合宜的穿著,也有充分的能力可以打點自己,還需要我把妳當成芭比女圭女圭,隨我個人喜好而任意擺布妳嗎?」
「這回不同,這、這、這麼重要的場跋……」
「這麼重要的場跋?」他笑得很得意。「我覺得……妳真的很擔心不能跟我結婚吧?」
「你……」別過頭,她冷靜地下令。「看來今晚並不重要,麻煩請送我回家,謝謝。」
「呵呵,別生氣嘛。」此時,車子開進一棟獨棟別墅的院子里,他停車熄火,然後轉頭啾了下她水亮亮的女敕唇。「要相信自己。」
「別……唉,會弄壞我的妝!」
「是是是。」他替她解開安全帶,牽著她下車,又伸手為她順了順發梢,然後瞅著她看。
「干麼這樣看我?」
「真的很Perfect,別擔心了,嗯?」牽起她的手,潘席安領著她往大門走去。
小手被包握在他溫暖的大掌里,胡星語緊繃的心口好像松開了些。
「我是真的很緊張,擔心會丟你的臉。」她悶悶地說。
潘席安停下腳步,亮眸里只看得見心愛的女人。「沒有什麼丟不丟臉的事。這幾天已經復習很多遍了,說不定妳已經比我更清楚潘家的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往後,妳得開始學習和他們相處,拿出勇氣和真心,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自從決定周末要回老宅和長輩見面後,潘席安立即把整個潘家的人物關系,甚至個人喜好,做成完整的檔案,印成頗有厚度的作戰數據,簡直像是考前惡補。
「所以你打算讓我自己去打這場仗?我就知道……你這狠心的家伙,完全靠不住。」
「我是很想幫妳,但有些事情還是得要自己承受與面對才行,嗯?」潘席安笑了,輕輕一使力,讓她轉了一圈,飄逸的裙襬更襯出她的優雅氣質。「看看妳,今天穿得這麼漂亮,我已經知道沒問題了。」
「反正我永遠說不過你。」無論是褒獎或說教,這男人都有一套,胡星語笑了。
「我們之間是在比誰的嘴厲害嗎?就算真要比,也應該有另一種比法,而且應該去床上比……」
「停!」一思及他提的場景,她臉蛋驀然紅了。這個男人總是知道怎麼轉移她的注意力。
握緊了她的手,潘席安悄悄地在她的頰邊輕輕一吻。「別怕,我一直都在。」
「嗯。」胡星語看著身旁挺拔俊帥的男人,給他一抹甜笑,細跟鞋下的腳步更是堅定踏實了。
這個男人已經為她做得夠多了,現在,該是她上場的時候……
雖然早已知道潘氏家族人口眾多,但胡星語沒想到第一次的拜訪,等著自己的竟然是個將近三十人的家族聚會,聲勢浩大得令她有些無措。
她被安排在女眷區……潘席安說過,潘家的女人是從不干涉或參與公事,而是被要求負責照顧丈夫和孩子的生活起居,陪伴丈夫出席各種必要的宴會,偶爾也要出現在時尚派對或慈善活動里。
拜最近讀過的許多八卦周刊所賜,這些大宅的規矩她也約略知道,但總覺得豪門生活和自己的距離太遙遠,實在難以想象。
衣香鬢影、華冠美服,長桌上擺滿了精選佳肴,但交談的多,動筷的少,她努力挺直腰桿縮小骯,保持唇角上揚三十度的微笑。
可惜沒有人主動與她交談,除了坐在對面的潘席安母親,偶爾目光與她交接時,會對她善意一笑。
她真的能加入並且適應這個陌生的家族,成為她們其中的一員嗎?胡星語在心里反復問著自己。
晚餐結束,她躲進洗手間,遇見正在洗手台前整理服裝儀容的潘席安大嫂。
她和善地對胡星語嫣然一笑。「我看妳晚餐吃得很少,還不習慣吧?這麼多人……」
當時她坐在餐桌的另一頭,但因為事先听說自己的小叔有了結婚對象,視線難免忍不住飄到胡星語身上。
「我……」鏡子里映出另一張膚白似雪的絕美容顏,胡星語的目光與她在鏡里相遇,一時訝然,說不出話來。
「別擔心,很快就會習慣的。」她收起化妝包,起身時對著胡星語眨眼一笑,翩然優雅離去。
怎麼那麼美……自己拿什麼跟人家比?
必頭看著鏡子里的這張臉,攏齊披肩的直發,青澀得猶如大學生。
她無奈一嘆,走出洗手間,才剛猶豫著是不是要回去客廳,旋即被環腰攔住。
「去哪?我以為妳偷偷落跑了。」男人帶笑的嗓音很好听。
可惜,她現在完全沒心情感受。
「是很想落跑沒錯。」她悶悶地回答。「只是還沒走到門口。」
「說什麼傻話。爺在等妳,走吧。」
語畢,潘席安的大掌握住她的,似乎是不讓她有任何月兌逃的機會。
苞星語抬眼對上他溫暖的黑眸,熟悉的俊顏揚著溫柔的淺笑,她的勇氣瞬時又回來了。
甜甜對他一笑,她舉起手比了個加油的姿勢。「我會堅持到最後的。」
「別怕,做妳自己就好。無論今晚的結果如何,我都要和妳在一起。」他提醒她。「別忘了,妳答應我的,要一起笑著過一輩子,嗯?」
簡單幾句話,猶如灌頂,胡星語全身充滿無窮的力量。她愛潘席安,毫無疑問地願意為他承受考驗與挑戰。
來到二樓,輕輕敲門,里面傳來沈厚的應門聲,潘席安推開門,帶著她進入。
與潘老爺對視三秒鐘,他恭敬地招呼後,在她耳邊輕語︰「去吧。」
然後,他關門離去。
踩著厚實的長毛地毯,胡星語努力穩定每一個步伐。
「爺爺,您好。」她深吸了口氣,聲音清脆地回蕩在二十多坪的書房內。
老人緩緩起身,一雙精明銳利的眼眸盯著她,認真看了許久,才示意要她坐下。
「晚餐還合胃口吧?」
「一切極好。」她學著潘席安的語氣,恭敬回答。
一切極好?這是哪來的老派用詞?不過雖是老派,總比輕浮來得好。
他在主人椅坐下,開門見山地說︰「听說席安打算和妳結婚。」
「我們是有這樣的想法。」
「既然如此,有些話我就不拐彎抹角。」老人果然問得很直接。「妳可知道席安為什麼會喜歡上妳?」
她微笑不語……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合適。
難道要把潘席安的「星星論」搬出來嗎?她說不出口。
「今晚和胡小姐一見,我大約也明白一二了。」潘老爺很有把握地陳述自己的看法。
「包括席安在內的這些潘家孩子們,從小就輪流到世界各國接受最頂尖的教育,見過的名媛淑女不計其數,我想……應該是豪華晚宴吃多了,所以對青菜蘿卜倒好奇起來了。妳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想……應該明白。不過,」她忽地淘氣一笑,眨著眼楮。「我也不知道他想吃素,平時他是不挑食的。」
這是什麼意思?反駁他嗎?潘老爺的銳眸更沈了。
靜默半晌,他又說︰「如果我給妳一筆錢,妳認為如何?」
來了來了,小說和電視劇里最常出現的老梗來了。
「但是真愛無價,該如何衡量這份感情的價值呢?」她勇敢抬頭,迎向老人。「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錢解決。」
「是嗎?」老人輕笑。「那就看妳的想法了。」
「想法?呃,他是曾經和我提過許多想法,包括對于出身潘家這件事。他說,他絕對不會因為我而放棄潘家……」
「喔?」老人的臉上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他當然離不開潘家,沒有潘家的光環,誰還當他是二少爺……」
「不,不是這樣。」她搖搖頭。「他之所以離不開,是因為潘家賦予他的傳承使命與責任。他有良好的學識背景、聰穎的頭腦、積極的工作態度,即使有一天失去潘家的光環,憑借他自己的力量一樣可以過得很好,但是……」
她頓了頓,繼續說︰「這些也是潘家栽培他、教育他而來的,他說人不能忘本……」
「他是我潘某的孫子。」刻意壓下心頭的得意,老人說得很堅定。
「既然如此,爺爺應該也認同他的眼光,例如……我。」
這女人為什麼和孫子一樣……狡猾!
「他看女人的眼光……」潘老爺定定望著她,半晌才說︰「還有待加強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