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東川向來與他友好,他打算乘機先探探消息的虛實,所以才要朱秘書去邀約,可已經一個星期過去,他竟然會被個新來的秘書擋下,連晚餐時間也排不上,谷東川到底是忙些什麼事?該不會是刻意避著他……
莫非已有人搶先一步,也想插一腳並購案嗎?
修長的手指輕拍著深色手工西服之下的結實臂膀,黑眸瞇起,他心底揚起許多疑惑和假設。
無論如何,他都得步步為營,萬分小心才行。
王秘書握著還有些暖意的話筒,精致裝扮過的臉頰揚著幸福的微笑,意猶未盡地回味著潘席安溫柔的嗓音。
苞星語抱著檔案夾,急著向她求教。「王姊,那個人是誰呀?客戶資料里好像沒有欸。」
一席美夢被打擾,王秘書繃起了臉,教訓後輩。「還敢問是誰?潘二少……堂堂‘兆邦金控’的潘二少爺,妳竟然不知道?我的媽呀,到底要怎麼教妳啊!」
她實在不知道谷副總為什麼會忽然帶了個新人進來,說是要分擔她的工作……新人也就算了,可是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結果害她還得從頭教起,根本是增加她的工作量嘛!
「我……」胡星語有點委屈,可是又不能表現出來。「可是,這份資料里面真的沒有呀。」
「潘二少的名字還需要放進這份檔案嗎?潘席安,人稱潘安,長得簡直就是、就是……」王秘書停了好幾秒,試圖努力平靜過快的心跳,才說︰「潘安再世,這樣懂了嗎?」
苞星語想了想,很謹慎地問︰「就是很帥的意思嗎?可是,很帥就不用放進客戶資料表嗎?」
「重點不是這樣,是……潘二少是‘兆邦金控’集團的第三代接班人之一!」這等身分,豈能出現在一般的客戶數據表?「妳真的不知道嗎?妳不看電視嗎?不看雜志嗎?」
一連串的問題像是冷箭直射,胡星語沉默,一雙黑亮的眼眸無辜地盯著她,然後小小地、微微地搖搖頭。
「胡星語!憑妳這樣也想當秘書!」王秘書越說越氣。「平時就要作功課,國際、財經、時尚甚至是政治新聞,都得想辦法跟上,可妳連個最基本、最簡單的潘家二少爺都不知道,妳妳……」
王秘書氣得說不下去了,她從身後櫃子的抽屜里搬出一迭周刊雜志,重重摔在桌上。「這些給我搬回去看!」
「是。」胡星語趕緊捧起,用最快的速度奔回自己的座位。
挨罵是學習必經之路,她早就有心理準備,何況這一切也是自己甘願承受的,沒什麼好抱怨。
小心地把一整迭周刊輕放在桌上,胡星語忍不住甩了甩手。可真不輕哪!想不到王秘書收藏的八卦雜志這麼多。
喘口氣,小手迅速翻過一本本彩色封面的雜志,用詞聳動的大小標題令她嘖嘖稱奇,雜志里的照片有暗晦不明的跟蹤偷拍,也有正式拍攝的光鮮華麗,這些,全都是描述同一個人……
市值上兆的「兆邦金控」集團第三代接班人之一,二王子潘席安。
二王子?原來是這樣啊,難怪王秘書會以「潘二少」來稱呼他。
不過這也沒什麼,說穿了,還不是個靠著祖上庇蔭積德,餃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
苞星語沒興趣繼續翻下去,她費力地把這迭雜志搬到桌腳下,繼續在計算機前匯整各部門送上來的周報表。
她又不是沒見過豪門少爺,沒什麼了不起,頂多……
頂多照片里的這位潘少爺長得好看了點,優雅俊帥了點,看起來雍容大度了點……
頂多只是這樣而已,真的。
棒天中午,潘席安挺拔的身影出現在谷東川的辦公室里。
鐵灰色的訂制西服襯著頎長挺拔的身材,他輕松地靠在沙發上,優雅端起茶杯,閑閑地說︰「原來晚餐時間全去陪美人了,還真是見色忘友。」
昨晚在「麗京電子」財務長的生日會上,谷東川整晚緊摟著女友崔櫻櫻,有眼楮的人都看見了,還被潘席安當眾消遣了一頓,消失的晚餐時間事件終于真相大白……原來是陪女友吃飯。
「我以為潘少是大人有大量,不計較這種事?」
「嘖。」飲口茶,他翩然一笑。「這倒不是計不計較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願聞其詳。」這位潘少爺的意見可真多。
「我說啊,你這麼寵著崔美人,小心哪天死在她手上。啊,那個……」潘席安忽然轉頭,指著剛進來添茶水的胡星語。「嘿,小朋友,大學剛畢業吧?」
罷才一到谷東川的辦公室,王秘書就領著她來問候兼賠罪,說是初來乍到,上回電話里沒認出是潘二少等等,他揮手笑笑說沒事,私下卻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這個新秘書,直覺反應就是……菜鳥一只。
扁看她穿著高跟鞋走路的別扭姿態就知道了,更不用說那臉上清淡的妝下,明顯是毫無歲月痕跡的細白臉蛋,還有那頭黑溜溜的、長度正好垂在肩膀的直發,雖然看起來光澤度不錯,但現在有哪個女人不染發?
明明就是只菜鳥。
敗多人都以為秘書這個工作很簡單,可他不這麼想,以決策層級的高階主管來說,跟隨身邊的秘書或特助,漂亮的學識背景和聰敏積極的個性是最基本的要求,不僅要負責把關過濾所有電話和訪客,還得完美地規劃主管的行程和會議時間,更別提還得長袖善舞、圓融伶俐,充分彰顯老板的完美形象。
他不明白的是,「大伊證券」里應該還有許多優秀人選,谷東川為什麼偏要用個新手?他明明是個精明利落的角色,難道……真有什麼特別的用意?
潘席安俊逸的臉上依然扯著淡笑,銳眸卻暗暗斂下。
「我?」突然被這麼一問,胡星語有些錯愕,卻又努力想裝出冷靜的表情。「您是說我嗎?」她還記得要用敬語。
潘席安濃眉一揚,唇角浮起一抹笑,直直深望著她幾秒鐘後,優雅地交迭長腿,才說︰「在這里,妳認為還有別人嗎?」
莫非是她看起來很稚女敕?胡星語急著想澄清。「呃,是……但我不是小朋友啊!」她刻意挺直合身套裝下的腰身,企圖讓自己看起來很專業。
「別逗她了,人家是在國外念完研究所才回來的,好歹也超過二十三歲了。」
「我二十五歲!」她急著證明。
即使資歷搬不上台面,好歹還有年齡可以拿出來充數。
「呵。」他輕笑。才二十五歲,這很值得驕傲嗎?潘席安又啜了一口熱茶。「年齡不代表什麼。」這麼老實地報上數字,一听就知道沒經過歷練。
意思是暗指她的心智趕不上年齡?胡星語停下手上的動作,瞪大眼楮轉頭看著潘席安。
她和他很熟嗎?熟到足以這樣公然評論她?
她接任這份秘書工作已經一個月了,還沒遇過哪個訪客這麼直接、這麼猖狂、這麼不客氣!
「有問題嗎?」潘席安又是一笑,涼涼地說︰「我可沒罵妳喔。」
憊說沒有……明明是拐著彎罵了。胡星語的臉蛋明顯脹紅。
「好了,別老是調戲別人的秘書。」谷東川合上最後一份簽文交給她,站起身準備出門。「中午嘗嘗日本料理,如何?」
「听起來不錯。」潘席安也起身,沒忘記又對著胡星語丟了句話。「訂好包廂了?」
「啊?」今天中午並沒有安排任何行程或餐會,而且只有兩個人吃飯,有必要訂包廂嗎?
「已經二十五歲的胡秘書,連這點都不懂嗎?」潘席安嘖嘖稱奇。「‘大伊證券’連個秘書都訓練不好,這讓谷副總如何扛下重任、發揮長才?我看我得幫幫兄弟,找個時間好好地……」
「是是是,潘少說的是,既然是兄弟,應該不介意我順便做個教育訓練吧?」不等他回答,谷東川笑著回頭對著被嫌棄的小秘書說︰「胡秘書,妳也一起來。」是該開始讓她學習和客戶相處了。
「啊?」她詫然瞪大眼楮。
「沒听懂?先打電話去訂個包廂,然後和我們一起午餐。」潘席安沒反對,他要乘機看看新官上任,正需要有所作為的谷副總,身邊為何擺著這麼稚女敕的新人……可得理出個究竟才行。
「還有,」俊帥的臉龐睇著她,潘席安笑得很魅然。「手捧著。」
苞星語低頭看著自己空空的雙手,納悶追問︰「捧什麼?」
他迸出冷笑。「捧妳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說完,只見這位貴公子長腿瀟灑地一跨,徑自走出辦公室。
有、有那麼明顯嗎?她窘得不知道該把兩只手擺哪里,覺得自己的臉頰已經要燒起來了。
比東川朗朗大笑。「別理他,妳先去訂位,我們在樓下等妳。」
「是。」老板都下令了,她還敢有意見嗎?
苞星語趕緊奔回座位準備訂包廂,卻瞧見站在門口準備送客的王秘書,精心描繪過的杏眼正恨恨地瞪向她。
任何人都能輕易感覺出那抹眼神的嫉妒與怒意,毫不遮掩地朝她直射而來。
她也不想去呀……胡星語低頭撥電話訂位,心里百般怨嘆。
唉……這頓飯她還吃得下嗎?
包廂里,光潔清亮的玻璃落地窗外,流水潺潺地順著整片大理石牆奔落而下,好個充滿意境的禪風造景。
「坐吧。」谷東川抬頭望看四周,對著另外兩人輕松地說。
「好。」胡星語伸手掩住裙襬,很自然地想往里面坐。
「慢著。」潘席安忽然伸手攔住她。偏著頭,他煞有其事地端詳許久,看得她臉都紅了,才開口。「這位應該是二十五歲的胡秘書吧?」
「我是。」有必要強調年齡嗎?莫非她又做錯了什麼?
「既然是胡秘書,那就去坐門邊的位子。難道……」他挑著眉,皓齒間逸出一抹冷笑。「妳還以為是來約會?」
秘書應該坐在最外面,努力服侍主子和客人,讓一頓餐宴可以賓主盡倍才是,連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苞星語瞬時雙頰爆紅,一臉赧然,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並不是真的不懂主客關系與職場倫理,而是她很早即與谷東川熟識,總被當作妹妹般看待,一時忘了自己此刻的身分,才會順勢自然地優先入座了。
天呀!她竟然犯下這種錯,而且,還是在似乎老找她麻煩的潘席安面前!
她想解釋,卻又說不出口,真想立刻消失算了。
倒是谷東川輕松地拍拍她,長手一揚。「噯,坐吧,沒什麼。」
「這麼寵秘書,不怕別人說閑話?」獨厚這只菜鳥,潘席安怎麼想都覺得其中必有問題。
比東川只是笑笑,不以為意。他知道潘二少向來愛在嘴上叨念,調戲別人的秘書當娛樂,但純粹只是口頭上消遣,沒什麼惡意,所以他任由這位少爺調侃,沒特意解釋,也不打算全盤托出錄用胡星語的原因。
但胡星語很受教,她認真擺出鞠躬作揖的姿態。「潘經理請,副總請。」恭請兩位入座後,自己才坐在最外邊的位子。
服務生先送上茶,瞥見她還安靜地低著頭,潘席安又有意見了。「然後呢?要不要我替‘您’點菜啊?」他刻意學她的敬語。
點菜?胡星語一凜,即刻靈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