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左湛天與水宓終于趕到了小鎮,可奇怪的是鎮上幾乎每間客棧都沒有空房,直到最後一間客棧——
「掌櫃,為什麼這里的客棧都客滿了呢?」
「客倌,你有所不知,過兩天我們鎮上正好有個交換市集,來往的客人較多,幾乎所有的客棧都沒空房了,還好咱們這家還剩一間小的房間,兩位都是男人,擠一擠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她說。
「有問題。」他說。
水宓趕緊拉了左湛天一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現在是計較的時候嗎?大不了你睡床,我睡地上。」
「這……」
不等他開口,水宓又搶話了,「我們就要這間房,請帶我們進去,順便送上晚膳。」
「是的客倌,請跟我來。」
水宓立刻拉拉左湛天的衣袖,一起跟上。直到房間里,左湛天看著這個小得不象話的房間,想到兩人要擠在這里,眉頭不禁緊蹙了起來。
「這樣好嗎?別忘了,你是個大姑娘。」他忍不住說了說她。
「你以為我願意啊?要不咧,餐風露宿?我們一路走來,連間可以休息的破廟都沒呢。」他怎麼搞的,老當她是個不知羞的女人。
「我……」沒好氣的重嘆口氣,想說什麼又見她一副傷心的樣子,因此收了話。
「其實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所以我做什麼都不對,那我出去走走好了。」將淚水釀在心底,她迅速走了出去。
吹著徐涼的風,她告訴自己千萬別因為小小的打擊而放棄,既然對他動了心,就更該堅持呀。
只是她堅持得好辛苦,多希望他可以回頭看看她,明白她的好。
又在外頭待了會兒,她回到屋里,發現桌上已擺了晚膳,但是他卻一動也不動。
「你去哪兒了,飯菜都快涼了,快吃吧。」他正想出去找她。
「那你呢?怎麼不吃?」
「我吃不下。」看她就這樣跑出去,他又怎麼吃得下呢?她剛剛說的那番話直揪著他心口,尤其看見她眼底打轉的淚水,他突然覺得自己好惡劣,像他這樣的男人她早該放棄才是。
「怎麼會吃不下,已經累了一天了。」她擔心不已。
「沒關系,你先吃。」
水宓坐下後,拿起筷子吃了些,但見他坐在床上,完全沒進食,她又如何有胃口?
倏地,她想起了路經的果園,如果可以讓他吃顆梨或許他就有食欲了。
眸子瞬亮,水宓立刻起身,揚起笑顏,「你等等,我去買個東西,保證讓你胃口大開。」
「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哪兒?趕了一天路你不累嗎?」明明臉色已經很蒼白了,她居然還想玩?
「我是累,但你最重要。」水宓深情地望了他一眼後又奔了出去。
她先到客棧後頭牽馬,上馬後便驅往回頭路,往之前路過的果園邁進——
花了一段時間終于到了那里,幸好果園的主人還沒休息,由窗縫尚可看出里頭燈火閃爍,她大膽敲了門之後,一位婦人前來應門。
「你是?」婦人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不知他為何這麼晚來敲門,心頭有點緊張。
水宓看出她神色不定,于是笑了笑,「大娘,你別擔心,我只是想跟你買梨,你這果園不小,有梨嗎?」
「有是有,但不多。」婦人說道。
「沒關系,大娘就幫我挑幾顆最好的,我可以付雙倍價。」水宓甜甜地說。
婦人沒想到這小伙子的笑容這麼好看,活像個小泵娘,本想借口太晚來拒絕,但對方給她的印象不錯,于是叫來老伴,「去果園幫這位小兄弟摘幾個梨,要好一點的。」
水宓趕緊道謝,隨即前往果園取了梨,付了銀兩之後便離開了。
聞著這香噴噴的梨,她心情大好。
可是才上馬沒多久,水宓就听見後面傳來詭秘的馬蹄聲,但因為天色太暗,她實在看不清楚來人是誰。
或許只是跟她同路的吧!水宓故意放緩速度好讓他們先過。
但是愈來愈不對勁,不論她速度加快或放慢,後方人馬似乎一直與她維持相同的距離,這不禁讓她寒毛豎起,只好快速揮鞭想趕緊回到鎮上。
不一會兒,她發現他們居然急追而來,猛回頭一看,就見三個大男人朝她逼近,最後將她包圍住!
「你們要做什麼?」她緊抓住韁繩,努力克制住緊張的情緒。
「其實我們跟著你們很久了,你們是從大清國來的?」對方扯唇一笑。
「你……你們究竟是誰?」水宓借著月光看向他們,發現他們身著外邦的服飾,卻無法判定是哪里人。尤其是中間那位看起來較年輕的男人渾身帶了股陰邪的氣質,嘴角泛著的冷笑讓她繃緊了神經。
「我們是誰你不用管,快回答。」另一人拔刀指著水宓。
水宓眯起雙眸,屏住呼吸,為顧及左湛天的安危,她什麼都不肯說,「我沒什麼好回答,要殺就殺吧。」
「好呀,既然你不怕死,老子就成全你。」他高舉大刀正要劈下,卻被中間那位年輕人給攔下。
「住手!」
「主子,他的嘴巴太硬了。」
「嘴巴硬才是好手下不是嗎?」他冷冽的撇撇嘴,看著水宓的目光帶著一絲玩味,「這家伙長得也太漂亮了吧,把他帶走。」
「是。」
「不要……我不要……你們要帶我去哪兒?」水宓被強行從馬上拉下,拖行的時候便狠狠咬了對方的虎口。
「啊!你這臭小子,居然咬我,看我等會怎麼修理你!」那人重重將水宓丟上馬背。
水宓瞪大眸子直掙扎抵抗,心想這下完了,左湛天不知道會不會出來找她,該不會以為她跑回去,或是覺得少了她干脆省事而獨自啟程了呢?
左湛天……左湛天……
在客棧內的左湛天心底直擔憂著為何水宓還不回來,本想保持淡漠,好降低她心中的那股熱忱,可是眼看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他的心也開始急躁起來。
「她該不會放棄了,所以獨自回京了?」他懷疑著。
「不,不可能,就算要走也該等天亮,怎會挑這時間?」左湛天又否決了自己的揣測。
唉,這丫頭還真是讓人省不了心!
他立刻去詢問客棧負責管理馬匹的下人,「剛剛有位年輕人來牽馬,知道他往哪兒去嗎?」
「哦,應該是那邊,他說要去果園呢。」那人回道。
「果園!」左湛天眉心輕鎖,想起之前在路上,水宓也提及要去果園的事,「好,謝了。」
即刻跨上馬背,他朝果園飛奔而去,到了那里便用力敲起果園的門。不一會兒,果園夫妻驚愕的打開門,「你是誰?」
「你們別害怕,我並無惡意,請問方才是否有位年輕人來這里?」
「哦,你找他呀,他買了幾顆梨就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前。」婦人趕緊說道。
「謝謝,打擾了。」左湛天立刻轉身找人去。剛剛一路過來並沒看見水宓,她究竟去哪了?又干嘛這麼晚跑出來買梨呢?
幸好今日是十六,月圓,亮度夠,不一會兒他就看見落在地上的梨!
左湛天立刻下馬察看,又意外看見好幾個馬蹄印,甚至還有被拖行的痕跡,就在他驚覺不對勁的時候,突然听見附近傳來馬兒的啼叫聲。
他隨之尋去,竟發現是水宓的小紅馬,可它的主人呢?
「你的主人呢?」明知它不會回答,他還是問了。
馬兒吁吁兩聲,又低著腦袋到處踱步,似乎也為主人不見而心急。
「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她的。」顯然水宓是被人擄走的,但對方會是誰?她身著男裝應該不會讓人見色起歹意,那又是為了什麼擄走她的呢?
「這邊!」終于左湛天找到了他們離開的痕跡,于是牽著兩匹馬兒慢慢朝那兒走近。走了一陣子之後,紛亂的腳印消失,他心想抓走水宓的人肯定就在附近。
于是他將兩匹馬兒拴在一旁,直接在附近尋找起來,幾經迂回繞路,終于讓他看見一個頹廢歪斜的木屋。
再走近一些,他又看見一顆掉在地上的梨,顯然是水宓一直將它抓在手上,直到這里才松開,為的就是給他一個暗示!
靠近木屋就近一瞧,里面雖然連一絲光影都沒有,左湛天卻已嗅到異常的氛圍,但他無法確定水宓是否在里面,就算在,她所待的位置又在哪?
就在他思慮著該如何進行下一步時,竟听見水宓說話了,「喂,你們到底是誰?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真不討喜。」
「我們討不討喜關你什麼事?你不睡覺我們還要睡覺,別再說話了。」兩名張揚的手下對水宓吼道。
「你們肯定抓錯人了,快放我走,否則我就鬧上一夜,讓你們都不好過。」水宓可不是一般小泵娘,才不會坐以待斃呢。
「你找死嗎?」他們咬著牙,氣得拔刀。
听見刀聲,外面的左湛天全身神經驀然一繃,同時也發現里面那些人操著奇怪的口音,顯然不是中原人士,更非大清國的人,他們究竟是哪來的?
「那就殺了我,要不就告訴我打算把我帶到哪去?」見他們只會拔刀對著她,水宓于是轉頭看向帶頭的年輕人,「你是他們的主子,那由你告訴我。」
「你的話還真多,真不怕死?」那人輕哼道。
「對,我就是不怕死,不想讓我死的話就放我走。」其實她緊張得要命,但只要有一線生機,她就不會放棄。
門外的左湛天從聲音判斷出水宓坐在右邊,那些歹人位于左側,于是他立刻拾起堆在地上的干草,悄悄的綁成好幾束,然後用內力點燃,一束束朝窗口往左側扔進去——
頓時,里頭煙霧彌漫,左湛天立刻闖了進去,各揮了他們一拳後便將水宓扛上肩沖了出去,直奔至拴馬處,解開兩匹馬的韁繩,抱著水宓躍上馬背,再拉著另一匹馬揚長而去。
水宓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已坐在馬上,而左湛天正一手牽著她的小紅馬,一手護擁在她腰際。
雖然剛才很害怕、很緊張,可現在卻好開心、好溫暖,因為他來救她了,他並沒有置她于不顧。
「為什麼這麼晚了還要跑出來?以為穿著男裝就很安全嗎?瞧瞧你這張臉,如此媚惑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個女的。」左湛天氣呼呼的說道。
「對不起嘛。」她被罵得脖子一縮。
「就這麼想吃梨嗎?連命都不要了!」既然罵了,那他就罵個徹底。
「對不起。」沒想到他會這麼生氣,水宓垂著小臉,無心辯解。
「你就只知道說對不起,如果你留下只會礙事,我勸你還是……」
「別趕我走,拜托。」猜出他會說什麼,她趕緊回頭漾出懇求的目光,「求求你。」
朦朧的月影照耀在她小小的鵝蛋臉上,反映出她柔美挺立的五官;兩枚秋瞳閃著奪目的光輝,直在他眼前眨動著;兩片微翹的豐滿絳唇一啟一合,勾引著他的目光。
老天,他是正常男人,又怎能對勾攝他心神的女人視若無睹呢?
「別說話了,轉過去。」她不能再這麼望著他,否則他真的會一把將她摟進懷中。
「好嘛。」她噘起小嘴轉過臉。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找個話題,「那些人為什麼要抓你?」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他們知道我們來自大清,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哦,難道他們是魯達國的人?」他懷疑道。
「有可能,他們的穿著很奇特。」水宓又轉過臉,微笑地對他說︰「你好聰明。」
又是那張無邪的笑臉,他眉心輕鎖了下,連忙將眼神避開,「轉過去。」
「哦。」真不懂他是怎麼了,今晚怎麼怪怪的,該不會是因為她鬧了事所以非常生氣?
他們一直不語的往前行,然而在月光的陪襯與他的保護之下,這樣的夜卻讓水宓異常感動,好想就這麼被他護擁著,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