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恢復得很快,這位醫生是骨科權威,小鳥交到他手里一定沒問題。」
小鳥發生意外的第一時問,他便聯絡了父親並透過父親找上這位骨科權威,醫生看過小鳥的X光片後,向他打了絕不會有問題的包票。
有了醫生的保證,他寬心不少,也才可以如此安慰心急如焚的她。
「先坐下來吧。」他拉著她在靠牆的長椅上坐下。
見她涯在他身邊,眼淚還是不停的掉,他用肩頭蹭她一下,對著她一笑,「就跟你說不會有事,你別哭了。」
她看著他,秀眉蹙起,「我還是很擔心……」
「要是小鳥手術結束,看見你的眼楮紅得跟小兔子一樣,她會笑你的。」
「她笑得出來嗎?」她抽噎著,「麻醉過後,她一定很痛……天啊……」光是想象那可能的痛楚,萬家香就因為舍不得女兒而難過得眼淚直掉。
這是她第一次用這麼柔軟無助的聲音對他說話,一直以來,她總是很嗆、很強勢,也很直接。
「我……我真的很怕……」她搗著臉,又哭了起來。
「別怕,別擔心……」史懷仁伸手環住她的肩膀,將她撈進自己懷里,緊緊的抱著她,「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獨自面對這一切的。」
他溫柔的聲調,他溫暖的懷抱,還有那仿佛能給她更多力量的強勁臂膀撫平她的驚惶。在他懷里,她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她以為自己不需要依靠,以為自己對愛情、對男人早己心灰意冷,但此刻偎在他懷中,她才發現自己其實一直渴望著這樣的安全感。
她只是……一直沒遇到那個人。
而他——史懷仁,便是她需要的「那個人」。
她漸漸不再流淚,漸漸的不再焦慮,因為有他在身邊。
茉里的手術非常成功,當她從恢復室轉進個人病房後,史懷仁立刻打電話通知陳老師及妹妹,讓她們知道手術己經順利完成,免得她們徹夜難眠。
萬家香守在床邊,不只寸步不離,就連眼楮都不曾離開過,看著女兒手術過後那裹著層層紗布的左手臂,她心疼不己。
傷在兒身,痛在娘心,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替女兒受這樣的罪。
史懷仁到販賣部買了幾個面包跟盒裝豆漿回來,「吃點東西吧。」他先將面包塞到她手里,然後又貼心的幫她把盒裝豆漿打開,並插上吸管遞給她。
萬家香手拿著面包跟豆漿,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史懷仁自己先啃了一口面包,接著踫了一下她的手,「吃呀,難道要我喂你嗎?」
他在逗她,可她實在笑不出來也輕松不起來,只能苦笑一記,「我吃不下……」
「吃一點吧。」他語氣帶玩笑地說︰「你得保留體力,不然我一個人要應付你們倆個,可是會累癱的。」
迎上他溫柔有溫暖的眸光,她乖順的點了點頭,在她啃老半個面包又喝了一罐盒裝豆漿後,躺在床上的茉里迷迷糊糊的醒來了。
「媽咪?」她虛弱的看著坐在床邊的母親。
「小鳥。」萬家香迅速擱下手上的食物握上前,「你疼嗎?」
茉里看了看這陌生的環境,不安全寫在臉上,「媽咪,這里是……」
「小鳥。」這時,史懷仁出聲並靠了過來。
看見他,茉里臉上浮現淺淺笑意,方才還盤踞在小臉的不安也消退。「叔叔。」
「還記得發生什麼事嗎?」他問她。
她想了一下,「我從秋千上掉下來……」
是啊,你受傷了。」他握著她的右手,「不過醫生伯伯己經幫你把手治好了,現在你只要乖乖听話,傷口就會慢慢好起來。」
可是小鳥的手……好痛……好痛……」茉里這麼說著的同時,眼淚己從眼眶里涌了出來。
見狀,萬家香心痛如絞,麻醉藥效漸漸退了,女兒顯然己經開始感覺到疼痛。「小鳥……」她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可還沒說出口便己硬咽。
看見母親掉下心疼的眼淚,茉里也跟著淚眼汪汪。「媽咪……媽咪……」
「小鳥……」萬家香覺得自己好無助、好無力,也好沒用,身為一個母親,她唯一能做的竟只是陪著小鳥哭?
史懷仁靠近茉里,涯在她耳邊輕聲說著悄悄話,「小鳥,先別哭,叔叔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那神秘兮兮的語調,稍稍吸引了茉里的注意力,她抽抽噎噎地問︰「什、什麼秘密?」
「是不能對別人說的秘密。」他將聲音壓得更低了,「叔叔長這麼大,都沒告訴過任何人喔。」
茉里吸吸鼻子,「丸子老師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一笑,「就說沒告訴過任何人啦。」
他的話顯然勾起茉里強烈的好奇心了。「是什麼秘密?」她小小聲的問。
「我只告訴你握……」
「可不可以讓媽咪也知道?」她天真的問。
他點頭微笑,「好,看在小鳥的面子上,就讓媽咪也知道吧。」
茉里微微扯動唇角,對著母親一笑。
看見女兒臉上的笑意,萬家香感覺糾纏在一起的五髒六腑頓時舒解開來。
史懷仁伸出右手的食指,「其實叔叔的這根手指頭……是一支魔法棒。」
聞言,茉里一怔。
「叔叔從你史女乃女乃的肚子里出來的時候,少了一根手指頭,」他瞎謅著對小孩子來說十分有吸引力的故事,「史女乃女乃好傷心,一直哭一直哭……突然,一個身高只有小鳥這麼高的仙女出現在她面前……」
對深信有魔法及仙女的茉里來說,這是個引人入勝的故事,她瞪大了眼楮,驚嘆地問︰「然後呢?」
「仙女看史女乃女乃哭得好傷心,覺得很同情,便將手上的魔法棒放在叔叔的手上,然後念了念咒語,咻的一下,魔法棒就變成叔叔的手指頭了……就是這根啦!」他得意揚揚的展示著自己的魔法手指。
茉里驚疑的看著它,「是真的嗎?」
「當然。」他咧嘴一笑,將手指輕輕搭在她剛開完刀的左手臂上,煞有其事地念著,「痛痛飛,痛痛飛飛飛……」
茉里眨巴著還盈有淚水的大眼,定定地望著他。
史懷仁一臉認真的問︰「有沒有感覺慢慢不疼了?」
茉里皺皺眉頭,感受了一下,「好像有……」
他俯身,輕輕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小鳥真是個好孩子。」
茉里羞怯的笑了笑,「叔叔也是個好大人。」
「呵。」他一笑,「乖,睡一下,叔叔跟媽咪都會在你身邊的。」
「嗯。」她點點頭,閉上了眼楮。
他撫模著她的頭,輕聲低喃著,「痛痛飛,痛痛飛飛飛……痛痛飛,痛痛飛飛飛……」
看著這一幕,萬家香的心情激動起來,不管是多了不起的母親,還是有她力不可及之處,看著此刻的史懷仁跟小鳥,她深深體會到這個道理。
小鳥是多麼的信任他、依賴他,而他又是多麼的疼愛著小鳥、呵護著小鳥,他們並不是親父女,可她卻在他們身上看見了不容質疑的親情。
是老天爺憐她嗎?否則怎會將這樣的他送到她面前?
不知哄了多久,茉里終于睡著,史懷仁將手慢慢收回,小心的幫她拉好被子,然後看向紅著雙眼靜靜坐在床側的萬家香。
她抬起眼瞼,輕聲地說︰「謝謝。」
他溫柔一笑,「謝什麼?」
「這不是你的義務……」
「你還要繼續跟我撇清關系嗎?」他眉心微燮,語氣有些無奈,「我……還沒走進你心里?」
望著他有點小沮喪的神情,她沉默了下。她還有什麼該死的理由,能拒絕這個老天爺送到她面前的好男人?她還忍心拒絕他,讓他一次又一次的感到失落嗎?不,她不要。
李美琪說得對,遇上對的人,只管緊緊抱住他,然後用心去感受便行。在主動抱了他之後,她再也無法說服自己「我不要這個男人」。
一直以來,她是頭為了保護自己及女兒而總是處于警戒狀態的母狼,而他……他馴服了她的心。
萬家香搖搖頭,溫柔的一笑。「不,你己經走進來了。」
聞言,史懷仁瞪大眼楮,難掩驚喜,他迅速起身,繞過床尾來到她的面前。
「醬油,你真的……」他激動的握住她的手。
她點點頭,「以後請多多指教。」
他忘情的將她一把撈進懷里緊緊抱住,像是擔心她會突然反悔而推開他。
「醬油,讓我以‘成為小鳥的爸爸’為前提跟你交往吧。」他低聲的說。
「你真的願意?」
「我願意。」他緩聲強調,「我有千百個願意。」
迎上他幽深的專注目光,她羞悸得忘了怎麼呼吸。因為屏住呼吸,她的臉漲紅著,幸好病房此時的光線昏暗,她想他應該看不見。
「醬油,我可以吧?」史懷仁深深的往視著她,語帶央求卻又莫名強勢,「我可以成為你跟小鳥的家人吧?」
萬家香心頭一顫。這是……求婚嗎?
「你真的……我,我是……我有……」她太驚訝,以至于語不成句,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
「我愛小鳥,我也愛你。」他火熱的視線牢爭攫住她的心神,「做為一個男人,我想保護、呵護你們,我是認真的。」
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萬家香一點都不懷疑他會是虛情假意,她知道,他再真摯不過了。
只是,她心里還有猶豫,那是來自于對自己的缺乏信心。
「我……我被狠狠的傷過,至今都……」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道。
「不管你被傷得多深,我會給你滿滿的愛,然後療愈你。」
天啊!他說的話就像小說或是偶像劇里男主角會說的話,準確無誤的打中了她的心。萬家香心折了。
史懷仁伸出手,溫暖的掌心輕覆上她羞紅的臉龐,「有人說,結婚是失去判斷力,離婚是失去忍耐力,而再婚,則是失去記憶力……」
「萬家香,」他的臉欺近她,低聲地說︰「把你那該死的記億力丟掉吧。」語罷,他的唇輕輕貼上她微顫的唇瓣。
她驚慌了下,本來想躲開,卻什麼都沒做。
她己經淪陷了,在堅持那麼多年以後,那扇自從受傷之後便緊閉的門窗,己徹底被他開啟,他為她冰封的心房引進了徐徐微風還有煦煦春光,讓她的心暖了起來。
如呆這是老天爺給她的第二個機會,那麼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握它。
他稍稍離開她的唇,低聲地問︰「你肯嗎?」
她滿臉潮紅,眼眶微微濕潤,怯怯的點了頭。
他安心的笑了,目光深情的往視著羞怯的她,眼底是兩簇閃動的火苗。
低下頭,他再一次攫住她羞悸的唇瓣,烙下愛的印記!
住院期間,許多人來探望茉里,其中當然少不了她的外公、小南外婆,還有壞人叔叔和丸子老師的爸媽。有了大家滿滿的愛,茉里很快就忘了手傷的疼痛。
幾天後,茉里出院並回到幸福里,她回家的消息經由美花姨的放送,很快就在里民間傳開來,因此回家的第一天,許多好朋友及同學都跑來看她,家里像是在開同樂會般熱鬧。
沒多久,農歷年到來,陳老師兩個遠在國外己經有兩、三年投回台灣的兒子,今年攜家帶眷的回來過年了,探望好久不見的母親。
這是萬家母女住進陳老師家兩年多來,第一次見到她的家人,盡避初次見面,但萬家香熟知她兩個兒子的狀況,而他們對與母親同住的房客母女檔亦不陌生,大家一見如故,毫無生疏感。
除夕,萬家母女在陳老師家吃了年夜飯,茉里還因為陳老師的兒媳及孫兒孫女回來,多領了四個紅包。
九點不到,有人來按門鈴,左手還打著石膏的茉里搶著應門,因為她知道這個時候除了史懷仁,再沒別人會來了。
打開門,門外果然是她最喜歡的壞人叔叔。
「叔叔,」她一把拉著他的手,悄聲地說︰「我領到好多紅包,呵。」
「是嗎?」他低聲的問她,「想不想再多領幾個?」
「唉?」她疑惑的看著他。
他彎下腰,在她耳邊窸窸窣窣的不知說些什麼。她听完,笑了。
萬家香走出來,見兩人交頭接耳神神秘秘的不知在說什麼,不禁狐疑地問︰「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沒什麼。」兩人異口同聲,極有默契的做了同樣的動作——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