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清被張全踉踉蹌蹌地拖到碼頭時,習城已經讓弓箭手手中的箭對準碼頭上的眾人。
冷修言一見花月清,頓時沖著張全喊了起來,「誰讓你帶她來的?」
她神色憔悴,粗布的長衣長袖都遮擋不住脖子和手腕上的傷痕,臉頰紅腫,一看就是被人剛剛打過。
不是明明恨她的嗎,怎麼還會有心疼的感覺?冷修言故意不去看她,可是余光還是不由自主地掃向了花月清。
戰船上的習城一看到花月清,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半。
「大公主,你受苦了。」兩方相距有一段距離,雖然習城看不到花月清身上的傷痕,可是看她步履輕浮的樣子,便知道她一定受了不少苦。若是讓染兒知道了,還不知道她會哭成什麼樣子?
「習城,染兒和父皇他們可好?」久別晏京,花月清一見習城就仿佛見到了親人一般,可是她剛剛上前了兩步,便被冷修言拉住了。
「你要做什麼?」
不知為何,花月清竟然從他冷冰冰的話里听到了一絲緊張,他是在擔心她要離開?抬眼看著眼前冰冷的面具,花月清輕輕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冷修羅人如其名,和他臉上的面具一樣冷,又怎麼會在意她的死活?
他的緊張,不過是因為她的」舉一動都關系著他兄弟們的性命吧?
「放開我。」她啞著嗓子低聲說著。
同樣冰冷的話,讓冷修言心里一驚,這還是他認識的清兒嗎?
鐵面下,眉頭微皺,扣著她手腕的手不由地加重了力道。
「嘶……」花月清被他捏得倒吸了一口氣,可是臉上卻淡淡地笑了起來,「放心,我既然在你的手上,就算是為了自己,也不會讓習城傷了你們的人。」
沒有了情,自然就不會再傷;沒有了心,自然也不會再痛苦,從今往後,她依舊是花月清,一個高高在上的、無情無心的大公主。
她的話,讓冷修言陌生而又不安,似乎有什麼東西阻隔在他們之間,又好像有什麼已分崩離析,漸行漸遠……
「大哥,別被她騙了。」張全看出了冷修言的猶豫,一跺腳,抽出腰間的匕首,探身上前,一手卡在花月清的脖子上,將她禁錮在懷中,另一只手將匕首抵在她細女敕的脖子上。「習城,帶著你的兵立刻離開,否則我就讓她跟我們一起陪葬!」
「你敢!」兩道聲音異口同聲。
花月清淡淡地看了一眼冷修言,戰船之上的習城也看了一眼冷修言,眼神里閃著奇異的光。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再抬起頭時,已經做出了決定。
「好,只要你放了大公主,我立刻撤兵。」
「不可能。」冷修言毫不猶豫地便拒絕了。
「大哥,你……」張全滿臉不解之色。
「你們听著,要大公主平安無事,你們現在統統下船到岸上來,一個都不準留!」冷修言對習城說出交換條件。
「這樣你就願意放了大公主嗎?」習城一臉平靜地談判,一切都以花月清的安危為重要。
「公主必須留下!」冷修言堅定地開口。
花月清身子一震,一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冷修言,似乎想看清楚這男人對自己究竟還有沒有一絲在乎與憐惜?
「大哥!」張全急得直冒汗,不明白冷修言在堅持什麼。「她留下當人質,免得朝廷再耍什麼花樣。」冷修言冷冷開口,說話的時候看也不看花月清,自然沒有看到那雙水眸里微弱的火苗又因為他的話再次沉寂了下去。
花月清轉頭看向戰船上的習城,右手輕輕在裙擺上比了一個手勢——
「好!只要你不傷害大公主。」習城頷首,答應了冷修言的條件。
眼看著花月清被冷修言等人帶到了大船之上,花月清帶出來的侍衛統領有些急了,「習將軍,大公主她……」
習城抬手打斷了他的話,「你沒看到大公主的手勢嗎?稍安勿躁,大公主必定有她的打算。」
張全帶著人將官兵全都趕下了戰船,領著島上的人轉移到了戰船之上,而習城帶著眾官兵整齊地站在碼頭之上。
不少官兵臉上都是不解和憤恨之色,可是卻礙于軍令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強盜開著他們的戰艦揚塵而去。
「將軍,現在該怎麼辦?」
習城雙眸微眯,從袖子里拿出一支袖箭,「嗖」地一聲放入空中。
響箭剛落,一條戰船便從遠處的樵石後緩緩駛來
冷修言讓人帶著島上的老弱婦孺分散撤退,與隱藏在澹州的李德會合,自己則帶著花月清和幾個不怕死的弟兄,開著習城的戰船在海上四處游蕩。
船頭之上,冷修言站立在風中,任憑海風吹打著自己。
「大哥,你是不是心中還放不下那個大公主?」
張全來到他的身後,語帶不滿。這幾日,他和兄弟們一直勸大哥殺了花月清,反正已經跟朝廷結下了仇,大不了帶著兄弟們離開安澤,另立山頭。
清涼的海風吹在臉上,冷修言輕輕地轉過頭去。身後的甲板上,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陽光下,靜靜地望著海面。
他冷哼一聲,「有什麼好放不下?只是時候未到。」
他清冷的聲音在雄厚的內力襯托之下,遠遠地飄了過去,甲板上的身影微微搖晃了兩下,又歸于一片平靜。
望著平靜的海面,花月清貝齒輕咬舌尖,舌尖上綻開的那一抹血花,讓她清醒了過來。
這幾日,不知怎地,她的腦海里都是他們最初廝守在一起的那些畫面。她騙他,他喬裝,她生病,他試探,她歡喜,他疼愛……點點滴滴聚在心田,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倘若那些感情都是真的,怎麼可能眨眼間就消失不見呢?
碼頭上,她看得出來,他並非決然無情,所以她下令要習城先退,想用自己殘余的一點痴念去賭最後一次。或許賭輸了會因此賠上自己的性命,但也好過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
可是,原來她終究還是錯了,此時此刻,她怎麼還敢妄想他的心里有她?
海面上,一只白鴿孤單地追著戰船,像是在尋找著它的伴兒……
戰船上,冷修言和花月清兩人各懷心思,張全雖然是個粗人,卻也隱約覺得不對勁,這幾天大哥對花月清的態度始終模稜兩可,既不讓兄弟們動她,也不肯放了她,只是給她拴上腳鏡手銬困在船上,每日三餐齊全,根本沒有一點為難她的意思。看來,大哥對花月清還未死心,他可能要想些辦法才行。
又過了一天,船靠岸補充水和食物,張全帶著幾個兄弟去岸上采購,冷修言留守了下來。
花月清依舊沉默地坐在甲板上,看著岸上來來往往的人群,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為她蒼白的臉鍍上一層琉璃般的光暈。
冷修言隔著一段很遠的距離看著花月清,覺得她瘦了好多,他並沒有刻意虐待她,為什麼她越來越憔悴了?
他甩甩頭,不,不該是這樣的,她害得他再一次失去了家園,害得兄弟們流離失所,她是一個偷心的騙子,他怎麼還可以對她心存眷戀?這還是那個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冷修羅」嗎?
冷修言站在陰影里,雙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兩個人一站一立,在正午的陽光下,宛若一幅靜止的畫面……
「大哥,你看我帶了什麼回來?」
張全回返時一臉笑意,伸手遙遙一指,只見幾名花枝招展的女子跟在幾個男人身後,一扭一扭地登上船來。
冷修言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花月清,只見她根本無動于衷,依舊靜靜地坐在甲板上,似乎沒有看到那些女子。
好,很好……黑色的陣子微微眯起,冷修言上前幾步一把拉過為首的女子,修長的手指輕輕挑起她尖尖的下巴,「你叫什麼名字?」
「奴家如月。」如月是岸上春花樓里的頭牌,最懂得察顏觀色。原本以為遇到了張全這個有錢的土包子,卻不料真正的正主在這里。
眼前的男子雖然戴著面具,但是光從他的身姿和那雙精明有神的雙眼,如月就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來頭不小,沒準這一趟她伺候的好了,就贖身了。
想到這里,如月軟綿的身子便貼上了冷修言。
「如月,好名字。」冷修言大手猛力一扯,將如月壓向了自己的身體,「若是你的功夫夠好,以後就留下吧!」
「爺,你弄痛人家了。」如月故作嬌羞地扭擺著身體,激得冷修言身後的那些兄弟們紛紛起哄。
冷修言哈哈大笑一聲,摟著如月款步走向了船艙,身後的弟兄們見狀,哄然大笑。
船只再一次緩緩離岸,駛向海上。
床艙里,觥杯交錯,鶯聲燕語,如月帶著自己姊妹將小小的船艙當成了春花樓里的舞台,柳腰輕擺,婀娜風流,看得眾人如痴如醉。
如月看著迷倒的眾人,心中正嗤笑著,卻正好踫上了冷修言黑沉陰冷的眸子,嚇得一陣哆嗦。
她一個轉身,幾步便轉出了舞群,轉到了冷修言懷中。
「爺,怎麼不高興呢?」染著蔻丹的手指輕輕地拿起桌上的酒杯,將杯中酒一口吞下,然後慢慢地靠近冷修言,冷不防地,那口溫酒便從他的唇瓣之間緩緩流了進去。
冷修言邪魅一笑,將如月摟在懷中。
懷中的美人香軟嫵媚,只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缺少點什麼,甚至有些厭煩。
酒正酣、舞正濃之時,張全突然拉扯著花月清走了進來,繚銬叮當的聲響讓原本熱烈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張全,你拉這個女人過來做什麼?掃興!」一個兄弟嘟囔著喝了一大口酒。
「噯,你懂什麼?堂堂安澤大公主,總會幾支曲子吧?總看這些風塵味兒的歌舞,你不膩,咱爺還膩呢!今兒個,就讓她給咱們跳一曲,大伙兒也開開眼,怎麼樣?」
張全話音剛落,便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贊同,連冷修言都放下了酒杯,注視著場中央的花月清。舞台中央的幾名女子也都驚訝地盯著花月清,候在一旁竊竊私語,小聲議論著她的身分。
在眾人的目光中,花月清抬手整了整凌亂的發髻,沉甸甸的手銬發出刺耳的聲響,一聲冷哼刺破這個聲響,飄進了每個人的耳中。
「想看我跳舞,你們配嗎?」
「你說什麼?」張全瞪著眼楮就要揮掌過去,卻不料花月清先他一步一掌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張全愣在原地,其他的人也呆了。一直以來花月清給他們的印象都是柔柔弱弱的小女子模樣,就算是被欺負了也只能忍氣吞聲,此刻他們才清楚地意識到,安澤國的大公主並不是好惹的。
畢竟是自家兄弟受了欺負,當時便有幾人站起來想要撲上去,可是卻被花月清冷冽的眼神給嚇了回去。
娘啊,這公主的眼神怎麼跟大哥一樣恐怖?冷颼颼地,像是要把人吃了一般。
她的眼神也讓冷修言一愣,一直以來她都是溫柔如水般的模樣,怎麼突然就變了樣子?這種轉變讓他十分不舒服,也無法接受,她不該是這樣的。
「怎麼,大公主不願意?」手輕輕把玩著酒杯,冷修言適時的出聲漲了自己兄弟們的氣勢,眾人紛紛附和,那架勢大有花月清不跳就動手的意思。
花月清微微一笑,舊話重提,「我的舞只會跳給我未來的駙馬看,你可配?」肉粉色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曾經,他是她心中的那個良人,只是,轉首竟是陌路。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張全已經從剛剛的震驚中緩過神來,揮著拳頭朝著花月清奔了過去。
「住手!」冷修言大喝一聲,站起身來。
他周身散發的怒氣,讓如月不由地縮了縮身子。
船艙里靜悄悄地,所有人都看著冷修言,猜測他會做出些什麼。過了半晌,只見鐵面下的嘴角微微翹起,冷修言側身扶起了一旁的如月,柔聲說道︰「怎麼,嚇著了?」
「嗯,有一點。」如月借勢嬌羞地躲進冷修言懷中,一雙小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胸膛之上。
冷修言哈哈一笑,一把摟住如月,似有若無地看了一眼花月清,雙眼中似乎帶著一絲挑釁,「那爺帶你回房壓壓驚去。」
「張全,讓大公主跟著來給爺斟酒。」路過花月清身邊時,冷修言看都未看一眼,只是撂下這句話。既然已經決定無情,那何不索性無情?
她曾說她叫吳清,呵!吳清,無情,原來從一開始她便已經預料到了現在,她果然很絕。
花月清還是到了冷修言的房里,不為其他,只是想看看他究竟能做得多絕?
說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為他斟酒,卻沒想到是在這樣一個情況之下。
如月在他的懷里巧笑嫣然,他低著頭輕聲軟語,哄得如月咯咯直笑。雖看不清鐵面下是怎樣一張臉,但是想來也是眉目含情的吧?如月偶爾眉眼看過來,驕傲得如同公主一般,而她卻站在一旁半垂著眼瞼,簡直就像是一個丫頭。
「爺,不要嘛……」一壺酒差不多見了底,冷修言也似乎醉了,如月皺起了眉頭,一個勁地撒嬌。
「干嘛不要,爺想要便要……」冷修言輕哼一聲,打橫將如月扔到了床上。
花月清轉過頭想要離開,才轉身,不知什麼打在身上的穴道,她只覺得渾身酥麻,一雙腿更是動彈不得。
身後,衣服剝落的聲音夾雜著如月嬌媚的笑聲傳來,讓花月清的頭劇烈地疼了起來。她恨不得此刻雙耳失聰,好免去這份羞辱。
身下的女子已經不著片縷,在他的身下劇烈地扭動著,修長的雙腿甚至還主動纏上他的腰間,隔著衣衫輕輕地蹭著。
眼見如月的小臉紅暈漸染,一雙眸子快要滴出水來,可是冷修言卻依舊提不起半分興致。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那一夜在他身下啞著嗓子流淚哭喊的花月清,那一晚她一定很疼吧?他弄傷了她……
「爺」如月蹭了半晌,還不見冷修言的分身有絲毫變化,不禁急了。她抬起身子,跪在冷修言身前,探著雙手想要去解冷修言的腰帶,卻被冷修言冷冷地撫開。
「出去。」
「爺,是不是如月」
「滾出去!否則我立刻把你扔下船去。」冷修言已經沒有耐性再與如月糾纏。
如月被冷修言突然的轉變嚇得白了臉,立刻抱著衣服飛快地跑了出去。
門剛被關上,冷修言就走到花月清身旁,一把將她抱到床上。酒勁漸漸涌上頭頂,他只覺得頭有些昏沉沉的,可是心里卻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嘶吼——他想要她!他只想要她一個人……
粗布衣衫被他撕開,沉重的手銬腳被他扔在地上,花月清杏眸圓睜,死死地瞪著冷修言。
「冷修言,你若是敢動本宮一下,本宮不會放過你的。」他剛剛的舉動已經徹底將她的最後一點希望也給湮滅了,她不再有眷戀,日後如果再見面,他們便只會是敵人。
「本宮?!」冷修言大笑一聲,掀開自己的面具扔在一旁,「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了,公主又何必故意跟我疏遠,難道以前我沒讓公主開心嗎?」
她的話深深刺痛了他。她讓他痛,那他便會讓她更痛!
冷修言不知道要了幾次,只記得最後一次,他將她抵在木質的衣櫃門上,她攀著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耳邊尖聲叫著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花月清仿佛作了一場夢一般。
身邊的位置空蕩蕩的,只有她身上新的愛痕證明著昨日的一切並不是她的夢。她忍著酸痛,撿起地上的衣服,雖然衣服被冷修言撕開了,但是好在還可以穿。穿好衣服,她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便出了艙門。
外面天色濃黑,應該是午夜時分。她剛要喚冷修言,便看到了不遠處冷修言和張全站在欄桿旁在爭執著什麼,她忙躲了回來,豎起耳朵仔細地听著。
「大哥,你是不是對那個公主還未死心?」
「張全,這件事不用你操心。」
「大哥,難道你忘了那個女人有多狡猾?她從一開始就是騙你的。就是她害得咱們有家不能回,害得大家離鄉背井、顛沛流離,你怎麼還能信她?如今,她又爬上了你的床,只不過是為了讓你心軟放了她,等她月兌了身,一定會讓習城帶人將咱們都殺死的!」
張全的話讓冷修言無法反駁,他揉了揉發痛的額頭,不想再跟張全糾纏下去,她是否在騙他,他會回去好好想想,現在他只想打發掉張全。
「好了,我知道了,張全,你放心,大哥自有分寸。昨晚,我剛好需要個女人泄火,沒有其他,等過幾日船靠了岸,大哥自會處理。」
心頭猛然挨了一記重捶,花月清踉蹌地退靠在船艙的門上,一滴淚滑落下來。原來,昨晚不關情愛,她再一次成了他的發泄物。
踉踉蹌蹌地推開艙門,花月清低笑出聲。
她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