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見美人的衣襟濕了一片,她掏出帕子想要幫忙擦拭,但手還沒踫觸到對方,便被嫌惡的揮開。
「你這該死的奴才還敢對我動手動腳?」
「不是的,我只是想幫燦燦姑娘擦干。」她一臉無辜的解釋。
看見她指縫間有塊黑污,古雲生嫌惡的斥道︰「你那髒手不準踫我。」說完,見她那明目張膽的盯著他看,他陰森森的開口,「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狗眼!」
秦綠枝連忙揮著手嚷道︰「使不得、使不得,挖了我的眼楮,我就見不到像燦燦姑娘這般的天仙美人了。」喔,美人即使嬌嗔,也別有一番風情。
「不挖你的眼楮也成,不然剁了你的雙手雙腳。」古雲生森冷的目光覷向她的雙手和雙腳。
美人那眸光里透出的狠戾,似是真想砍了她的手腳,令秦綠枝不禁心里發毛。
想不到眼前的大美人心如蛇蠍,明明生得一副天仙的模樣,性子卻那麼凶殘,動不動就威脅要挖她眼或是要剁了她的手腳。
「別別別,我不看了、不看了就是。」秦綠枝小心退後一步,怕美人真叫人來動手剁她手腳。
她很清楚在這種地方,他們這些小廝奴婢的命是不值錢的,要打要罵全由主子說了算。
「還不給我滾!」古雲生喝道。
「我滾、我滾。」她趕緊離開,走了好幾步才敢回頭,見大美人也走遠了,不禁嘀咕,「美人雖美,可性子似乎不太好。」
沒想太多,她聳聳肩,走回廚房再端了壺茶送去前廳,又跟阿成往其他的樓閣送了幾次菜,收拾客人吃剩的碗盤回到廚房後,阿成將一份酒菜塞給她。
「把這些端到牡丹閣去。」
「好。」牡丹閣便是風嬤嬤安排花燦燦表演的那棟樓,秦綠枝端著酒菜來到牡丹閣,看見台上的人兒沒在跳舞,而是在撫琴。
一首好好的樂曲被彈得零零落落,多虧旁邊還有其他樂師幫襯著,曲子才勉強能听。
她昨晚已听說這花燦燦既不善音律,也不會舞蹈,可即使如此,她只要坐在那兒就能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更何況她時不時便朝台下那些客人微微一笑,眸光流轉間撩人心魄,連她都忍不住被她臉上那媚笑給迷住。
心頭那只小鹿又開始咚咚咚的胡亂竄起來,看著台上的美人,她想起幾句不知在哪里听來的詩句——
有女妖且麗……素膚若凝脂,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
眼前的美人真的是又妖嬈又美麗,看得她心癢難耐,真的很想模一把啊。
古雲生覷著台下,不經意瞟見秦綠枝又一臉色迷迷的盯著他看,他狠狠瞪了她一眼,那凶戾的眼神彷佛無聲的傳遞著——
再看就挖了你的狗眼!
接受到他投來的威嚇眼神,秦綠枝嚇了一跳,急忙收回目光,將手上的飯菜送到一位客官面前便默默離開,直到來到門口,才忍不住又回頭瞥去一眼。
只見美人挑起眉,嘴角含笑的瞅著她,但那笑意卻讓她背脊竄起一陣冷意,她不敢再逗留,趕緊離去。
哎呀,美人似乎很討厭她哪。
夜半時分,仙綺樓內笙歌已歇,留宿的客人各自擁著挑選的姑娘帶回房里溫存去了,偌大的樓中只剩下護院還在四處巡邏。
秦綠枝與阿成和另外兩個小廝同住一室,一間小小的屋子里擺了四張小榻,一人睡一張。她打小同虎子哥他們一群男孩廝混在一塊,因此對和三個男人同睡一間房的事並不甚在意,何況是一人睡一榻,又不是睡在同一張床。
等阿成和其他兩個小廝睡著後,早從進仙綺樓那日便每天束胸的她,起身換了一身夜行衣溜出房。
才來幾日,她對這里還不熟,不過之前她已打探過風嬤嬤住的地方,大約知道是在東廂那邊,于是模黑悄悄過去。
來到一處閣樓前,發覺是水雲姑娘的住處,正想離開,卻听見里頭傳來陣陣申吟聲,隱約明白房里的人在做些什麼事,她麥色的臉龐頓時染上一抹暗紅,趕緊轉往旁邊一棟閣樓而去。
來到那里,才發現竟是花燦燦所住之處。
爹是一個多月前失蹤,而這花燦燦是前幾日才來到仙綺樓,按理與她爹失蹤的事應該無關,不過既然來了,秦綠枝忍不住想一窺美人的睡顏。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見了花燦燦後,就彷佛有無數只蟲子在她心上鑽呀鑽的,弄得她心頭發癢,總想要親近她。
夜深人靜,她躡手躡腳的小心推開一扇窗跳了進去,雙足才剛落地,頸子上便被架了一把匕首。
「你是何人?潛進我房里有何目的?」黑暗中,傳來古雲生佯裝成女音的喝問聲。
冷涼的刀鋒架在頸上,秦綠枝明白逃不了,趕緊開口表明身分。「燦燦姑娘,是小的。」
听見嗓音,古雲生細想了下,這才認出來人。「你是那個狗奴才?」
「正是小的。」她干笑兩聲,能不能別叫她狗奴才?實在不太好听。
「你潛進我房里想做什麼?」他質問。
「小的路過這兒,順便過來看看燦燦姑娘睡得好不好。」她臉上掛著諂笑說。
這種話一听就知道是假,古雲生使力將匕首再往下一壓,她的頸子立刻滲出一道血痕,「你還不給我老實招來!」
感覺到頸子泛起一絲疼痛,秦綠枝連忙叫道︰「別別別!我說我說。打那日見到燦燦姑娘的絕色芳容,小的便心生仰慕,很想一親芳澤,所以才夜半時分偷偷潛進來。」見匕首還架在頸子上,她軟聲央求,「我都招了,你能不能先將匕首稍稍移開一些,怪嚇人的。」
收起匕首,古雲生抬腳踹向她,「你好大的膽子,憑你這狗奴才也敢對我有非分之想!」對于這說詞,他信了幾分,因為昨日這小廝便一臉色迷迷的直盯著他看,那副色樣讓人瞧了就生厭。
冷不防被踹了一腳,秦綠枝抱著肚子疼得齜牙咧嘴。這燦燦姑娘的腳力也未免太大了吧?
「小的不敢了,小的這就走。」她撫著肚子想離開,但立刻被古雲生擰著耳朵再揪了回來。
「我有準許你走嗎?」
「好痛好痛,燦燦姑娘快放手,小的耳朵快被擰掉了。」她哀叫。
「擰下你的耳朵都算便宜你了。」古雲生冷道。
秦綠枝疼得整張臉都皺成一團,歪著頭求饒,「燦燦姑娘,小的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美艷的姑娘才會一時昏了頭,小的不過是個下人,不值得你動手呀,你就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這次吧,小的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
「哼!」古雲生松開手,再一腳踹向她的膝頭,讓她痛得臉色發青,跌跪在地上。
燦燦姑娘看起來明明是個弱不禁風的大美人,怎麼會這麼粗暴啊?秦綠枝疼得都快掉眼淚了,非常懊悔自己為了貪圖她的美色而偷偷潛進來。
「狗奴才,你在仙綺樓多久了?」古雲生冷聲詢問。
「三天。」秦綠枝揉著膝蓋答道。
「才三天你就膽大包天潛進我屋里」他原本還指望能從這小子身上打探些事情,結果怎知這小子來的時日竟然比他還短,這下也問不出什麼來了。
「小的是被燦燦姑娘的美色迷昏了頭,才會犯下這種胡涂事,你就饒了小的這一回吧。」她好聲好氣的求情。
古雲生陰沉著臉怒視她,須臾之後,他轉怒為笑,「你很仰慕我是嗎?好,我允許你留在我房里,你就給我跪在這兒直到天亮。」
「什麼?要在這里跪到天亮」能不能不要啊?她的腳會痛死的。
古雲生冷哼,「怎麼,你不願意?好,我可以給你選擇,要嘛你自行挖掉你那雙狗眼,或者是我把你交給風嬤嬤處置。」
美人說的另兩種選擇更糟,秦綠枝痛苦的做下決定,「我跪。」不就是在這兒跪到天亮嗎?沒什麼好怕的,而且她就不信美人能一直盯著她。
「那你就好好在這兒跪吧。」古雲生丟下這句話,接著走回床榻躺了上去。
漆黑的房里,秦綠枝跪在地上看著床榻的方向,一片黑漆漆的看不清美人的睡姿,她有些遺憾,半晌後,她悄悄坐下,得意的彎起唇角暗忖,要她跪一整晚……她哪有那麼傻?
可才這麼想著,她腦袋立刻被什麼彈了一下,耳邊傳來美人的警告。
「再被我發現你沒跪好,我就把你捆起來交給風嬤嬤處置!」
「別別別,我跪好、我跪好。」她趕緊爬起來直挺挺的跪好,心頭納悶著難不成美人那雙眼還能夜視,要不然怎麼會看出她沒跪好?片刻後,她忍不住好奇的問︰「燦燦姑娘,這房里這麼暗,你怎麼能瞧得見我?」
古雲生沒答腔,似是睡著了。
等了半晌,見美人好像熟睡了,她本想坐下,但又怕被發現後美人真的會將她綁了交給風嬤嬤,那可就慘了,她好不容易混進來想調查爹的事,可不能連自個兒也出事。因此接下來的夜里,她都乖乖的跪著。
困意來襲,她的腦袋頻頻朝下猛點著頭。
幽暗中,一道虛影凌空出現,那是一名面容秀雅的婦人,她唇邊噙著抹微笑,身子輕飄飄的來到秦綠枝身畔,輕柔開口,「丫頭呀,咱們家雲生性子別扭難纏,還請你多多包涵哪。」她抬起手溫柔撫模她的頭,須臾後才移向床榻旁叮囑孫兒。「雲生,別對綠枝那麼凶,
要溫柔點,不然把她嚇跑了,看你怎麼娶妻生子?」
駐足片刻,她如來時般沒驚動到任何人,虛影漸淡,陡然消失無蹤。
秦綠枝整晚跪坐在地上,睡得很熟,直到破曉的雞啼聲喚醒了她。
「天亮了!」她驚喜的爬了起來,但跪了大半夜的腳麻痛得站不穩,霎時跌坐在地上。
這時,床榻上傳來古雲生的聲音,「你若是不想被風嬤嬤發現昨晚闖進我房里的事,就給我把嘴巴管好,否則,讓風嬤嬤知道你在我房里待了一夜,壞了我的清白,她絕對會將你剁成碎泥。」
「小的知道,小的什麼都不會說。」她揉揉麻痛的腳應道。她又不是傻子,哪會笨得去告訴別人這件事?
「還不滾出去,等翠兒過來看見你,到時你想走可都走不了。」翠兒是被風嬤嬤派來服侍他的侍女。
「小的馬上出去。」她立刻拖著兩條又痛又麻的腿離開。
仙綺樓要過午以後才開張營業,晌午時分,小廝和丫鬟們忙于打掃整理,秦綠枝打掃完自個兒被分配到的區域後來到東廂。
「阿成哥,你的手昨兒個不是燙到,拿著掃帚一定很不方便,我事情做完了,你先去休息,這兒我來幫你掃吧。」她好意的說。
「這……好吧。」手確實有些疼痛,阿成將手里的掃帚遞給她,指著自個兒負責的範圍說︰「從這兒到那兒打掃干淨就可以了。」
秦綠枝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在阿成走後,她拿著掃帚沿著回廊開始打掃,一邊不時暗暗打量東廂這一帶的院落。
她只知道風嬤嬤住在這一帶,但確切的位置卻不太清楚,所以那天才會不小心誤闖花燦燦的住處。
由于她負責打掃後院和前廳,平時不太有機會過來這兒,根據昨天她從其他丫鬟那里打听到的,風嬤嬤是住在水雲姑娘和眉歌姑娘附近的一處院落。
她一邊打掃一邊悄悄觀察,她記得那丫鬟姊姊告訴她,風嬤嬤所住的院落前種有兩株松柏,她抬首找了找,果然在左側那處院落前發現兩株松柏,那里應該就是風嬤嬤的住處。
她暗暗記下位置,準備找個機會過來探查,一個轉身要移向別處,卻不小心撞上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