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花看著僕兒與命寶。
一個眼神清澈透亮,另一個的清靈大眼也是閃爍著璀璨的光芒,都是充滿著進取姿態的人。
想來,他這五年來費心的養育並沒有白費。這兩個女娃兒,命中都帶著大麻煩,但他若能把這兩個女孩教育好,讓她們養成無拘無束、勇敢無畏的性格,或許可以讓她倆靠自己度過往後人生的挫折、危機與種種挑戰。
蝶花回想起與命寶和僕兒相遇的情形。
當年他才一進村莊口,就發現命寶跟僕兒這對鄰居極不受其它孩子們的喜愛,明明就只是小女孩,卻是受到排斥,村子里的孩童們常對著僕兒大喊掃把星,又暗中指控命寶是邪魔女。
蝶花感到好奇,因而停留在柏園村,特意跟兩個女娃相處,想知道為什麼她倆會被厭惡排斥。
僕兒就是性子急,性格粗野魯莽了點,但最可怕的是,只要跟僕兒相處久一點,就會出事。常見跟她玩耍的孩子跌傷腿、撞到頭,或是害到鄰居父母拉肚子、生了病,就因為這些事端常在簡僕兒身邊發生,掃把星之名便不脛而走,簡家人氣歸氣,卻也改變不了鄰居們的敵視。
而命寶更是奇特,一開始時,蝶花甚至不知道命寶的姓氏,之後才有一個鄰居偷偷告訴他,多年前命寶的父親醉酒,不小心泄漏出原來是復姓烏孫,不過後來又急急否認,所以村子里雖然對命寶一家子是否姓烏孫氏,又是否擁有巫女血脈感到疑惑,但因為對烏孫姓氏的忌憚,也無人敢提及此事,不過命寶也跟掃把星簡僕兒一樣遭受排斥。
「師父,走啊,快點吃飯配菜喝蛇湯啦!」僕兒催促的聲音又揚起,她好餓。
「等一等,師父還有話問妳們。」蝶花好整以暇地端詳兩人,問道︰「師父想知道,妳們還會認為自己是邪魔女跟掃把星嗎?」
「啥?」
兩名少女相視一眼,然後一起聳肩,回道……
「我不會去想這件事了。」
「我也是,盡量不去想。」
「這是釋懷的意思嗎?」蝶花再問,她倆的答案太過含糊不清,看來這兩個丫頭耳濡目染下,已學會了他的高深莫測。
「師父,用膳吧,我好餓喲!」僕兒不回答,只是按著肚皮叫餓。肚子一直咕嚕咕嚕亂響,讓她好難受。
「等一等。」
「還等?我受不了了啦!師父還要等什麼?要等到什麼時候啦?」僕兒最耐不住餓了。
蝶花見狀,只好暫時停止追逼答案。「好,我不再問妳們了,不過我早上放在後山平台的仙日草還沒取下來,等等怕下雨。仙日草浸不得水,我得先去取回,才能用膳。」
僕兒立即高叫︰「我去取我去取!師父跟命寶先回去,我沖去拿比較快,我受不了拖拖磨磨的了!」僕兒的話一落下,人就沖向後山小徑了。那里有一條蜿蜒向上的路徑可直通後山平台,平台是吸取日陽的最佳之處,師父有些稀有藥草得要受日陽照射才能存活。
「僕兒就是性子急。」蝶花笑看她疾步飛沖,行動一如個性般沖動。
「性子急也沒什麼不好的,雖然沖過來沖過去的很危險,不過有時候也會有意想不到的幸運事。」命寶想起自己小時候去僕兒家要找僕兒玩時,卻在進門時跌了一大跤,還一腦袋撞進僕兒家里去,把僕兒家的門板都給撞破,嚇壞了僕兒。而一頭血的命寶卻不罵僕兒是掃把星,害她受傷,反而大贊僕兒的掃把星之名還真有威力,覺得僕兒有趣極了,命寶甚至還拿自個兒頭上的紅血來當墨,練習寫字。僕兒見命寶的個性同樣如此古怪有趣,這才跟命寶變成好朋友,兩人也惺惺相惜了起來,互相憐惜寬容對方的缺點。
蝶花看著命寶,她的性情跟僕兒一比較,是較難改變。
他已經特意壓抑她骨子里的邪氣,不讓她邪性外露,也想讓她的心性變得開朗明亮點,這五年來,她是活潑了些,不過有時候依然會顯得陰沈,讓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但,他也只能盡力,因為他知道沒法子改掉她骨血里的心性。
命寶不僅有著烏孫姓氏,她更擁有巫女的血脈。
她是一百五十年前巫女烏孫琤的嫡傳血脈,所以帶著巫女邪氣是理所當然的。
蝶花凝視著她晶亮的雙眸。
「師父,您在瞧什麼?」命寶一怔,那彷佛被透析了的感覺讓她惶然,她的心要被看穿了嗎?她其實討厭被看穿,那會讓她感覺好不安,彷佛她是個邪惡女子,得被監視與關注,以免她會使壞。
命寶的心緒莫名地煩躁起來。「呀,天色怎麼突然暗了下來,要下雨了嗎?」原本明亮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暗,跟她的心情一模一樣。
蝶花抬眼,是有一層厚厚的暗雲飄過,擋住了日陽。「下雨就糟了。」
「別下別下!」命寶對天空說著,忽然間,暗雲立刻飄散開來,日陽又出現了。
「這樣子才好。」蝶花滿意地點頭。「天,亮點才舒服;心,亮點身子也才會跟著溫暖起來。」蝶花說著。
「師父說得對,心胸放開闊點,煩惱才會變少,日子也才能好過許多。多謝師父教誨,命寶受教了。」命寶也不懂自己剛剛怎麼有點奇怪,居然連師父都看不順眼了,真是的。
不過,天放光明,心胸果然跟著開闊許多,再加上徐徐涼風拂過,將花香味道四處傳送,引來成群蝶兒舞動,這風景,真是美麗。
「蝶兒別跑!」命寶玩心一起,追著粉蝶跑,蝴蝶一會兒停在命寶的發絲上,一會兒又飛到旁邊的花朵上,逗得她格格嬌笑。
希望這麼快樂的心情能跟著命寶一輩子。
蝶花看著她,想著要讓命寶這輩子都快樂的話,烏孫巫女的問題就得做個解決……
「呀,不可以再玩蝶了,要回去用膳了。」烏孫命寶突然想起還沒用膳哩!僕兒不知道餓成什麼樣了,還是快些趕回去好了。
她停下腳步,面向師父,一邊倒退著走,一邊對蝶花嚷聲道︰「師父,我的蝶花師父,請您回家吧!萬一僕兒餓昏在飯桌前,您還得用您的醫術救醒她,太累啦!」
「好,回家去……咦?」蝶花話才出口,表情忽然一變。
「怎麼了?」命寶感受到師父細微的變化,下一瞬,她立刻明白師父神色變化是為啥了……
她背後有人!
退著走的烏孫命寶背部「貼」到了一堵身體,瞬間寒毛直豎!不由分說,命寶立刻從腰間抽起護身小刀,回身的同時,小刀也朝對方出手。
咻……小刀揮出一道弧形,劃向來人。
對方靈巧地閃過利刃。
命寶習慣在腰帶間放小刀,以便摘取藥草時使用,還可防身,所以當她感受到身後來者不是屬于她所熟悉的氣息,而是陌生人時,她啥都不想地只打算把不速之客給制住。
她沒想到竟然有人可以成功闖進「花蝶谷」里來,她在「花蝶谷」居住了五年,是曾有山腳下的樵夫不小心闖了進來,但都僅止于「花蝶谷」的外圍部分,沒人指點是找不到路,走不進來的,但這個陌生客卻做到了。
「去死!」她不容許外人闖入。
「姑娘好狠的心腸,一出手就是殺招,這不好吧?」低沈磁嗓的男子對于少女不由分說便亮刀相向的舉動有些意外,尤其在瞧見她青春美麗的小臉時,更是被她眉宇間難以言喻的陰冷給吸引住。
明明是張清麗小臉,但又有著陰、沈、狠、絕的氣質,這少女,十分奇特。
命寶瞅著他瞧,眼皮一瞬也不瞬的。這個大膽闖進「花蝶谷」的年輕公子,一身銀色華貴衣衫,身形修長,氣勢尊貴,五官深邃分明,整張俊容好看極了,但,他身上又有一股與外型沖突的氣質,那是很不羈、很邪魅、很不定,但又很誘人的。莫名地,她的心怦怦亂跳,這位年輕公子肯定不是平凡人物。
命寶暗吸口氣,穩了穩氣息後,道︰「你私闖‘花蝶谷’,錯在先,若是被我砍了幾刀,也是你自找的,怎麼可以反過來指控我的反擊是狠?你好無理!」她仍持刀向著他,十分不客氣。即便覺得他非庸人俗輩,還是不想輕饒他。
聞言,來人笑了,回道︰「妳性子未免也太過狠悍了吧?」俊美公子對于她的性格下此定論。
「你莫名私闖,被教訓也是應當的,與我狠不狠、絕不絕無關。」他的笑容讓她一顫,太好看了。慌亂之下,她又開始揮著刀嚇唬他。「快走,離開‘花蝶谷’,滾……」
「欸呀呀,快把刀放下!命寶,妳快把小刀子收起來,快!」蝶花趕緊出聲喝止,走到命寶身旁,要她小心別傷了人。「快把刀子收起來,不許再揮舞亂刺的,萬一激動起來、打了架,小刀子刺到不該刺的地方,譬如傷到他的命脈,那咱師徒可是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啥命脈?」命寶一愣。
「生子命脈呀!」
「生子……命脈?!這什麼東西呀?師父,您在說什麼渾話,好不正經!」命寶紅了臉。師父的性子有時候就是怪,但不受禮教束縛的他,這回的話語顯得過分曖昧了啦!
她與僕兒雖然住在山中五年,甚少離開「花蝶谷」,不過蝶花師父找來兩位伯母陪伴她倆的用意,也是在教導她跟僕兒懂得女孩子成長會有的身體與心思變化,師父也是用心良苦的。
甚至于蝶花師父還教她們讀書認字,學會認識藥草以及醫術,讓命寶與僕兒不會因為長居「花蝶谷」而傻乎乎的,什麼都不懂。
蝶花咳了咳,再道︰「這不是渾話,我是很正經的在示警。此人傷不得的,穆氏皇族現在僅存他這條血脈,萬一不小心把他給刺死了,又或者傷了他的身體,讓他無法孕育子嗣,穆氏皇族可是要斷了香火,‘祥瀧天朝’的基業也將中斷,那妳我的罪過就大了。」
「啥?什麼皇族?啥‘祥瀧天朝’的穆姓皇族?」震驚一波接一波,命寶不禁傻了。「師父是說,這位不速之客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