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甚至有這條走道根本走不完,或者他們根本是原地繞圈子的錯覺,一切一成不變。
直到前方終于出現不同于火柱的光點和人影,他們還听見人聲,這時的胡天命跟苗蘭蘭根本無法有任何顧忌,只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不需交談,此刻他們心里都有個強烈的懷疑--除了鬼擋牆,這一切還能有別的解釋嗎?
然而,走出了「隧道」,他們就呆住了……
「大姊!」
「少爺!」
苞天命和苗蘭蘭發現他們倆正手牽手站在大雜院門口,他們同時驚訝地往後一看,哪有什麼隧道?外頭一如以往,是外四里和外三里的大街,這附近在黑市開張的日子也有些零星的小夜市,此刻正熱鬧著,而大雜院里,連難得回家一趟的大胡子也回來了,包括忠叔和幾名護院,全都拿著火炬,排好了隊伍,似乎正在討論著什麼要事。
「少爺!你快把我給急死了!」忠叔簡直是涕酒縱橫地跑來。
「謝天謝地,菩薩保佑!」梁嫂子也拉過苗蘭蘭,「你們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都叫你不要去外四里貼什麼告示了,再晚的話,我們真的打算出去找你們了!」
原來這一伙人聚在大雜院,就是打算結成小隊出動去找他們。
苗蘭蘭雖然對方才的經歷有疑問,但忙著安撫大雜院上下,也就一下子將這段奇遇拋到腦後了,而胡天命卻是一徑地看著外四里的方向。
我說了,我是幫著你們的。後會有期啦。
似乎只有他听見了狐狸男的聲音。
「謝謝。」胡天命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聲音對著外四里的方向道謝。
苗蘭蘭沒有對大伙兒提起遇到王宗生的事,只說因為遇到黑市開張,他們遇到一些阻礙,不過幸好全身而退。
苞天命得趕回家,免得胡萬金擔心兒子走丟,臨去前他拉住苗蘭蘭,「要是今晚王宗生來找你們麻煩,你們就來找我,不要擔心連累我,因為我也牽扯在其中,知道嗎?」
苗蘭蘭怎麼可能答應?但是為了讓他放心地回去,她仍是點點頭。
那天晚上,大雜院一伙人都入睡後,苗蘭蘭卻擔心得無法成眠,她怕王宗生又來找碴,而這回,有九爺請柬的王宗生是不可能再有任何顧忌的了。
她整夜沒睡,天亮後仍是到安平客棧向黃老爺報告進度,並且告訴他,她有可能因為惹上地方惡霸,沒辦法再替他找青梅竹馬了。
「什麼樣的地方惡霸?你又沒犯法,他們能拿你如何?」
苗蘭蘭對老人的「不知人間疾苦」有點無昔日,就算是生在富貴人家,也知道土豪跟地頭蛇才是地方上的律法吧?
「您同樣也沒犯法,王家又怎麼扣著您的寶物扣得那麼理所當然?」她忍不住反問。
「妳惹上的是王家?」老人直覺地問。
苗蘭蘭點頭,她想老人應該很能明白王家勢力有多大吧?
老人臉色凝重地撫著胡子,「想不到天子腳下有這種事?王家竟能不依據王法地橫行霸道至此?」
這很平常吧?「我想王家只是個例子,每個城都有每個城的土皇帝。」
老人卻一臉古怪地看著她,「土皇帝?」
這老頭哪里來的天兵啊,竟然連土皇帝都不知道?「就是地方勢力啦,京城沒有嗎?」不過,也許京城就在天子腳下,地頭蛇比較收斂一些吧?
老人恍然大悟,好半蝸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真是不虛此行啊。」
「不過您也別放棄希望,昨天我們還是把告示都貼完了,這幾天應該會有人主動來找我們,說不定會有收獲。」
「你有沒有試過報官?」
苗蘭蘭一陣狐疑,「要報宮的話,您自己去報就好了啊。」
老人楞了半天,才曉得他們講的不是同一件事,他笑了起來,「我是說,王家想要對付你的事。」
苗蘭蘭更無語了,報官有用的話,地方惡霸還叫地方惡霸嗎?「老爺爺,您有多久沒離開家門了?」
苗蘭蘭一臉狐疑和為難的表情逗樂了黃老爺,「是很久沒出家門了。」他點點頭,竟是感嘆起來,「我真是沒用啊……」
苗蘭蘭以為老人像胡天命一樣,身子不好,只好安慰道,「不出門沒關系,最要緊的還是小心保護好自己,以後不要再輕易被騙了。」
「老夫不是被騙,是當時情況緊急,我身上的錢被扒走,客棧因為我好幾天繳不出錢而把我趕出來,我在京城的親人寄給我的錢又還沒送到……」越講越覺得沒面子。
苗蘭蘭直想搖頭,「老爺爺,您以後應該帶著僕人才出門。」
「我記住了。」老人失笑。「對了,我們剛剛說到報官」
老爺爺對報官很執著啊?苗蘭蘭沒好氣地道,「也許京城在天子腳下,逃詡府不敢街私枉法吧,但是雪松城這里不同,要是上河區,官府或許會做做樣子,但王家的勢力遍布下河區,別說官府給他三分面子,更何況我只是下河區的小老百姓,生在大雜院,沒有靠山,他們不會為了我跟王家過不去。」
「真是荒唐!」
一點也不,這是人之常情!苗蘭蘭覺得這個話題可以到此為止了,她立刻擺出公事公辦的態度,繼續詢問一些她昨天才想到的,關于鳳蘭蘭的問題,畢竟一個人的一生那麼多好說,一天兩天想不完也說不盡,她會盡可能每逃詡提出幾個疑問,對找人也有幫助。
離開安平客棧時,已經接近午時,她在安平橋上卻听見人們三三兩兩興奮地談論著,關于昨晚,下河區的王家出的大事--
原來,王宗生昨晚原本終于受到九爺邀請,進到黑市上層,想不到王家太迫不及待,當天就把自家當鋪搜括來的寶物推到拍賣會上,也許有一點想在九爺和那些顯赫的人物面前表現一番的意味。
想不到王家送進拍賣會的寶物,幾乎都是假貨。
九爺本就喜怒無常,而且最恨那些以為有他的請柬就可以放肆地到處招搖撞騙的人,尤其還害他大大地丟臉,于是當晚,王宗生一伙人就被丟出黑市上層,請柬也沒了,九爺還宣布外三里和外四里永遠不歡迎王家。
峰回路轉啊!苗蘭蘭開心得都要跳起來了!雖然王家這個威脅還是在,但她相信王宗生短時間內不會笨到在九爺地盤上惹事!
快樂地哼著小曲,苗蘭蘭回到鋪子里,胡天命果然早到了,還很乖巧地替她打掃了一番,她踏進鋪子時,正見他非常賢慧地用白布把頭臉綁住,拿著掃帚和抹布,桌椅已經擦得亮晶晶,地板里里外外也一塵不染,他拉下臉上白布,很有討好意味地露齒一笑,苗蘭蘭見到他,就想到昨晚的事,臉蛋一下子紅透了。
「蘭蘭,我都打掃好了,你剛剛從外頭回來很熱吧?喝點菊花茶!」他立刻把手抹干淨,給苗蘭蘭倒了杯茶,還殷勤地扶著她坐下,伺候姑女乃女乃般地替她擦擦汗,搧搧風。
同樣拿著抹布在擦樓梯扶手的忠叔搖了搖頭。
他家少爺啊,徹頭徹尾妻奴一個,沒救了,看來他這個老奴還是早點煩惱怎麼讓老爺接受苗姑娘比較實在。
「對了,你們听說王家的事了嗎?」苗蘭蘭簡直眉開眼笑。
「我們來時听說了。」因為上河區也有不少富人昨天去了那場拍賣會,胡天命同樣很痛快,「果然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在他們談話的當兒,有幾個老婦在門外探頭探腦的,她們有的是自個兒來,有的是家人陪同。
「請問仙姑要為歲次五十八的婦人祈福解噩,是真的嗎?」一個中年男子扶著他的母親入內來。
看來魚兒上鉤啦!這下不只胡天命和苗蘭蘭,連昨天也負責在世一里貼告示的忠叔都想擊掌叫好。
接下來,就是篩選絕不可能,和可能的人選。
苗蘭蘭莊嚴地起身迎接,「當然,王母娘娘要我務必義務完成這項重要使命,為雪松城消災。」
「我林某人不怕花錢,只要仙姑為我母親祈福,保佑她長命百歲,無病無憂,我一定大禮答謝。」
「林施主,你誤會了,王母娘娘慈悲為懷,沒有私心,這次我奉了她的命令,自然會盡全力把事情辦妥,這也是為了我們雪松域的安寧。」
「但是……」很有錢的林某人,不花錢好像不痛快一般。
「林施主,」胡天命也學苗蘭蘭,「你這麼孝順,你母親一定無病無憂到百年,你只要好好孝敬她,老天會知道的。」
這小子還挺會說話的嘛!苗蘭蘭瞥了他一眼。
「好啦,我們開始吧……」
在苗蘭蘭示意下,胡天命立刻搬來椅子讓貴客們坐著等候,待苗蘭蘭問完她擬好的問題,寫在冊子上,然後就有模有樣地做起法來,胡天命看得出來苗蘭蘭還是盡心盡力地念了些平安咒和長生咒,有一定的趨吉避凶之效。
而且,他也發現一件事--這讓他在一旁搓著下巴,壞壞的、詭異地笑了起來。
蘭蘭身上有一點點真氣在流動,那能夠幫助她施咒。看來昨天兩人做的好事真的有一定功效,讓他把真氣過給她!親吻都有不錯功效了,更何況這樣、那樣呢?
苞天命越笑越得意,決定以後沒事就跟苗蘭蘭躲起來做的事。
他絕對不是經過昨天之後食髓知味!
事實上,苗蘭蘭還真沒發現,她明明一夜沒睡,精神卻好得不得了啊!
上午陸續有人看了昨天的告示來排隊,胡天命看了看情況,不想苗蘭蘭身體吃不消,讓他們領號碼牌,中午,梁嫂子則讓孩子們送來了午餐,連胡天命和忠叔一干人都有份。
苗蘭蘭正好替排到上午的最後一位老婦人祈福,照慣例,她會要求老婦人回去後,如果知道誰是五十八歲卻還沒來報到,要她幫忙游說。
「否則的話……」苗蘭蘭故意頓了頓。
「否則如何?」老太太心里正好想到鄰居某某似乎跟她同年,她原本不想管閑事,但仙姑的交代不可不听啊!
苗蘭蘭嘆氣,「唉,後果不堪設想啊!」
老太太被苗蘭蘭唬得一楞一楞的,當下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說服隔壁鄰居來找仙姑才行!
就這樣,苗蘭蘭一邊查清楚這些五十八歲的老太太的底細,一邊使了點小鱉計,以達到推波助瀾的功效。
「成果如何?」將休息的招牌擺到門廊下,關上大門,胡天命立刻又是搧風又是操汗,又是捏肩膀地伺候著摘下易容的苗蘭蘭。
苗蘭蘭嘆氣,翻著一上午的成果,「只有兩個老太太是外地人,但一個是縣里出生,家里務農,另一個是南方水柳城人士,家里是水柳城的世族,跟京城完全扯不上關系。」
「只花一上午有這成果,很棒了。」胡天命安慰道,「不過,鳳蘭蘭會不會為了躲仇家而撒謊呢?」
「但是,黃老爺說,整個麒麟皇朝都知道那個家族跨台、不再有任何勢力的事。」
「什麼家族那麼偉大?」
是啊!苗蘭蘭在听到黃老爺的說法時,當下心里都狐疑了起來,但是她很快又把注意力擺在鳳蘭蘭會不會說謊這件事上,「我對看人有點自信,今天上午倒是沒有可疑之處,也許接下來會有收獲吧。」
「嗯,一定會的。」胡天命笑著繼續給她捏肩膀,苗蘭蘭這才發現雖然大伙兒此刻正圍在桌邊吃飯,但全都低著頭,不時偷瞥他們,然後暗自竊笑著,甚至連忠叔也是這副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