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找大夫來,喝那什麼苦藥,就算我沒武功,咬不爛你,我咬死我自己好了!」袁小倪坐在桌邊,桌上一堆豐盛菜肴,向來食欲極佳的她卻掩著唇,對著腳邊木桶一臉難受,她忍著干嘔,沒好氣地喊著。
「你這孩子,對城主胡說八道些什麼話。」在她身後幫她拍背順氣的朱嬸忙責備著,就怕任燦萌為難小倪。「城主,三總管人不舒服,吐到頭都昏了,您別見怪。」
任燦玥抬手,要朱嬸退開。
「怎麼會忽然吃個東西就吐成這樣,是東西不干淨嗎?」他撫著她的額,大冷天,她卻吐到一身汗,額上濕冷。
「幾名老僕人煮的東西,都是三總管愛吃的,城主您和大總管、二總管也用過了,沒問題才是。」一名婢女道。
「三總管這幾天精神差,體力也不好,會不會因此受寒了?」朱嬸猜忖道。
朱嬸話才說完,袁小倪忽又一陣干嘔,頭撇一邊木桶狂吐不止,口鼻都是酸腐味,讓她聞著更反胃,已無食物可以吐卻依然干嘔,直至背後一股柔和的氣勁緩緩灌入,才緩下她的不適。
「拿擰濕的帕子和溫水來。」任燦玥按著她的背,將氣灌入後,讓她環靠在腰上,拂開她汗濕的額發,接過僕人遞上的濕帕子。
他倒了些溫水在掌心放到她鼻邊,哄著要她吸進,溫水一入鼻,她馬上嗆咳,濕帕子擦著她嗆鼻所嗆出的穢物。
一旁僕人見到由來高高在上的城主,耐心哄著三總管已夠吃驚,對城主熟練的動作更震驚到有些目瞪口呆。
連續兩、三次,終于讓鼻中的氣味舒緩,任燦玥抱起虛弱的袁小倪往內房走去。
「好好睡一覺,明天若還是這情況,你再不喜歡大夫和苦藥也由不得你。」對他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袁小倪沒好氣地悶嚷。
「精神差、體力不好、受寒,還不都是你害的,這幾天一直……對我亂來。」
這段時間,她似乎常常無力地靠著他,對自己這樣,她有一股無名氣不知往哪發。
「我今天不對你亂來就是。」他將她放到床上,替她寬衣。
「明天、後天、大後天呢!」袁小倪哀喊一聲,推打他的肩,又想到什麼似的,改捶枕被。「大後天以後的日子呢天呀!要過年了,好可怕……」
「對,要過年了,等南方的事情處理完,我要帶你回古城過年。」
「我不要跟你回古城!」她微弱地喊著。
「等你有力氣,再來說這個問題吧!」
他漫應著她,邊調整被楞,唇邊卻淡揚起笑意。兩年前的「斜陽西峰」,她受傷、喝醉都不鬧,只有病了或身體不適就會鬧情緒,接著開始自言自語地數落日子。
「你大概睡兩個時辰醒來,到時該餓了,現在先乖乖睡一覺。」溫熱的帕子擦干她額上的汗。
「你……怎麼知道?」
「兩年前的「斜陽西鋒」,每天醒來就是照顧你,你可不是個會感恩、客氣的小泵娘,喝藥、吃飯都得哄,在我身上,你耍盡了任性。」那時,完全看不到她平日懂事的模樣。
罷開始,他沒好耐性,明知強逼她是反效果,他也硬灌她藥,結果嗆得她受傷,看到她噴著淚也要跟他個到底時,任燦玥听到自己竟開始放軟聲哄她,當時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雙雙……」袁小倪咕噥,听起來他像是在照顧一個無理取鬧的小阿!
在袁小倪的周遭人,說得上讓人任性、頭痛的,除了他的妹妹——古城大小姐任雙雙外,她想不出還有誰有這種個性!
「雙雙刁蠻,而你可是另一種任性,鮮明強烈的個性,連我都只能由得你踩到頭上放肆了。」
袁小倪躺到床上又是一陣喃喃自語,半昏半醒中,感覺到溫熱的帕子正擦拭她的身子和手腳,一身潔淨後,她淺眠片刻,又輾轉翻著身無法安睡。
沒多久,大掌撫上她的額,溫熱的掌撫著她繃緊的身軀,直至她放松後,偎上熟悉的軀體,才昏沉睡去。
任燦玥側臥的支著顱側,端詳掛靠在他懷內沉睡的人,思緒不禁想著「斜陽西峰」時,她強硬地對他宣告感情之道……
「你喜歡我、愛我?」
「妳呢?」
「那從現在趣,你的眼只能看著我,你的感受也只能因我而起伏,你的懷抱是我專屬,沒有我的允許,哪怕是只寵物,你也不能抱在懷中。」她捧緊他的面頰,正對著他的眼,鼻尖對上他,強硬宣告。「做到了,我才告訴你,我愛不愛你?」
「我以為我已經夠霸道了,沒想到遇上你,我甘拜下風。」
「你曾經毀掉我的希望,之後又帶給我希望,這一生能同時帶給我這兩種感受的,也唯有妳。」長指撫著她沉睡的容顏。「解毒後的你,把對我的愛,徹底從記憶中抹煞,才是對我最重的懲罰。
「「斜陽西峰」那段時間,我送了你一樣東西,為我曾經傷害你所作的贖罪,但,你想得起來嗎?」
任燦玥清楚,他對她的傷害是不可能彌補的,而已經忘掉「斜陽西峰」一切記憶的她,更不可能會接受,原本對她憎恨的人,忽然說喜歡她,他怕她最後會真如牟老所說——面對極大的變化,在不安下造成身心崩潰,最終也難逃一死。
他只能等、只能忍,忍著對她一切的情感、yu望,等著她能回想起。只是已經過了兩年,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于雪菱化身成清姊的事,見她對他一臉防備、抗拒,甚至驚恐他的靠近,霎那間,他再也沒有辦法接受她明明人在眼前,心對他的距離卻是這般遙遠!
他竟心亂得失控到以劍氣接連貫穿她的肩後,他只想著讓她重傷倒下,他便可以藉療傷之名帶她回古城,但她卻堅定地站著,不曾倒下;就像面對她的腳殘,她終究咬牙站起。
這一失控的代價,是將她推得更遠,更遠。
「任城主。」一個熟悉的聲喚住了從院落中走出的任燦玥。
他回頭見到楚千夢,這幾日楚千夢一直要見他,但他連日待在房內甚少出院落。
「城主打算如何安置三總管?」
「楚公子此言多問了,她不只是古城的人,更是我任燦玥的人,這個身分,未來她無須擔憂。」
「身分、地位,都不是小倪在乎的,而是你真會善待她?」
「我知道楚公子對三總管有幾分錯愛,與她更有童年情誼,但此時非彼舊時,往後規矩和界線還望楚公子留意。」
「城主,千夢自知分寸,更不否認對三總管有著愛慕之情,但她已明確拒絕我;無論你對小倪真心或假意,都希望你看在她月復中已有你任燦玥的孩子,多多珍惜。」
阿子?!任燦玥驚訝得楞住!
「今天我就會離開貴宅,與「月泉門」的少門主為營救家父而努力,此事我亦會轉達少門主,三總管對「月泉門」而言是重要的親人,沈雲希更不會讓自己的妹妹受到委屈,三總管和沈家的關系……冀望城主慎重處理,別再傷了三總管看重的一切,告辭了。」
「若有需要,我古城願援手。」任燦玥慎重地道。
「謝過城主。」轉身離去的楚千夢,走了幾步又停,長嘆道︰「小倪……並不知自己有身孕,無論何時告訴她,都請城主……多想想她的心境,畢竟她對你……心有芥蒂。」
再睜開眼時,已是傍晚,屋內提早掌燈,袁小倪伸個懶腰,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地叫,一定是睡前吐得胃都空了,她想要下床,才撩起床紗,便發現前方桌邊那道修長的側影。
「小皮……」在桌上搖著尾巴,袁小倪瞠目看著任燦玥伸著掌任它攀著玩。
當床紗被整個撩起時,她楞看著站在床邊的人!
「醒了?」大掌撫上她的額探著,確定溫度一切正常才安心。「餓嗎?」
他要扶她下床,她卻抓住他的掌,接著伸臂環抱住他的頸項。
「小倪?」任燦玥驚喜她的靠近,干脆抱起她,笑問︰「怎麼了,還沒睡飽嗎?你只有這時候才會像個孩子一樣靠近我。」
袁小倪埋在他的肩上,沒說話,同時發現,房內多了兩個小碳爐讓房間更溫暖。
「以後你的飲食,我會請人專門打理,先喝點湯,潤潤腸胃,朱嬸等會兒就會把晚餐送來。」
他抱她到桌邊,要將她放到椅子上,她卻還是抱緊他的頸項沒放開。
「小丫頭,你是沒睡飽?還是想要跟我鬧上?」任燦玥讓她坐在膝上,對上她那雙炯炯對望的雙眼,不禁一笑地搖頭。
她瞥到「小皮」在房內的地上奔跳著玩,但大部分還是繞著溫暖的小碳爐跑,她忍不住要開口。
「它不會跳進去,讓自己變火烤貓,不用擔心。」任燦玥搶先說道,並拿起桌上湯血,吹涼一匙湯,送到她嘴邊。
她不客氣地喝下。
「你……看起來很快樂。」他的眉眼似乎帶著興奮,完全不像平時的森冷詭笑,視折磨人為樂趣的城主,那種笑意、那種眼神,好像有一點「燦玥哥哥」的神韻。
「或許,是因為有你在身邊。」他啄吻過她的臉頰。
「小倪……並不知自己有身孕,無論何時告訴她,都請城主……多想想她的心境,畢竟她對你……心有芥蒂。」
在還沒妥善安排好之前,為免刺激她,任燦玥決定先瞞住。
「你……對東方地界上的事,到底記起多少?」又喝了好幾口湯後,她終于問。
「比不上你能告訴我的多。」拇指拭過她唇邊的湯渣。
「騙子!」他什麼都知道,袁小倪切齒。
「比起你故意地負心遺忘,我還不到這個等級。」他挑挑眉。「我只記住餅了「無陌水塘」之後,那座小農屋內所發生的事。」
「你……」她想起在那座小農屋內,當時身中「瞬失」的他,唯一還有的記憶畫面就是「斜陽西峰」湖邊小屋的事。他永遠只記住巴她一起生活的事!
「所以我清楚知道,當我把「小皮」放到你手上時,你所落下的淚,更知道你的身子是給了我。」他放下湯盅,舌忝吻上她被湯溫潤的唇。「我一再提醒妳,但妳卻是硬要分開「燦玥哥哥」和「城主」。」
她倔抿著唇不讓他再吻,任燦玥只是嘆氣一笑,並未如之前一般強迫她。
「大佛開眼之後,我們好好談談,只要「月泉門」不堅持帶你走,你希望我和「月泉門」和平共處,我便按照你所想的處理.,你若想要「七門樓主」的兒女們陪著你,我便下令他們全部回來,每個人輪流陪伴你。」
「你有什麼目的?」這完全不像他的個性和手段。「不會是展岳又進來下毒了吧?!」可恨的「門毒」就是有一堆稀奇古怪,改變人性格的毒藥。
「扯那毒老頭干什麼!」他改執起她的一雙手,分別親吻著。「我只希望妳快樂。」
「要我快樂,就解開對我穴道的封鎖,把我的刀還我。」
「「恆沙古剎」的大佛開眼之後,我會考慮。」
「我要現在。」
「大佛開眼在即,我無暇分身,不能冒著失去你的風險。」武功一恢復,刀一還她,知道他不在,她便要作怪了。「還有什麼要求?」
「你去死!」她恨恨地瞪視。
「行,但只能死在你的手下,既然你現在還辦不到,這個要求以後再說了。」